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绝天一算》 作者：风杨铁柳 改写结局 锲子 改写宝莲灯结局 我曾痴迷了一段时间的宝莲灯，如此一个完美的电视剧，也有着一个完美的结局。null$ 奇 书 网 可是出于我这种人对完美的东西总有着极强的破坏欲，所以突发了要毁掉这种完美的恶念，当然我知道要毁坏它的人远不止我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爆喝，开天辟地的神斧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劈向华山。山摇地动，碎石崩塌，巍峨的华山伴着轰隆隆的巨响裂成两半。从巨大的裂缝之间闪出七彩光华，耀眼夺目，美奂美伦。 沉香不解，惊疑看着这片光华，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刚毅与绝然，微微犹豫了一下飘身而落。 再次见到母亲，凄美苍白的脸庞在七彩光华之间忽明忽暗，眼中闪动着泪光。二十年的囚禁与折磨，再加上二郎神强大的法力冲击，已经让昔日美绝三界的三圣母看起来憔悴盈弱。 “娘，这是什么？”沉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七彩石。”三圣母的声音微显沙哑却乐耳有如天籁之音，此时的话凝重而亲切。 “七彩石，是什么东西？” “是女娲娘娘补天时遗下的七彩石，也叫华山之心。” “华山之心，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空洞且有几分得意的声音响起来。 “王母娘娘？”沉香惊叫起来。 “不错，沉香，这就是七彩石，女娲娘娘早就想到会有修改天条的一天，所以她已经将新天条嵌这七彩石中，你若想救出你的母亲，就必须劈开七彩石，毁了新天条。而七彩石一旦受到外力冲击，就会破碎，永远不会恢复。所以沉香，你必须在救你母亲和新天条之间作出选择。” “你无耻！”沉香恨意冲天，怒声骂道。 “沉香，其实害死你的母亲并非是本宫，而是你，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要修改什么天条，你母亲怎么会为此送命，如果不因为二郎试图用强**力打开禁固，怎么会改变咒语，让三圣母会在子时消失。”王母娘娘说的不紧不慢。 沉香死死的咬着下唇，原本清亮的眸子充血通红，神斧在手中微微的闪着白光。 “不，沉香，你不能这么做！”三圣母焦急的阻道。 “娘，我不能失去你，即使用三界众生也不可以。”沉香的声音十分平静，神斧的白光却越发炽烈起来。 “沉香，沉香，你听娘说，你不能这做！” “娘，我，我不能失去你。” “沉香，如果因为娘而让你放弃三界众生，毁掉众生的希望，那么娘就成了千古罪人，即使脱离苦海，娘又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娘……”沉香缓缓的，僵硬的放下手，神斧的光芒渐渐的暗下来。 “沉香，你忘了死神的话了吗？你能走到今天是三界众生给你的力量，是你心里装着三界，如果为了我们一家，毁了大家，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娘……”沉香的身体渐渐松驰下来，泪水轻轻划过脸庞。“娘娘。”他的声音沉重藏着微微的颤抖，只是却没有回声，但他知道王母娘娘一定能听到，所以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只是在维护你的天条，可是对天条危胁最大的人是我，并不是我母亲，我愿意放弃我的法力，我的生命，求你放过我的母亲吧！”一声声哀求自己这个倔强的孩子口出说出来。 “沉香，一切都晚了。”王母娘娘轻声说道，只是这个声音听到沉香的耳中却有着说不出嘲弄。 “沉香。”耳边响起母亲舒缓柔和的声音：“我的孩子，不要放弃你的生命，你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只要你活着，娘就活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娘，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有无边的法力，有了自己的道路，可为此我却要失去我最亲的人。”沙哑的声音充溢悲痛，绝望。 “沉香，娘活了几千年，寂寞了几千年，无痛无觉，不知情为何物，直到遇见你的父亲，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天伦之乐。娘无悔，亦无怨。你更要明白，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都要经历生离死别，你当然更不会例外，反而会比平凡的人承受的更多更重，但是沉香，你要坚强，因为三界之中爱是相通的，无论是生死还是离别都不能阻隔，娘爱着你。” “娘——”痛，心痛的要裂开一样，痛的麻木，欲哭无泪。时间却无情一点点的流逝着，子时眼看就要到。“啊——”悲愤的叫声从这个单薄的少年口中传出来，泣血勾心。 “沉香，替娘照顾好你的父亲。”三圣母的声音藏着几分哽咽。 “不——娘，沉香不会让你死，不会！”沉香突然直起身体，坚毅而高大。 “沉香？”三圣母惊恐的看着儿子。 沉香突然朗声道：“玉帝，王母，你们听着。我刘沉香救母之心早已铁定，决不会放弃。” “这么说你要放弃三界了？”王母有几分意外的问道。 “不，我也不会放弃三界。记得在虚迷幻境中我曾说过，我不会放弃丁香，也不会放弃母亲，那么我会选择放弃我自己。” “沉香！”空洞传出一声声呼唤。 “我曾学地藏王，舍身救母，孝感动天，然天本无情，又何来孝感？” “沉香，你……”是玉帝的声音。 “我欲学我的舅舅二郎神，力劈桃山，而天竟绝我母子生路，这样的天留之何用？” “你，你，你想干什么？”玉帝颤抖的声音问道。 “哈哈……”一声声充满嘲讽的笑声自沉香的口中传出。“玉帝，我不会再相信你，你也不配我再杀上天庭，只是今天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爱，什么才是人间真情，什么是人性。” “沉香，你，你要做什么？”三圣母盯着儿子的脸庞，眉清目秀，稚气未脱，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然而身上却澎湃着无尽的力量。 “娘，孩儿为朋友能不惜生死，为，为情可杀遍天宫，为三界能流尽一身鲜血，为什么今天不能为自己母亲舍弃精魂？” “沉香，你，你不能，不能……”三圣母疯狂的冲出来，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强大的光柱却将他弹回去，跌落在地上，丝丝血渍滑过灰白的双唇。 神斧燃起一道道白色的烈焰，照光这阴暗潮湿的山洞，就连七彩石的光芒也暗然失色，更照得沉香身体有如透明一般。 “七彩石，你既叫华山之心，那你就该有心，有心你就用心看着，听着，想着，刘沉香愿化入石中，换我生母脱离苦海，生生世世守望新天条。”坚定的声音，唤出七彩石光华闪动，似也在回应。 “不，不……”三圣母无助叫着，却叫不住儿子。 “娘，天下的每一个母亲都可以为儿子舍弃一切，今天也让儿子报答您一回。” “不，不，沉香，我的沉香。” “娘……”一声轻轻的呼唤，带起无尽的思念，神斧化成利刃，深深的刺入胸膛，刺目的鲜红绽放开来。三界皆惊，玉帝王母不知不觉中已离开神位。就连观音那淡然的脸庞也落下滴滴清泪。 “不——” 神斧消失了，只有鲜血在喷涌，沉香的身体无力的垂着，轻轻的软软的飘起来，一道柔和的白光紧紧的围着他，祥和，柔软，强大无边，衣角随着轻风微微摆动，一点一点的飘向七彩石的光芒。 “沉香——”三圣母伸出手，想要接住儿子，可是身体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缓缓推开了，推离了那冰冷的石阶，飘向岸边。 “娘……”低沉虚弱的声音在响起来，沉香软软躺在石阶上，胸中的鲜血如同血莲越放越大，流过身体，划过指间，沿着石阶静静流下，深深的落入寒潭溺水，消失…… “沉香——”三圣母爬起来扑过去，却被人一个死死的抱住，她猛回头，是刘彦昌。 “沉香，沉香死了！”她死死的抓着刘彦昌的肩膀，惊恐的叫道。 “沉香——” “娘……我想……听，听……你唱……唱……”苍白的脸色，一双黑眸越发显得深幽，凌乱的黑发贴在前额，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 “沉香……”泪水犹如泉涌，无声的划过削瘦脸庞，痛入肺腑，疼入心肝。 “娘……我想……”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颗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 ………… 凄凉悠扬歌声回响在山洞，天庭，三界之中，一直消失在心底的最深处，无声无息的那双黑眸合了起来，灰白的双唇扯起一抹满足的微笑，淡然而宁静。 七彩石光华柞现，温柔的托起这副单薄的身体，小心的升腾着，旋转着，空中落下漫天艳彩的血雨，落入寒潭，沉香在一片光华之中化入七彩石内。华彩收敛，一切陷入无底黑暗，只有空中回响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哪里去寻爱的法门， 哪里去找情的慧根， 风吹走浮尘，吹走浮尘 不灭的心给我指引 ………… 光亮如天边那一点星晨，点起希望的火种，寒潭黑暗的水面透出一个个花苞，绽放成朵朵白莲，七彩石光华重生，一瞬间四分五裂，响起一阵清脆的破碎声，一串串明亮的字符闪动着火热的光辉腾空而起，照亮黑暗，驱开满天阴雾，直冲九霄……………… --（本卷结束）-- 二十年人间界 第一回 华山之底 空旷而狼籍的山峡记录着一个少年曾经辟山救母的传说，却无人知晓那少年最后怎样惨烈的飞散。null$ 奇 书 网 哗啦，哗啦，一阵凌乱的碎石撞击声响起来，是一个人踉跄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回响在月光也无法照到黑暗里，口中却喃喃的叫着一个名子。 “沉香，沉香，你在哪里？”嘶哑低沉的声音丝丝裂肺，滴滴透血。修长的身影步履艰难，每走几步便扶着一边的山石停下了歇息，又无力的单膝跪地。 “沉香，你在哪里？”他喃喃自语中，再次爬起来，可随后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走不动，那就爬，死死的咬住下唇，苍白的脸上泛起密密的汗珠，一寸一寸拖动重伤的身体，任凭坚硬的碎石在身上划出深浅不一血口，留下一路鲜红的血痕，眼前浮现出那孩子的笑容。 “如果非要叫点什么的话，那就叫舅舅吧？”白衣天神试探的说道。 “舅舅。”天真的孩子就那样不设防的叫出来。 “哎！”似是惊哑，更多是的疼爱，男子笑了，认真的答应了一声。 “我这个生日最贵重的礼物就是有了舅舅。”孩子蹦蹦跳跳的走远了，男子俊雅的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舅舅，求你放了我娘吧！”他在哀求。 男子心软了，到天庭试图说服两个三界的最高统治者，可是他失败了。 “杨戬，我恨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孩子被逼的走头无路，大声叫骂着。 “娘，你别恨我舅舅，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就是要把我培养出来，就是要造就一套能造福三界的新天条。”孩子长大的了，成熟了，眼看一家人就要团聚，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依旧向前爬着，与那孩子相识的一幕幕如流光一样在他眼前闪过，却将他的心割的七零八落，道道血痕，他不相信刚刚生龙活虎的孩子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飞散了，化成了他一心想要的新天条。 不——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去替他，他愿意永远让他恨着自己，每天直呼其名的骂他一百遍。他本就要带着遗臭万年的骂名离开这个世界，他本就要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亲人的团聚铺平道路。可是为什么上天竟这样捉弄他，当他在树林里拼着全力睁开神目，只想看看三妹一家团聚的时侯，竟看到了那样一幕。 痛，心痛的让他无法喘息，痛，从心底的最深处痛到他无力背负。三千年前当他劈开桃山时，却无力救出母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消失在眼前，三千年后，他立誓要修改天条，可是新天条出世，却让他最疼爱的外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是啊，新天条出世了，造福三界，可为什么造福三界永远都是以他最亲人的性命和鲜血为代价。 “沉香，舅舅对不起你，沉香……”一声声低唤，泣血勾心，疼入经髓。 “舅舅不应该逼你，不应该逼你，舅舅应该自己去做……”悔恨的自语，无力的字符自唇间滑落，和着鲜血，一滴一滴留在他爬过的路上。 “三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有了丈夫，却失去了儿子？三妹，二哥对不起你……”他无法想像妹妹在日后漫长的生命里，以泪洗面的日子。 眼前越来越模糊，神目中的血如小溪一样滑下来，和着晶亮的银色，那是他强运神目受到重创的后果。 “主人！”一个黑瘦的人影如风一样掠到身边，细长手臂紧紧抱住他。 “这个傻狗终于找我了。”他从没有这渴望有人能帮他，想不到号称三界第一战神的杨戬竟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他想笑自己一下，可是却没有笑出来。 “主人。”哮天犬伴着哭音，将他扶起来，看到他满身血痕，衣服破如败柳，终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快，带我去，去……”杨戬用力的抬起手指，指着黑暗最深处。 “主人，现在山石崩塌，这里太危险了。”哮天犬急急的说完就要拖着他往外走。 “什么？山石崩塌……”杨戬一惊，身子险险又栽倒了。 看到杨戬着急，慌忙解释：“丁香和小玉的灵力不知为何，突然间就不见了，好在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护住了山下的人，没出大事。” “快……快走……”杨戬指着前方面，焦急的催促着哮天犬。 哮天犬犹豫的看着上面摇摇欲坠的山石，又看看杨戬，无奈只好扶起他，磕磕绊绊的往里华山最深处走过，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很快便被乱石掩埋住了。 黑暗的华山之底，深深的弱水寒潭，一片洁白的莲花迎风摇曳，透明的花瓣飘出阵阵暗香。清泉的落水声叮叮铛铛的敲击着人的心痱，杨戬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一片洁白的莲花，好像似那孩子纯真的笑容，幽深的洞中似乎还回响着他的声音“娘，你别恨舅舅了……” 你别恨舅舅了！他是那样的善良，信任依赖的目光好像清澈的泉水透明晶莹，却让杨戬疼的肝肠寸断。他无力的倒在潭边，无助的看着黑暗的弱水，额前的神目散出微弱的银芒，又一缕血痕滑下，带着淡淡的银芒蜿蜒的流下，直落入寒潭，叮咚，叮咚，如一颗破碎的心砸落玉盘一样清脆，那不是血，那是泪，是天目流下的血泪。 哮天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主人，本来看到主人与沉香冰释前嫌，看到主人脸上幸福的笑容，他心花怒放。主人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终于有了结果，可是当他看到只有刘彦昌和三圣母出来时，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对，所以急匆匆的赶来找主人，可谁能想到竟是这样一幕。 该怎么办？他只是一条狗，只会忠诚的执行着主人的每一道命令，只能感觉到主人的悲痛，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面前的人。 痛，痛的几乎要麻木了，额前的银芒越来越弱，那是法力在自行消散，三千年的法力，他点滴不剩的击向了王母诅咒下的光柱，而这些法力却又不差分毫的反击到他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保护下承受了这一次重击，银铠披风被震的粉碎，五内重创，只是他还有希望，因为他相信沉香能救出三妹。可是现在呢，现在呢？救了妹妹，却丢了外甥，他该如何面对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神，他还有何颜面苟活在天地之间。 随着那神目的血泪落入寒潭，平静暗黑的水面忽然激起一层层涟漪，微弱的好像什么东西在水底泛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燃起他的希望。是他，没错，血缘之亲，同命相连，他能感觉到他，他就在水底。但是看看身边的哮天犬，他不能再连累这只傻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做个孽，当然也应该由他一个人来偿还，那是他欠三妹的，欠沉香的。 “主人。”哮天犬试探的叫了一声。 “你走吧！”杨戬下定决心沉声说道。 “主人？”哮天犬不知主人为什么又要赶他走。 “走吧，我留下来陪陪沉香，如果我记得不错，今天，咳咳咳……”一阵急促的低咳打断了他的话，他喘息了一下却又继续说道：“今天应该是他的生日。” “主人，不要赶我走，不要，哮天犬生生死死都要跟着你。”哮天犬跪在他的旁边，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如今新天条有了，万家团聚，为何独独主人却落的如此？哮天犬不明白，但是他明白，他要陪着主人。 “哮天犬，你可还认我这个主人？”杨戬抬起头，看向哮天犬，这几千年他们同生共死，他也曾违心将他打入凡间，他违心一次次冷落他，可是在他心中，这只傻狗却一直是他最亲最近，最值得信赖的兄弟。 “认，认，哮天犬心中只有主人。”哮天犬忙不迭的点头，连眼中的泪水也跟着甩了出来。 “那好，只你认我这主人，你就应下我一件事。”杨戬的气息十分混乱，可吐字却清清楚楚，郑重明白。 “行，只要是主人吩咐的，哮天犬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完成。”哮天犬擦去脸上的泪水，他知道主人是最不喜欢看到他哭的。 杨戬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到华山，守着我三妹，保护好她。” “不，主人，哮天犬不要去华山，哮天犬要留在主人身边。”哮天犬的拼命的摇头，让他离开主人，他打死也不会干。 “哮天犬，这三千年来，我一直当你是兄弟，今日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妹，她深陷丧子之痛，又没有宝莲灯护体，法力不高，刘彦昌会成为她最重的包袱，她真的不能保护自己。你追随我千年，随我降妖服魔，杀精灭怪，应该知道妖精若能得上仙元神，加以修练便会得万年法力，为祸三界。像三妹这个法力低微的上仙，正是那些法力高强的妖精所要捕获的，所以，所以我才要你保护她。”杨戬试图自己站起来，可是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主人，你这样子，我怎么能离开你？”哮天犬泪水又落下来。 “哮天犬，你若不答应，我死不瞑目！”杨戬的喘息声越来越急， “主人，你，你你……”哮天犬听到杨戬的这句吓的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到哮天犬这个样子，杨戬淡淡的说道：“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华山之底，即使外面山崩地裂这里也不会有事。” “不，您受了重伤，我要照顾您。” “兄弟，我求你，照顾我三妹，守住华山。”杨戬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兄弟这是我杨戬三千年来第二次求人，第一次是求我亲舅舅放过我的母亲，可是他却生生的将我母亲晒化在我的眼前，今天我求你，守护我三妹。” 哮天犬知道，十日晒化瑶姬是杨戬心中最大伤疤，任谁都不能揭开，当初孙悟空就是因为提及瑶姬之事，二人才大战于天地之间。如今他亲口说出来，哮天犬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主人会立刻死在他的面前。 “主人，哮天犬答应您，但你也要答应哮天犬一件事。”哮天犬沉声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向杨戬提要求，是他必须答应的要求。 “你说吧，我答应你。” “答应哮天犬，好好活着，活着。” 杨戬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我答应你。” “主人，您看那天上的月亮，里面住着月宫仙子，哮天犬每年都会到月宫，如果它照不到您，哮天犬就吃它一次。”哮天犬说的很郑重，又是在危胁。 “去吧，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在华山好好守住三妹！”杨戬拼尽最后的力量，手中淡蓝色的法力托起哮天犬干瘦的身体沿着劈山的斧痕裂隙飘向外面，哮天犬悲天凄地嚎声痛彻天地。 第二回 弱水寒潭 冷，哮天犬离开了，把最后一丝温暖也带走了，只留下这空荡荡的山洞和这一池洁白的莲花。null$ 奇 书 网 缓缓的，杨戬伸出手，慢慢的伸向寒潭弱水，那是三界之中最弱之水，也是最寒之水，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触到弱水生命都会被寒气吸走。 杨戬此时重伤之下，此举无异于是自寻死路。轻轻的指尖触到弱水暗黑的水面，咝，一股奇寒之气猛然由指尖袭上，迅速的漫过全身，破损的经脉耐不住寒气肆虐，如火浇油一般在体内的翻滚，与寒气相撞，自身的法力自然相抵，犹如千般利刃生生将骨肉分割，碾碎，只是如此痛楚之下，意识却因冷寒而变的异常清醒，活生生的感受着凌迟般的酷刑。 “呃！”此时饶是杨戬也耐不住闷哼一声，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也不能放弃这最后一点希望，丁香与小玉的灵力骤然消失，这一定与沉香有关，能让这二女放弃一切回护的，也只能是沉香，所以他要赌一赌，七彩石化成天条之后，沉香的魂魄应该会留下来，这里没有，那肯定是被弱水的寒气吸入水底。 他不再犹豫，钢牙一挫之间已经跃入寒潭。冷，奇冷，刺骨的寒水如万把钢针，刺遍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又在不停的搅动，穿插，杨戬压制起最后的护体玄功，弱水之中法力越高，与弱水的寒气冲击越重，人也就越是无法支撑。 这看似小小寒潭，却无底无岸，黑暗中绝望没有边际，只有寒冷痛苦才是你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杨戬没有动，任凭自己被阴冷的寒气越吸越深，直向无底的黑暗中滑去。看着上面越来越远的光亮，模糊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找不沉香，那就这样陪着他，永远留在黑暗里吧。 黑暗，无底的黑暗，寒水疯狂的侵袭，缓缓的从发丝间流过。温暖，一瞬间如错觉般的温暖，冰冷的寒水骤然间便暖了起来，如母亲的手轻轻的抚过脸颊，温柔，舒缓，似是要将人沉醉在这温柔的怀抱里，永远不要醒来。 闭上眼吧，太累了！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双眼很沉，沉重的不愿再多看一眼，只想在里永远的睡去。 幽深的双目是无尽的疲倦，眼睛一点一点的要合拢。忽然眼前闪过一丝金芒，很微弱，却很真实，杨戬眼前一亮，直向那道金芒追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弱水之上飞毛不起，落水之人无人能还，这并不是死于弱水之弱，而是死于人之弱，死于痛苦之后对温暖的倦恋，刹那间的放松，便能让人永沉于弱水之底。 苍白的手指尽力的屈动着，一点一点的追向滑进深渊的金芒，调集起全部的精力抵住那种温暖的诱惑，终于一个东西握里手指之间，熟悉的感觉，他非常清晰的感觉他的律动，他与自己一样扎挣，试要摆脱无尽的烦恼与诱惑。是啊，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所以没有自己他会滑进无尽的黑暗。 握紧它，一个念头告诉杨戬，这是最后的希望，绝不能放弃，他似乎也感觉到一样，一道道力量在心底传出，抵制着弱水的诱惑，拼命奔向最亮的前方。 哗！寒潭泛起一大片水花，几万年来，第一次泛起如此强烈的水花，一个人从里面爬出来，紧紧的握着右拳，一点一点将湿漉漉的身体拖上岸边，离开寒水的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石阶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短暂，苍白手指微微倦动了一下，右手死死的握着，又过了一会，终于又动了一下，渐渐的冰冷麻木的身体有了一丝知觉。 不能放弃，决不能放弃，这是沉香最后的希望，心底最深处一个声音在回响，拼尽全力，重若千钧的目中沉沉的透过一丝光亮。眼前模糊一片，一切都好似在旋转，三千年了，他第一次这样无力，瘫软的身体紧紧粘在地上，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不能放弃，紧紧的握住右手，运起护体玄功，法力冲击着破损的经脉，丝丝缕缕，犹如刀割，可是看到自己的右手，感受着律动，冰冷的唇角终于漾起一丝笑意，为了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不要说这点疼痛，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也不会犹豫。 强行运功虽然让他的伤势更重了，却驱走了身体里的大部分寒气，挣扎着终于坐了起来。 明亮，幽深的黑眸里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小心的张开手指，轻轻的，就像手心里含着一只蝴蝶，稍不注意，他便飞走了一样。 金色的光芒悄悄的从指缝间泄出来，很微弱，淡淡的光芒似是茫然。当手掌全部张开时才看到一金色珠丸静静的停在他的手心里，透明，晶亮，竟是宝莲灯的灯芯。 看到他安全无恙，杨戬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毫不迟疑的运起法力小心的护住他，当他的法力输入金丸之时，忽然满池荷花腾空而起，洁白的花瓣如漫天飞舞的云霞，迅速的聚拢，消散，终化成一缕白色的烟尘，柔柔的，轻轻的没入到灯芯之内。随着荷花的飘散，寒潭弱水又陷入了平静无波无休无止黑暗，山洞不再明亮，只有从斧劈的裂缝间可以看到点点星辰。 见到此景，杨戬一声轻叹：“俱是痴情女子！”想到那束冰冷的月光，可望而不可及，那冷漠而俊雅的脸上闪出一丝落莫。 黑暗空旷的树林里，山风呼啸吹过，凄清冷淡，带着声声呜咽，似在诉说着那个人心中的悲苦。迎着猛烈的山风，林中一个藕衣女子磕磕绊绊在狂奔，任树枝划破飘逸的衣裙，任山风吹乱头上的青丝，她却丝毫不觉，只是那样奔跑着，焦急的寻找着，口中嘶喊着。 “真君，你在哪儿？”原本如夜莺般清脆的声音，此时却沙哑，泪水和着汗水，落入口中，苦苦的，涩涩的，这就是思念的滋味吗？可是他却苦苦的守望了千年，孤独的身影立在凉凉的月光下，到最后只躲藏在最暗的阴影里，用他一双深沉，冰冷，幽深的眸子，痴痴的望着那片洁白，多少次看到在夜半无人之时，将身体紧紧蜷起来，疲倦的抱着双膝，就那样沉沉的睡去，他已经被那片皎洁的月光刺的伤痕累累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到？为什么还是那样冷语如刀？ “杨戬——”一声声呼唤，那样的痛。此时他终于解脱了吗？他要放弃一切，只把悲伤留给自己，不再给自己任何机会挽回吗？或许在自己原本死寂的心里，真的给他余了下一角，只为那道千年守望的目光，而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那人却迅速的占满她人全部心房，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想找到他。他是那样的英武，那样的坚韧，他是三界无敌的战神，可是却一次次伤在自己的冰冷鄙夷的目光下。 累了，倦了，原来思念是如此的疲累，他是怎样过来的？嫦娥无助的靠着一颗古树缓缓的倒在地上。坚实的土地似乎还有着他的体温，满地的枯叶如同他落下的悲伤。忽然手指好像触到了什么，粘粘的，软软的，嫦娥心惊的看向自己手指，鲜红一片，红色中杂着淡淡银亮色，那是他的血，他的血，她知道三界之中只有他的血中会带着银芒，只有他的血会这样冰冷，却是因为伤的太深。 “啊——”冷漠淡然，矜持优雅的月宫仙子一声长啸，声厉九天，一万年了，她第一次这样失控，一万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可如今却又生生让她尝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第三回 玉鼎真人 玉泉山中，玉鼎真人烦乱的走来走去，他知道这一战牵动三界，稍在差池，便祸乱无穷，但是他不担心，因为下赌的人是杨戬。null$ 奇 书 网 他不担心三界，可是他担心杨戬，他这个宝贝徒弟赌上了名声，地位，还有身家性命。想到这玉鼎真人一声长叹，短短的山羊胡竟微微有些颤抖，他想看一看结果怎么样了，无奈自己的法力低微，什么也看不到。想想真可笑，自己的两个徒弟都有着通天彻底的本事，把玉帝老儿的几十万天兵天将打的无还手之力，而自己这师父却法力低微的连筋斗云都翻不了。 “师，师父！”就在玉鼎真人长嘘短叹的时侯，洞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声音好熟悉啊，是，是杨戬！”玉鼎真人的短短的呆怔之后，慌忙转身迎出去。 “师父。”刚刚步到洞外，一个人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到他怀里。 “徒儿，徒儿！”玉鼎真人急忙抱住杨戬，看着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急的不知所措。 “师父。”杨戬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在，我在，你这是怎么搞的？”玉鼎用力的抱起他，连拖带拽把他拖进洞里，嘴里含糊不清的应着。 把杨戬拖到塌上，玉鼎这汗水泪水一齐落了下来，看到他的样子，想戬竟又想起二人初遇时的情景，终忍不住微微一笑：“师父，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还没事，你看看，神目都要毁了，还要怎么没事？”玉鼎看着杨戬额前一道道血痕，心中又是一酸。 “师父，我没有大碍，你快帮我想办法救救沉香。”杨戬因为说的太急，一连串的咳声响起。 “沉香！沉香怎么了？”玉鼎真人没见过沉香，却知道他，这几年来杨戬每次来都会说起他，有时侯是气愤，有时侯是失望，有时侯是欣慰，更多的时侯是宠溺。他知道沉香长大了，懂事了，武艺精进了。渐渐的从心里他也喜欢上了这个顽皮，爱耍小聪明，好炫耀，骨子里却疾恶如仇重情重义的孩子。 杨戬缓缓的松开右手，宝莲灯的灯芯在他的手掌间发出微弱的光芒，玉鼎真人怔怔的看着这灯芯问道：“他把魂魄逼进这灯芯里了？” “不，他已人灯合一，所以这灯芯就是他的元神。” “人灯合一，那他与你已经不相上下了？”玉鼎真人吃惊的问道。 杨戬点点头。 “那是何人将他伤成这样，还有你，你们二人再加那无法无天的猴头，就是三界也掀翻了，怎么会这样呢？”玉鼎真人不相信还有人能伤的了他们。 杨戬摇摇头：“孙悟空还不晓的今晚之事，我为了打开王母的禁咒，被自己的法力反噬，沉香为救母，自愿化入七彩石中，所以……咳咳……”说到这杨戬又奈不住一阵急咳。 “好了，好了，不要急，我想想啊，让我想想。”玉鼎真人胡乱的翻着柜子，终于从里面翻出一个小鼎，然后小心的把宝莲灯灯芯放到鼎中。 杨戬微微松了一口气，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玉鼎帮着把他扶起来。 “师父，我怎么能不急呢，沉香的元神现在很虚弱，随时都有飞散的可能，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救他，所以我才来找师父。”杨戬说了这几句话，已经累的气喘嘘嘘。 “怎么办，你现在法力尽失，我就是有办法，你也救不了他。”玉鼎真人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自从杨戬跟他学艺以来，他都是坚强冷傲，他的身躯可以顶天立地，可以遮风挡雨，从没让人感觉到他的虚弱，当然更是不曾抱过这个徒弟，今天他这样靠在自己的怀里，才突然发现，他的身躯竟这样单薄，他的肩膀也并不宽厚，可是三界众生，亲人的幸福却沉沉的压在他的肩头。 杨戬并没有玉鼎想的那么多，当他听到玉鼎说能救沉香时，眼睛一下亮起来，猛回头紧紧的盯着玉鼎的脸。 “别，别这样看我？”玉鼎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如针芒刺背，让他坐立不安。 “师父，您听我说。”杨戬想站起来，玉鼎真人无奈的将他拉回到自己的怀里，现在或许只有这个无能的师父才能让他依靠吧，所以他才会在重伤之下回到这里。 杨戬没有拒绝，静静的靠在师父的肩上，是的，正如玉鼎真人所想的那样，只有这里才让他暂时的歇息一下，他渐渐的平抚了自己的情绪，低哑的声音响起来：“七彩石里的天条并非女娲娘娘留下，是徒儿劈开洪荒之地，从不周山底取出来，将我整理修改好的天条镌刻之上，而后置于华山之内的，却未曾想到此事竟被王母得知，利用我盖下乾坤钵时改了咒语，我试图用法力打开的咒语，可谁知那咒语竟是上古女神炎天圣母所用锁神咒，锁神之咒，与之力反，所以我三千年的法力全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我实在没有办法打开此咒，只得令沉香劈开华山，救我三妹。可恨王母娘娘却把七彩石与我三妹的元神连在一起，我的法力，加上沉香的法力把咒语激活，如果在子时之前救不出三妹，她就会灰飞烟灭，而七彩石内又刻着新天条，沉香即要救母，又不能毁了新天条，他就，就化神斧为利刃，自尽毁身躯，自驱魂魄化入石中，守望天条。” 说到这里玉鼎的吃惊的瞠目结舌，他知道杨戬要修改天条，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为修改天条竟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事居然牵出了上古女神，炎天圣母。上古之神在封之战后便退出三界，炎天圣母又是炎帝最小的女儿，为何她的咒语王母知道？一连串的问题一下浮了上来。 杨戬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可能是七彩石万年修行，已有灵气，感觉动于沉香纯孝之举，竟自行飞升九霄，化为新天条，而沉香的魂魄却被弱水吸入寒潭，亏得小玉与丁香灵力回护，生出满池莲花，生生吸住了沉香的魂魄，我才赶到，将其从弱水之中救了回来。” “你是从弱水中将沉香捞出来的？”玉鼎不可思议的问道，弱水之下无人能还，没想到杨戬竟从弱水之中活着回来，难怪伤的如此之重。 杨戬点点头，冷漠的眸中微微泛起一层雾气，只是背后对着玉鼎，他没有看到，低哑的声音道：“师父，我欠三妹良多，此生已不能还，只要能救沉香，杨戬愿舍弃这一身血肉。” 玉鼎叹道：“徒儿啊，你……” “还有师父，从王母此举来看，这新天条出世固然能造福三界，但也必会给三界带来一些震荡，若生变故，杨戬百死亦不能恕其罪。沉香已与宝莲灯合一，三界需要他的力量。” “唉！”玉鼎长叹一声：“徒儿啊，救沉香倒不是不行，只是你现在伤成这样，法力赢弱，跟本不能施法救人啊！” “师父，若要法力并非难事，请速去三十三重天兜率宫道祖那里求一颗聚魂丹。” “聚魂丹？”玉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宝贝徒弟不要命了吗？服下这聚魂丹能在半个时晨之内猛聚伤者的全部精元，法力剧涨，可是这种高强的法力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精元泄尽，轻者经脉俱损，瘫痪终生，重者当场魂飞魄散，如果不是抱着和对手同归于尽的心思，任何人都不会轻易的使用聚魂丹的。 “师父！”杨戬看着鼎中越来越微弱的光芒焦急的叫道。 “你真的决定了吗？”玉鼎轻轻的放杨戬，认真的问道。 “师父，徒儿有九转护体玄功，还有宝莲灯的灯芯，不会有事的。”杨戬平静安慰着玉鼎真人。 “唉！”玉鼎无奈叹了气口气道：“你与沉香倒都是苦孩子，好在沉香还有你护着，可是你，你……”玉鼎想起杨戬的种种，鼻子一酸，泪水又涌了上来。 “师父，没事，你若再不去，沉香怕真就没救了。”看到玉鼎的这个样子，他倒是想笑。 “好吧，即如此，一切就交给天命。”玉鼎知道，杨戬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第四回 太上老君 三十三重天兜率宫中，太上老君从瑶池内悄悄的溜了回来，他是三清道祖，与杨戬同谋修改天条的人。null$ 奇 书 网 此事已触怒了玉帝王母，他心知肚明，虽然新天条是顶着女娲娘娘名誉出世的，可是但凡有些头脑之人都应该明白，女娲离开之时，三界之中还没有成文的天条，旧天条是王母一手制定的，而现在突然出来了女娲娘娘遗下的新天条，并刻于七彩石内，再加上杨戬那一手刚正清秀的字体，虽是用左手所写，虽然写的是上古文字，可是想瞒过玉帝和王母这两个老狐狸却也不可能，只因为这新天条，顶着女娲娘娘遗命再加上七彩石自行飞升，就是他们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质疑这新天条的身世。 唉！他也长叹一声，杨戬的算计确是精妙到极处，如果他一死，带走所有怀疑与所有的骂名，一切责任也都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那此事倒真的算圆满了。可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小狐狸的劈天神掌竟凌利到如此地步，强行冲开了杨戬的封印，又逼出了东海四公主体内忘川水所炼的离魂丹，使得一切真相在昆仑山大白于天下。 想到杨戬在昆仑山下的那句淡淡的，似不经意间的真话“老君也知道此事。”呵呵，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便将他这个丢了仙丹，毁的丹炉的受害者，变成了同谋犯，以玉帝和王母的奸滑他们岂能想不到这中间的曲折。刚刚朝堂之上，他已经把新天条大致看了一遍，那里对玉帝和王母的权力做许多约束，而对仙凡不准通婚这条戒律，虽然放开，但却加上重重限制，与先前的旧天条分别倒不是很大。呵呵，其实这一点杨戬与王母倒是没有多大分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三妹，他会不会把这一条原封不动保留下来？ 想想刚刚朝堂上的玉帝，表面和颜悦色，可是桌案下那紧握的双拳，关节泛起的青白，无一不证明着他的心底的愤怒，几千年来的君臣相处，这一点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玉帝的确是在改变着，从前台退到幕后，可是他的权力，他的手段却在不动声色中慢慢的成熟。 杨戬啊！上位者岂是那么容易被**于股掌之间的，这等于玩火，到最后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当然杨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没有如愿，自己也没有如愿，水落石出的一瞬间，他知道迎来报复的已不止他一个人了，而是他这一方的势力。沉香的一家，孙悟空，牛魔王，哪吒……再加上他自己，但这些依然不是这两个三界最高统治者的对手，所以他拉上了自己。这场新旧天条，新旧势力的争夺并没有因为新天条的出世而终止，而是因为新天条的出世刚刚拉开序幕。 一丝淡淡的苦笑浮现在慈祥的脸上，当初是为什么要他和同谋的，是因为博爱吗？有，但并不全是，他隐居在高高的三十三重天上，他是封神之战留下的唯一一位道祖，虽然他时时收敛自己，几千年除了练丹几乎不理朝堂之事，但是自己的门徒遍及三界，让这两个三界的主宰隐隐的感到不安，这不安当然也包括随时找到消灭了他的机会。你能说八百年前孙猴子大闹天宫，蹬倒了八卦炉，真是那猴子天下无敌吗？那么多神仙，那么多的法宝，就任由他烧了自己的兜率宫，就没有想把太上老君用三味真火一起烧掉的可能？杨戬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所以才会给自己开出难以抵制的诱惑。 杨戬与王母的较量，从这第一局开始，算是输赢各半，杨戬输了外甥，却赢了天条，而王母，改了咒语，赢了杨戬，却输了权力。这算是不分胜负吧，杨戬自己也没有想到，王母娘娘的报复会来的如此之快，七彩石前的那份说词又如此精彩，其实他明白，王母娘娘之所以逼着沉香救母，就是想借沉香之手毁了新天条，好一步狠毒的出棋。只是出乎王母的意料，就是沉香的选择和七彩石的灵性了吧，这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如今王母下凡去了，但老君知道，王母娘娘此番下界，决不只是想经历一番人间苦难那么简单吧？ 老君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他三清道祖，上万年的老狐狸，竟然就被个杨戬玩的团团转了，玉帝这会想到自己怕也会笑弯肠子吧？ 就在老君想的入神的时侯，丹房的大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道童垂首恭敬的说道：“道祖，门外有一个叫玉鼎真人的求见。” 玉鼎真人，他来做什么？莫不是要我去救那杨戬？不行，玉帝这会已经恨上杨戬了，此时我若救他，怕也会引火烧身。思虑至此他抬头对道童言道：“去告诉玉鼎真人，就说师父云游去了。” “是。”道童掩了门，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过了一会门又被推开了，老君不满的说道：“什么事？” “师伯，徒侄找你，不单单是为了救我徒儿杨戬，还要救我那徒孙沉香。”门前骤然响起玉鼎真人那招牌式的油腔滑调，吓的老君差一点把拂尘脱了手。 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玉鼎真人，终于知道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想想那杨戬来时倒也从来没打过招呼。老君气恼的冷哼了一声：“杨戬那小畜牲，害人不浅，老道我为何要救他？至于沉香，偷吃了我那么多仙丹，我还真后悔没把他扔进八卦炉里。” “师伯，如果你这会再不去救他们，他们一个一个比进了您的八卦炉还惨，直接就魂飞魄散消失在三界之内了。”玉鼎真人法力不高，但对他这个师伯也并没有几分尊重，慢慢走近他的蒲团，蹲在他身边。 “唉！一切都是劫数。”老君无奈的说了一句。 “劫数，哼哼！”玉鼎真人突然一改往日的油滑，疯癫，冷冷一笑道：“师伯，你倒真会算计啊，利用我徒儿修改天条，还想在昆仑山将他逼死，让他背上一世的骂名，若不是小狐狸的辟天神掌，你竟真的眼睁睁看着他屈死在亲人的刀斧之下。” “那是他自愿的！”老君突然站了起来，原本慈祥的面孔涨的通红。 “自愿的？你倒说的轻松，是啊，他为了妹妹，为了三界，不惜身败名裂，可是你这道祖呢？你难道不是看中我徒儿新天条之中给予你权力？” “玉鼎，你不要把话说的太绝了。”老君气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我今天还真就把话说绝了，想必徒侄进来之前师伯想明白了，新天条出世并不代表着一切结束。现在你已经被我徒儿拉上了贼船，想下去是不可能了。” 玉鼎真人的话锋冷如利刃，直让老君感到阵阵恶寒：“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玉帝那里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吧？在他心中是不是已经将您与我徒儿列为一伙了？那如果现在我徒儿与沉香一起死了，您这后果可想而知吧？” “你……” “您可以想想，若杨戬死了，新天条靠何人支撑，孙猴子武艺虽与我徒儿相差无几，可论心计智谋他差之千里，又是佛门中人。三圣母先失宝莲灯后失爱子，痛不欲生，哪有心思管天条之事。哪吒，百花仙子，论法力论才智哪个能当大任？牛魔王之流不过下界一类妖魔，能上天闹一闹就不错了，只有您师伯一人，还要隐于幕后，试问这样一个势力，岂能挡下玉帝和王母倾天的权势，如若无人实施，你那新天条岂非一纸空文。”玉鼎说完了这些，一下坐在玉阶上，用力的扇着手中的扇子。 老君白眉紧锁，似也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啊，自己已经被杨戬拉上贼船，如今之计只有与之同舟共济，背水一战，否则他们只会一个一个被玉帝王母不动声色的消灭了，而杨戬与沉香无疑正是他们这只船上最好的挡风帆。 “他们在哪？”老君闷闷的问了一声。 玉鼎真人有几分意外的站了起来，想了想道：“在我的玉泉山，金霞洞，还有，杨戬要你带上聚魂丹。” “什么聚魂丹？”老君也有几会意外。 “听他的吧，您老死寂万年的心也该有几分情义了。”玉鼎脸上现出一种难言的痛。 老君怔了怔，没有出声，只是从药架上取下一个宝瓶藏于袖中。 第五回 聚血凝魂 老君随玉鼎真人来到金霞洞，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聚魂鼎中的闪着微弱光芒的宝莲灯灯芯，老君摇摇头，沉香的魂魄已经虚弱到极点，元神几尽破灭，唉，要不是杨戬拼死用法力护住，只怕这会早化为一缕烟尘了。null$ 奇 书 网 杨戬斜靠在一旁的石塌上，面色苍白如纸，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无波，虽然有重伤在身，身上依然隐隐的透出一道霸气，冷冽，高傲，似乎一切事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真的只会在他掌握之中吗？老君有一瞬间失神，杨戬的目光已经移了过来，看到老君冰冷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不比平日里朝堂上假面似的笑，他笑的有些虚弱，甚至有几分自嘲，还有几分威胁，杨戬还是杨戬，想必玉鼎真人那一番犀利的说词也应该是出于他之口吧。 “道祖。”杨戬想坐起来，可是挣扎了半天，竟未动分毫。 “算了吧。”老君紧走几步到塌前将他按下道：“你已经把老道都算准了，也免了这些虚礼吧。” “杨戬心中有愧。”杨戬说完，眼神一黯，几分愧疚之色浮现在眼中。 “遇上你们师徒两个，老道我自认倒霉，说吧，怎么办？”老君后半句话是对着玉鼎真人说的，玉鼎虽法力低微，但博学多才，这些救人之法他比自己更加通晓。 玉鼎看了看杨戬，无奈的说道：“使其血脉相连法力高强之人，与之魂魄相通，凝其魂魄，用其父之心，其母之血，重铸血肉之躯。” 老君也看了看杨戬道：“为何不用太乙真人之法，用莲花做体？” 玉鼎白了老君一眼：“师伯，您是真糊涂，也是装糊涂，沉香的元神已与宝莲灯合为一体，世间除了血肉之躯，哪有一件东西能承受这么强大的元神，当然元神虚弱之时，还能撑上一时，你还能让沉香天天换身体去吗？” 老君没有理会玉鼎真人的冷嘲，回头对杨戬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杨戬平静的点点头：“决定了，道祖，你施法吧？” 看到杨戬苍白如冰的脸，唇角凝着的点点血渍，他的心突然有一了种异样的感觉，不同于权力的诱惑，不同于万年的冷漠。 用力的甩了甩头，试图把这种感觉甩掉，他缓缓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宝瓶，从里面小心倒出一颗朱红色丹丸在手中却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它送出去。 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来，不是很快，却没有迟疑，没有思索，朱红的丹丸落在苍白的指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老君与玉鼎同时把脸转身一边，他们不敢看聚魂丹如果含入口中，更不敢看聚魂逼功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痛，天地之间似只有这无休无止的疼痛。热，每一根经脉，每一寸肌肤，如灌进滚烫的油汁，烧的整个人好像炸开一般。冷，透骨寒肺，万年寒冰在体肉肆虐。冷热交替的痛苦折磨中却阴阳相合，迸出体内巨大的能量，显圣真君，法力无边，这无边的法力之中也有这痛楚之中的绝望。 杨戬死死抓着石塌边缘，五指深深嵌入石中，冷汗如浆，黑袍玄衣似被水洗，苍白的脸上，灰暗的唇角之间鲜红丝丝缕缕的滴下，惨绝人寰的痛楚，在这个人的唇边却化成了一声声闷哼，紧咬的牙关溢出来的也只是低低轻吟。 “徒儿，徒儿，痛就叫出来吧，师父在这里。”玉鼎真人紧紧的抱住杨戬的肩膀，心痛的呼唤着。 “娘……”唇齿轻启之间却吐出一个更令人心痛的字眼，自从瑶姬仙子被晒化后，杨戬再也没说过这个字，如今痛到极点，竟然模糊之间再次呼出来。 疼痛终于渐渐消去，杨戬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潮，缓缓的睁开双目看到紧紧抱着自己的师父，一道温暖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多少年了，十年，百年，还千年，被人骂，被人唾，周围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都是鄙夷，嘲笑，恐惧，憎恨，只有这里，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师父才能给自己一丝安慰，一丝鼓励，让自己坚持走下去。 “我的宝贝徒弟，你可吓死师父了。”玉鼎真人一边抹着泪，一边毫无顾及的说道。 “师父，徒儿无事。”杨戬坐起来，虽然刚刚痛不欲生，可体内迅速澎湃的法力，让他恢复了往日司法天神的神彩与气势，只现在这份气势中隐隐的透出些许苍凉。 看着这师徒二人老君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玉鼎真人疼爱杨戬，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义竟胜过了父子。 “道祖，师父，杨戬时间不多，告诉我该怎么做？”杨戬止住二人摇头叹气，平静的问道。 玉鼎真人什么也没说，将聚魂鼎小心的取过来放到地的中央，而后在周围画下各种神秘的字符，依次排列，做完这些他指着这个阵道：“这叫聚魂阵，你坐到阵中，聚魂鼎悬于百会上方，把法力注入宝莲灯的灯芯，让沉香感应到你的存在，唤起他重生的意念，我与师伯催动此阵，助你凝魂聚魄。” “好。”杨戬迈步便步入阵中。 “记得，此阵有聚魂亦破魂，你凝沉香之魂，实破己之元神，但九转玄功是无上功法，你只要意念不散，兴许能有一线生机。”老君手抚白须低声说道，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提醒杨戬这些，仅仅就是因为他是个挡风的帆的吗？ “徒儿啊，千万不可放弃。”玉鼎声声嘱咐着。 杨戬点点头，他明白师父不要放弃的不是沉香，而是他自己。淡淡的笑了笑，他什么也没说径自盘坐于阵中，心念微动，聚魂鼎已缓缓浮起，悬于头上，慢慢运起法力，细细一线试探似的注入到灯芯之内，很平静，又是细细的一缕，一点一点，很小心，生怕重了点惊扰脆弱的魂魄便四散而飞。 玉鼎与老君一左一右运起法力，催动起聚魂阵，一道道白色的流光从地上的字符间闪耀，神秘的字符缓缓的升起，旋转着，相互变幻着，很柔和，却十分强大，紧紧的围在杨戬四周，一个个字符缓缓的渗进他的身体。 法力依然被注入到灯芯中，灯芯里的魂魄似乎感觉到异样，不安的燥动起来，一道银芒从杨戬的神目中闪出，紧紧护住燥动的灯芯，有如慈父的手，轻柔而有力安抚着掌下的爱子，一点一点消除他的恐惧，让他安静的配合自己。 灯芯慢慢的安静下来，杨戬的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这样安抚似是更费心力。 随着法力渐渐增强，灯芯除了看似痛苦时强时弱的颤抖之外，倒没有更多的燥动，极力平抚着自己，忍受着强大的法力带来的痛楚，又或是重生的希望。 随着越来越大强的法力注入灯芯，流动的字符越转越快，飞速的消失在杨戬体力，透过他的身体再凝结一道道白色的流光和着他的法力消失在灯芯之中。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更多的法力却更快的注入灯芯，此时透明的灯芯内好有生命在博动，要挣脱束缚，却无力身上的桎梏。 此时杨戬脸色苍白犹如冬月里飞雪，唇边落下丝丝鲜红，指尖的法力随之弱了，随着法力渐弱，灯芯内的生命竟又无助了几分。忽然杨戬双唇微微动了动，一瞬间神目骤开，一道耀眼的银芒迅速的射入灯芯。 “不可动用九转玄功。”玉鼎真人失声叫道。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银芒注入灯芯，最后一道字符已化做流光没入他体内随之进入灯芯。随着最后一缕法力消失，宝莲灯灯芯猛然金光大炽，山洞之内亮如金乌，玉鼎真人和老君几乎同时闭上眼睛。 当他二人睁开眼睛时，聚魂鼎已经平平放在地上，鼎上悬着宝莲灯灯芯，灯芯外围住一团人形金色的烟云，模糊的样子很像沉香。而杨戬斜倒在地上，右手按着胸口，无力的喘息着。 “徒儿，徒儿！”玉鼎真人爬起来忙奔过去扶起杨戬。 “我没事师父，我动十二成九转玄功，可是沉香却将九成功力又逼回我的体内。”杨戬借着玉鼎真人的力量，疲惫的坐到了塌上。 “怪不得人说外甥似舅，怪不得啊！” 老君意外的看着杨戬，又看看一旁那个了无生气的魂魄，服了聚魂丹还能活下来的人，怕也只有杨戬了，这是不是他二人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结果。 微微休息了一下杨戬抬起头道：“师父，我去取找三妹和刘彦昌。”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吧。”玉鼎真人按下他说道。 “师父，我三妹痛失爱子，心绪难平，而刘彦昌……”杨戬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刘彦昌不愿救沉香。”很出乎意料，杨戬提到这个名字，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平常他提到妹妹，眼中总闪着无尽的宠溺，偶尔提到刘彦昌就是四个字“学问不错”，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反感，直到不久之后，玉鼎真人便知道，杨戬为什么会苦笑了？ “算了，师父，还是徒儿自己去吧，何况，我也想去看看三妹。”杨戬摇晃晃站起来，仗着聚魂丹的支撑，走出洞外，驾云而去。 第六回 心头之肉 老君静静的盘坐在石塌上，玉鼎真人急的在洞口转来转去，不停的向外张望。null$ 奇 书 网 杨戬去了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虽然这里距华山有千里之遥，可是杨戬驾去而去，他与三圣母只带一个凡人回来，也早该到了。 “师伯，这杨戬怎么还没回来？”玉鼎真人已经不知问了多少遍了，而老君依然如那泥菩萨一样，不说也不动。 “唉，或许杨戬也有苦衷吧。”老君这次意外的开了口。 “苦衷？真是的，沉香的魂魄这样虚弱，再过一刻不回来，怕这些功夫就白费了。”玉鼎真人烦燥的扇着手中的扇子。 就在玉鼎真人心急如焚之时，洞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他急匆匆的迎去出，却只看到杨戬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影，哪有三圣母和刘彦昌的影子。 “徒儿，这怎么回事？”玉鼎真人急急的问道。 杨戬抬起头，又苦笑了一下，眼中闪出一种莫名的嘲讽与悲痛。刘彦昌，三妹怎么会看上你？他真的想不明白，这就叫爱吗？就像当年狐妹爱上了五哥？怕师父去了刘彦昌不会相信，所以自己才去的，想起刚刚在华山的一幕，杨戬心中气血翻腾。 听到杨戬说能救沉香，刘彦昌自是十分高兴，而后看似随口问了一句：“我要怎么才能救沉香？” 杨戬并没有想许多，因急着要赶路，便答道：“用其父之心，其母之血，重铸血肉之躯。” “什么？”刘彦昌听闻此言脸色一白，倒退了两步又问道：“那我会不会死？” 杨戬眼中闪出一丝不耐与轻视，但仍答道：“不会，但半心之人，精元受损，可能你无法再要孩子了。” “什么，那你可有十成把握能救活沉香？”刘彦昌追问起来。 究竟有几成把握？沉香现在魂魄虚弱至极，能不能与肉身溶合，谁也无法预料，想到此他沉声道：“三成。” “什么？三成！呵呵……”刘彦昌突然冷笑起来，阴鹫般眼神死死的盯着杨戬。 “你怎么了？” “二郎神，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刘彦昌，可是你也不至于狠毒至此？”刘彦昌似乎在一瞬间就性情大变。 “你什么意思？” “二郎神，不要以为昆仑山下你可以蒙蔽所有人，口口声声为了什么三界众生，为了妹妹，为了外甥，其实最终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地位，为了你自己名声。如今要救沉香也不过你是想赎罪的借口，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些。救活了沉香，是你杨戬的功劳，救不活沉香，三界也会夸你杨戬如何仁义，如何重情重义。” “刘彦昌！”一瞬间杨戬的怒火烧遍全身，三千年的征杀，身上杀气几欲将这个凡人扼死。 刘彦昌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说道：“三圣母已失去儿子，你再杀了我，你妹妹……”后面的话再没有了声音。 是啊，如果这个凡人再死了，让妹妹情何以堪，这凡人的话虽难听，却是真的，如果不是自己把三妹压在华山之下，如果不是自己逼着沉香去修改天条，他也不会……痛苦一闪而过，杀气也在一瞬间消退的无影无踪。 刘彦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重新有了力气。休息了一下他站起来道：“我求你了，我只是个凡人，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三圣母，不该爱上你妹妹，可是我无法左右自己的感情，我就是爱上了她，如今沉香已经死了，我和三圣母已经认了，再过一年半载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那样我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如果沉香救不活，我们就要孤独终老，膝下将半子皆无。”他说着便跪在杨戬的脚下：“二郎神，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妹妹吧。你当你的司法天神，你要你的威震三界，我们不连累你，只求你放过我们。”说完他不停的磕头。 “沉香，沉香是为了救他的母亲，为了你一家团聚才差一点魂飞魄散的，你就这样忍心不去救他吗？”杨戬的语气几乎是在求他，几千年了，他曾求过几回人，可是这两天之间他竟处处求人。 刘彦昌抬起头，忽然间站起来，拉着杨戬的手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隔着窗棂看到里面，里面坐着一个人，痴痴的看着桌上小红肚兜，轻轻摸着，似乎那里面还有个小小人儿，就在自己的怀里。 “你让他们母子分别二十年多年，如今希望破灭了，只好劝她再要一个孩子，所以她才有了希望，如果救不了沉香，你想她还能再活下去吗？”刘彦昌指着三圣母道。 杨戬就这样任由刘彦昌这个凡人扯着，呆呆的看着妹妹，二十年的囚禁，是自己亲手将她压在华山之下，自己的法力加上沉香的法力，已经将她冲击的赢弱不堪，如果真救不了沉香，那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精明如斯的二郎显圣真君，如何能看不透刘彦昌真实而自私的想法，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望着妹妹憔悴的容颜，他轻轻的挣开了刘彦昌手，最后深深的看一眼妹妹，转身离开。三妹，只要你活的幸福，三界之事，沉香之事，都让二哥一个人来承担，如果有幸，二哥或许能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沉香。 “怎么？难道他们真的不想救沉香？”玉鼎真人吃惊的问道，同时也唤醒了杨戬。 “师父，用我的吧。”悲痛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换上的又是那份千年不变的淡定。 “你？” “用我的心，我的血，重铸沉香的肉身。”杨戬微微挺起胸，刚刚的疲惫一扫而光，举步迈进洞中，沉稳刚毅。 杨戬平躺在石塌上，胸口坦露在外面，麦黄色的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多少次征战，多少回降妖服魔时留下的，没人能数清，微微起伏的胸口，隐隐能感觉到那颗跳动的心，沉稳，冷静，清傲，高贵。 看着静躺在石塌上的人，再看看自己从杨戬手中接过的利刃，玉鼎真人求救的看着老君，老君双目低垂，表情没有丝毫松动。 “师父，不要迟凝了。”杨戬平静的催促着玉鼎真人，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半点关系。 玉鼎真人用力的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却什么也咽不下去，他尽力的平抚着自己狂跳的心，握紧手中的刀。却突然对着老君跪了下去：“师伯求求你了，我实在下不了手啊！” 老君的叹息，自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没停止过，而进洞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却似乎叹尽了上万年的愁苦。他缓缓的接过利刃，玉鼎软软瘫坐在石塌之下，双手掩面，无声的悲哭。他玉鼎真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收的徒弟个个都不让自己省心。 老君挥起利刃缓缓割向那个并不宽厚的胸膛，杨戬运起九转玄功护住心脉，静静的感受着刀割骨肉。痛吗？不痛，这点疼痛对他来说真不算痛，所以他必须调集起全部的精力，等着后面的痛楚。 骨肉分开，面前跳动着一颗血红的心脏，血红之中泛起片片银芒，那是天下至阴至冷之血，如此绝冷的心却冰晶玉洁，纤尘不染，饶是老君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样一颗心他也不忍伤害。 看到老君的迟凝，感觉到着法力的流失，杨戬提起一口气轻声道：“道祖莫要手软，若杨戬命绝于此，决不也怨恨道祖。” “作孽啊！”老君微微平定一下心神，手中的利刃缓缓割向那颗跳动的心。裂心之痛，可何人真正尝过裂心之痛？血肉一点点活生生被剥离，杨戬已然痛的神识模糊，却依旧支撑着，不敢移动分毫，不让自己昏死过去，他只有保持清醒，才能将鲜活的血肉铸成沉香的肉身。 看着杨戬疼的死去活来，老君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手中的刀依旧仔细的一点一点将心脏沿着一条暗红色的线剥开，不能触到心脉，他知道此时他的手哪怕微微有一丝颤抖，就能要了杨戬的性命，可越是如此，这痛苦的“刑罚”就越加漫长。 疼，疼。疼！这一天之间几乎就把上千年的疼痛加一起让他承受，杨戬拼命的让自己想着妹妹，想着少年时与妹妹欢乐的相处，想沉香，想在河边那个活泼的少年，想他开心的叫自己舅舅。 好像有一万年，可自己还没有活到一万岁，怎么能有这么长，可就是这么长的煎熬…… 终于结束了，一道温暖法力护住这仍跳动的半颗心，虚无的一道银光将失去的半颗心补上，法力轻拂，割开的胸口已经合拢，只留下一道深紫色可怕的疤痕。 “好了。”随着老君这两个字出口，杨戬神识猛松，终于昏了过去。 “徒儿啊，徒儿啊，你这是何苦？他们都不要沉香了，你又何苦非救不可？”玉鼎真人爬起来，抱着昏死过去的杨戬，痛哭出声。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杨戬灰白双唇竟扯起一抹笑意，小心的喘息着说道：“师父，徒儿还没死呢？” “你再折腾下去，连师父这条老命都疼死了！” “师，师父，你再哭下去，徒儿就烦死了。”杨戬疲惫的闭起眼睛，却满足的感受着师父怀里的温暖。 第七回 重生姊妹 杨戬放纵自己靠在玉鼎真人的肩上，很难得几千年来他这样放纵自己，平静无波的眸中却闪现着心底最深的溺爱。null$ 奇 书 网 看着那一小团血肉在老君的法力下变成一团血色粉尘，再凝结，生骨，附肉，慢慢长大，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白白的，胖胖的，紧闭双眼，十分可爱，正是沉香小时侯的样子，只是此时还没有生气，因为他正等着那个魂魄给他生命。 看着他慢慢伸长的四肢杨戬苍白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温情的微笑。沉香终于要复生了，他发誓，一定要好好疼爱他，再也不要他受到伤害。 婴儿已经长到六七个月的大小，可是突然却停止生长了，任凭老君怎样施法，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杨戬紧张的睁大眼睛，微张的双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君摇了摇头停下手道：“不行，人乃父母精血所化，阴阳相合，相生相长，而此子只有你一人之精血，无法施法成长。” “那要如何？”杨戬焦急的问道。 老君道：“精血不足，天地来补，只好先附其魂魄，由其自然生长。” “道祖之意是，是二十年后……” “不错。”老君点点头。 “可是，可是。”一时杨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玉鼎真人眼中灵光一闪道：“如送下凡间，那天上岂非只需二十天。” 老君点点头：“不错，凡间确是最好的生长之所，虽凡人平庸，犹如地上草芥，但凡人亦是天地至灵至性之物，哪个神仙修道都是要从凡间修起。”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杨戬微微一叹道：“那就依师父和道祖。” 老君道：“如此一来，这沉香只能是人与元神同修，先将他的魂魄封印至儿时，而后与宝莲灯灯芯的元神连在一起，随着他长大他的元神也在修复，二十年后，他就完全复活，同时也拥有了与前生一样强大的法力。” 老君朝玉鼎真人微微点点头，玉鼎真人会意，轻轻捧起聚魂鼎，一道道神秘的字符拍入鼎内的魂魄，老君则引着魂魄如轻烟一样缓缓的渡入婴儿的体内。 可是随着魂魄的渡入，婴儿依然了无生机，没有一丝活气。 “怎么会是这样？”老君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婴儿。 杨戬眉头微皱，忽然明白了过来：“道祖，小玉已化成灯芯溶进沉香体内，丁香化入神斧，在沉香死时也化进他的身体，而后二人的两道灵力又拼死回护，只怕这三人的魂魄也混为一体，这样一个婴儿如何能承受得住三个神仙的魂魄。” “如此说来，先将此二女的魂魄吸出来，然后才能将魂魄渡入沉香体内？”玉鼎真人道。 老君言道：“也只能如此。”他二人的目光又同时投杨戬。 “我来。”杨戬挣扎坐起来，第三次运起九转玄功，一道银芒缓缓的注入那个混沌的魂魄，慢慢一丝一缕分离出来，可是非常艰难，一缕缕细魂死死的依附在一起，怎么也不愿分开。 “我来助你！”玉鼎真人心疼的看着杨戬脸上的汗水，不顾自己法力低微，将体内全部的法力推了过去。 没有用，这点法力几乎是杯水车薪。缠绕在一起的魂魄如同情人相扣的十指，宁断也不会松开。 老君见此什么也没说，抬手将法力输进去，三道法力一点一点剥开三人，可是那心心相连的紧附竟有些苦涩不忍。三个人脸上都落下汗来，杨戬的犹为厉害，脸上已经泛起一层灰白色。 “二哥，我来助你。”洞外突然响起一个童声，同时一道强大的法力也输了进来。看着门外走进来这个十多岁粉雕玉琢的小童，面色粉白透亮，头梳一对小抓髻，一身绿色莲花甲，看他的样子你可能想不到这个小童儿竟是三千多岁的老爷爷，更不能相信他那强大的法力。 看到哪吒，杨戬感激的笑了笑，一道道法力更快速的输进去。 慢慢的一团金尘里终于分出两个模糊的影子，可是依旧连一起，怎么也不愿意分开。 “小玉，丁香，我知道你们情根深种，死也不愿意离开沉香，可如今你们若不分开，你们三人都将魂飞魄散。”杨戬喘息着说道。 两个影子停止了波动，静静像是在思考。杨戬继续道：“只要你们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来，孩子们，不要固执。” 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带着千万的不舍，两个影子和金尘分开了，出现了小玉与丁香的模样，深深的望着那团模糊的金尘。 “孩子，苦了你们了？”杨戬无力倒地石塌上，对着两个虚影轻声道。 其中一个飘飘的来到石塌前，虚无身体倦在杨戬的怀里，好像是依恋，更是想念。 “小狐狸，如果有缘，你会再见到沉香的，舅舅答应你。”杨戬安抚着怀里的虚影。 不理会杨戬的话，那团虚影依然赖在他怀里。 “去吧，转世投胎，我让三太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做个开心的孩子。”杨戬轻轻托这团虚影。 老君拂尘轻甩，两个虚影已经化在哪吒手中。 “哪吒兄弟，请过来。”杨戬对哪吒说道。 “二哥有事请吩咐。”哪吒因先前的误会，在昆仑山下伤了杨戬，得知真相后心底一直有愧。想他们师出同门，封神之战同生共死，恨自己竟不能明白杨戬的苦心，此时一张小脸满是愧疚之色。 “哪吒兄弟，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杨戬轻声问道。 “二哥，你我师出同门，你受伤之后踪迹皆无，我猜想你只能回玉泉山找玉鼎师伯。”哪吒照实说道。 “你父王可知道此事？”杨戬问的有些心虚，可是他又实在不能不问。 哪吒摇了摇头：“没有，兄弟我只是猜想，来的又急了一些，所以我父王并不知晓你在这里。” “不要告诉他，也不要告诉天庭任何人，包括，嫦娥。”杨戬迟疑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为什么？我父王不会害你，嫦娥仙子为你更是茶饭不思。” “天庭权势之争一时与你也说不清楚，你父王自是不会害我，但他是个忠诚之臣，封神之时你应该了解，一但玉帝下旨，他想必也不会违抗圣命吧？” 哪吒点点头：“也是这么个理。” “至于嫦娥仙子，还是不要她知道，免的她担惊受怕，也累了她清名。”杨戬说的有些为难，哪吒倒是明白他的心思。 “那好吧，我对谁也不说。”他抬起头郑重的承诺。 杨戬淡淡一笑，哪吒虽看似孩童，但为人光明磊落，嫉恶如仇，要不然也不会和自己大打出手，他说不说，肯定就一个字也不会说。 “还有一事杨戬要拜托哪吒兄弟。” “二哥，你我兄弟莫再客气，要么兄弟这脸该往哪放？” “那好，兄弟俯耳过来。” 哪吒依言把耳朵凑上去，杨戬低声嘱托几句。他点头应道：“兄弟记下了，等我一时半刻。”，转身出洞，踩上风火轮驾云而去。 哪吒离开，老君再次施法将沉香的魂魄渡入婴儿的体内。 哪吒离开金霞洞，驾云在天上寻找，找到峨眉山下时，正好听到一妇人正在生产，怀中是一对双胞胎，院中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急的转来转去，老人慈眉善目，少者二十多岁，也是眉清目秀，一看使知是良善之人，这时地府鬼使引着两个魂魄慢慢行来。 “等等。”哪吒伸手拦下鬼使。 鬼使抬头一见这小童，吓的手一抖，这天上地下，有谁不识的这个小祖宗啊！急忙施礼道：“三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吩咐没有，只是想问问你，你手上这两个魂魄上辈子是什么？” “上辈子是两只鸡。”鬼使不敢撒谎。 “鸡？”哪吒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眉头微皱，小脸已经涨红，开口问道：“我看这家功德不少，想必做了许多善事，为何要给他两个，两只鸡？” “这，这，这，十殿阎王那的转生判官吩咐，小鬼只管当差行事。”鬼使结结巴巴的说道。 哪吒见他言词闪烁，知道他定有隐情，猛上前一步，乾坤圈一下将他套住，圈上的三味真火腾腾升起，吓的鬼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说实话，否则小爷爷把你炼化在这个乾坤圈内！”哪吒双目一瞪，杀气顿生。 “小爷爷饶命啊，小鬼实话实说就是，这家人是积德行善，专是好人家，只是此家人性情刚直，地下鬼魂从不向鬼使贿赂，所以，所以转生殿的判官才将，才将这下贱之魂托生于他家。”小鬼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们如此贪脏枉法，难道天庭就没人管吗？” “殿下有所不知，往日二郎真君掌管司法之事，鬼间阴差哪敢如此，这千年来倒也清平，这两年来不知为何，真君神殿再无人来查阴司之事，五殿阎君文曲星君又被调回天庭，所以，所以这些鬼差们才，才……” 哪吒明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杨戬重伤这两日正在金霞洞中，阴司正好两年多了，可他却不解问道：“不是出了新天条吗，为何无人来管？” “殿下有所不知，哪有什么新天条啊，那不过是摆设而已，现在阴司还是按着旧天条办事呢。”小鬼看到哪吒的怒气消了，嘴巴终于好使了一些。 哪吒闻言，缓缓的收了乾坤圈，回头对鬼使道：“这家人你不用管了，把这两个魂魄给十殿转轮王那老儿还回去，就说本太子说了，他若再找这家人的麻烦，小心本太子用三味真火把他的殿府给烧了！” “是，是，是。”鬼使死里逃生，带着两个魂魄一阵轻烟似的逃了。 看着他们逃去的身影，哪吒也长叹一声，随之缓缓的伸开左手，手心里两个魂魄静静的立着。哪吒右手虚化一道符拍入两个魂魄体内，而后轻声道：“你们不要怪我，我二哥说让你们忘了前世，做个快乐的女孩，一切都看缘份了。我又给你们两道平安符，护佑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平平安安，去吧，我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了。”说完他轻轻冲着掌心吹了一口气，两个魂魄化成两道轻烟飘入屋内，随之屋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老爷，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一对千金！”稳婆拉开门跑出来报喜。父子二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齐齐跪倒在地叩谢苍天。 哪吒看见他们一家欢天喜地，开心的笑了笑转身驾云而去。 第八回 心血相连 哪吒回到金霞洞，刚刚踏入洞门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婴儿啼哭声，似是把前世的委屈，离别的痛苦一齐都哭了出来。null$ 奇 书 网 “二哥，他活了？”哪吒一个箭步蹿了进去，正好看到杨戬接过老君怀里的婴儿，那种温情的抚慰，柔和的宠溺，即使做兄弟千年他也未曾一见。 抬头看到哪吒，杨戬感激的一笑道：“哪吒兄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哪吒凑过去。 “都安排好了？”杨戬的喘息声十分凌乱，语气倒非常淡定。 “安排好了，二哥，我也想抱抱他。”哪吒看沉香十分可爱。 “好。”杨戬把沉香递给哪吒。 哪吒把沉香接在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双眉微蹙，斜着头道：“真是的，几天前还称兄道弟的人，今天却成了这么个小人，抱在怀里。”他正兀自说着，突然感觉怀中一湿，失声骂道：“你小混蛋，如何尿到我身上了？” “哈哈……”玉鼎真人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老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兴许就是他心动的理由吧。 杨戬也笑了，是啊，这个生命将是给三妹一生的补偿。 哪吒虽嘴上说恼，手中却疼爱的不行，他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来一块莲花形的玉饰戴在沉香的胸前道：“你以后不许叫我哪吒大哥了，要叫我哪吒叔叔，不对，得叫舅舅，今天舅舅没给你准备礼物，这玉是我娘留给我的，能保佑你平安，它还有我的灵性，如果你遇到危险，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一点忙呢。” 呵呵！洞中三人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杨戬知道，哪吒看似说的轻松，其实能舍他怀中之玉，可见他对沉香情义之重。看着那莲花形的玉饰落到沉香的胸前，犹如一道水纹一样没入体内，胸口处只有隐隐的一个莲花形胎记。 “哪吒兄弟，还有一事要有劳于你。”杨戬眉眼间闪出喜悦的微笑。 “二哥，有事尽管吩咐。”哪吒运起法力，清理掉自己衣服上的水痕，抱着沉香来到杨戬面前。 “我现在已经驾不了云，你帮我将沉香送到华山。”杨戬轻轻的摸着沉香的小脸，十分不舍。 “行。”哪吒痛快的应道，抱起沉香便往外走。 “哪吒兄弟。”刚刚行至洞口，杨戬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二哥，你还有何事？”哪吒停住身形。 “我与你一同去吧，也好把此事与三妹说清楚。”杨戬想从石塌上下来，却差一点栽倒在地。 “徒儿啊！”玉鼎真人急忙扶住他。 “没事，师父，我去去就回。”杨戬冷汗淋淋，却坚持说道。 玉鼎真人无奈的摇摇头：“唉！你去吧。” 哪吒知道杨戬是舍不得这孩子，什么也没说扶起杨戬直向华山飞去。 看着空空的洞口玉鼎真人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是你是心头肉，骨中血，耐何要送与别人，聪明如你，为何不肯面对？” 老君慈祥而冷漠的看了玉鼎真人一眼，拂尘一甩道：“老道该做都做了，余下的要看天命了，告辞。”说完也转身消失在洞口。 来到华山圣母庙，哪吒降下云头，他二人刚要迈步进去，却见刘彦昌刚好走出庙门。抬头看到哪吒与杨戬，微微一怔随后回身将大门关了起来。而杨戬看到他，却烦燥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刘彦昌，你关门做什么？”哪吒不解的问道。 刘彦昌看看杨戬，不满的说道：“三圣母哭了两天两夜，这会刚刚睡下，我出去转转，找找百花仙子她们来陪陪她。” “转什么转啊？”哪吒把刘彦昌拉过来，而后指着杨戬怀里的沉香道：“你看看这是谁？” 刘彦昌看看不过一六七个月的婴儿，摇了摇头道：“我哪知道是谁？” “你看好了，真不认识吗？”哪吒急的问道。 “你们不要闹了，三圣母已经禁不起这么闹了，你们放过我们好不好。”刘彦昌不耐的拂开哪吒的手。 “这是沉香啊！你看看。”哪吒再一次把他拉过来。 “沉香？”刘彦昌一怔，不解的看着杨戬，又看看他怀里熟睡的孩子。 “不错，正是沉香。”杨戬强自支撑站直身体，他不想在这个凡人面前露出些许虚弱。 “沉香。”刘彦昌慢慢的把沉香从杨戬怀里接过去，喃喃自语。 “是沉香，这可是我二哥……” “哪吒兄弟，我们走吧。”杨戬打断哪吒的话，他真的支撑不住了，再拖一会恐怕他就会倒下去。 “不去看看三圣母吗？”哪吒问道。 “来日方长，以后再看吧。”说话间杨戬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哪吒看出他意思，顾不上再理会刘彦昌，急忙扶住杨戬驾云离去。 刘彦昌抱着怀里的孩子，的确与沉香小时侯的样子很像，白里透红的脸，粉嘟嘟的小嘴，睡梦中还微微笑起来。看到这孩子如此乖巧，他又更加仔细端详起来。可是越仔细看，越觉得有问题，究竟是哪的问题？是啊，这孩子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地方，他抱着沉香往里走，心不在焉的想着，猝不及防脚下绊了一跤，怀里的孩子猛然受惊，一瞬间一双乌黑的眸子张开了。 阴冷，深沉，孤傲，不屑，像极了那个人，刘彦昌看着这双眸子，吓的目瞪口呆。忽然间他想起来哪吒那句话“是沉香，这可是我二哥……”他只说了一半就被杨戬打断了。为什么杨戬不许哪吒把话说完？难道这孩子，这孩子跟本就不是沉香？刘彦昌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双漆点的眸子依然阴冷，寒气透骨，看他的眼神如那人一样鄙夷，不耐。如果他不是沉香，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为何如此像他？ “他的孩子！”刘彦昌心惊胆战的自言自语，这个想法几乎吓了他一跳。转念一想，如果三圣母看到这个孩子如此像沉香，她定会一心一意扶养他长大，那自己骨肉呢？刘家从此就绝后了，我刘彦昌在你眼中比这脚下的烂泥都不如，难道还要我养着你的孩子？他越想越生气，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有着与杨戬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神，对自己一样的厌恶。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刘彦昌目中泛红，看向沉香的眼神不再是疼爱怜惜，而是一种憎恨，如着了魔般的手颤抖着却缓缓的伸向沉香幼嫩的颈间。 杨戬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哪吒身上，很不协调的高大人身影却依靠在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身上。看到他血色全无的脸庞，哪吒心疼却又不敢流露出半分，他知道杨戬平生最烦人同情。 想到此哪吒生生挤出一分笑容来道：“二哥，你可知道，封神之战时我受了重伤，你就抱着我，照顾我，多少年来兄弟我一直也想照顾照顾你，耐何二哥本领高强，一直都没给兄弟这个机会，没想到今天终于也轮到我照顾你了。” 杨戬疲惫的喘息着，听到哪吒的话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哪吒是怕自己难堪，所以出言来逗自己开心：“那以后二哥天天就靠着哪吒兄弟来驾云行走。” “行了，行了，您啊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我这么小，还不把我累死了。”哪吒夸张的大叫起来。 “呵呵，呃——”杨戬刚刚笑出了声，突然一声闷哼，右手紧紧抓住胸口，单膝跪地，转眼间便冷汗如雨。 “二哥……” “啊——”哪吒刚要伸手去扶，杨戬一声惨呼竟直直翻下云头，迅速向下界落去。 “二哥——”哪吒俯身下冲，混天绫脱手而出缠向无力控制自己的杨戬。 哪吒用力拉住他，驾起云托住二人，再看杨戬已面如死灰，右手紧紧的抓着胸口，痛不欲生。 “二哥，你，你怎么了？”哪吒不知所措的问道。 “沉……沉香……快快……快……”杨戬断断续续的指着华山方向说道。 “沉香？”哪吒恍然大悟，难道沉香有危险？他急运起神识，果然莲玉泛起不正常的波动。他顾不得说什么，架起杨戬，风火轮蹬在脚下，疾如闪电一般射向华山圣母庙。 “二郎神，我刘彦昌就是断子绝孙，也不要你的儿子！”刘彦昌如疯了一样死死的扼住沉香的脖子，双目通红，嘴里含糊不清的吐着恨恨的字眼。 嘭！就在沉香奄奄一息之时，一只脚正中刘彦昌的后心。这一脚力道正好卸去他手中的力道，将他踢飞出去，孩子落到了地上。 刘彦昌刚要爬起来，一个火红色枪尖迎面刺向他的喉头，这枪来的疾如闪电，不要说他是个凡人，他就是个妖精，这一枪也要了他的性命，更别说那枪尖上突突乱蹿的三味真火。 刘彦昌已经顾不得害怕，惊恐的瞳中只有火红的枪尖越放越大。 “不要杀他！”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虚弱又十分清晰的声音传过来，那枪尖就堪堪的停在他喉前，灼热的法力已经烫到他的脖子，空气中升起一股皮肉的焦糊味。这一枪是哪吒怒急而发，如果真扎刘彦昌的身上，不单单是取他性命，而当场驱散魂魄，永世不得翻身。 哪吒险险的收住手，这才没要了刘彦昌的命，他不解的看着一旁的杨戬，虚弱的抱起沉香，一道微弱的法力注入到娇嫩的身体里，沉香苍白的脸上才浮出一丝血色。 “二哥，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样一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小人留他何用？”哪吒满心杀气，急急的问一旁的杨戬。 “别杀他，就当为了我三妹。”杨戬扶着一边的桃树，清冷的风吹起他凌乱的卷发，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就他，这样一个凡人，百无一用，胆小如鼠，哪配的上的三圣母？”哪吒的枪依旧抵在刘彦昌的眼前，不杀了他，真是难平他心中怒火。刘彦昌恐惧的看着哪吒，不过他知道，只要刚刚那一枪没要了他的命，现在杨戬就不会再杀他，想到此这书生的眼神中竟闪出一丝得意。 “你忘了狐妹与五哥了吗？你若杀了他，怕三妹，三妹……”杨戬说不下去，他不愿意妹子嫁与这个凡人，就怕步上狐妹的后尘，不想真的发生时他却无力阻止。 哪吒气得粉面透红，可是听了杨戬的话，只好恨恨的收回枪，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彦昌道：“真想不明白，三圣母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亏得本太子还同情帮助过你。”说完又气恼的踢了他一脚，转身扶起杨戬驾云离去。 第九回 同入凡间 玉鼎真人听到洞口脚步声，又迎了出去，可这一次却更让他吃惊不已，哪吒一手抱着沉香，另一手用力撑着比他高大许多的杨戬，而杨戬低垂着头，看样子已经昏了过去。null$ 奇 书 网 “怎么，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玉鼎真人冲过去抱住杨戬，拖拖拉拉把他弄进洞中，放到石塌上。回头却见哪吒气乎乎的坐在一边的阶上，小脸涨的通红，又小心翼翼的抱怀里的孩子。 “怎么回事？怎么这一会的功夫，就弄成这样了？”玉鼎真人急的抓着哪吒问道。 “师伯，我快累死了，你先让我喝口水再说吧。”哪吒把沉香放到玉鼎真人的怀里，跑到桌前抄起茶壶，一阵猛喝。 “快快，喝了完没，倒底是怎么回事？”玉鼎真人急的抢过他手中的茶壶来问道。 “师伯，真是气死我了，我从来就没见过那么下流无耻，心肠毒辣，卑鄙龌龊的小人。”哪吒咬牙切齿的骂道，几乎把所有知道能骂人的话都骂了出来，可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哪吒把前前后后的事给玉鼎真人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二哥已与沉香心血相连，刚刚差一点就疼死了，又急着给沉香渡命，回来时又气又恨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玉鼎真人用力的扇着扇子，走过来走过去，忽然停下身形道：“不行，我得到华山找三圣母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师父别去。”塌上的杨戬刚刚醒来就听到玉鼎真人要去找三妹，知道哪吒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师父，急忙出言拦住他。 “徒儿啊！”玉鼎真人转过身来，已是老泪横流：“你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骂，就是为了这个你三妹，可这刘彦昌如此无德，竟然这样对你，师父真是看不过去了，今天就是拼上师父这把老骨头，也要为你讨个说法。” “师父别去，杨戬的心难道师父不知道吗？”杨戬焦急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歇息一下。 “唉！你这是何苦啊？”玉鼎真人无力的走回到塌前：“那你以后该怎么办？” “师父，现在把沉香托付给任何人我也不放心，只有我与他一起下凡，我自己到凡间将他养大**，二十年后，我就能将沉香还与我三妹了。” “你这个样子，到了凡间怎么办？”玉鼎真人摇头叹道。 “师父不要担心，怎么说我也是神仙之体，又是肉身成圣，不会有事的。”杨戬宽慰师父。 玉鼎真人抬头看到聚魂鼎内宝莲灯的灯芯，突然灵机一动道：“这样也好，你现在元神受损，单靠你自身修炼，没有一百天不能恢复如初，但如果你以肉身凡胎下凡，元神与沉香一起留在天上，同宝莲灯灯芯修复元神法力，这样不出二十日，也就是凡间的二十年，你就能复元。” 杨戬听了玉鼎真人话，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好是好，可是宝莲灯灯芯一齐修复两个元神，会不会影响到沉香？” “不会啦，如果是别人肯定会，但是你们两个不会，因为他已经与你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再加上宝莲灯的灯芯本就是沉香元神，你们其实就是，就是，反正就是差不多一个人了。”玉鼎真人兴奋的说道。 听到师父的这番话杨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神色，此时玉鼎真人却嘿嘿一声自我陶醉般的笑了。 “太精辟了，我师伯真是太聪明了！”一旁的哪吒高兴之余，忍不住说出玉鼎真人想说的话。 “呵呵，你这小鬼头！”玉鼎真人不好意思的扇着扇子。 哪吒帮助杨戬逼出体内元神，一起与存于聚魂鼎中，此时的杨戬神色倒微微好了一些，只是身体沉重，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二哥，你要去哪里？让兄弟送你去。”哪吒站起来问道。 杨戬想了想，神色一黯，转而又恢复平静，淡淡的说道：“灌江口。” 玉鼎真人与哪吒也点头同意：“不错，灌江口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杨戬回看看聚魂鼎，而后对玉鼎真人与哪吒道：“我走之后，劳烦哪吒兄弟将此鼎悄悄带往三十三重天太上老君兜率宫，托他藏于密室之中，万不能与外人知晓。” “好。”二人同时点点头，杨戬又继续道：“还有哪吒兄弟，我与沉香在下界能瞒过天庭，必瞒不过下界诸多城隍土地，灶王爷，你与梅山兄弟几人，要切切注意，这二十几天之间无论用何方法，都不能让玉帝看到有关这些地仙的任何奏报，更不许他们踏入天庭，一定要等到我与沉香法力恢复，万不得已时可以，可以杀人灭口。”说到这时他眼中寒光一闪，哪吒知道，眼前的他虽已是凡人，但那份天生的杀气与智谋依然是显圣真君。 哪吒点点头：“二哥放心，兄弟记下了。只是要不要告诉梅山兄弟实情？” 杨戬摇摇头：“不要，他兄弟几人性情直率，我怕他们误了大事。” “明白了。” “让兄弟受累了。”杨戬歉然一笑，还是一样淡定。 “二哥哪里话来。”哪吒拿起火缨枪，准备起程了。 杨戬什么也没说，转身对玉鼎真人躬身一礼，玉鼎真人又忍不住泪往上涌，急忙擦了擦，扶起他来笑道：“都几千年的师徒了，还给我来这套，不过为师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师父请讲。” “下界有话谚语叫‘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任司法天神，他们在背后骂你，恨你，可是也怕你。你执法严苛，虽算不得酷吏，但下界贪脏枉法的山神土地，玩忽职守的城隍灶王也惩办了不少，轻者削去神籍，重者打入轮回。如今你失了神力，落入凡间，只怕这些地仙小神少不了要找你麻烦，再加上凡人贪嗔轻信，更会让你难上加难啊！你要切记，善待自己，平安归来。”玉鼎真人担忧的说道。 杨戬垂首道：“徒儿谨记师父嘱托，请师父放心，二十天后徒儿再来拜见师父。”说罢抬起头，俊雅的脸庞浮起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 杨戬抱着沉香，哪吒找到一处无人之所，三人飘然落下：“二哥，到了。” “辛苦你了。” “二哥，你要再说这话，就是不拿我哪吒当兄弟了。”哪吒假装恼怒。 “不说了，不说了，只是兄弟，你快些走吧。”杨戬急忙道。 哪吒看看漆黑的夜色，凉凉的夜风问道：“二哥，你要哪里安身？灌江口的家已经被你弄到天上去了，不如兄弟为你盖上几间房舍吧？”他说着就要施法力盖房。 杨戬急忙拦住：“兄弟不可。” “为何不可？”哪吒咤然问道。 “兄弟，你没有做过地仙，自是不知，这地仙的鼻子比哮天犬的都要灵，你这上仙一施法，转眼之间四方的土地城隍全到你面前，这样不但让他们过早的知道此事，还让他们看到你，日后会更麻烦。”杨戬解释道。 “这样啊！”哪吒歪着头想了想，轻轻的一转手，手中便多了两锭银子送到杨戬面前：“二哥，兄弟知道你性情孤高，不屑与这等俗物打交道，只是天上的灵宝在凡间使用确多有不便，用这两锭银子，你也好安身。” 杨戬自嘲的笑了笑，自从得道以来，何曾将这俗物染手，如今……他又想到两句俗语“得势狸猫欢若虎，落帔的凤凰不如鸡”。将银两接在手中道了声多谢，便催促哪吒快走。 哪吒不舍的转身道：“二哥，你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兄弟在天上等我，莫要再来此地，以免多生事端。”杨戬不忘又嘱咐他一句。 “兄弟记下了。”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哪吒离开，杨戬四下看看，夜半三更，街上空无一人，客店早已关门上锁，确无安身之处。他抱紧沉香摸黑慢慢向前寻找，找了许久不知不觉已到了郊外，抬头突然看到一座久已荒芜的破庙，心中暗然笑，自己的舅舅总算对不自己不薄，这深夜之中还能有这破庙安身。 迈步走进庙中，伸手扯去面前的蛛网，入眼的全是破败的景像，乱草柴薪，窗棂洞开，呼呼的夜风直灌进来，徒增几分萧瑟。他四下打量一番，正好看到前方的神相，缺肩少臂，灰尘重重，只是与别的神相不同的是，额前多生出的一只眼睛，右手还执着冷森森的三尖两刃戟。 这是，这是自己？杨戬此时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因为面前这二郎神实在，实在是太丑了。扫帚浓眉，金晴豹眼，宛若铜铃，鼻大如斗，唇厚如墙，身高丈许，膀大腰圆，虽然少一截小臂，可看仅存的一段胳膊至少也有房梁那么粗。 对比一下自己，肩如刀削，身材修长，虽不说是貌比潘安，也算的上俊秀儒雅，没有银铠上身，就活脱脱一个风流才子，如今脱去仙骨元神，更显几分瘦弱，哪似这神相之人？难道自己在这些凡人眼中真就如凶神恶煞一般，还是他们认为只有这种丑陋的形象才能保一方平安？ 他想了想，这定是自己住在灌江口任地仙时的神庙，那时自己保一方平安，斩妖除魔，为这方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百姓自是传颂，香火鼎盛，自从自己将杨府搬上天界，这方之事就未曾管过，想来香火渐弱，后这几年三界皆传自己冷酷无情，镇妹杀甥，无恶不作，神庙自然也就破败。可叹自己住灌江千余年，倒未曾进过自己的庙宇，不想他们竟把自己塑成这种样子，也算是三界之中的一大笑话了。 第十回 地界凡事 时光飞逝，转眼半年过去了，他们倒也平安无事。null$ 奇 书 网 沉香渐渐长大，已经开始蹒跚迈步，呀呀学语，生的是聪明可爱，活泼天真。看着他慢慢长大，杨戬虽生活的艰辛，倒也尝到这几千来未尝过的天伦之乐。 “爹，爹。”小沉香胖嘟嘟一步三摇的朝着杨戬跑过来，嘴里叫出来两个字。 看到他杨戬满眼都是笑意，是从心底溢出的笑，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宠溺，急忙将沉香抱起来，然后纠正道：“沉香，记住，叫舅舅，不许叫爹爹。” 小沉香瞪着一双如漆点般的眼睛，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又天真的笑了笑：“爹，爹。” 唉！杨戬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沉香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爹”无论他改正多少次，他还是叫爹，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沉香那一双古井无波，偶尔笑起来的眸子几乎与他的一模一样。 就在他与沉香玩闹的时侯，一个四十多岁农夫打扮的人走过来：“杨先生，您给我看看，最近我家刚死头猪，又死了一窝鸭子。” “好。”杨戬答应着，转过头对沉香道：“沉香乖，舅舅给这位伯伯看看手相，就来和你玩。” “爹爹，抱。”沉香赖在杨戬怀里不肯下来。 杨戬想了想，将他放到自己左腿上：“好，你就坐这看着，等长大了也学着舅舅骗人。” 听到他说“骗人”二字，农夫絮絮叨叨说道：“杨先生，您要是骗人啊，这天下就全是骗人的了，上次您给我娘开的那点药，呵，比这城里最好的大夫开的药都管用，还不贵，现在我娘都已经能下地做饭了。” “那是你家老夫人平日里行善事，积了德行，所以才会药到病除。”杨戬淡淡的说道，同时看了看那人伸过来的左手继续道：“你母亲病好了，该你破点财，买家人平安，不过没事，等你家那只黑羊死了，这些灾行也就过去了。” “杨先生，您神了，连我家那只黑羊都知道啊。”农夫吃惊的问道。 “古语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或许明年你夫人会与你生一贵子。”杨戬一边逗弄着沉香，一边不经意的说道。这些人早已经习了他那冷冷淡淡的性格。 “真的？”农夫开心叫起来。 “爹爹，咯咯。”沉香在杨戬怀里笑起。 农夫看着他们二人十分不解的说道：“你们这爷俩可真有意思，你自称舅舅，他却非叫你爹爹，你是他爹啊，还是他舅啊？” 听到这话杨戬笑了笑，即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是又说了一句：“你快走吧，否则尊夫人该寻你来了。” “啊！”农夫一听杨戬这话，拔腿就走，果不其然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过来：“你个死货，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农夫已经走远，杨戬看了看天，太阳已然西沉，便急忙站起来，收拾东西，将沉香抱在怀里，拿起旁边的幡，匆匆的离开，往街角转去，远远的幡上写着几行字：“测字算命，看病开方，代写书信” 原来哪吒走后，杨戬在自己庙里栖身一夜，第二天便用哪吒给的银子住到客栈里。之所以选择客栈，是因为土地城隍这些地仙还好躲过，唯一麻烦就是每家每户的灶王爷和门神，他们能从锅台看到炕上，这家里有几口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清清楚楚，而客栈里灶王爷在后厨，一天灶火不断，忙的不行，离客房较远，自然懒的管那么多闲事。客栈里人来人往，门神看也看不过来，索性也在睡觉。 但是住在客栈里，又要养活沉香，两锭银子肯定不够，可脱了神胎他就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真是可笑，血战征杀几千年，竟没有学会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好在他几千年来手不离卷，文史子集，易学医书，野事杂记倒都记有心里，想来想去只好摆个卦摊，顺便给人开个药方，写个书信来养家糊口，只是他有一个条件，他与人看相测字，只说吉凶，却不与破解，当然是怕扰了天道循环，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他每日日上三竿出摊，金乌欲沉就收摊，也是因为这些地仙习惯夜晚出门，白天躲在家里，防止得罪了小金乌，吃不了兜着走。 杨戬转过街角，往客栈走去，今天与沉香玩的晚了一点，所以走的很急，冷不防一个人迎面撞了过来。 “唉哟，这谁啊？”被撞的人险险的稳住身形，懊恼的嚷道。 “对不起，对不起。”杨戬顾不上看他，低头道了声歉就要走。 “唉，这不杨先生吗？我正要去找你呢。”来人身高体壮，一下子就把杨戬拉住了。 杨戬微微不满的皱了皱眉，抬头正好看到一黑脸汉子，一口白牙，抓住自己乐呵呵的笑着。 “原来二虎兄弟，你有什么事？若是无事，在下先行一步。”说着又要走。 “杨先生，我娘让我来找你。”二虎抓着杨戬，好像抓到宝贝一样，生怕一松手杨戬就会飞了，一双大手按着他肩膀竟他生生动弹不得了。 “二虎，你要没事，在下真要走了。”杨戬耐着性子与他说。 “杨先生，你昨天给我儿子开了点药，我儿子吃了就好了，这不今天我娘在家里包了饺子，让你去我家。”二虎终于算是说出来了。 原来是这事，杨戬记了起来，昨天他儿子突然肚子痛，不到一刻就给疼的人事不知，急匆匆的抱到他这里，他给孩子揉了揉**道，又开了点药，想来今天是答谢自己的，他急忙说道：“代我谢谢大娘的好意，只是今天在下真的有事，不能去你家。” “什么事啊？客栈那饭您就吃不厌啊，走，去我家。”二虎不由分说的拉起杨戬就走。 “二虎，二虎……” 可怜的显圣二郎真君，三界第一战神，如今竟被一个凡人“抓”的无还手之力，只好往朝他家走去，眼角瞥见金乌西沉，他知道自己的平静的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昏昏沉沉的从二虎家回来，饺子是什么馅他也没吃出来。一进二虎家，他就看到门神灶王爷的眼神几乎一瞬间全瞪圆了，先是吃惊，后是恐惧，等看清楚之后就全是得意，轻蔑与仇恨了。 唉！该来的总会来，不想了，喂饱沉香，哄沉香入睡，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杨戬收拾好东西出门，到了他原来的地方摆摊，却突然发现原来的地方竟被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给占了。瞅了瞅那个尖嘴猴腮的小贩，他心知肚明，肯定是哪个土地搞的鬼。懒得理他，自己在一旁边支起摊位，坐在那里一边照顾着沉香一边等着生意，果不其然，今天冷冷清清，竟连一个人也没有，见到他的熟人都远远的绕开，好像见了瘟神一样。 算了，看来这卦摊是摆不下去了，杨戬悻悻的收拾起卦摊回到客栈，刚刚走进客栈的门，店小二马上就迎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杨先生，您回来了。”店小二远远的打招呼。 “是啊。” “杨先生。”店小二把布包塞到杨戬手里，又跳出去很远，怯怯说道：“您还是寻别家去住吧，我家小店，可容不下你，你儿子的衣服我都与你包好了，您还是快些走吧。” 杨戬轻声叹一声，拿过衣服转身慢慢的出了客栈，随着他前脚踏出门槛，后脚大门就紧紧的关上了。 走到街上，隐隐的听到有人议论，说他是什么灾星转世，但凡与他交往的人现在非病即伤。杨戬十分懊恼，这些土地门神来寻自己的麻烦他早有准备，可是千般手段只管对他杨戬使来，恨他们不该连累那些无辜百姓。 城中已无容身之所，无奈之下只好又来到二郎神庙，如今虽是盛夏，但夜里也是冷风似水，他倒好说，只是苦了沉香，小小的人睡在柴草之上，夜里冷的直发抖，紧紧的倦在自己怀里。这才半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杨戬瞪大眼睛一直到天亮，此时他是真的尝到什么叫虎落平阳了。 晨光入庙，沉香已经饿的哇哇大哭，想想从昨天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只好起身再到城里试试，好在身上还有些银子。 “不卖，不卖。”店老板见到杨戬，避之如洪水猛兽，忙关店门。 站在大街上，三千年前的一幕又浮上心头，那时父亲与哥哥被杀，他们畏惧天庭竟连一口薄材都不敢卖与自己兄妹。 杨戬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回到破庙，沉香饿的哭睡在怀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杨戬心疼的替他拭去：“沉香，舅舅一定能给你找一吃的。”说完抱起他来往山上走去。等再回破庙时月已东升，衣服被乱枝刮的丝丝缕缕，怀前兜着一些野果，沉香已不再哭，伸着胖胖手指上绕着他的卷发，咯咯与他玩闹着。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杨戬疲惫的脸上又现出幸福的笑容。 “沉香，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舅舅怎么都不会觉得苦。”杨戬摸着沉香小脸自言自语。 小沉香玩累了，倦在他怀里刚要睡去。 第十一回 虎落平阳 沉香刚刚要睡去，却听门外响起了说话声。null$ 奇 书 网 “老头子，杨戬那斯会不会再恢复神力，有一天再任司法天神，那我们这样对他……”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他还有机会做司法天神？哼哼，他现在**凡胎，不出十日我们就将他饿死在这灌江口，到时侯大家齐齐把他的魂魄驱散，让他永无出头之日。”一个阴冷的老者在得意的盘算着。 随着说话声音，一对老夫妻慢慢走了进来，杨戬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这方土地的土地公与土地婆。土地公和土地婆走进来不屑的看看着二郎神破败的神相，用力唾了一口，土地婆道：“你个心狠手辣的杂种，没想也有今天吧？” “就是，就是，你任司法天神，多威风，多荣耀，何曾将我等这些小小的地仙放在眼里，没想到你也有落魄到如此的境地吧？你以为在昆仑山下有人为你清脱清白，你就没事了，哼，天不饶你，你舅舅不饶你。” 听到他们骂出这几句话，杨戬淡然的眸中闪出一片杀气，可回头看怀里的沉香，半天才把杀气掩了去。 土地公与土地婆并没有走，反而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土地公手腕一转手里多了一只鸡，又施法生火，将鸡叉在木棍上烤，不一会一股鸡肉的香味便飘散开来。杨戬自是不在乎这些，可是沉香受不了，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沉香不哭，舅舅在这里。”杨戬顾不上再隐藏自己，急忙把沉香抱起来。 听到有人，土地公与土地婆也吓了一跳，仗着胆子走近来，一看是杨戬，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表情。 土地婆拉着长声道：“吆，哎呀呀，这，这不是司法天神显圣二郎真君吗？怎么跑到自己的庙里来巡查暗访啊？” 杨戬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站起来哄着哭个不停的沉香。 “老婆子，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司法天神怕是想到民间来体会一番，一番民间情爱，要么这孩子是从哪来的？呵呵！”土地公的话更加尖刻。 杨戬烦燥的瞟了他们一眼，身子转到一边继续哄着沉香。 土地婆跟着他转过来道：“莫不是真君也思凡下界，娶了个女人，还私生个儿子？呵呵，你们家人怎么都这样啊，又当爹又当妈的，也真不容易。” 杨戬猛然抬头，眼神中杀气再现，他虽是凡人但身上的杀气却是几千年征杀嗜血的凌厉，吓的土地婆一缩脖子，退后了一步。 “真君不要生气，看看这孩子定是饿了，要不要我给他弄点吃的。”土地公一边说一边把一条鸡腿凑到沉香的面前，沉香嗅到香味哭的更狠了。 “这，这……”杨戬知道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折辱自己，可是为了沉香他也只好认了，眼睛一闭低声说道：“土地公公若肯与沉香一饭之食，他日杨戬必当重报。” “哈哈，你这是在求我吗？”土地公得意的笑道。 杨戬看看沉香，狠狠心道：“是。” “可是，可是你就这样求我？”他把手中的肉在杨戬眼前晃了晃，又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杨戬眸中泛火又渐渐冷下去，紧紧握住的左拳缓缓松开，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求土地公公赐一饭之食。” 对于他的举动土地公婆似乎也怔了，而杨戬怀中的沉香哭声嘎然而止，粉红的小嘴竟憋成青紫色，眼神中竟闪出与孩子年纪不相符的屈辱与悲愤的神色。 土地公婆对望一眼，随即冷冷吐出来三个字：“没有了。” 杨戬胸口因气愤上下起伏，眼睛微微闭起，可过了一会缓缓的站起来，平静的抱着沉香坐到柴草上。一旁的土地公婆吃着鸡肉，打量着杨戬，无奈在杨戬眼中他们就像不存在一般，任凭他们吐出污言秽语，就是冲耳不闻，平静而淡然哄着怀里的沉香。 “哼！让我看啊，这小孩也怪可怜的，再吃一天青涩的野果，非得重病不可。”土地婆恨恨的咒着。 这句话一出，杨戬微微一怔，是啊，自己能吃野果度日，可他呢？突然他把目光投到自己的手腕上，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摸起手旁的野果，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下去，看他吃的不快，一会的工夫已经吃两三个。 土地公冷冷的嘲笑道：“看他，刚刚好像还为了儿子，甘心受辱的样子，现在居然连儿子的口粮也吃了。” “我就说他没有这么好心嘛，生死关头，哪还管什么父子。” 杨戬心中冷冷一笑，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千百遍，心中早除了偶尔的冷嘲已经激不起他一点怒气了。 吃下了几颗野果，他慢慢的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很普通，也就是平常防身用的那种。看到他手中利刃，土地公婆却吓的大气不敢出，俗话说“虎死威风在”谁能保证这二郎神没有法力就不能杀人，他可是刀尖血海里爬滚出来的，兴许杀人跟本就不用法力呢？ 看到他们畏惧的表情，杨戬心中冷笑，也不理会他们，轻轻挽起袖口，刀刃划过，泛着银芒的血珠立刻溢了出来，他急忙将手腕伸到熟睡的沉香嘴边。 感觉到液体入口，清凉甘甜，孩子本能的**起来，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抱住了杨戬的手。 杨戬爱抚着沉香的小脸，眼神有着无尽的宠溺，这个密秘只有他与玉鼎真人知道，那就是他命格属阴，天下间极为少见命格极阴的男子。若女子命格极阴，会方夫毒子，但是男子极阴，身上之血却至寒至冷天地间至极的仙品，可驱疾治病，延年益寿，所以杨戬的血不是腥的，而是甜的。 沉香吃饱，满足饥渴后甜甜的睡去，杨戬紧紧守护着沉香，表面虽平静，却时时注意着土地公婆，防止他们对沉香不利。 “以血饲子”土地公婆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悄悄的溜出二郎神庙。一直目送他们离开，杨戬终于抵不住阵阵眩晕，倒在了沉香旁边，今晚此举已能震慑一下他们，应该能平安到天亮了，只是不知道哪吒那里…… 哪吒与梅山兄弟几人悄悄的守在南天门，半一个时辰之间，已不知拦下多少下界关于灌江口土地、灶王、门神、城隍送上来的奏章，也不知道打发走多少上来的地仙。 “不行，这样也不办法。”哪吒又打发走了一个地仙的奏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梅山兄弟说道。 “二爷为何要传下这样一道命令？”梅山老大不解的问哪吒？ “你们不要管了，我二哥有重要的事情办，让你们拦，你们拦下他们就是。”哪吒早已被他们问不耐烦。 “二爷可是要有重要事情藏在灌江口？”梅山老四是兄弟几人中最精明的一个，他出言试探道。 “我已经答应我二哥不能说了，你们就要问好不好？你们在这里先顶上一时半刻，我去找人想个办法。”哪吒说完，不待他们答应，蹬上风火轮转眼消失在云海之中。 “师伯，师伯。”玉鼎真人刚刚坐下，就听到门口哪吒大呼小叫的声音。 “什么事啊？这才半天怎么就又来了？”玉鼎真人看着跑的气喘嘘嘘哪吒问道。 “师伯，不好了，不好了。”哪吒蹿上来拉起玉鼎真人。 “怎么不好了？慢慢说好不好，天又没塌了？” “师伯，我二哥在灌江口一定出事了，这灌江口土地，山神，灶王爷，门神，城隍的奏折像雪片一样往天上飞啊，我和梅山兄弟拦也拦不住。”哪吒一口气说完。 “什么？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玉鼎真人急的团团转。 “我二哥的事我可已经告诉师伯了，您要快点想办法，我还要到南天门去帮梅山兄弟，否则保不准哪个奏折就飞到玉帝那里了。”后面几个字已经从洞外飘进来。 “哎，哎呀，杨戬啊，杨戬，你，你怎么？”玉鼎真人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不字，想了想又自言自语：“我还是先到灌江口看看再说吧，反正我是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想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说完急匆匆的往灌江口飞去。 第十二回 斗战胜佛 玉鼎真人把灌江口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终于在二郎神的破庙里找到了杨戬，这两天来，杨戬白天出去寻些野菜野果充饥，再以自己的血养活沉香，可是这种方法无异于饮鸠止渴，两天下来他已经支撑不住，站也站不起来了。null$ 奇 书 网 看着杨戬血色全无，手上还紧紧的护着沉香，玉鼎真人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唉，真是越老越多情啊！他提着篮子快步走进来，扶起杨戬。 看到面前涕泪横流的师父，杨戬心中愧意顿生，嘴上却说道：“师父，徒儿给你丢脸了。” “你啊，你啊，还给我说这些。” “难道不是吗？”杨戬用力坐起来，却笑侃道：“您再晚来两天，元始天尊门下三代首座弟子，玉鼎真人的徒弟，就饿死在这破庙之内了，我可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饿死的神仙。” “你啊，让我说什么好呢？”他抬头注意到杨戬腕间的血渍急忙拉起来问道：“你这几天就是用自己的血在喂养沉香？” 杨戬轻轻的抽回手腕道：“没事。” “你，你，你。”玉鼎真人指着杨戬连说三个“你”字，却也没舍得骂半句，无奈的只好从篮子里取出一碗粥，一碟小菜，递到杨戬手里。 “多谢师父。”杨戬含笑接过来，刚要吃饭，就见一个黑瘦的老头走进来对玉鼎真人道：“你这人胆子太大了，你不知道他是灾星转世，但凡与他交往之人非病即伤吗？” 玉鼎真人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老头，心中有几分了然，却故作不知的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他就是灾星转世？” “我么？”老头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得意的说道：“我就是本方土地。” “一个土地，哪里知道灾星转世？” 杨戬看着玉鼎真人戏弄这土地公，忍不住笑了，低下头吃自己饭去，也不理会他们。 “我是土地公啊，前几日有上仙来托梦于我，说此人就是灾星转世。”土地公故意挺起胸，好像自己很高大的样子。 “原来这样，那我来问你，你梦那上仙是谁啊？四大天王，九曜星君，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或是嫦娥仙子，太白金星，太上老君，还是玉皇大帝啊？”玉鼎真人一口气问出好几个神仙的名子。 土地公一怔，想了想道：“我梦到的是，是，是……” “是你个大鬼头啊！”玉鼎真人突然蹿起，手中一的扇子变成了一根大棒，辟头盖脸朝那土地公打去。 “你怎么打人啊！”土地公捂着头大叫。 “打你，我打人？你还叫人，分明就是条狗，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么大眼睛看不清楚你面前这人是谁吗？” “你，你，你……”土地公四处逃蹿，玉鼎真人紧追不放。 “你什么你，我来告诉你，这是天上司法天神，显圣二郎真君，元始天尊门下三代首座弟子，我玉鼎真人的大徒弟杨戬，瞪大了你的狗眼看清楚，给我饿出个好歹的，我打死你个土地公。”玉鼎真人把土地公打进土里，还跺着脚指地大骂。 “好了师父，你再骂下去的话，沉香就给你吓着了。”杨戬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刚吃点东西，身上有了力气，站了起来。 玉鼎真人这才想起沉香，可是他看到站在一边的沉香时心道，这哪是沉香啊，分明就是小杨戬，小小孩子看着玉鼎真人棒打土地公，不要说害怕，还一眼的喜悦，深不见底的眸子闪出来淡淡的笑意，真让他不能相信。 “师父，不知哪吒那边怎么样了？”杨戬担心的问道。 “唉，别提了，灌江口的奏章如雪片一样往天上飞啊。” “这事倒真是难办了。”杨戬眉锋微皱，沉香用力扯住他的袖子。 看着这两个人，玉鼎真人也为难了，他打走一个土地公，却打不走所有的土地公，再说这三界之中都知道杨戬的师父法力低微，他们也不会怕自己，而哪吒那边的奏章也拦不住。他想了半天才，只有找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来震住他们，二十天内让他们不敢上奏章。 “有了。” “有了。” 师徒二人突然异口同声，而后又相视而笑。 杨戬道：“师父不用管我，还是快去，否则哪吒兄弟那里会招架不住。” “好，好。”玉鼎真人急急忙忙的奔出庙门。 峨眉山斗战胜佛洞，玉鼎真人落到洞前，已经累的气息无全了，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站起来，敲起胜佛洞的大门：“孙悟空，快开门。” 嗡！两扇石门突然打开，玉鼎真人一下闪进洞里，看到孙悟空正端坐在上方，手里拿着经卷，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看到猴子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奸笑”。 “孙悟空，别念了，我有事找你。”玉鼎真人跑到上面从猴子手里夺下经卷。 “玉鼎真人，老孙正在悟道，你夺我经卷做甚？”孙悟空毛绒绒的手来拿经卷，神色还一本正经。 “悟道？你一猴……你还悟什么道啊？”玉鼎真人把经卷给他扔到一旁道。 “玉鼎真人，你究竟有什么事？”孙悟空一抖肩上的袈裟，把脸转到一边，不理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追到另一边：“出事了，出事了。” “谁出事了？” “杨戬啊，杨戬出事了。”玉鼎真人急的大声吼道，生怕这猴子聋了。 “杨戬？杨戬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就是杨戬出了事，又关我老孙什么事？”孙悟空站起来，一下跳到洞中央，一对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玉鼎真人追上来。 “那你说说，关我什么事，他与俺老孙有亲？”孙悟空把话头接了过来。 “无亲。”玉鼎真人摇摇扇子，眼神飘忽的说道。 “有顾？” “无顾。” “呵呵，三界皆知俺老孙乃石头里蹦出来的，与谁也非亲非顾，那俺老孙凭什么要管他的闲事？” 孙悟空字语连珠，说的玉鼎真人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道：“他是沉香的舅舅，你是沉香的师父，怎么能说与你们没有关系呢？” “呵呵，不说沉香还则罢了，要说起沉香老孙还要找他杨戬算一笔帐呢。”孙悟空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说道。 “你找他算什么帐？”玉鼎真人不解的问道。 “帐？可多着呢，且不说八百年前他拿俺老孙的事，就说他这几年，他要教他外甥，偏偏自己不教，逼到俺老孙的洞府来，还诓着俺老孙与那玉帝佬儿打什么赌，到头来他把我个峨眉山围的像铁桶一般，逼着沉香求俺。俺老孙也是奈不住一时心软，整整教他外甥三年，可到头来他为了逼俺老孙与他外甥闹上天庭，居然先用宝莲灯伤我，又将我关进他的密牢内好生折磨，这倒也就罢了，我老孙已然成佛不与他二郎小圣计较。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怂恿沉香修改那劳什子的天条，害的俺老孙这唯一个宝贝徒弟竟魂飞魄散，他杨戬本事通天，修改天条为何自己不去改，偏偏利用自家亲外甥，就这点俺老孙就看不起他。”孙悟空一口气把杨戬好生数落。 “你，你。”玉鼎真人想开骂，可转念一想这猴子吃软不硬，只好拉下脸来道：“这些都是些过去的事，你帮了他这次，我定让他到你洞府上，给你登门陪罪。” “陪罪，哼，俺老孙可担当不起，我不干。”孙悟空一口回绝。 “你，你，你这猴头，成了佛倒成了铁石心肠。”玉鼎真人指着他骂道。 “玉鼎真人，你倒说说俺老孙怎么就铁石心肠了，今天你若说出来还则罢了，若说不出来，你休想出这洞府了。”孙悟空气恼背过身去，嗡的一声还真把洞门关上了。 “好，我说，今天我就从头说来，反正哪吒还能顶上一时半刻。”玉鼎真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与孙悟空说了一遍，只把个猴子气的金睛圆睁，七窍出火，他与杨戬虽有过节，也曾在他手下吃过大亏，可自古英雄惜英雄，他还是从心底敬佩杨戬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听他如此受辱，以他毛燥的个性哪里受的了，二话不说就要出去。 玉鼎真人见这猴子转身要走，心下大喜，知道他还是有血性的。可是这猴子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火眼金睛一通乱转，脸上再次浮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转念道：“若此时不逼出实情，他怎肯认我？”想到此他又折了回来，静坐在自己的法座上。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玉鼎真人急道。 “玉鼎真人，你有所不知啊，当日俺老孙上了杨小圣的当，跟着沉香闹上天庭，被佛祖得知好生恼怒，说我老孙不该枉动杀念，罚老孙面壁百年。再说他们舅舅外甥的事，说不定还有什么隐情，倒耍俺老孙，俺不干。”说完还煞有其事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闭上眼睛念经，不理玉鼎真人。 “你这，你该死的猴头，你，你。”玉鼎真人怒火中烧指着孙悟空骂道：“你长本事了是吧，出了师门这才几天，我，我就请不动你了。” “你凭什么骂俺老孙。”孙悟空突然出言问道。 “凭你是我玉鼎真人的徒弟。”玉鼎真人猝不及防，话已出口，再捂住嘴也来不及了，只有怔怔的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一步一步从座上走来，来到玉鼎真人面前，慢慢的跪在他面前，泪水轻含道：“您终于肯认我这个徒弟了？” “你，你？”玉鼎真人有些不知所措，怔了半天终于伸出手将孙悟空扶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被压在五指山下时，你常来看我，我就怀疑师父须菩提就是玉鼎真人，杨戬也不止一次到五指山下看过我，唐僧师父也是他化成猎户保护到五指山的。五百年来，我闲来无事就想自己的招式，为何我与杨戬的招式如出一人，为何我打不过他，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我的大师兄，我二人师出同门。”孙悟空解释道。 “那你为不早说出来？” “师父啊，因为我大闹天宫，说出来怕会连累于您，后出了五指山又要保护唐僧师父去往西天，山高路远，一路妖魔鬼怪，我怕再也回不来，徒增师父伤心。还有，还有就是师父曾说，我若说出师父是谁，您就将我打入幽冥之所，永世不得超生。”孙悟空说到最后一句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玉鼎真人激动用颤抖的手着摸着孙悟空毛绒绒的头道：“你现在知道师父就这点臭本事了，也不用怕我将你打入幽冥之地了？” 孙悟空摇了摇头：“不怕了，不怕了。我以为我取经归来，成了佛，您就会认我这个徒弟，却不想师父依然不愿认我，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杨戬，怕师父还不会认下我。” “唉！师父也是觉得对不起你，无颜来认你这徒儿啊！” “师父你好生偏心，将那本事全教与了那杨戬，师兄，却对徒儿留了两手，害得俺总被他欺负。”孙悟空不忘翻起旧帐，可是让他叫杨戬一声师兄，还真是别扭的紧。 “你这猴头，若将本事全数教了你，这三界还有何人能治得了你。”玉鼎真人宠溺的用扇子拍了他的头一下。 “呵呵！” “这样总该去帮帮杨戬了吧？”玉鼎真人问道。 “哼，不去，谁让他总欺负徒儿。”孙悟空赌气道。 “你这猴头入了佛门，怎还不知感恩？” “此话怎讲？” “你以为太上老君那炉子真会跑了风，炼不化你这猴头？”玉鼎真人知道他还记恨八百年前的事，便出言点醒。 孙悟空闻言，恍然大悟连忙道：“我是错怪，师兄了，师父，我们快走，看俺怎么教训教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腌臜货。”说完拉起玉鼎真人，一个筋斗云翻向灌江口。 看他猴急的样子，玉鼎真人暗道：“成了佛也依然是猴急的性子。” 第十三回 夜半来人 天色已晚，玉鼎真人已经走将近一天，杨戬知道自家师父的本事，从灌江口到峨眉山，他最快也得走半日多，再说服那毛燥的猴子，今夜能回来也算是快的了。null$ 奇 书 网 沉香又饿的不行，虽不哭闹，但是梦中却把自己手指含到口中**着。望着他几日之间便削瘦了一圈，更是心疼不已，于是又拔出匕首，旧刀痕上又叠上一刀，阴寒的鲜血凑到沉香唇边，粉粉嘟嘟的小嘴**着甘甜的液体，唇却染的血红。 “你在干什么？”就在杨戬喂沉香时突然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同时手腕被人生生从沉香口边打开了。 “你？”杨戬惊哑的一抬起头，来人却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过看身材和穿着应该是个姑娘。 感觉到杨戬的目光，她微微动了动肩道：“快把伤口包好，你怎么能这样喂孩子？” “不用姑娘操心。”杨戬冷淡的缠住伤口，轻轻给沉香盖好衣物。 听到这话，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可是又坚持的蹲下来道：“我就要操心。”说话间庙内已经飘出一缕饭香味，她从食盒里取出两碟小菜，一碗米饭，一碗糊糊一样的稀粥送到杨戬的面前。看样菜和米饭是给杨戬的，而粥应该是给孩子的，里面还有一个银勺，一切都是精心准备。 “你？”杨戬更加不解的看着她，她却将头垂的低低的，不让人看到她的脸，又把一双筷子递过来。 杨戬疑惑的接过筷子，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回手又将沉香抱在怀里。 “你要干什么？”杨戬见她抱起沉香，厉声问道。这十天来，无是谁，见到他们无不避如猛虎，可是三更半夜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带来饭菜，不能不让他生疑。 “给他喂饭，你没看到他还没有吃饱吗？”姑娘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却不难听，看到杨戬着急便解释道。 “放下孩子，我自己来。”杨戬冷冷的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可依然没有放下沉香，反而右手执勺，轻轻舀起一勺粥，然后自己试试冷热，便送到杨戬的唇边道：“如果你不放心，就自己先试试。” “这？”杨戬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将粥放进口中，不冷不热，味道很香，里面应该加了莲子和羊奶。 “放心了吧？”姑娘低声问道，她面前留着一络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大半个脸。 杨戬把银勺还给她，她轻柔又细心的一勺一勺喂沉香吃粥，没有丝毫异动，杨戬见此，也拿过筷子慢慢的吃饭，又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姑娘喂完沉香，便收拾碗筷，装进食盒，而后转身离去，始终一言不发。杨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除了玉鼎真人和哪吒还有谁知道自己在这里，如果是他们也不必变幻模样来照顾自己啊？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有恶意。 就在他想不明白时，突然大地猛然一颤，头顶落下片片泥土，急忙伸手护住沉香，转头就见门外那根顶天立地的定海神针铁立在冷冷的月光下，一只毛绒绒的大手紧握神铁大声喝道：“呔！我把你们这些城隍土地，门神灶王，瘸老残瞎，断子绝孙的小辈，都与我孙爷爷混将出来。”杨戬看看孙悟空身着僧袍，肩披袈裟，虽是一身和尚打扮，可那气势依然是那八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随着孙悟空一声大喝，方圆百里的城隍土地，灶王门神，原地转着圈圈都出现在这不大庙院当中，现了原形倒真是瘸老残瞎，奇形怪状。 有几个土地被孙悟空喝的晕头转向，找到半天才找到正神在哪里。可一看清是来人时，只吓的双膝瘫软，没有一个站着，整整齐齐的跪了一院。 “好你们些狗眼看人低的腌臜货，一个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是不是要讨打？”孙悟空说着，手中大棒便举了起来。 “圣佛饶命，不知小仙们哪里得罪圣佛？”一个年老一点的土地公慌忙的问道。 “你们倒是没得罪于你家孙爷爷，但俺老孙此番前来就是管一桩闲事的。” “圣佛要管哪桩闲事，只管说来，小仙无敢不从。”一地小仙哆哆嗦嗦的应道，心惊胆颤的看着那幽光闪闪的神铁，生怕孙悟空一个恼怒，神铁便砸到自家的头上。 “当然是来管我老人家的闲事。”玉鼎真人慢慢人庙外踱进来。 “玉鼎真人？”昨夜被他打的那个土地公一眼便认出他来。 “不错。” 这些地仙大眼瞪小眼，这三界之中谁不知道玉鼎真人是杨戬的师父，可是他这师父法力微弱的比一地仙都不如，今天怎么就请来了这个吓死人猴子。 “师父，您老慢走啊。”孙悟空大声嚷嚷着迎了上去。 “徒儿，师父可快被你累死了。”玉鼎真人夸张的说道。 “师父，都是徒儿不小心了。”这猴子倒十分配合。 这师徒一唱一和，只把这满地的小仙吓的屁滚尿流，玉鼎真人成了孙悟空的师父，破庙里的那位被饿的只剩一线游魂的杨戬岂不成了，成了这猴子的大师兄，天啊！这猴子莫不是来给，给杨戬报仇的。 孙悟空十分恭敬把玉鼎真人扶过来，才转身对这一地小仙道：“你们这些势力小人，当日二郎真君任司法天神之时，你们见了他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如今他落下凡间竟遭你等小人如此奚落，你们说让孙爷爷怎么处置你们？” “圣佛爷爷饶命啊，小仙们可不敢了！”土地公，灶王爷磕头哀求。 “要饶尔等性命，倒也不难，不过你们可求不着俺老孙。”孙悟空故意把脸一转，不理他们。 这些小仙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涌进破庙，把杨戬小心翼翼拉出庙门，而后跪在脚边磕头如捣蒜一般：“真君爷爷饶命啊，真君爷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真君爷爷饶命。” 杨戬厌恶他们这一副副的小人嘴脸，看到他们这前倨后恭的模样，倒不如当年孙悟空揭他的老底，自己家外甥真呼其名，大骂连声呢。 “圣佛，这些地仙小神，只要他们不再来找麻烦，杨戬不愿再理会他们。”杨戬对着孙悟空说道。 孙悟空转过身来，却看杨戬面无血色，弱不禁风，运起神识上下一查，体内半点法力全无，真真的一**凡胎，再看他怀中的沉香，正睡的安稳，虽十日未进人间饭食，依旧白白胖胖，不见半点瘦弱。饶他这天生的石猴也耐不住一长叹，可叹这法力无边的二郎真君为了亲情竟落到“以血饲子”的地步。可恨这些小仙竟然如此欺凌，越想越恼，手中精光一闪，一个土地公已被他抓到面前，法力轻送，就见这土地公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呼出，身体便软软的被孙悟空扔到墙角。 “圣佛？”地上的小仙见此，只吓的大气不敢出。 “今天真君为你等求情，你孙爷爷便不为难你们，但有几件事，你们要与孙爷爷听好了。”孙悟空大声喝道。 “是，是，圣佛请吩咐。”这些地仙一听说孙悟空饶了他们，哪个敢管被扔出去的那个，急忙应承。 “第一件，从此后不许再找真君的麻烦。”孙悟空看了杨戬一眼，知道他性情孤傲，不屑于受这些小人的恩惠，更不愿再见到他们，便继续道：“无事不许到真君面前指手画脚，否则俺老孙见一个打杀一个，见两人打杀一双。” “是是，是，小仙们记住了。” “第二件，转告天下的地仙，闭上你们的嘴，哪个敢到玉帝老儿那嚼舌头，搬事非，看俺老孙把他牙打光，嘴打烂，生不得，死不得。” “是，是。”小仙们已经给吓的结结巴巴，只盼着这三个瘟神快点放自己走。 “滚吧，莫在这碍眼。” 孙悟空最后一字还没说完，一院的地仙已经走的干干净净，最后墙角的那位也被这猴子给扔到了院外。 第十四回 师徒兄弟 打发走这些地仙，孙悟空把目光移向杨戬。null$ 奇 书 网 杨戬知他性傲，争斗几千年，最得意莫不就是自己求到他的门下了，想到此他唇角浮上一丝自嘲的笑意，垂首道：“杨戬多谢圣佛今日援手之恩。” 啪！他话音刚落，一只手绒绒的手刚好抓住他的手腕。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阵恶寒，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猴子几百年不会洗一回澡，身上虱子跳蚤也不知有多少，用他的话说，佛祖以慈悲为怀，这虱子跳蚤也是性命一条，不可妄动杀念。 “你？”杨戬眉头微皱，抬头却正好对他孙悟空一双火眼金睛，只是他双目通红，似要把他烧化了一般，即不是嘲笑，也不是得意。 杨戬不解的把目光投向师父，可玉鼎真人东张西望，却故意不看自己，无奈只好开口道：“圣佛，杨戬当日多有得罪，今日落到如此，不知圣佛可还何话要讲？”言外之意便是我杨戬今日落魄如此，有什么难听话，只管说出来。 “杨戬，今日我只问你两件事？你若实言也便罢了，若不实言，就是法力全失，也要吃俺老孙一棒。” 听到他这话，玉鼎真人刚要凑过来，可想了想又转过身去。 “圣佛要问便问，要打便打，今日怎如此话多？”杨戬冷然道，他心高气傲，即使死，也不会像那些山神土地一般跪地求饶。 听到他这句话，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随即哈哈一笑问道：“好啊。二郎神，我来问你，玉鼎真人是你何人？” “这还用问，三界皆知玉鼎真人乃杨戬师父。”杨戬瞟了一眼在旁边看好戏的玉鼎真人。 “那玉鼎真人是俺老孙何人？”孙悟空紧追不舍。 “这？”听他问出这话杨戬微微一怔，再看师父向自己微微点头，终于明白这猴子今日为何如此古怪了。想到此他歉然一笑：“你都知道了？” “哼，你不要以为这事就算了，我还要问你，当日花果山你拿俺老孙时，你可知道俺的事情？” “不知道。” “何时才知晓？” “把你交给玉帝之后，在南天门外遇到师父，才知道的。” “太上老君的炉子跑了风，也是你的主意？” “不过举手之劳。” 孙悟空冷冷一笑：“如此，我就先找你算帐，后认你这师兄。” “算帐？” “是啊，你明知我二人本一师之徒，为何不早与我说清？若教沉香武艺哪用那么麻烦，还有你闹上天庭还用的着使那么，那么……”猴子越想越生气，猛一甩手转过头不去理他，杨戬被闪了一个趔趄，怀里的沉香早已被惊醒，却也不哭不闹，只瞪着一双漆般的眼睛看着自己。 没吓到沉香，杨戬微微放了心，再看那猴子，知道他是恼自己不告诉他实情，累他受了许多苦，更多怕也是思念师父吧。这猴子最好面子，被瞒了这许久，自然不敢怪罪师父，那这一股火气定是要出到自己头上，看来今日若不给他出了这口气，他也绝饶不过自己。思虑至此，露出一丝狡诘笑容，而后微一躬身道：“千错万错都是杨戬的错，今日圣佛愿打，杨戬不还手，若骂不还口。” “你你你，你你……”孙悟空看着杨戬赢弱不堪的身子，不要说他一棒啊，就是一个手指头也受不了，气的指着他半天也没想出该说句什么话，挠着猴头半天语气便软了下来：“杨戬，我的大师兄，你可是真是俺老孙的克星啊！”说完小心的扶住了他。 看到孙悟空的样子玉鼎真人心里暗笑，你猴子虽精，可论起心计，你三个猴子加在一起也不是杨戬的对手。自己之所以把本事对杨戬倾襄相授，也是知道杨戬不但足智多谋，且知进退，不像那猴子一般无法无天。不过见他二人重归于好，自己这多年的心愿也算了了。 师徒三人进了破庙，玉鼎真人上方坐好，二人再重施师徒大礼，孙悟空见过师兄。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宝贝徒弟，看向杨戬怀里的沉香道：“这就是我那沉香徒儿？”说完毛绒绒的手便伸了过来。 杨戬抬手拦住这猴爪道：“先把你身上的虱子跳蚤弄干净了，再来抱我外甥。” 孙悟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吧，为了我这宝贝徒弟，我就杀一回生。”说罢身上金芒四散，杨戬猜的还真不错，虱子跳蚤的尸体就落了一地。 “轻点啊，可别吓到他。”杨戬把沉香送过去。 “哈哈，好好。”孙悟空小心的接在怀里，突然兴奋的指着自己叫道：“他在看老孙笑啊，哈哈，他还认识俺这师父。” “爹爹，抱。”沉香向杨戬伸出手来，这毛猴子抱的太不舒服了。 “要叫舅舅。”杨戬一边抱过他一边纠正道。 “呵呵，他叫你爹，不过你别说，他可是真的很像你。”孙悟空虽然不舍，耐何人家不喜欢他。 “那是他的心头之肉，骨中之血，不像他还能像谁？”玉鼎真人终于插进嘴来。 “是啊，是啊，他就是叫你一声爹也不为过啊，是不是师父？”孙悟空和玉鼎真人站到一起。 “不行，这是我补偿我的三妹的。”杨戬不再深说。 猴子知道这是他的痛处，只好差开话头说道：“要不要我在你身边布下些符咒，也好保护你与沉香。” “不可，你法力强大，这些地仙自是不敢再来寻麻烦，若是玉帝或哪个上仙经过，一定会查觉的。” “那怎么办，难道你我兄弟二人还怕了玉帝老儿不成？” “怕倒不是，但也不要多生事端，何况我与沉香的元神还在太上老君那里。再说打发走这些地仙，平常生活我还能对付，千年都如白驹过隙，这区区二十年不过就是一瞬之事。”杨戬淡淡的应道。 “也好，我常来转转，看哪个敢找你，找我徒弟的麻烦。”孙悟空知道杨戬不愿过多的依靠自己，只说是自己关心徒弟。 “不要让人发现，师父需你照顾，华山我妹妹那里也要劳烦于你多留心，我已经把哮天犬留在华山。” “好，那我与师父就先行一步。”说完毛手一转，手中也停了两锭银子送到杨戬面前，说词竟也与哪吒相仿，杨戬也不推辞，接过来藏入怀中，二人这才离开。 哪吒与梅山兄弟在南天门外忙得不可开交，忽然见飞上来的奏折一下子全缩了回去，好像被什么吓到一样，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梅山兄弟自是不解，哪吒知道一定是玉鼎真人请到救兵了。 孙悟空走后这一天倒过得清闲，那些地仙小神望到这破庙都远远的避开，但是凡人依然惧怕这二人，不卖与他饭食，杨戬摸摸怀里的银两，无奈只好再到山上去摘些野果充饥了。 晚上他回到清冷破败的神庙，面前的二郎神似乎都在嘲笑他，为何塌不下面子请师父替自己买些吃食来，自己不好开口，想他二人更是粗心，留下这银两又岂能填饱肚子。 看着沉香饿的无精打彩，他心疼不已，不过倒也发现自从自己跪求土地公那次后，这孩子就再也没哭过，饿的小肚子咕咕乱叫也不出声，只有在梦中才会把抓到手边的东西放到嘴里，轻轻他又抽出匕首。 “住手。”突然一个身影气喘嘘嘘的停在庙门口。 第十五回 少女名猪 杨戬停下手，看着走进庙来这个人，应该说昨天来过的那个姑娘，依然低垂着头，半边脸挡在头发内。null$ 奇 书 网 他不问她便不开口，默默的从食盒里取出饭食，再喂沉香，例行在喂饭之前让杨戬尝尝，确定她没有害他之心。等到二人吃好之后再收拾碗筷，只是今天临走之时给他留下了一些干粮，然后嘱托他好好照顾孩子，不要再到山上去，明天晚上她还会再来。 第二天晚上她果然准时再来，与前一天一样。就这样一连四天，这姑娘天天晚上准时来，然后又乘着夜色走。 因这姑娘调理的合适，杨戬的身体渐渐好转一些，这天晚上姑娘又准来到，打开食盒取出饭菜，再抱起沉香。 “姑娘，你为何要来照顾我们？”杨戬没有动面前的饭菜，反而问道。 “不为什么？”她细心的喂着沉香，取出丝帕小心擦去他口角的饭渍。 “你看穿着举止，应是富家的之女，为何要三更半夜到此破庙，照顾我二人？” 她沉默了一会，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杨戬轻轻将饭碗往前一推道：“我虽落魄，但也不能无故受人恩惠，你若不说出实情，在下就是饿死在这里，也不再受点滴之食。” 听到这句话，她喂饭的手微停了一下：“你真要知道？”她问的十分怯懦。 “姑娘若不相告，就请姑娘莫要再来此处，以免累了姑娘清名。” “你不要后悔？”她很别扭的向一边转了转身子。 “何悔之有？”杨戬步步紧逼。 她轻叹一声：“那好吧，公子若想知道，小女子就实言相告。”而后将碗放下，把沉香递还给杨戬，站起来走出庙门。 杨戬不解的看着她，不过那冷淡的性格与藏在冷淡之后的高傲与自己倒十分相像。她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应该是走夜路时照亮的。她把灯笼放下，从灯罩里取出一截蜡烛放到地上，然后就怔怔的坐在那里。 杨戬看她背影，藏着丝丝悲意，倒觉得自己刚刚逼她太紧，于是语气放缓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水，单名，猪。”她迟疑了一下说道，然后又好像下定很大绝心一样，从怀里摸出火折，背对着杨戬将蜡烛点燃。 “水珠，好名子，名是水，人如珠，暗含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杨戬笑着解释。 “不，不是珍珠的珠，是，是猪羊的猪。”她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好像这个带有污辱的名子与她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杨戬一惊，一个姑娘为何要取这样一个名字。正在他不解之时，水猪已经端着烛火坐到他对面，放下烛火后，轻轻撩开挡在她脸上的长发，缓缓的抬起头来。 此时一整张脸已经出现在杨戬面前，五官端正，也算清秀，只有一片红色的胎记，约一小指宽从左耳处伸出横过鼻梁由眉心伸入额头，又在额头处点点散开，若仔细看来就如一枝盛开的梅花，不过这梅花开在少女的脸上，却是诡异莫测，让人望而生寒了。 看到杨戬微怔的表情，她淡淡一笑：“吓到公子了。” 杨戬一笑，她虽生的丑陋，但再怎么丑还能丑过他降服的妖魔鬼怪，处置地府的枯骨幽魂，于是便端起面前的饭碗，不在意的说道：“人之相貌，生于父母，何惧之有？” 对于杨戬的反应，她倒是很意外：“你不觉得我丑吗？” “生如仙子，心如蛇蝎，虽貌美，人亦不喜，如妲己，褒姒，虽面如芙蓉，却被后人唾骂。若面目平常，心地良善，人也喜爱，如嫫母，无盐，无不受后人敬仰。”杨戬将空碗推到她面前道：“姑娘好手艺，在下还未吃饱。” 她看着杨戬，幽深冷漠的眼中泛起一片雾气，匆匆的摸去脸上的泪水，慌忙接过面前的碗，满满的盛上饭。 “多谢。”杨戬含笑将碗接在手中。 她低下头：“公子有所不知，在此之前，除了我的家人，所有看到我的人无一不作呕厌恶。” “呵呵，姑娘岂能与那些庸人一般见识。”杨戬低头慢慢的吃着饭。 水猪听着杨戬低沉但十分悦耳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借着烛光仔细看他，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哪知一见之下更是惊哑不已，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样俊秀的男子，浓眉如墨，目如寒星，鼻似悬丹，唇角分明，长长的卷发披在肩头，独有一种神韵。身材细长，一身玄衣虽然凌乱，却显一身贵气。生的如此清秀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举止斯文，言谈得体，淡然的神色中独有一份傲气，即便身在破庙之内也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姑娘，姑娘。”杨戬叫起发怔的水猪。 “啊！公子何事？”水猪猛然惊醒，才觉自己已看人家半天了，顿觉面红耳赤。 “水姑娘为何夜半到此？”杨戬出言提醒。 问到这件事，水猪神色黯然道：“我今天也是最后一次来看公子，明天怕就来不了了。” “这是为何？”杨戬不解的问道。 “明天，明天我就如愿以偿，再也不必忧虑了。”她幽幽的说道，神色中竟带着解脱前安然。 “发生什么事？” “公子不要多问。”水猪儿又从食盒里拿出很大一包干粮交给杨戬道：“公子以后要保重，猪儿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姑娘若有难事，不妨直言相告，或许杨某能相助姑娘一二？”杨戬能看出她掩饰起来的丝丝悲意与绝然。 她略略思索一下淡然笑道：“公子若是想听，小女子说便是，今生得识公子这般神人，猪儿死而无憾了。” “姑娘年纪尚轻，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水猪儿幽幽一叹道：“我族人姓水，据说因几千年前弱水下凡，淹去生灵无数，幸得二郎真君兄妹送弱水上天，才使这方百姓得救，弱水之祸后余下许多无母无母之婴，不知自己姓名宗祖，又得三圣母与真君救济收养，为感二位大恩，这些孤婴便以水为姓，以其兄妹为祖，千年前真君移家升天，圣母受封华山，自此后这一族人便选取一精明能干，德高望重之人任族长，管理宗族，倒也使宗族兴旺，族人平安，几经战祸皆因真君与三圣母的庇佑，未遭祸害。” 听她说起，杨戬倒真记起了这件几千年前的一件小事，不想这些后人倒还记得，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水猪继续说道：“后来不知从哪代族长开始，为管理族人便制下族规，族规之中族长权力渐大，族人生杀之事皆由族长决定，因三圣母冰清玉洁，族规中便有一条，女子要恪守妇道，若与人生奸便按族规处以火刑。我家在族中是一大家，家境富裕，但我生来丑陋，从小父母不喜，兄长不爱，五六岁时便与仆人奴卑为伍，故取名为猪，二十岁时依然无人愿娶，家人以此为羞，在族人面前无颜立足。” 杨戬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不想这些后人竟以自己兄妹为名制下此不合人性的族规：“水姑娘，不知这事与你夜半来此有何关系？” “家人因我蒙羞，邻居更时常讥讽谩骂，如此也就算了，可是这天不降雨，北边战乱又生，祸及族人，族长请来巫婆，便说这族中出了妖孽，必须逐出家族。” “他们要以妖孽之名逐你出族？” “不错，父母听闻此事，更觉无地自容，每每长吁短叹，水猪愧对父母养育之恩，不想竟如此连累家人，本想一死了之。可是未出嫁之女死于家中，会化为厉鬼扰家人平安，想想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年幼的侄子，实不忍心。” “你便听说这庙中之人乃灾星转世，与之交往非死即伤，所以你想借灾星之力，来害死你自己，以求解脱？”杨戬问出来，便觉得这姑娘实在可爱。 没想到面前这个俊雅的男子竟聪明至此，只出一言就说中她心事，想了一会她刚要说话，就听庙响一阵吵嚷声。水猪慌忙收拾起东西，飞一样向外跑了去，她刚刚走出不远就听有人喊：“在这里，在这里，抓住了。” “好一个贱妇，看你还往哪里跑？明天就在江口执行族规。”一个老者高昂的声音传进来。杨戬抱起沉香追出去，却见一行人点着火把已经走远。 江口？莫不是就是灌江之口，他们可是要杀了这水姑娘？他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可是路远天黑，他这样子就是拼了命，怕也追不上他们了，何况带着沉香，他路上不想出事，也只好回到庙里，先哄沉香睡下。 第十六回 二郎娶妻 东方微微亮起，杨戬便背起沉香往江口而去，幸好这里离江口并不太远，时近午时他已经到了。null$ 奇 书 网 刚刚走近，就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围成了一个圈子。杨戬站在人圈外，先查看一下情形，这时就听圈内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贱妇，到现在你还不招出那奸夫是谁吗？” 奸夫？杨戬一怔，却没有听到解释。老者继续问道：“你为那奸夫真的甘愿去死？” 依然没有声音，杨戬拔开人群往前挤去，当他走挤到前面一看，着实一惊，一个十字刑架上，精钢铁链锁着的竟是水猪姑娘。水猪虽然被绑在刑架上，但明显与上次不同，再不是长发掩面，而是梳妆整整齐齐，微微仰首，神色淡然，对旁边人的议论冲耳不闻，目光似乎早已穿过这些凡夫俗子，落到遥过的边际，边际那边是什么，不是正是二郎神的破庙吗？ “水姑娘？”杨戬低声道。 极低的一个声音飘进水猪的耳中，比那些谩骂，嘲讽更触动她的心底，她慢慢的收回目光看向杨戬，冷淡的神色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温情，轻轻扯开唇角她竟然笑了，只要再能见他一面，什么族规，什么生死对她都不重要了。 “你还笑，贱女，你不守妇道，夜半出门，与男子私会，今日本族长就要按族规处死你。”一旁六十多岁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气急败坏的说道，可他微微想了想，语气放缓继续道：“如若你能招出奸夫，本族长看在同宗的面上，饶了你的性命。” 水猪轻蔑的一笑，那眼神中没有恨，但比恨更可怕是不屑与厌恶，甚至有一丝不耐。 “好好，好。”老者退到一边，恼怒的一挥手：“执行族规。” “是”旁边的几个壮汉便把干柴堆到水猪的身边，其中一个手执火把。 水猪再次看向杨戬，是感激，是依恋，就如当年的三妹。 “点火。”随着老族长一声令下，火把便飞向干柴。 “住手！”杨戬几乎是同一时间飞身而上，迎面拦下火把。 “什么人？”几个壮汉见此就要一拥而上，捉住了他。 “站住。”杨戬一手抓住火把，冷冷的挡在水猪的面前，将沉香藏于自己的身后。当看向这些人时，眼神中杀气顿现，目光扫处，生生如刀割骨，吓的这些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老族长平抚了一下自己，便仗着胆子上前质问。 “在下杨戬。” “杨戬？我等按族规处置这贱妇，你为何拦下？” “何为贱妇，你等可亲见她与男子私通？”杨戬朗声问道。 “何用亲见，她夜半三更，悄悄出门，送饭去破庙，是与谁送饭？” “俗语道：‘捉贼要脏，捉奸要双’单凭这些就将她定罪，岂非视人命为儿戏？” “哼！此女生性貌丑，年已二十，无人愿娶，想她定是耐不住寂寞，才夜半与人苟合，她的父母兄嫂已将她逐出家门，女子在娘家不守卫妇道，被家人逐出，仅这一条按族规就当处死。” “这是什么族规？” “祖上所制，教化子孙。” “一派胡言！” “哼！你出此言便是欺宗背祖，苍天有眼，要遭报应的。” 杨戬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天若有眼，天会惜命，岂会任你等这样草菅人命，如此看来这天倒无眼了。” “你，你敢指天叫骂，真是胆大。” “杨戬骂便骂了，你又能怎样？”他的声音清朗，淡然中深藏傲气，无人敢正视其左右。 “杨戬，你今日就是把天骂破，也救不了这贱妇的性命。”族长恼羞成怒带着人一步一步逼过来。 “杨公子，水猪这一生能得杨公子一知己，心愿已了，今日你救不了我，还是快些离去吧？”水猪见杨戬被围，终于开口劝道。 “不！”他挺胸仰首，依旧死死的挡在水猪的面前。 族长看到如此，突然他眼珠一转道：“若是她那奸夫站出来，或许能救她一命。” “这？”杨戬犹豫了，若是他只身一人，就是站出来谁能奈何他，可是沉香该怎么办？ 就在他思虑轻重之时，几个壮汉仗着胆子冲过去已经把他拿住，拉向一边，一个人拿起火把慢慢的靠近干柴。灼热的火舌已经让他面前的景物流动变形，眼看干柴就要点燃。 “咯咯，要粥。”就在杨戬还犹豫不决时，沉香不知在何时已经从他的手臂下溜出来，摇摇晃晃的向水猪走去。原来这几日，水猪来照顾沉香，沉香早就已经认识了她，看见她便自己跑了过去。 “住手！”杨戬见此急忙喊道。 “你还有何话说？”老族长步步紧逼。 “那奸夫便是在下杨戬！”杨戬抖手甩开两个人钳制，奔过去先把沉香护在怀里。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族长听到杨戬的话，阴险的一笑：“如此最好，你们就一起受罚吧。”转头对身边的几人大汉道：“奸夫已然自己认罪，你们还等什么？” 几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听到族长的命令，大步冲了过来。 杨戬见他自食其言，冷冷的说道：“慢着，族长，要杨戬受罚也不无可，但杨戬还有几件事要问问族长。” “好，你问，看你这奸夫还能问出什么。”族长捋着花白的胡须得意的说道。 “水姑娘若未出嫁，与男子私会便为私通，如若有人愿娶她为妻是不是便不算私通？” “这是当然。” “那今日杨戬就告诉你，水猪现在就是我杨戬之妻。”杨戬平静的说道，他声音虽不高，却如一颗惊雷落到这里，顿时雅雀无声，几百双的眼睛齐齐盯着此二人，这一女一男，一丑一俊，当真不配，可细看之下竟又有几分相像。 族长听到杨戬的话，怔在当场，呆怔过后他阴冷的说道：“杨戬，婚姻大事，岂是你说娶就娶的？” “族长还有何话可讲？” “婚姻大事，要有媒灼之言，父母之命。” 杨戬低头看看这滚滚江水，朗声道：“杨戬请这江水为媒。”回手指向水猪脚下的干柴沉沉的吐出四个字：“干柴为证。” “父母之命？” “杨戬父母早已先逝，在家为长，婚姻之事皆由自己。” “可那水猪……” “水姑娘已被逐出家门，嫁与不嫁当然也由她作主。” 杨戬一句话说的在场之人哑口无言。 族长想了想：“你可曾下聘，可曾拜堂？” 杨戬微微一笑：“马上下聘，当场拜堂。” “聘礼何在？” 杨戬单手一翻，从怀里摸出两锭白银，一锭五十两道：“这聘礼可够？” 看到杨戬手中的这百两纹银，突然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一对夫妇，年轻三十岁左右，笑嘻嘻的凑上来：“够了，够了。”说着手便伸过来去接银两。 杨戬把手一合，银子收回来道：“二位是何人？” 男子满脸堆笑：“我们是水猪的兄嫂。” 杨戬一笑，淡淡的笑意从眼中流露出来，竟有一丝玩味之意：“兄嫂？在下可记得，水姑娘已被你们逐出家门了。”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这，这逐出家门也是兄妹，怎么说也是血缘之亲。” “血缘之亲？依在下看来是银钱之亲吧？”他平淡的话锋猛然一转：“哼，亏你们还能说出这血缘之亲四个字，你们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妹妹被火烧死，竟无动于衷，你们冷血冷情与草木何异。如今在下手中这区区百银纹银，竟买回你与妹妹的情意？难道这兄妹之情，只值这百两银子？” 听闻此言，人们慢慢的低下头，人群之中一对老夫妇在垂首落泪。 杨戬转身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迈过柴堆，来到水猪面前，伸手解开绑她的铁链扶她走下来，而后将手中的银两交到她手中：“水姑娘，杨戬今日向姑娘提亲，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我，我……”水猪一直感觉自己在做梦，难道面前这位俊秀儒雅，有如神人一般的男子真的愿娶自己为妻？此时耳边却响起杨戬低低的声音：“姑娘暂且应下，杨某不会污了姑娘的清名。” “我会害了你了？”水猪迟疑的说道。 “世人皆传杨戬乃天上灾星转世，姑娘可是怕在下连累于你？” 杨戬此言一出口，人群之中一片哗然，好事之人凑近的都尽量往远处避闪。 水猪轻咬下唇，点头应道：“杨公子若不嫌小女子貌丑，小女子愿侍奉公子，白头到老。” 杨戬帮她理了理头发道：“即如此，我二人就拜堂成亲，只是杨戬上不跪天，下不跪地，请姑娘海涵。” “夫唱妇随，夫君不跪，为妻的也不跪。”水猪也帮杨戬整了整衣衫，算是一种婚前整妆。 杨戬拉着她手跪到江边：“我二人无需主婚，只拜这媒人三拜。” “好。”二人手拉起手，跪倒在江边，拜了三拜。 沉香咯咯笑着上前抓着水猪的衣服，生生的赖在她的怀里。 “沉香，叫舅娘。”杨戬教道。 “娘。”小小的沉香生生的省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字，叫的水猪面红耳赤垂下了头。 “我们回去吧。”丝毫不理会呆怔的这一江边的人，拉起水猪，抱起沉香转身欲走。 “相公，可允我拜别爹娘？”水猪低声问道。 杨戬看了看那对老夫妇道：“好吧。”他拉起水猪来到他们面前，水猪刚要下跪，却被杨戬拦住，而后与他躬身一礼，抬首道：“这一拜，是水猪拜您二老生养之恩，拜而不跪，是因您不该起杀女之心。俗语说‘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自这一拜之后我二人与您二老再无半点关系。” “猪儿？”老妇人怯怯的叫了一声。 “娘。”水猪垂下头。 杨戬道：“您这女婿乃灾星转世，不能连累于您，自此后之，水姑娘在杨戬眼中视若如掌上明珠，故此再更名为珠，珠玉之贵。” “相公？”水珠抬起头，眼神中说不尽的感激与依恋。 “珠儿，拜别母亲后我们回去吧，莫要连累了他们。” “娘，珠儿走了，自此后嫁夫随夫，您就放心吧。”说完又拜了一拜，转身抱起沉香，跟着杨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第十七回 掌上之珠 回到破庙杨戬看了看断壁残垣道：“你看我这头上无片瓦可遮风挡雨，脚下无寸土可置家安身，让你跟我来受苦了。null$ 奇 书 网 ” 水猪轻快一笑：“你我有双手，哪怕不能安身？” “水珠，我有一事相告，不知你能否答应？”杨戬说的有些为难。 “公子可是愿认水珠为妹，而非娶水珠为妻？”水珠笑声问道。 “这，你如何知晓？”杨戬十分意外的问道。 “呵呵，其一公子与水珠虽江前三拜，却未行夫妻之礼。其二，公子与水珠易名，猪变珠字，视珠儿为掌上明珠，夫妻之诺，乃同甘苦，共患难，没有明珠之说。” 水珠有条不紊的分析令杨戬十分意外，他只道这珠儿善良，今日方知这珠儿乃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水珠姑娘，杨戬并非嫌姑娘相貌平常，只是杨戬命运难测，未来不知将有何种变故，只怕连累姑娘。” “公子不必解释，珠儿都明白，能得公子相救，水珠此生愿追随公子，至死不渝。” 杨戬知道多劝无益，便说道：“我家中有兄妹三人，长兄杨蛟，在下杨戬，妹妹杨婵，因家遭变故，家父，长兄，母亲相继离世，只有我与妹妹，水姑娘若不嫌弃，杨戬愿视为亲妹，按家排行第四，不知你可愿意？” “公子名杨戬，公子之妹便是杨婵？”水珠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不错。” “杨公子，水珠有一事请教。” “请讲。” “为何公子兄妹与二郎显圣真君兄妹同名？” 听到水珠问出这句话，杨戬微微一怔，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更没想到这水珠竟如此博学，千年时光，凡间之人大都只知其封号，并不知道他的姓名，没想到这水珠竟然知道，他想了想反问道：“姑娘如何得知二郎神兄妹的名姓？” “我自幼孤单，唯好读书，祖上藏书丰富，我从小就代管书房，所以就读了一些，书中有记载二郎神兄妹的传记。”水珠实话实说。 “这，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水珠见他言词认烁，知道他不愿意说出实情，也不逼问，提衣跪倒，大礼相见道：“请恕小妹无礼，如此二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四妹请起。”杨戬伸手相扶，微带笑意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二哥。”水珠眼中有着说不尽的感激与幸福，二十年来最渴望得到不过就是一个父母或兄长一个关怀的眼神吗？ 杨戬看了看破庙指着自己的神相笑道：“你看这破庙，除了他和你昨夜留下的干粮外，粒米皆无，我们该如何度日？” “二哥不必担心，小妹自幼与仆人家奴为伍，种地织布，什么都会，你不必担心。” 水珠说着，便开始收拾起破庙里的柴草，一会工夫已经差不多干净了。收拾好这些她转身出门道：“二哥先歇息一会，我出去找些野果，干粮留给沉香。” 天近傍晚时，她背回来一个小口袋，右手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些野果。 看到她回来，杨戬提着的心算是放了回去，看着手里的布袋杨戬问道：“这是何物？” “稻种，我们得吃饭啊。”水珠欢天喜地的说着，坐到杨戬对面。 “让四妹受累了。”杨戬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道：“还有人敢卖给我们东西吗？” “我是换化妆成一个男人，悄悄去买的。”水珠有几分得意的说道。 这时杨戬才注意到，她前额挡着长发，脸上黑一道，红一道，正好把那块胎记给掩住，一身男子的装束，粗布麻衣，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样是回来之前重新梳了梳，但没有梳的太好。 “四妹跟了二哥，真是太亏待你了。”杨戬十分愧疚，自己手下有十万天兵，杀妖除魔未逢敌手，但对凡间生活却一窍不通。 “二哥，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以后这二郎神的破庙就是你我的家，小妹但凡有一分余力，也要帮助二哥将沉香扶养**。”她开心的逗着沉香说道。 “如此多谢妹妹了。” 以后的日子，水珠教杨戬修缮门窗，在庙后开出一块荒地，打水种稻，自己织布纺纱，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每天还把二郎神破败的神相擦的干干净净。杨戬问她擦他作甚，她告诉杨戬，二郎神与她祖上有恩，如今又借他的庙宇安身，是他们的大恩人，自然要好好对待，等将来有了钱，还要给他上香，重塑金身呢。 杨戬早已换上粗布麻衣，正在地里用锄头翻土，听罢她的话莞尔一笑道：“如果给他重塑金身，麻烦你把他塑的俊秀一些。” “那是为何？” “放在家里，看着也舒服，如果二哥真长的像他，怕妹妹不把二哥打出门去。” “二哥，你敢嘲笑小妹丑陋，看我怎么整治你。”她捧起桶中的凉水向杨戬淋去。 杨戬一边躲闪一边道：“二哥知错了，知错了，妹妹饶了我吧。” 水珠停了手，笑了笑继续舀水浇菜，二人正在说笑，小沉香摇摇晃晃的跑过来奔到杨戬脚下道：“爹爹抱。” “叫舅舅。”杨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把他抱起来。 水珠摇了摇头，真是拿他们没办法，他坚持叫爹，他就坚持做舅，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沉香已经十岁了，看着慢慢长大的沉香，杨戬眼中越来越多的是留恋与不舍，这种日子虽清苦平淡，却其乐融融。自从家变之后，这种快乐而单纯的日子，对他而言已是奢望，无穷尽的追杀逃亡，痛苦俳徊，良心权谋，责任亲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声声谩骂，字字诛心，他就在那一片谩骂声中做了八百年的司法天神。冰冷冷的真君神殿，那一片冰冷冷的月光，自己的心除了三妹从来就没温暖过，后二十年亲人误解，强敌处处，更是让他举步维艰，每走一步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个失神就会害了亲人，害了三界众生，可到最后被害的依然是自己最亲的人，受苦的依然是自己小心守护的三界。 “二哥，想什么呢？”看到杨戬又坐在庙外，对着天上的明月呆呆发怔，水珠便取出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肩上。 “没事。”杨戬看了她一眼道。 水珠坐到他身旁，也看着天上的月亮，慢慢一片阴影一点一点的将月色掩盖起来，明辉越来越少，最后陷入一片黑暗，城里照例响起了敲锣的声音。 “二哥，为何会有天狗食月啊？”水珠好奇的问道。 “那是因为哮天犬找不到二郎神。”杨戬不经意间说出了这句话，这只傻狗又跑到月宫闹了，十年了，每年的这个时侯，他都会把月亮吃了，再吐出来。 “哮天犬，他怎么会找不到二郎神？”水珠追问道。 杨戬温文一笑道：“或许二郎神把他丢了吧？” “丢了？二哥，二郎神一定很粗心，要么怎么会弄丢自己的狗。”水珠取笑道。 “是啊，他真的很粗心。”杨戬说的很自责也十分落莫。 “二哥，你总是有这么多心事。” “呵呵，不知北方战事如何？”杨戬问一边的水珠。 水珠知道杨戬关心战事，每每进城总会打听最新的消息回来告诉他，听到他问水珠便道：“大宋对金束手无策，上月金军攻入汴京，掠走了徽钦二宗，据说被押在上京坐井观天了。” “何为坐井观天？”杨戬不解的问道。 “就是修了一个地牢，抬头只看到井口大小的一块天。” 听到水珠的解释，杨戬心道，这金人的主意倒很怪异。 水珠继续道：“金人地处蛮荒，少有教化，如遇反抗便要屠城，连几岁婴儿也不放过，大好河山战火处处，饿殍遍野了，灌江城中已涌进许多灾民，真是可怜。” 杨戬看向遥远的天际，喃喃自语道：“你对三界生灵竟如此冷漠，难道你真的不知，就这些在你眼中如同草芥的生灵，才是支撑三界的基石？” “二哥，你在说什么？”水珠轻声问道。 “没什么，四妹快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好，二哥也早休息。” 第十八回 战祸流民 王母下凡已经十二天了，瑶池内玉帝一个人在独自己饮酒，玉液琼浆在琉璃盏内闪动着琥珀色的光泽，随着他的手在轻轻摇动，迷离诱惑，他轻轻的喝了一口，并不着急的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null$ 奇 书 网 微眯双目紧盯着手中的杯子，却从那看似醉意朦胧的眼中射出道道精光，似是那杯中正有一人与他对峙一般。 “外甥，受了那么重的伤，会跑到哪去呢？”玉帝的口气好像是关心。他轻叹了一声道：“你太不听话了，受了伤应该到舅舅这里来养伤，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右手执盏，左手袍袖轻挥，面前出现了一面铜镜，古老的铜镜闪出岁月的幽光，更显出因为岁月积蓄下的无边的法力，只是这法力似被镜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咒困在这镜中，得不到释放，使得古镜看起来苍白，诡异。 玉帝微微一笑道：“你想出来？呵呵，朕无能为力，因为锁你的不是别人，是伏羲神王的血咒，无人能破解。” 灰暗的镜面上泛起一层古铜色的波纹，波纹越来越密好像连旁边的空气都跟着波动起来，渐渐铜色的镜面变得透明，小小的铜镜里幻化出来的竟是开天辟地，苍海桑田，三界众生，人间百态。慢慢的铜镜里幻出一团浓雾，这浓雾直从镜面溢出，溢到镜外变**形。黑发束于脑后，细眉入鬓，凤目狭长，面白如纸，一身紫袍。他来到玉帝面前躬身一礼：“请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呵呵，朕想知道朕那外甥在哪里？”玉帝浅浅的喝了一口酒道。 “蚩尤明白。”来人紫袍一挥，镜中景物开始变幻，高山流水，云起云落，可是变幻到最后，镜面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 玉帝皱起眉头不满的说道：“你没找到。” “回陛下，杨戬已脱出神骨，是一凡人，他没有法力，蚩尤找不到。” 玉帝轻轻一叹道：“你下去吧。” “是。”蚩尤转身没入镜中，玉帝再一挥袖，原来立镜子处已空无一物。他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琉璃盏，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杨戬，朕的好外甥。” 杨戬在华山受伤，到现在已然十日，在下界已经十年了。他想近千方百计打听他的下落，却音信全无，无奈之下他才拿出伏羲封印蚩尤的玄古镜，此镜可通古达今，更因为有了蚩尤的灵力，能知神界万物，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杨戬居然敢脱去神骨，藏到凡间去，看样想要找到他，必须想别的办法。 清晨露重地湿，杨戬朦胧中感觉有人动了一下，他翻身坐起，发现沉香已经不在身边。 “沉香？”杨戬心惊的叫道。 “爹，我在这里。”一个十来岁小孩跳进庙门，虽是粗布衣裳，却生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双黑眸犹如漆点，好像天上的仙童一般，此时背上正背着一大捆干柴。 杨戬揉了揉额头坐起，昨天睡在太晚，今早就睡的沉了，他埋怨道：“为何这么早就跑出去？” “爹，你昨天太累了，姨娘起来时发现柴火不够，我就瞒着你们去打些干柴回来。”沉香放下手中的柴草扶杨戬站起来。 听到沉香这么说，杨戬才注意到水珠也没在，忙问道：“你姨娘呢？” “您不用担心，我姨娘进城里了，说要买鸡我吃呢？”小沉香笑嘻嘻的说道。 杨戬笑了笑摸着沉香的头，这孩子与先前大不一样，非常懂事，勤学好问，也能吃苦，唯一没变的就是喜欢吃鸡，百吃不厌。 “爹，您歇着吧，今天早上我下地干活。”沉香把杨戬按到床上，自己又去拿锄头。 “呵呵，不用，你还小呢，先去读书吧。”杨戬说着站了起来，接过比沉香高一倍的锄头，转身出门。 “二哥，不好了。”杨戬刚要下地，就听水珠叫着跑进来。 “四妹，怎么了？”杨戬扶住跑的气喘嘘嘘的水珠问道。 “二哥，城里来了许多流民，可是流民太多，发生了瘟疫，所以官府不让他们进城，现在城外病倒一大片了。”水珠擦着脸上的汗水道。 听到她的话，杨戬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说完领着沉香和水珠向灌江城走去，这十年来他第一次走出二郎神庙。 到城外很远就见倒了一地的灾民，上有八旬老翁，下有襁褓中的婴儿，个个骨瘦如柴，满脸菜色，无力的堆在城门口，沿着城墙边排开，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一个孩子还有**着母亲的乳汁，而那母亲却早已离开人世，景象凄惨无比。 杨戬抬头仰望苍天，双拳紧握，关节赤白，心中暗恨，你已经猜到了吗？他这样做就想逼我出来吗？只为杨戬一人，竟连累这些无辜的凡人，你于心可忍？这样的三界之主，留之何用？可是无论如何我杨戬现在也不能回去，不单单是为了沉香，更是为了这三界生灵。 “二哥，怎么办啊？”水珠望着他，立在这天地之间，隐隐的透着一片萧杀之意。 沉香看着面前这些灾民，泪水轻轻的落下来，慢慢的走过去抱起那个正在吃奶的婴儿。 “沉香。”水珠扶住他的肩膀轻声唤道。 沉香抬起头看着杨戬道：“沉香不忍看他们受苦，沉香能感觉到父亲心中的伤痛。” 杨戬微怔，回首对水珠道：“四妹，家中可有口粮？” 水珠点点头：“有。” “全拿出来。” “好。” “草药呢？” “也有一些。” “四妹，你先回去，马上支锅熬粥，再把那些草药缝进布袋扔家中的井里。”杨戬简短的传出命令，这一瞬间让水珠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还有一种将帅之气。 “好，那我先回去。”水珠转身先走了。 “你们都跟我走。”杨戬高高仰立在这些灾民面前，没有过多的言词，只是这样静静的说道。 灾民们看到他，缓缓的睁开疲惫的双眼，昏黄的目光中燃一道求生的火焰，不知不觉就信任了他，服从他的命令。 沉香抱起孩子紧跟在杨戬身边，二人转身向破庙走去，身后灾民撑起疲惫的身体，扶老挟幼，慢慢的跟上来。 月上中天，白天忙了一天，水珠和沉香累的倒头就睡，庙里庙外的灾民吃饱了一些，也都沉沉睡去，杨戬见所有人都睡着，自己悄悄坐起来，小心的摸到井边。 墨蓝色的天空，月色正明，明亮的银辉宛若天地间至情至悲的一滴泪，静静的洒在这片充满灾难土地上。 杨戬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你若知我心中悲苦，也不枉我望月千年。”他轻轻的抽出匕首，刀锋闪过，滴滴鲜红闪着银芒落入井中，打碎了水中的银盘，激起道道涟漪。 清晨水珠早早起来打水熬粥，救济灾民，杨戬与沉香也起来帮忙，灾民每碗的清粥里飘着淡淡的草药味，吃在口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 饥饿的人们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只是一碗粥下肚，突觉得神清气爽，体几一股浊气随着朝露呼出体外，染病之人转瞬之间便康复如初。 灾民们都站起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看，我看你，不知何人想起来说了一句：“这里是二郎神的庙，一定是真君老爷显灵，救了我们。” 这句话似乎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齐齐涌进正殿，跪倒在二郎神破败的神相前，叩头拜谢。 看到这些人，杨戬笑了，只是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第十九回 震灾钱粮 烽烟战火，焦土处处，灾民走了一些，又来一些，有杨戬管着官府倒乐得清闲。null$ 奇 书 网 家中存粮越来越少，十年积蓄半月间便仓空谷散，今天就要断粮了。 “唉！想我杨戬也会为这糊口的粟米发愁。”对着夕阳，杨戬自自己暗叹。 “呵呵，我的大师兄，你又饿肚子了？”他叹息声刚刚落下，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嘲讽的声音，这毛绒绒的猴子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他杨戬心中一暖，他定是知道自己有难处，才现身出来，只是哪吒说的真对，这猴子哪都好，就是嘴太损了。看到离破庙不远，杨戬拉他到一边，指着庙里庙外的灾民道：“变个样子，别吓到人。” “哈哈，大师兄啊，虽说俺老孙长得没有你俊俏，可俺当年在花果山上也被称为美猴王，怎么就能吓到人啊？”孙悟空竖起自己毛手指头笑道。 “你爱变不变。”杨戬转身往破庙而去，不去理他。 “好，好，我变。” 这猴子说变就变，杨戬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绝色的仙女，仙女却猴模猴样对他一笑道：“怎么样，俺老孙变得好看不？” “这个不行！”杨戬转身继续走。 “行，行，我再变。”说着孙悟空再一转身，变成一个富家公子，看眉眼倒是清秀，跳来跳去依然是猴子的样。 “唉！”杨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当初师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收个猴子当徒弟。 “你别老长吁短叹的，俺老孙有让你这么犯愁吗？”孙悟空不依不饶。 “您乃堂堂的斗战胜佛，我杨戬一介凡人，怎么敢……” “行行行，您就饶了吧，我们言归正传，是不是遇到什么解不开的结，过不了关了。”孙悟空最怕杨戬给他装可怜。 “这次还真是有事相求。” “呵呵，难得您能求俺老孙一次，快说，快说，俺老孙保证有求必应。” “我要震灾的钱粮。”杨戬找着庙里庙外的灾民说道。 “哈哈，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事呢？不就这点小事吗，好说，好说。”孙悟空眼神一转道：“只是大师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说你也是天上堂堂的司法天神，至于为了这些凡人如此伤神吗？何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佛家更讲究报应轮回。” 杨戬淡淡一笑道：“杨戬未入空门，自然参不透佛家真谛，但杨戬知道，即使这些凡人，也是父母所生，精血所化，能救一分便救一分，岂能眼看他们白白冤死。” “怎么你这话倒比我这和尚更有道理？”孙悟空挠挠手道。 “那是因为胜佛能放下世间一切俗世烦恼，杨戬却身在万丈红尘，看不透，也放不下。” “好说，好说。”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庙里，眼看跟着杨戬进来这个富家公子，这些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见杨戬回来，沉香和水珠迎了出来。 “爹，您去做什么了？沉香可担心你了。”沉香很懂事的拉住杨戬的手。 “没事，舅舅只是出门转转。” “嘻，哈哈，都十年了，你们爷俩还这样僵着呢？”孙悟空一见沉香顿觉亲切，就忘了装腔作势了，露出了本相。 对于孙悟空的样子，沉香倒没觉得奇怪，反而是一种莫名的亲近，很自然的就跑到他的面前，与他亲热。孙悟空见此冲着杨戬一挤眼，意思就是，这也我的徒弟，怎么着都认俺这师父。 “沉香，不要缠着孙叔叔了，让他跟舅舅办点事，一会再来跟你玩。”杨戬看不惯这猴子的得意样，特别是对沉香。 “好。”沉香听话的从孙悟空的掌下蹿出来，又忙着去照顾灾民了。 “水珠，我们去粮仓看看。”杨戬指着庙后那个简易的仓库道。 “哎。” 水珠带着杨戬与孙悟空来到后面的粮仓，里面干干净净，连一个米粒都找不到。水珠道：“做完今天的晚饭，就这样了。” “水珠，你去忙吧，我与孙公子在这里想想办法。”杨戬打发走水珠。 “是。”水珠转身离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那个猴模猴样的孙公子能想出什么办法，只是觉得他们十分古怪。 “大师兄，你还嫌这妹子不够麻烦，居然又收了一个。”孙悟空指着水珠的背影道。 “这十年来亏得这妹子照应，否则我还真就饿死也不知了。” “呵呵，要说你这个丑妹子对你还真是好，比三圣母也差不多。” 杨戬一笑：“这钱粮之事，可就交给你了。” “好说，好说。”说着孙悟空就要施法。 “等等，要做的天衣无缝。” “你就放心吧。”孙悟空大袖一挥，仓库之内便是满满的粮食，旁这是一箱箱的银两，足足千两有余，虚空画了一道符咒贴于仓库门头之上，这才收了法力，他回头问杨戬道：“大师兄，这些可够了。” 杨戬点点头：“应该能应付一阵了。” “没事没事，不够了，有俺老孙，就是你舅舅的银库都能搬来。” 听他说到舅舅两个字，杨戬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骂了一声死猴子。 孙悟空见杨戬皱眉，知道是因为自己提他“舅舅”两个字，心里也有些后悔，他想了想道：“大师兄，俺老孙的胜佛洞实在无趣，想在你这庙里借住几日，你看可好？” 听到他的话，杨戬岂能猜不到他的心思，他虽看似洒脱，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说留下散心，一半也是想帮自己照顾这些灾民，另一半还是为了他的宝贝徒弟。 “胜佛愿屈就小庙，是杨戬的荣幸。” “行了，行了，你别再给俺老孙来这套，今天啊，俺就不走了。” 孙悟空在庙里一住就是十天，人们都很奇怪，这个看似很干净的公子哥倒很随意，就是有时侯像猴一样，特别是和沉香在一起的时侯。孙悟空一边和他玩耍，一边教他一些武艺。这天猴子突然对杨戬道：“沉香可比以前懂事多了。” “怎么说？”杨戬一边照顾灾民，一边问道。 “我原来教他时，发现他天赋异禀，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可惜就是毛病太多，做事毛燥，爱耍小聪明，好炫耀，还很懒惰。”孙悟空数落着沉香以前的缺点。 他知道沉香以前这些毛病还真没少给这猴子惹麻烦，光地府那十万恶鬼也不知让他费了多少事，想到此杨戬笑了笑：“现在呢？” “现在沉稳了，做事用心了，变的有心计了。” “心计？”杨戬不相信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计。 “真的，以往教他武艺，是你我连逼带吓，他才学了那么一点点，可是现在，他竟然想着法的往外套俺老孙的本事。杨兄，你真比那书生会带孩子，还不如那时就把沉香给你养，得少费多少事啊！” 杨戬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出声。 孙悟空无聊的说道：“就连这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也越来越像你，真是无趣。” 靖康之难后，赵氏宗族几乎被灭，唯徽宗九子康王幸存，于应天府登基称帝，再迁都临安，恢复大宋国号。然新皇登基并未得到天地眷顾，反倒是战火更频，天灾**更甚，灾民随着宋朝败军，齐往南逃，此时二郎神庙方圆一里之余，全是灾民。好在有孙悟空施法，二郎神庙后的粮仓，早取晚满，银两用完再生，救济灾民还能应付。只是，瘟疫越来越重，看着满院的病人，杨戬明白，瘟神所布瘟疫，就是天上的灵丹也未必会有用，他还在逼自己。 天上月色正明，八月时节，月桂飘香，乘着月色，杨戬又站到井边，望着天上明月，那个清冷的身影，那一抹自殇的微笑，时时能勾起他心中的涟漪，可是终究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他们都太冷了，太绝了，只将对方都刻进骨里，却不会放弃。 慢慢他再抽出匕首，一滴滴散着银芒的鲜血落进清凉的井水里，深深的再没有一丝波澜。 第二十回 草民知恩 “爹，你在做什么？”杨戬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一个低低的声音问道。null$ 奇 书 网 “沉香？”杨戬匆忙的抽回手腕。 “爹，这是怎么回事？”沉香的声音不高，但眼中写满了焦急。 “沉香，你回屋去，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舅舅再告诉你。”杨戬轻声哄着他。 “不，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一岁了，之所以这井水能解去瘟疫，是因为滴了您的血，可是，您一个凡人，您的血怎么可能解去这么重的瘟疫，爹，你究竟是什么人？”沉香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沉香，等你长大了，舅舅会把所有的事都对你说明白，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回屋里去。”杨戬安慰着他。 “您可以不告诉我，但您身上有多少血可以解瘟疫啊？” “舅舅没事，你快回去吧。”杨戬试图把他推回到屋里。 沉香突然推开他的手问道：“无论您是我的父亲，还是舅舅，我们都有血缘之亲，您的血可解瘟疫，那么沉香的血是不是也能解去瘟疫？” “你胡说什么？”杨戬眼神忽然间变得严厉无比，他不能让沉香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点。 “爹？” “如果不想让人把我当成化解瘟疫的解药吃了，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杨戬沉声低喝。 忽然四周片安静，安静的好像不对劲，就连呼吸也都安静了下来。 “恩公！”不知是何人叫了一声。 “恩公！”一瞬间所有人都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杨戬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恩公，我们都看到了，您就不要瞒着我们了。”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起来，走到杨戬与沉香面前道：“上个月，月圆之时，我就看到你偷偷的来到井边，但我不知道您在干什么，我便与他们说您要害我们，所以今日月圆之时我们都假装睡着，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你来到井边竟是为了给我们解除瘟疫，老朽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人莫怪啊！” “老人家哪里话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放尽杨戬一身血，便能救天下苍生，杨戬万死不辞，只是杨戬还有事未了，不能轻绝自家性命。”他说着把老者扶起来道：“快都起来吧。” “恩公，我们知道您是干大事的，可是您能为了我们这些小民放血治病，我们不知该怎么感激你啊！” “这本就是杨戬该做的。” “杨恩公，您从今后就不用往这井中滴血了。”突然间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道。 “此话怎么讲？” “您有所不知，我在军中受伤，染了瘟疫往这边逃来，半路上就要不行了，正好遇到一个老大娘，她说她在二郎神庙住过，身上染了神明的灵气，她就滴血为药，把我瘟疫治好了。我想好了，我就在这里安家落户，种地糊口，遇到染上瘟疫的就放点血给他们，他们也就好了，他们好了再遇到染瘟疫的，再让他们救，要么，就您这体格，用不了一年半载，还不把血都放光了。” 随着他的目光，人们才注意到，这个让灾民们有衣有食的恩人，身体当真纤弱，加上这半年来为灾民滴血除瘟，苍白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他们感恩的眼神，杨戬心中一热，凡人确是贪嗔轻信，可是他们也同样会感恩知情，这些人所需的不过就一屋一衣一饭而已，可叹这天地间的主宰们，竟连这点卑微的要求也不能满足。“也好，杨戬在此谢过了。”他微施一礼。 “杨恩公不敢。” 瘟疫越传越广，灌江城中也有许多人感染了瘟疫，加上天灾不断，官府又苛以重税，以至平常小户人家，家家断炊，户户断粮，有不少也偷偷的跑到杨戬那里，杨戬假装不知，也便收留下来，于是这二郎神破庙聚集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这天一早，水珠无精打采的从外面回来，神情恍忽，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熬粥时水放多了，米放少了，一会把忘了添柴加火。 “四妹，你怎么了？”杨戬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啊，没，没什么。”水珠被叫的惊醒，忙站起擦了擦手上水道。 杨戬看出她心中有事，便说道：“你是我妹妹，如果遇到难事，你该告诉我。” “二哥，其实，那个，就是，就是……”水珠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事，说吧。” “我父母感染了瘟疫，又不好到庙里来，所以，所以……”水珠声音低的只有她一个听到。 杨戬轻轻扶住她肩膀：“四妹，这有何为难，父母亲情，人之固有，又不是错事。” “二哥！”水珠抬起头，双目含泪道：“可是他们说死也不愿到这庙里来，说是没有脸见你。” “他们年事已高，住到庙里的确不便，这样吧，你用井中水熬上一些粥给他们送去。” “这？”水珠有些愧疚犹豫。 “快去吧。”杨戬平静的催促着他一声，回身继续做手中的事情。 “好。”水珠去打水熬粥，然后送到城里，过了一会她高高兴兴的奔了回来，告诉杨戬，他父母的瘟疫好了。 眼看瘟疫横行，水姓族长悄悄的溜进州府官衙，走进州官的书房，看着面前的父母官，脸阴的可以刮下两层霜来。 族长小心道：“大人，您看这场瘟疫越传越利害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怕也不能免灾啊！” 这州官姓钱，五十多岁，身宽体胖，一脸横肉，此时也正为此事发愁，听到族长问，便不耐烦道：“那怎么办？我家家丁都倒下两个了。” 族长靠近州官小声道：“不知大人听闻没有，郊外有个二郎神的破庙。” 州官横了族长一眼：“听说了。” “大人有所不知啊，听说这半年来二郎真君显灵了，庙后仓中粮满银足，早取晚进，养着上千灾民都顿顿能管饱。” “真的如此？”钱州官有些不相信。 “千真万确，前几日我派管家混到破庙里，确是顿顿管饱，还送粮种银钱，助他们安家落户。” 钱州官胖眼一翻捋着胡子道：“如此可是真神了。” “还有更神的呢。”族长说的更加神秘。 “怎么回事？” “最神的是，凡是得了瘟疫，只消往这破庙一住，不消几日便病愈如初，神清气爽。” “呵，你此话当真？” “当真，老朽已虚度七十二个春秋，什么奇怪之事都曾见过，可唯独没见过这等怪事。” “你有什么主意？” “大人，如果把那二郎神的破庙据为己有，那还怕什么旱涝蝗灾，瘟疫横行吗？就是街上的人都死光了，你我也会安然无恙。”族长眼中闪出阴狠的光来。 钱州官听到他这句话，有些为难道：“可是破庙里不是住着那个灾星和他的丑婆娘吗？他们已经住了十来年了，怎么会轻易把庙让给我们呢？” 族长把嘴到钱州官的耳边小声道：“我们就如此……”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正端着茶具站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话，匆匆转身离开。 杨戬正与水珠忙着照顾新聚集的这灾民，庙门突然咚的一声被撞开了，跌跌撞撞跑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直扑到杨戬怀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怎么回事？”杨戬扶住她。 “恩公，快走，钱大人和族长他们来抓你们了。”小姑娘气喘嘘嘘的说道。 “你说什么？他们为何要抓我们？”杨戬问道。 “好像说你们是什么金人的奸细，还说是庙宇中有妖邪做怪，这瘟疫就是妖怪弄的。”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不太清楚。 杨戬回头对水珠道：“事不宜迟，你快收拾东西，叫上沉香快走。” “他们也不能目无王法啊？”水珠叫道。 “王本无法，何为王法？快，你带上沉香先走。” 水珠见事情紧急，虽担心杨戬，可是沉香还是孩子，她想了想转身进了大殿。 杨戬安排好她们，回头对在场的灾民道：“快跟我来。” “恩公，您快走吧。” “不要多说，快跟我来。”杨戬顾不上许多，举步便往庙后走去。 “爹，我们一家生在一起，死在一处，沉香绝不独自逃生。”沉香从正殿内猛冲出来，紧紧的抱住杨戬。 “沉香，跟你姨娘先走。”杨戬拉开他，十分不舍的说道。 沉香倔犟的摇摇头：“爹，沉香死也要与您死在一起，决不独自逃生。” 他看了看沉香，又看看跟在身后的水珠，杨戬沉声道：“四妹，沉香就教给你了，一定要将他养大**，他二十岁时，一切就全明白了，他也定不会负你养育之恩。”回身却把沉香推倒在地，暴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如此任性？你可知道为了你的任性，付出了多大代价？”说完转身便走。 “爹，你我心意相通，如同一人，如爹爹遇有不测，沉香无法独活于世啊！”沉香的喊声自身后响起，杨戬身形一僵。 他想了想，回身将沉香抱起来，拉上水珠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不该绝于此，天又如何？”说罢大步向庙后走去。 杨戬来到庙后，撕去孙悟空留下的符咒，打开粮仓，钱粮按人分开，每个灾民都拿到今年的谷种与安身立命的银两，而后打发他们远走高飞。 看看空空如也的庙宇，杨戬不敢停留，带着水珠和沉香逃出庙去，可是刚刚走出去不远，后面的追兵便到了。 第二十一回 隔世故人 杨戬带着水珠和沉香一路奔逃，可是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他们带着孩子怎么跑，也跑不过官府的官兵，深深密密的林中，他们就藏在一堆杂树里，眼前是官兵手中明晃晃钢刀。null$ 奇 书 网 看样子不抓住他们绝不会撤兵。 水珠看着不远处的官兵，再看看杨戬与沉香，思虑此地虽然隐蔽，却不是长久之计，唯一地办法就是…… 回头再看向杨戬，单薄的双臂将自己与沉香护在胸前，幽黑的眸子的最深处燃烧着怒火。十年过去了，他竟然一点没有变化，岁月未在他脸上留下分毫痕迹，一样的俊朗，一样的沉着，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能确定他不是凡人，今日看来自己猜测是正确的，他对自己如亲生妹妹一样宠着，爱着，自己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想到此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猛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如一只山雀顺另一条路奔出去。 “姨娘……”沉香刚要张口，却被杨戬紧紧的捂住嘴。 水珠回过头，对他们二人微微笑了笑，转身跑进繁茂的林中。 “在这里，在这里。”官兵吵嚷着，一齐向水珠的方向追去。 杨戬想起她的笑容，很美，这是他看到过最美的笑。他什么也没说，咬咬牙拉起沉香向相反的方向跑了下去。 二人昼伏夜行，逃出蜀地，一路转辗到了临安，在一家粮铺里做管帐的先生，没有工钱，只管吃住，一呆就是近半年有余，杨戬算了算离开灌江口已经一年多了，虽然担心水珠，但也知道她已凶多吉少，只有等到二十年满，他与沉香归位之后，再报答这位四妹了。 “杨先生，收帐。”门外响起了老板的声音。 “知道了。”杨戬放下手中的书，到柜上把帐收了。突然一抬头看到这位客人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商人，面相和善，唇上一绺墨须，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他身边那两个粉玉玲珑的小姑娘，都是十一二岁的年龄，稍大一点的穿着一身粉裙子，小一点的穿着绿裙子，这两个女孩长得很像，可仔细一看又不太像。大一点的十分文静乖巧，小一点的却是古怪机灵。 杨戬一见这两个女孩，顿觉十分眼熟，特别对那个穿着粉衣服的女孩，可是他能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两的小丫头。 粉衣小姑娘一见杨戬，竟慢慢的自己走过来，不自觉的就凑到他怀前，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杨戬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他就这样抱过她。 “小狐狸。”杨戬一惊，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他记的哪吒说过，将他们托生到峨眉山下一户人家，是一对双胞胎。 “你这先生好生无礼，怎么能叫我家女儿小狐狸？”男子十分不满的说道，走过来将女儿抱走。 杨戬急忙松手，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她前世虽是小狐狸，可是她已经转生到平常百姓人家，张口叫人家小狐狸，在凡间是十分忌讳的。 “兄弟对不住，看到令千金，让在下想到一位故人。”杨戬微微施礼向那人道歉。 “难道你那故人是小狐狸啊？”那人还是很生气。 “这，真是失礼，让兄台见笑了。”杨戬没办法给他解释，只有继续道歉，千万别砸了这老板的生意。 看到父亲与杨戬生气，小姑娘焦急的拉着他的袖子道：“爹爹不要生气，是玉儿不好，是玉儿打扰了叔叔！” “姐姐，你总是这样，每次都替人家解释。”绿衣小姑娘不满的看着杨戬说道。 杨戬摇了摇头，她们没有多大变化，客人见自己的小女儿无礼便斥道：“香儿不许无礼。”而后将手中的帐目交到杨戬手里。 杨戬也不再多说，接过来按单下帐，倒也是十分利落。不知不觉中那粉衣服玉儿又凑了过来，很想与他亲近。 杨戬摸摸她的头，这个善良的小丫头，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咦！你的头发怎么是卷的，让我来看看好不好？”绿衣服的香儿不什么时侯竟然爬到的柜上，好奇的**起杨戬的头发。 杨戬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是对她更有一种歉意，不忍多加斥责，便耐着性子拉开她：“叔叔正忙着，你先下去。” “好吧。”小香儿悻悻的爬下来，可一会的工夫又爬了上去，她们的父亲又在外面忙着装车，顾不上他们姐妹二人，可怜的杨戬竟被她们折腾了手忙脚乱。 “玉儿，香儿，不许胡闹，快下来。”他父亲终于走了进来，看到姐妹二人低声喝道。 “是。”小姐俩个答应了一声，玉儿从杨戬怀里恋恋不舍的走下来，香儿则从柜上直接跳到地上。 “你们两个怎么这样顽劣？”父亲把二女拉在手里，抬头对杨戬道：“在下教女无方，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 “在下事已办妥，告辞。”说罢转身欲走，他不喜欢杨戬，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叫玉儿小狐狸，而是两个女儿对他那种莫名的亲近让他有些醋意。 “兄台且留步。”杨戬从柜后追出来。 “先生还有何事？”他有些不耐烦，不过看他教养还好，耐着性子与他说话。 杨戬问道：“在下想问，先生可住峨眉山下？” 那人有些意外：“你怎知我家住峨眉山下？” “这，是刚刚听老板言道，有位峨眉山的客人，想必就是兄台了。” “这样啊。” “是，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赵。” “赵兄，如此这两位千金便是赵兄的福气？” 听到杨戬又问到两个女儿，他不满的说道：“不错，这是在下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长女赵玉，小女赵香。” 杨戬点点头，如此他是真正的确定了，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道：“在下有件事想问赵兄打听。” “请讲。” “赵兄可听说蜀地灌江口有个二郎神庙？”杨戬问道。 “知道，知道，听说那二郎神庙甚是灵验，这几年蜀地瘟疫横行，多亏了这真君显灵，救了许多人啊！”说到二郎神庙，他的话就多了起来。 杨戬笑了笑：“我想向兄台打听，住在二郎神庙里有一家人，不知现在如何？” “唉！别提了。”听到杨戬提到这一家人，赵先生十分扼腕道：“真是好人没有好报应啊，听说那家人倒是好人，救济灾民，收留病弱，去年却突然被官府查抄，据说是窝藏了金军奸细，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散尽家财，遣散灾民，全家出逃，结果只有那男人领着孩子逃了出去，女人被官府抓了回去。” 杨戬关心的问道：“后来如何，官府把那女人怎么样了？” “唉，那女人被判了斩刑。” 听到他这话，杨戬悄悄握紧了左拳，虽然已猜到这样的结局，可听到这消息还是怒火满胸。 看到杨戬眼中杀气一闪即逝，他感觉好像是自己眼花，但却真真的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恐惧，便急忙说道：“原说是秋后问斩，可是到了秋后，人都被押上法场了，却又改判，改判到今年秋后问斩了。” 听到他的话，杨戬心情猛然一松，一丝难以查觉的微笑浮现在俊雅的脸上，那人竟有些失神，刚刚没有仔细看这管帐的先生，现在见这人一笑竟有如春风拂面，气宇不凡，看不出这小小的粮铺竟有如此人才。 赵先生微怔之间，再看时面前这先生已似先前，单薄的身材，一副冷淡的模样，略略施礼道：“多谢赵兄。” “先生多礼了，还未请教先生贵姓高名。” “在下杨戬。” 他们还没有说下去，突然从后面蹿出一个小童，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长的出奇俊俏，手捧着书卷直向这杨先生奔过来道：“爹爹，孩儿今天的书读完了，请爹爹过问。” “沉香啊，你等一会，舅舅马上就来。”杨戬看到沉香，满眼都是无尽的溺爱与欣慰，冷淡神情一扫而空。 沉香刚刚跑出来，正好看到这两个小姑娘，他怔怔的盯着赵玉，慢慢的竟落下泪水来。 “沉香。”杨戬一惊，知道他与小狐狸不一样，现在他魂魄虽被封印，可是他与小玉情深入骨，只要一点点记忆，都会唤起他的感情。 “哥哥，不要哭。”赵玉走过来，掏出怀里的丝帕帮沉香把眼泪擦去，可是明亮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情感的波动，纯净的如一湾清泉，她对沉香的关心只是出于同情，这一点杨戬看的清清楚楚，她不会再爱沉香了。 他心中一痛，缘起缘灭，看来这痛苦只有沉香一个人背负了。 “那么大男子汉还要哭，羞羞羞。”赵香看到沉香哭，便跳起来笑道。 “你？”沉香看到赵香，明显不耐，可是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香儿！”赵先生在一旁斥道。 “是，爹爹。”赵香退到赵先生身后。 赵先生看到沉香，从心底喜欢，再看杨戬，虽极力掩饰，可依然眉宇依然难掩那一份高贵之气。他想了想道：“杨先生，在下看玉儿与你家公子甚有缘份，不如……” “赵先生，缘份天都难注定，若真有缘份，他日必会相见，小儿女事我们不能强求。”说完将沉香拉入怀中道：“沉香，妹妹有事要走，你要懂事。” 见杨戬语气很死，赵先生也觉得自己提的也过于唐突，于是寒喧几句后便走了。 赵玉走出很远，还回头对他们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更多是对杨戬，而非沉香。 第二十二回 逼入朝堂 逼入朝堂 自赵玉走后，沉香的情绪明显不佳。null$ 奇 书 网 粮铺老板管吃管住，可是对于伙食已苛扣到极点，早上吃粥，午饭一人一碗米饭，一碟咸菜，晚饭依然是粥。 沉香已经十二岁了，正是吃饭的年纪，只有一碗米饭怎么够呢？杨戬照例把自己的米饭再分出一半，倒到沉香碗中。 “爹，我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吧。”沉香假装不看碗里的饭，站起来就要走。 “坐下，把这些饭吃完再走。”杨戬叫住他命令道。 “爹，我真的吃饱了。”沉香笑嘻嘻的说道。 “坐下，把这些饭都吃了。”杨戬的语气放缓。 沉香低下头：“爹，我把饭都吃了，你怎么办？” “舅舅每天就坐着记记帐，不像你，每天要读书，还要帮人扫院子”杨戬笑着说道。 沉香和杨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别扭的称谓，见杨戬这么说，便坐下，转眼饭就见底了。 “沉香，舅舅有件事要与你商议。”杨戬见沉香魂不守舍，知道他的心思，但这情爱之事丝毫勉强不得，这种痛苦他背负几千年，知道其中的艰辛，想一想也只好先与他说别的事。 “什么事？”沉香抬起头，看到杨戬又换上了副笑脸。 “今年是大比之年，后天便是龙虎之日，舅舅要去赶考。”杨戬平静的说道。 听到杨戬要去赶考，沉香微微皱了皱眉道：“您不是一直不屑与那些贪官为伍吗，为何要去赶考？” “因为你姨娘还活着，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 沉香点点头。 第三日杨戬领着沉香来到试场之外，这是最后一场殿试，高大的殿门外云集了全国的才子良生，只盼望着能靠自己的满腹经纶，换来一个锦秀前程。 时辰一到，朱漆大门准时打开，殿内富丽堂皇，雕龙画栋，奇花异草，雅香扑鼻，一片歌舞升平，丝毫看不出战火狼烟的痕迹，此情此景倒上杨戬想起天庭，想起玉帝懒懒的卧于轻纱缦帐内，外面是天女们曼妙的舞姿，一旁天奴斟满玉液琼浆，却丝毫不管下界众生之苦，不看一眼那些妻离子散，血流成河的景象。为了寻到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竟还降下天灾，让瘟疫横行。想这个人间的皇帝更为昏庸，京城为外敌所占，亲人为外敌所掳，却还有心情在这里花天酒地，正如一个书生写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的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他正想着，就听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有旨，举子进殿。”忽拉一下，秀才进士们纷纷进入殿门。 “等等，你可有秀才的功名？”突然一个文官将杨戬拦住问道。 “这，没有？”杨戬没想过要去考个什么秀才的功名。 “你不是秀才，不能进入殿试。” “大人，我初来京城，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也不行，你不能进去。” “大人，我，这……” “怎么回事？”就在二人争执之时突然从后面传进来一个声音。 那官员一听此声，马上跪倒在地：“下官参见贤王殿下。” 杨戬急忙转身，见走过来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浓眉凤目，额宽耳阔，身材适中，胖瘦适度，平平的一个凡人，每走一步却端出一股威严，似从心底流露出一股大气。 “你是何人？”那人打量着杨戬，灰色长衫，腰间一条布带，脚下一双黑靴。看他打扮那人笑了一笑，书生穿鞋，武将穿靴，这人倒有意思，长衫是书生样的，靴子倒是习武人穿的，可再往脸上看，却暗暗吃了一惊，眉如剑，目如星，鼻直口阔，一头微卷的长发，拢起一半扎于脑后，散下来的披在肩头，身材修长，举手投足之间散出一股超脱之气，如同那画中走出的俊秀男子，只是脸色微显苍白，身子太过于瘦弱了。再看他左手紧紧牵着一个小童，十一二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机灵俊俏，就如仙童转世一般。 “在下杨戬。”杨戬微微施礼。 他见杨戬神情冷淡，几个字间便有一股傲气，便对那跪到一旁那个官员道：“你起来吧。” “谢贤王殿下。”那个官员嚅嚅的站起来。 “怎么回事？” “回殿下，这人没有功名，要进殿试。”那官员指着杨戬道。 “这样啊！”他又上下打量杨戬一番，而后点点头道：“破此一例，让他进去吧。” “可是丞相大人……” “告诉他，就说是本王说的。” “是。”官员低头称是，转头对杨戬道：“你进去吧。” “好。”杨戬领着沉香就要进去。 “不行，这孩子不能进去。” “不行，孩子必须跟着我。”杨戬紧紧将沉香拉在手里。 那个贤王看了看他们二人而后对那官员道：“让他们进去，丞相问起来，还说是本王说的。” “是。” 杨戬迈进殿门，那人哎的叫了他一声，杨戬回头，那人轻声一笑道：“如果你拿了状元，请屈尊到城西八贤王府见我，本王赵青云。” 杨戬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入金殿。 进入殿试，每人一间小屋，分割开来答卷。杨戬打开卷纸，纸上的题目只有两个字“春日” 沉香看了看这题目轻蔑道：“由此二字就能看出当政者无心国事，一心寻欢作乐，让这天下才子到此，也只是为他写这奢靡淫欲之文，当真可惜了这些才子十年苦读，满腹经纶。” 杨戬意外的看了看沉香，怪不得孙悟空说了变化很大，今日这一番犀利刻薄却句句直中要害的说词确与前世的沉香不一样，更不像出于一个十二岁顽童之口。 “父亲，不用看了，这种文章，您随笔一挥，拿他个状元，绝对没问题。” “呵呵。”杨戬左手提袖，右挽羊毫，笔蘸香墨，略一思索，便落于纸上“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胡姬亦有节，春日当立志，轻风柔拂耳，壮士心亦坚……” 杨戬开篇便以汉乐府诗《羽林郎》的胡姬女出笔，转到春日，表明春日虽暖，却不能磨去壮士的雄心，大有唤醒这昏庸的帝王，莫再沉迷于酒色之意。 “好文采。”沉香看着杨戬笔下生风突然道：“想不到父亲竟能将这温窝软塌的题目写出金戈铁马之风。” 听到这话杨戬突然停了笔，想了想却把写好卷章扯起来柔成一团扔到一边。 “父亲，为何如此？”沉香不解的问道。 杨戬摸着沉香的头道：“沉香，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并非刚直不阿，宁折不弯的才为大丈夫，真正的男人要能忍辱负重，要会曲中求全，更要学会审时度势，你那孙叔叔曾教你一招功夫名叫‘四两拔千斤’不要小看这区区五个字，里面却奥妙无穷。” “可是父亲，这与你撕去文章有何关系？” “朝堂腐朽，大厦将倾，区区一篇文章焉能挽危亡于瞬间，此文若交上去，如只身御洪，粟沙入海，非但不能警醒当政者，反而会害了自家性命，更于大局不利。”杨戬缓缓的解释道。 沉香点点头：“我明白了，这皇帝已昏庸到极点，眼中除了声色犬马，什么也看不到了，父亲的文章交上去，只会让他反感，不会理解您的苦心。” 杨戬宽慰的笑了笑，提起笔来再次写来，只是这次所写就全是赞赏华美之词，但字句优美，文笔洒脱，又独有一番风骨，再加上他那一手刚劲清秀的字体，确是一篇锦秀文章。 杨戬刚刚吹干墨迹，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拜见丞相大人。” 丞相？莫不是他？他刚刚想到就见房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人，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身材瘦小，男人却是一张女人面，如果剃去唇的上的长须，这人就如哪家小妾穿了一身官袍一般，只有一双看似平常的眼中闪出狠毒与狡诈。 来人见杨戬持手而立，不满的哼了一声，外面跟进来的随从官员道：“还不快快拜见丞相大人。” 杨戬微微施礼：“杨戬见过大人。” “你见本官为何不拜？”来人阴冷冷的说道。 “大人，杨戬手持文章，此时乃圣人门下，当可不跪。”杨戬声音清冷，听不出是喜是怒。 他冷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没有功名，便进来殿试的书生？” “不错，正是在下。”杨戬回答的十分坦然。 “你可知没有功名，便来殿试，就是欺君之罪？” “大人，皇上欲选天下良才，有才者并非要头顶功名，只要在下腹中有韬略一二，便算不得欺君。”他言词不多，却句句夺理，让来人忍不住刮目相看。 “你倒说来看看，你腹中那一二的韬略是何物？”他仰首问道。 杨戬看了看他身边的官员和随从道：“在下在韬略只能与大人一人说起，听的人多了怕有不便。” “哼，狂妄之徒，胸无点墨，还想蒙骗本相，你且说来，也让他们听听。” 杨戬微微一笑道：“大人姓秦，单名一个桧字。” 第二十三回 钦点状元 听到杨戬道出他的名姓，秦桧微微一怔，可转念一想，天下谁人不知这大宋的丞相就是我秦桧，这书生只要打听打听便知道，也没有稀奇的。null$ 奇 书 网 杨戬见他的神情微怔一下，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便继续道：“大人印堂有一条红线，近来可曾受到惊吓？” 秦桧微一抬眼，双眉便不自觉的轻拧起来，杨戬道：“丞相大人乃吉人福相，印堂红线，必有血光之灾，大人近来诸事可顺，钱……” “住口！”旁边的一个官员斥道：“你这书生怎信口雌黄，大人贵为大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什么血光之灾？” 杨戬但笑不语，只是看着秦桧。 秦桧对随行的人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本相与这书生说上几句。” “是。”随行的官员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杨戬三人。 看着秦桧慢慢的走近，杨戬明白，要想拿到这个状元，除了文章还要有钱，上次大比之年，那个头名状元就是因为家中无钱给这位丞相大人送礼，所以，头名贬为落地。此时自己身无分文，要想拿到状元这个位子，必就要靠自己在天庭八百年的权谋之术。 “说，你是什么人，你背后的主谋是何人？”秦桧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十足阴狠。 杨戬淡然一笑道：“大人，在下若是有所谋，怎会把这些告诉您？”他口称在下，话语中便**一丝才子的傲气。 “你且说来听听，若说的有理，本相可既往不咎，若捕风捉影，说不得你父子二人就不必出这试场了。”秦桧语气很轻，却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大人，莫要为难杨戬，在下粗读过易经，常与人看看面相，刚刚的说词也是在下观大人面相而谈。” “你会相面？” “是。” “你且相来看看。”秦桧的表情稍有玩味。 “大人，您虽看似清秀，却是福贵之相，只是近来微犯星宿，诸事不顺。”杨戬说的很平静。 “何事不顺？” “大人财路不顺，官势微倾。” 随着杨戬短短的一句话，秦桧面色猛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道：“你继续讲来。” “大人，朝中大势皆在您手中的掌握，不过大人可曾想过，高宗皇帝贪图享乐，为何这些朝中大臣依然愿归附于他？”杨戬第一句话便论起国事，而且直言不讳的评论起当今的帝王。 秦桧微微一怔道：“你且说来。” “呵呵，那是因为那些前朝旧臣只有依附于高宗，才有收复江北之地的希望，而高宗也只有时与不时打出抗金的晃子，才能收拢住朝中众臣的心。” 杨戬的话让秦桧微微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他便继续道：“高宗皇帝并非没有心智，这主和与主战两派在朝中互相牵扯，让朝堂趋于一种平衡，这也不过是历代帝王所用的平衡之术，其实他也不喜欢打仗，只是需要大人做挡风伞，所以大人就成了众矢之地，您的处境岌岌可危啊！” “怎么讲？” “就是近一年来，蜀地瘟疫横行，朝庭屡派大人发下震灾银粮，大人自是不辞劳苦为皇上奔波，可大人哪知这背后有多少人在盯着您？” “不错，不过本相倒也不怕。” “大人自是不怕，不过有句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只怕这些人越来越多啊！” 秦桧点点头：“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杨戬笑了：“何况这里还有像八贤王这样位高权重之人。” “你？”此时秦桧真是吃惊了。 杨戬看他惊哑的表情，心里暗笑，八百年的权谋之争，如果连这一点机巧都看不清楚，如何能在司法天神的位上呼风唤雨，刚刚赵青云在殿门前那几句话中两次提到秦桧，皆有对立之意，他岂能看不出。 “丞相不必惊哑，八贤王虽势大，不足为患，大人提防在他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 “不错，老虎虽在前面，你能随时防备，而不能防备的却是老虎背后，那随时等待出击的狐狸。” 听到此秦松微微笑道：“即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相倒也不必再瞒你了，你说的不错，我扣下了一批震灾粮款，只是因为皇上要修缮御花园，但此时不知为何竟被赵青云得知，他紧咬不放，昨夜还派人夜入相府，盗走了一件琉璃花瓶，那是西域进贡的贡品。”他私扣贡品，暗吞震灾钱粮，难为他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其实那被盗之物，并非什么琉璃瓶，而是他与金朝兵马大元帅金兀术密谋的信件。 杨戬微微一笑问道：“大人可为此事烦恼？” 秦桧点点头：“不错。” “他们已经将此物交给皇上了？”杨戬问道，其实他也知道，秦桧权势冲天，区区一个瓶子，高宗知道也不过是斥责他几句，何以让他如此慌乱。 “还没有，他必是要等到明日早朝。” 杨戬突然没有接下话来，就这样沉默着。秦桧忍不住问道：“你可有一法，解本相此危局。” 杨戬看看手中的文章，微微一笑道：“大人，在下乃区区一介书生，如何能帮大人解此危局啊？” 秦桧会意，轻蔑一笑：“好，你若能助本相解此危局，这个状元就是你的了。” “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 “如此，杨戬谢过大人。” “有何妙计，你且说来。” “大人，在下听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之美，只怕美在那西子湖畔，此值春暖花开，山青水秀，正是最美的时侯。” “哼，一个西子湖，他怕早就看厌了。” “在下还听说，这几日西湖之上竟有仙女临凡。” “你的意思是拖的，让他看不到？” “这是大人的事。”杨戬并不多言。 秦桧想了想道：“这倒是个主意。”随即抬头看着杨戬道：“你不怕本相不把这状元给你？” 杨戬胸有成竹的说道：“不会。” “为什么？” “第一，大人需一忠心之人为您出谋划策，第二，当杨戬帽戴宫花之时，再将另一半计策献于大人。” “你？”秦桧仔细的打量他一番：“好，如此才是本相最需要的人。”说罢轻轻抽走杨戬手中的卷章，转身离开。 门咚的一声关紧，杨戬疲惫的坐到椅子上，手扶额头，这种权势之争最是累人，如果能选择，他倒宁愿像沉香一样，也回到灌江口也当个圆外。 “父亲，您没事吧？”沉香关心的问道。 杨戬累极的笑了笑：“没事，这个状元还真不好拿啊！” 第三日，朝庭张榜，杨戬独占熬头，钦点头名状元，此时高宗早已随着秦桧到西子湖畔去看天女下凡了，倒也省了这三叩九拜的君臣大礼。 夸官三日，杨戬身着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插宫花，脚蹬朝靴，跨下枣红俊马，面如玉，唇如朱，俊美儒雅，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先前总是粗布麻衣，落魄之态，贫弱之相，如不细看倒也不觉得出奇，今日官服玉带，收拾利落，才显出那脱俗的俊雅之气。老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说这是本朝以来最俊秀的状元郎了。可是这位状元却神情冷淡，黑眸深幽，丝毫看不出高中的喜悦，骑在马上，接受百姓的夸赞，似乎还有一丝不耐之色，还有最令人不解就是他怀前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粉白可爱，好像天上的仙童临世，只是一双眼眸与状元公一模一样，平静无波。 “你看那状元公真是俊美啊！”一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道。 “就是啊，若能嫁个这样的丈夫，女儿也有了依靠。” “可惜啊，人家连儿子都有了。” “做妾也不亏啊！” 听到这些话，杨戬面红过耳，却从心底羡慕人间这些凡人，夫妻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 第二十四章 重回蜀地 三日夸官刚过，他便急匆匆的挟沉香赶回灌江口。null$ 奇 书 网 秦桧焦急的应付了半月有余，怎耐高宗对这种天女下凡的游戏已经玩够了，玩够就闹着想要回宫了。秦桧无奈，只好夜半无人之时再去寻杨戬，到了杨戬所住的客栈一打听才知道他在好几天前就回灌江口了，仆人回来告之秦桧，把秦桧气的双眼翻白，可仆人告诉他，状元公走前给丞相大人留了一封信。 秦桧忙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行大字：“天女变刺客，真亦假成真。” 秦桧盯着信纸好半天，突然道：“好计策，好计策，一桶清水给他的搅浑了，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呵呵，杨戬啊杨戬，本相还真不敢再小瞧于你了。” 夜幕悄来，月明星稀，西子湖畔，莺歌燕语，临水两岸，彩灯飞舞，湖中更是游船如梭，美女云集。西湖自古就是人间美景，有钱人寻欢作乐的绝佳之地，而此时秦桧为了哄高宗开心，更是不遗余力，布置湖边美景，寻找绝世佳人。 宋高宗赵构，三十多岁的模样，相貌端正，中等身材，可能是纵欲过度，让他看起来身体不佳，神色萎靡，他懒懒的倚在高阁的回栏之上，兴致并不高。也是啊，十多天了，天天都看天女下凡，别说假的，就是真的，也该看腻了。 “皇上，今日这西湖景色如何？”秦桧在一旁问道。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西湖”赵构散懒的呤出一句白居易的诗，而后无聊的看看两边的景色道：“可是西湖再美，这天天看来，也实在无趣。” “皇上，今晚上臣陪皇上夜游西湖，到湖心去看天女下凡，必有一番情致？”秦桧提出一个建议。 赵构想了想，拍手道：“好，秦相这个主意不错，今晚朕就乘着一湾月色来游一游这瘦西湖。” 一条华美的游船驶进湖中，把所有游船都比了下去，游船慢慢的驶进湖中，已月上中天。忽然天上飘过一片洁白的云霞，转瞬之间由远到近竟是一片白绫，白绫随风舞起，宛若天上银河垂落，洒下漫天星辰，直把赵构看的目瞪口呆。正在他呆怔之时，白绫缓缓飘飞，露出白绫下藏的一绝美女子，这女子一身素衣，面如芙蓉，美艳至极，洁白的裙带随着夜色在风中轻轻飘舞，好像随时要腾云而起。再仔细看她脚尖轻点着游船的栏杆，象一只蜻蜓立在尖尖的荷花上。 叮咚，远处湖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群仙女，有的怀抱琵琶，有的面前放着古筝，静静的弹奏起霓裳曲，随着琴声响起，面前这女子广袖轻展，裙带流香，曼妙的舞姿让赵构眼前一片慌乱，痴痴的只看到那一片白。 “姑娘何人？”他伸手去抓面前飘过的雪白衣袖，可是手伸过去，丝丝绢帛流过指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女子淡然一笑：“嫦娥。” “嫦娥？”赵构随着那清绝的舞姿，慢慢的靠近她，不知不觉已走到她面前。 咝！破风之声骤然响起，一柄雪亮的长剑透过长长的白绫，直向赵构的前胸刺来，“嫦娥”早已没了刚刚的清冷，眼神闪出的是一道凌利的杀气。 赵构思绪只随着“嫦娥”飘逸的裙带飞舞，长剑突如其来，他只是呆怔怔看着长剑越来越近，自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小心。”一个身体猛然撞过来，将赵构撞翻到一旁，随着一道血色飞溅，一个人倒在了船板上。守卫们已经冲了上来，随后响起一阵兵器的撞击声，白衣女子好像从腰间被击落了什么东西，惊慌之余转身逃走，消失在一片冷辉之中。 赵构被人扶起来，吓的半天才清醒，再看时，只见侍卫在帮着秦桧往手臂上缠白布，一片鲜红从白布上浸出来，这才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 “秦相，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太监架着赵构坐起来。 “微臣该死，微臣护驾不周，让皇上受惊了。”秦桧顾不上再包伤口，忙跪下来请罪。 “无罪，无罪，秦相护驾有功，怎么能有罪呢？”赵构的声音颤抖，显然是惊吓到极点了。 “皇上，微臣该死！” “对，那刺客抓到没有？”赵构突然想了起来。 秦桧摇摇头：“回陛下，刺客武功极高，臣等未能擒获，只是在打斗时她不小心落下来这个。”他说着便把手中东西双手奉到赵构面前。 赵构接过那东西一看，居然是一块盘龙玉佩，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八贤王赵青云的，可是据他说去年这玉佩就被人盗了，怎么会在这个女刺客身上呢？他缓缓的把玉佩握在手心里，想了想却平静的说道：“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是。”下面的人齐齐接下命令。 第二日赵构回到皇宫，赵青云向他奏禀秦桧私吞震灾银两与金人合谋之事，赵构只推说，没有真凭实据，难下定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杨戬回到灌江口，钱姓州官早早的就迎在府门前，等着迎接新科状元，他们只知道这新科状元是灌江口人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住在二郎神破庙里的那个灾星。这一来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二来杨戬故意隐去名姓，不许他们通报，主要还是为了水珠安全，生怕这些心狠手辣的贪官，为了逃避罪责，杀人灭口。 当杨戬翻身下马，手牵着沉香来到他们面前时，只吓的那州官手脚发软，脚下发飘，这天子门生竟是，竟是…… “钱大人，别来无恙？”杨戬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 “状，状元公，一路鞍马劳顿，先到府中歇息。”钱州官终于找回自的舌头。 “不必了，请带我到牢中接我的夫人。”杨戬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越是平静，这些官吏们就越怕。 “好好，这，不是大人，您在府中稍等，下官去接，下官去接。” 杨戬轻声笑道：“不劳大人费心，杨戬与夫人已一年未见，甚是思念，此时若杨戬不去，只怕夫人怪罪。” 钱州官听到杨戬的话，脸皱的像吃了十个苦瓜一样，只好前面带路领着杨戬二人往牢里走去。 打开州府的牢门，一股浓烈的霉腐之气扑面而来，昏暗的牢房内锁着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犯人，麻目的眼神打量着走进来一行衣光鲜亮的人。 杨戬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眼神中难掩一种厌恶，与旁人无关，只是千年难改的积习，就如厌恶那猴子身成千上百的跳蚤一样。 州官讪讪的说道：“女牢在里面。” 杨戬没有出声，跟着他往里面走去，沉香却紧紧的捂着鼻子，尽量让自己少呼吸。 来到最里面的牢里，一个单独牢房，隔着牢柱杨戬看到一个人倦缩在墙角里，衣衫褴褛，杂乱的头发上粘着草棍，混着泥土，手脚被精钢铁镣紧紧的锁住，丝毫不能动弹。 “水珠？”杨戬轻轻唤了一声。 “姨娘！”沉香把着牢柱失声叫道。 里面的人没动，似乎外面的声音对她已经不存在了。 “水珠，我是杨戬！”杨戬说出自己的名字，虽然十分平静，却难掩住他丝丝悲痛的颤抖，难道杨戬的亲人就该如此多灾多难吗？ 听到“杨戬”两个字，里面的人身体一阵战粟，慢慢，十分费力的抬起头，一双麻目的眼睛迟滞的打量着牢外这个恍若神人的男子。 “水珠，我是杨戬！”他再一次重重的说道。 似真，似幻，亦梦，亦醒，水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不敢动，不能动，生怕这是梦，无数次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当她扑向他怀里时，却总是扑到一个空空的影子，醒来时便是这昏暗的牢房。她告诉自己，每次见到他时，要一动也不动，然后认真的看着他，仔细的看着，要看着就好，只要多看他一会，只要再多看他一眼，不要那么快醒来。 “姨娘，我是沉香。”沉香在一旁的叫道，回头看看呆怔的差官，突然怒吼一声：“还怔着干什么，快把牢门打开。” “是，是，是。”牢头慌里慌张把牢门打开，杨戬和沉香慢慢走进去。 “不，不，别，别动，别动。”她小心的说着。 “水珠。”杨戬慢慢的向她伸出手。 “别动，别让我醒，别让我醒。”她一边说，一边往后缩。 “姨娘，你快醒醒，这不是梦。”沉香猛然抓住她手臂。 水珠一惊，呆滞的眼神慢慢转动，看看沉香，再看看杨戬，突然明白过来，一下猛扑进杨戬的怀里，失声痛哭。 “不怕，不怕，我回来了，没事了。”杨戬慢慢安抚着她。 第二十五回 破庙神明 将水珠从牢里救出来，州府的丫鬟给水珠梳洗干净，直到这时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null$ 奇 书 网 “这是真的吗？”水珠怯怯的抬起头，痴痴的盯着杨戬，生怕眨眼的时侯，她这二哥又飞走了一样。 杨戬爱怜的帮她理着鬓角头发说道：“是真的，为夫进京赶考，榜上夺魁，现在是天子门生。” 听到杨戬自称“为夫”二字，水珠苍白的颊上飞起两片红云，明知他只是人前作戏，可她的心还是砰砰跳起来。 “大人，下官已在府中安排好住处，请您与夫人歇息。”一旁的州官谄媚说道。 “不劳大人费心，杨戬与妻儿已有住处。”杨戬淡然说道。 “大人已安排好住处，不知在哪里？” “城郊二郎神庙。”杨戬的眉眼间微微显出笑意，说罢领着水珠与沉香离开州府衙门。 钱姓州官看着杨戬的背影，一句话说不出来，自见面来，杨戬始终是冷冷淡淡，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也没有说过。这种感觉让他更觉得可怕，看不透，摸不清，不知道那双眸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多年为官，他自信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任何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得出那人想要什么，他有什么**，而后对症下药，十拿九稳，就连当朝的秦丞相也没有例外，可独独今天这个状元公，年纪轻轻，宠辱不惊，一双眼睛就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人一眼似乎就能将人吸进去一般，让人不寒而粟。 一想到他的眼睛，钱州官就感觉自己全力量全被抽干了一样，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暗暗发誓，只要杨戬不来寻他的麻烦，他决不再招惹这个人。 回到破庙，屋破窗开，东西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二郎神的神像又少了一条手臂一和条腿，脸也被打掉一块，只有额前那三只眼还分明。水珠伤的很重，这一年来他们不断的对她用刑。原来他们占了二郎神破庙，可是他们突然发现里面的真君不显灵了，住到里面也没有任何作用。他们才想到可能只有杨戬与水珠知道其中的秘密，所以就在问斩当日，他们将刑期推到第二年，然后在牢里日夜审问水珠，无奈水珠却死咬牙关，一声不哼，任他们想出千般手段，就是不说话。 “四妹，你先坐下，我收拾一下。”杨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水珠坐下，而后自己脱下朝服与沉香把庙里略略的收拾了一下。 看到沉香又到外面去找东西，水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轻轻摸着二郎神的神相，泪水扑漱漱就落了下来。 “怎么了？”杨戬不解的问道。 “二郎神曾救过这一方百姓，保佑族人上千年，可叹苍海桑田，岁月匆匆，人竟忘恩到如此。”水珠悠悠的说道。 杨戬身形一僵，随之又释然一笑道：“或许当初他救人时，也并未想过要得到人间香火，被人们崇敬，而他救过的人又何止这一方百姓，忘恩之人又岂止这些百姓。救不救人是他选择，忘不忘恩是人的自由，与谁也无关。” 水珠怔怔的看着他：“二哥，你就是二郎神对不对？” “你？”杨戬一惊。 “二哥，你不必吃惊，天下叫杨戬的人何止千万，可是用自己的血能解去瘟疫的又岂是一个普通凡人能做到的？” “……” 她摸着神相道：“这里是二郎神的神庙，即使你不在乎，千百年来你受人间香火，早有你的气息，岂是一个凡人能住下的，又岂是别的神仙的能住下的。你以为几千年过去了，凡人早就忘记你的俗名，可是水珠记得，水珠记得。只是二哥，你为何落得如此境地？为了水珠竟要屈尊去考什么状元。” 杨戬不知该说些什么？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凡人识破了，是她太聪明，还是自己太笨了。 水珠哭着扑到他怀里：“二哥，你只知道凡人易嗔，易忘，可是水珠记得，因为您救了水珠的祖先，您今天又救了水珠，水珠不能忘，生生死死都不能忘，人不能忘恩，救人不止是你二郎神的责任。” “看看，都这么大了，还哭？”杨戬扶起她，抹去她脸上的泪，她与三圣母论相貌差之千里，为什么这一哭一笑，竟如此相像，难道这就是自己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救她原因吗？ 杨戬不承认自己是十恶不赦之人，可是看尽千年的事事非非，悲欢离合，八百年司法天神的权谋机变，让他的心早已死寂冰冷，他可以施血以解瘟疫，也可以剥心来救沉香，但这些都能在他计算之中，唯独对这个水珠，却一直放不下，为了她竟做出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事情。 “二哥。”水珠轻轻的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抚上他微锁的眉头：“为什么这里总有化不开的悲痛，不要再承担了。” “二哥，为什么要皱眉？二哥皱眉不好看。”杨戬似乎又看到三妹那只素手试图抹平那额间的一抹阴郁，那是她的三妹，从小宠到大的三妹，宠了三千年的妹妹，她一样善解人意，可终究是太任性了，任性到不顾及一切便葬送了自己的地步。 是她的错吗？不，她没有错，她只是爱上一个书生，她找到了幸福，是自己亲手毁了她的幸福，利用了她唯一一个儿子，虽然自己在补偿，可是母子分别二十年，害的她心痛了二十年，是自己能补偿的了的吗？ 深深的自责又让浓眉紧锁了几分，他轻轻的将水珠揽在怀里安慰道：“我们在这里住一夜，让二哥再过一夜这样平淡的日子，只要一夜就好，明天，明天我们就走。” 杨戬望着慢慢西坠的金乌，那是他斧下的游魂，可是他却不恨自己，不恨自己杀死他九个哥哥，不恨自己让他一个人独自承担起温暖三界负累，还记得当年那个表哥在自己斧下的从容，是认为那是他应该还自己的血债吗？还是愧疚生生晒死了自己的姑姑？从此后他不再管朝堂中的一切，日复一日拖起疲惫的身躯照亮三界，照亮人间。 那是他的错，十个太阳担负起照亮三界的责任，虽然他们是天生的金乌，可是光芒四射的同时也在耗损着他们的生命，所以天帝造了十个太阳，让他们轮班当值，得以休养生息。如今十日的责任却加在他一人身上，所以他要付出十倍的法力，可是他却没有怨恨过自己，怨恨过任何人。 因为自己的年少，因为自己的冲动，所以做出了不可弥补的错事，他还记得大金乌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也死了，三界将永远失去光明。” 不能，小金乌不能放弃光明，让三界沉入黑暗，自己也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三界的希望。只有真正的改变了这一切，三界才会永远的祥和宁静，自己身边的这些亲人才会永远安全，永远幸福。正如八百年前自己选择的一样，放弃一切，却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 月已西沉，水珠和沉香就这样一左一右靠在他的怀里睡的香甜，而他却一夜未睡，痴痴的看着天边的残月，又是一番心思。她还会恨我吗？可是我不在乎，既然已经选择，为何要在乎，昆仑山下自己活下来，华山之底自己未死于寒潭弱水，那么这份责任自己就不能放下，待到二十年满后，只有重头再来。一个计划随着晨光渐渐在他心中升起，自己就先从这人间的朝堂入手。他眼前浮现出赵青云的样子，虽然自己现在没有法力，无法开天目一看究竟，可是他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度，一道常人难以查觉力量藏在他的体内。 杨戬带着水珠和沉香回到临安，水珠问他为什么不整治那个贪官一下。杨戬笑道：“你不要小看他一个小小的州官，他身后的靠山一层一层，盘根错节，勾连往复，你若现在动他，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扯出多少人来，以你我现在势力能撼动这些人吗？我虽是新科状元，可是状元是没有职权的，戏里所说状元归来，便为家人沉冤昭雪，只是百姓的愿望。今日为兄能将你从那地牢捞出来，已属侥幸。” “二哥，你那么厉害，这些人对你来说，也太不值一提了。”水珠坐在车里笑道。 杨戬无奈的摇摇头，这水珠聪慧异常，但对官场之事却一窍不通：“宦海沉浮，不是你有力量就够的，在哪都一样。”他说的有些疲累。 第二十六回 夜访青云 白天状元的车驾还在临安郊外几十里地磨磨蹭蹭，当夜幕降临，城门缓缓将要关闭的时侯一对普通的夫妇带着一个孩子，却最后一个踏进城门。null$ 奇 书 网 “二哥，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溜进城里，是为了要见什么人吧？”水珠好奇的猜想着，自己在二郎神庙内说破了一切，她倒觉得放开了，虽然杨戬没有亲口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这样已经如够了，自己就这样跟着他，看着他，从此有了依靠，她能从那双幽深的眸里看出他对自己宠溺，那是自己从小就渴望得到目光，为了这道目光她愿意为付出一切。 “你这鬼丫头，什么也瞒不过你。”杨戬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把二人安排在客栈，自己悄悄出去了。 “二哥，你要小心啊。”水珠拉着沉香嘱咐他。 “没事，放心吧。” 赵青云闷闷不乐的坐在房里，近来一切事情都十分蹊跷，明明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突然就乱了，先是皇帝莫名其妙的去看什么天女下凡，天女什么时侯不下凡，偏偏这个时侯，后来又听说皇上遇刺，还是天女干的，再后来自己把秦桧的罪证呈上去，皇帝便糊里糊涂的弄了一句“朕现在也弄不清真假事非。”于是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赵青云虽贵为王爷，可他的王府却十分简洁，而他的书房除了一桌一椅，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旁边放着茶碗，就是左一堆又一堆的书了。他深深记得靖康之耻，决意深入简出，誓要收复失地，重振大宋江山，无奈这皇帝不思进取，宠信奸佞，气急之下便到处搜寻秦桧的罪证，试图能一举将这贼子正法，让皇帝收回心思，以国事为重 “王爷，歇歇吧。”说话间一个女子飘身进了书房，荆钗布裙，身上却带着一缕青草的芬芳，乌云如墨，简单的挽在脑后，没有金簪玉饰，只鬓边别着两朵黄色的小花，好似还带着夜里的露珠，清丽的脸庞，淡施粉黛，别有一番美丽，此时手中握着一把花，欢天喜地的凑到赵青云身边，如同梦幻中的一样。 “君梦，又种什么新花草了。”看到她赵青云紧锁的眉头不自觉的便舒展开了。 “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又种花种草了？”叫君梦的女子巧笑着，把手中的小花往他鼻子上挑弄。 “呵呵，看你这一脚的泥，除了那些花花草草，你还关心什么？”赵青云轻轻的捏着她小巧的鼻子。 “还有王爷您啊！呜，不许捏我的鼻子。”君梦抗议着，说完竟坐到赵青云的怀里去了。 “启禀王爷，门外有人求见。”门口的侍卫的声音传进来，却没看到人，这全府上下的人谁不知道柳君梦夫人，为了她王爷连王妃也未曾娶过，对君梦夫人的宠爱已经到了极点。而这位君梦夫人也是极好的人，喜欢种花种草，人也特别善良，心地单纯，性格开朗，在这王府里跳来跳去，就像一只美丽的山雀，仆人和侍卫们也都喜欢他。 “什么人？”赵青云不满的问道，刚刚把烦心事忘一忘，马上就有人来。 “回王爷，他没说，他只让属下转告王爷，一个没有功名的人。” “是他。”赵青云对侍卫道：“请他进来。” “是。” “谁啊？”君梦问道。 “你不认识，君梦，你先到别处玩一会，我见个人。”赵青云哄着她。 “噢。”君梦极不情愿的从他怀里下来，正要往外走就见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柳君梦忍不住看向进来这个人，冷，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今生没见过这么冷俊的男子，也没见过这样高傲的人，只是那一双黑眸里闪动着难以猜测的危险，让她觉得可怕，她感觉这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人。 杨戬看到一个女子擦肩而过，屋里只留下一丝青草的香味。 “状元公，不知大驾光临，本王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赵青云盘坐在主住上，极为讥讽的说道，此时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杨戬正好就撞了进来。 杨戬知道他恼自己登榜首后未到王府来拜谢，何况还憋着火气，看来自己来的真是正好，正好给这王爷当出气筒。 “杨戬拜见王爷。”杨戬不卑不亢，躬身一礼。 “不敢当，本王本就是一区区闲王，哪值得状元公如此大礼。” 听罢他的话，杨戬也不客气，直起身来，平静的说道：“杨戬知道王爷心绪欠佳，今日前来，就是来找骂的。”说罢微微垂首，真就是等着挨骂的样子。 赵青云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竟把他这个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王爷噎的一时无语，真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心底倒是暗暗叹服这个新科状元极不简单。 “好，好，好。”赵青云慢慢站起来，口中连说三个好字。 “王爷，杨戬好在哪里？” “好气魄，好胆量，好口才，本王在朝十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的无以应对。”赵青云索性就直接说出来。 杨戬一笑：“王爷，杨戬是真心诚意来找骂的，等王爷骂够了，气顺了，你我再谈。” “好了，请坐，你真当本王是那街上泼妇，不骂人不出气。”赵青云引他坐下。 “王爷说笑了。”杨戬微微点头，随即坐下。 “状元公不是明日才回来吗，怎么今夜就来到王府，还这样一身打扮？”赵青云指着杨戬穿着问道。 “王爷，人多眼杂，在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赵青云问道：“呵呵，不知状元公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一来是感谢王爷当日照拂之恩，二来，想与王爷攀谈一下。”杨戬说的直接，连个弯居然也没有拐。 赵青云再一次意外的看着他，状元他看的也不算少，荣登榜首后无非就是两种样子，一是受宠若惊，初入官场恭迎奉承，只为图一个好前程，第二种便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可眼前这位，幽深冷漠的眸中看不出任何变化，似乎这个状元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页废纸，随手就能扔掉。他想了想道：“好吧，你的感谢本王接受。说说吧，想与本王攀谈什么？” “天下大势。”杨戬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天下大势？”赵青云忍不住再次打量面前这个状元公一番，虽不是十**岁的风华正茂，看年纪最多就三十岁左右，可是说出话来不但老练，且句句惊人，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 “不错，王爷如果不想听，就当杨戬没来过。” “请讲。” “请问王爷，大宋江山因何而败？”杨戬问的更直接，没有丝毫顾及赵青云的感受。 “因为金人入侵。” “不。” “因朝廷动荡。” “不。” “因奸臣当道。” “不。” 面对杨戬一连三个不字，赵青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反问道：“你说为什么，还是天灭我大宋？” “因为王无道，不顾黎民生死，因为君无能，不能掌控江山。” “你大胆？”赵青云拍案而起，怒声喝道。 “王爷现在就可以把杨戬拉出去砍了！”杨戬淡然的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青云问道。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是听我说完再杀我，还是先杀了我以绝后患？”杨戬的声音很清冷，让赵青云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他想了想复又坐下：“你先说完，本王再杀你。” “王爷，杨戬已经说完了。”杨戬轻轻的说道。 “你说完了？你深更半夜跑到本王王府，就为了说这些？” “王爷，依您看，这世间万物因何兴，因何败？”杨戬话锋一转，从国事转到万物。 “因天道循环。”赵青云觉得有些累，与杨戬说话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爷错了。” “错了，难道世间万物不该循于天道吗？” “王爷，若天道都错了，世间该循何道？世间万物皆自有道，然这道并非天道，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也不能掌控一切。”杨戬侃侃而谈。 赵青云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不过，他却微微点点头，表示赞同。 杨戬见他点头，知道他今日所闻必是平生第一次，不能逼他太紧，要让他慢慢的去想。而后笑道：“王爷，容杨戬为你讲一个故事如何？” “故事？”赵青云越来越感觉到杨戬此人的神秘。 “在我老家灌江口住着一对兄妹，父母早亡……”杨戬将沉香劈山救母之事换了一种方式向赵青云讲了一遍，不过他却没有讲完，只讲到沉香被困华山三阵之中。 听到沉香口口声声骂舅舅卑鄙无耻，赵青云便笑了。 “王爷，笑什么？他那舅舅难道不可恨吗？” “呵呵，这小子毛燥无知，哪能理解他舅舅的苦心，若不如此逼他，他何日能成大器？”赵青云笑道。 杨戬点点头，却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很明显，他这舅舅要逼出他的勇气，骨气和义气，这三气是行走人世间必不可少的条件。更何况他舅舅武功那么高，对付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却屡屡失手，很明显是不想杀他。” “王爷睿智，只有身处局外，方能事事看清，只有将世事看清，才可把握全局，棋走哪招，子落何处才能了然于心。”杨戬清楚的说道。 “你？” “王爷，您日后必当大任，还望王爷能处处收敛自己，身处局外，方能事事掌握。” “状元公，今日一席话，令青云受益非浅，想来你必不是等闲之人，今我大宋正处危局之中，望你能一展抱负，帮我挽大宋江山。” “请王爷恕罪，此江山已无望，杨戬力不从心。”杨戬说的干脆，没有任何余地。 赵青云面对杨戬竟拿不出王爷的半分气势，见他拒绝，只有一叹道：“人各有志，本王也不好勉强，只是本王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做一世弟兄。” 杨戬笑笑摇头：“王爷，日后若有机缘，杨戬可以做你手中的工具，可以做你登云的长梯，只是却不能与您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成为兄弟。”他虽说的轻松，若仔细看来，却见他左手紧握，还藏着一丝颤抖。 “这是为何？” “日后您会知道，今日夜已深，杨戬告辞。”说罢也不待赵青云留他，转身离去。 第二十七回 细犬之情 天已微亮，杨戬才回到客栈，推开客门时却发现水珠与沉香都没有睡，看样是等了他一夜。null$ 奇 书 网 此时他真的有些累，与赵青云的一番夜谈他一样也不轻松，这一次交锋他能占到上峰，是因为赵青云没有防备，再加上自己千年来的权谋，先发制人，从开始便将他压制住，让他无遐去想其它。其实这看似普通一场交谈，其中藏着多少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赵青云如果真是愚忠之人，这回杨戬的脑袋就已经被他摘去了，想到这杨戬微微的笑了笑，自己总算没有押错了赌注，此一局就能看二分胜算，至于以后，还要再慢慢来。 沉香忙着去给他铺床，水珠给他倒了碗茶道：“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一会。” “好。”杨戬喝了一口水，才觉得口中干渴，原来到赵青云的府上竟连口水也未讨来，呵呵，想必他这会更应该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茶吧？ 不错，杨戬猜的一点也不错，赵青云此时正烦乱的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茶，杨戬的一席话打乱了他三十几年来一直固有想法，忠君报国，信奉天道。 天道，若天道都是错的呢？是啊，如果天道都是错的呢？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战乱横生，瘟疫肆虐，民不聊生，究竟是谁的错？他甩甩头，试图将这些想法都甩出去，可是没用，一切都没用，杨戬的话就如打开心里一扇思考之门的钥匙，所有的问题全涌了出来，让他这个凡人一时间怎么能想明白。 “王爷。”一个小小的声音飘过来，他抬起头，是君梦。 “怎么还没有睡？”看到君梦，不知不觉中他便能放下一切，是啊这样一个女子，他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无心，柔软纤弱的女子拥有怎样一个刚烈的性情，断崖前的威逼，**所的利诱，甚至自己用过最卑鄙的手段，可她在昏迷前却说道：“我醒过来，就死。”很轻，甚至很模糊，却决绝到极点。从此后自己便爱上了她，爱之深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真心相换，终于也得到她的爱，自此后他们便刻骨铭心，成了他唯一的君梦夫人。 “我睡不着。”君梦坐到他身边，细长的手指托住下颌，嘟着小嘴。 “怎么睡不着？”赵青云揽过她的肩膀，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我在想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晚上来的那个人。” “怎么了，他很吓人吗？” “他不吓人，可是君梦不喜欢他。” “为什么？” “我感觉他总有一天会把我们分开。” “为什么？” “他好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王爷，我好怕，他会把我们分开。”君梦突然紧紧的抱住他。 “不，不会，我是大宋朝的王爷，是太祖一脉传承，如今太祖一脉只有我一人，皇上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何况只是一个区区新科状元。”赵青云拍着君楚的后背，安抚着她，可是想到杨戬那双深不可测，古井无波眼睛，自己真没有几分底气。 “真的吗？”君梦抬起头来，似乎在确信这些话的真实性。 “真的。”赵青云再一次抱住住，想用身体告诉他心爱的女人，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越是这样，他反而觉得一切都会随风而去。 哮天犬跟着三圣母一家来到凡间，回到刘家村的破灯笼铺，这里虽比不上圣母庙的仙境，却也独有一份安宁，刘家村生死簿已毁，这里的村人长生不老，竟也全是旧时之人，倒也熟悉。 哮天犬本不愿他们搬到这里，可是一来他只是听命于杨戬，保护三圣母，并不想认她做主人，二来，他也不愿意看到刘彦昌那副样子，所以一直就暗中保护。他不愿三圣母搬到此处，也有他的道理，华山怎么说也是仙家圣地，一般妖邪不敢来做祟，而这刘家村就不一样了，一个普通的凡间之地，这十来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妖小怪来寻事，好在法力都不怎么高，前几年又遇到哪吒还有梅山六兄弟，给他留了信香，遇到几个成精的都被他们给收拾了。 想到刘彦昌，哮天犬就恨不得将他掐死，咬死。三圣母之所以搬出华山就是他的主意，非要再生一个孩子，可是生孩子倒是容易，在天上养大可就难了，二十年，天上二十年，凡间就是七千多年。七千多年才养大一孩子自然不合算，于是他就想出个主意，一家人搬到凡间来，这样不就快了。可是这个老书生却忘了，凡间孩子长的快，可是他也老的快，现在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每天哄着十来岁的儿子倒还开开心心的。三圣母因为有孩子，却也把失去沉香的痛苦减轻了许多，不过他给这个孩子取名，竟也叫沉香，一家人其乐融融，似又回到从前，而对自己那个重伤之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哥哥，也渐渐淡忘了。 哮天犬隐了身形，无聊的转来转去，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离开主人已经十年了，每年他都到月宫去闹，吵着让嫦娥仙子用月光的灵力把主人找出来，可是嫦娥除了一声声长叹，满眼泪水，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他哪里知道，嫦娥已经用尽了月光的灵力，却没找到杨戬一点痕迹。她自然找不到，杨戬与沉香的元神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中，那里有老君设下的一道道符咒，那么强大的法力岂是一个小小的月宫仙子所能破除的。所以每次哮天犬到月宫都会把月亮吃下去，再吐出来，然后自己走掉，留下嫦娥自己收拾烂摊子，其实他这样做，就是想把杨戬逼出来，可是没用，不管怎么样，他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哮天犬用他的追踪术追了千万遍，可是每次找到的气味也都在三圣母身上，唉！三界之中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追踪术，却单单找不到主人。他又想起杨戬送他离开华山之底时手中淡淡的蓝芒，莫不是主人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故意不想让我找到他。他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上，用下颌顶着自己的大骨锤，心里满满的都是主人。 “哮天犬，你在干什么呢？”突然一个童声在他身后响起来。 哮天犬一惊，猛回头正好看到哪吒那张脸，又无聊的说道：“是你啊？” “怎么，不愿意见我？”哪吒转到他对面坐下。 “那倒不是。”他看看风尘仆仆的哪吒道：“三太子，你每次来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三圣母？” “我才不想呢？若不我二哥嘱咐我，我连看都懒的来看一眼。”哪吒极不情愿的拍打着树叶，却忘了言语间的疏漏。 “我主人，你见到我主人了，真的，他在哪？”哮天犬一下子跳起来。 “没有，没有，我，我没见到我二哥。”哪吒急的站起来就要走。 “不行，你知道我的追踪术，虽然你跑的快，也逃不过我的鼻子。”哮天犬抓着哪吒，不肯放手。 “我答应我二哥，对谁也不能说。”哪吒涨红小脸。 “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主人要我守在三圣母身边我就知道，他是抱了必死之心，又怕我随他而去，才将我困在此处，如今我终于知道主人还活着，我，我……”哮天犬激动的一句说话不出来。 哪吒见他如此说辞，暗叹自己竟不如一只狗理解他，心下一软，又坐到他对面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二哥确是还活着，只是我不能作失信之人，你只要耐心等待，守好三圣母，很快就能见到你主人的。” “真的吗？”哮天犬泪眼迷蒙继续道：“不行，我要找我主人。”他失控的站起来就要走。 “不行，哮天犬，如果三圣母遇到什么不测，你将来怎么向你主人交待？” 哪吒一句话惊醒哮天犬，竟一时沉默下去，再也不出声了。 “好了，你守好三圣母，以后不许到月宫仙子那里胡闹了。”哪吒拍拍他的肩膀道。 “我若不再去闹，玉帝那老儿不是会起疑吗？” 哪吒惊哑于哮天犬的话，想不到这狗儿竟学的如此精了。 第二十八回 翻云覆雨 杨戬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下，然后又去拜见秦桧，见秦桧倒是简单许多了，与他出了一些看似阴险，实则无害的主意，而后向他要了一个闲差大理寺评事，这种评事在京城一抓一大把。null$ 奇 书 网 杨戬不愿进宫见皇帝，这些自然也都由秦桧去打发了，这个闲差皇帝到死都想不起来，也就免去杨戬天天再去迎奉这个人间的皇帝了。 只是秦桧有些奇怪，辛辛苦苦考状元，到头来就为了一个评事的闲差。杨戬笑着解释，自己本无意功名，只是妻子含冤入狱，不得已才考取功名来救妻子。秦桧笑是个痴情种，不过杨戬明显能看出他眼神中的不信任，不过没关系，他们的关系本就是本互利用。 从此后杨戬闲居在家，做一个小小的评事，月俸将够一家人吃穿，好在水珠能操持家务，又会一手好绣活，沉香在家里看书识字，练练功夫，有孙悟空的传授，杨戬的指点，再加上他本就极具天赋，小小年纪若论武功，在下界也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了。一家人过日子，倒也平静。几个月过去了，杨戬偶尔去秦桧那里坐一会，不过时间都不长，大都深夜去，深夜回，旁人也不知晓。 这天水珠从街上回来，兴冲冲走进书房对正在看书的杨戬道：“二哥，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啊？”杨戬头也没抬的问道。 “那个钱州官啊，他被杀头了，听说是好像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杨戬笑了笑，想起几日前见到秦桧的情形，据说被查出户部官员与蜀地官员串通贪污震灾银两的罪行，这里面秦桧又被牵了出来。他想来想去又想到杨戬，于是悄悄把他请了过来。 杨戬问道：“大人，户部官员犯有贪污之罪，他们可确有证据？” 秦桧道：“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李纲那厮查的甚紧。” 李纲，湖南宣抚使，却有查察各地官吏这样一项特权。杨戬知道这个名子，是一个为人刚直，忠正不阿的忠臣，唉，只是生不逢时，不过有李纲在查怕秦桧这回真不好对付。 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大人，杨戬认为，那州官该死，户部与之串通更该杀。” “什么意思？”秦桧眼睛微微眯起来。 “大人，若是户部与州官沆瀣一气，私吞朝廷震灾银两，眼见事情败露，那州官会不会杀人灭口？” 秦桧眼睛猛然一亮，突然又问道：“为何是那州官要杀人，你可别忘了，户部人可比州官大啊？” “呵呵，管他户部兵部什么人，其一，只要人一死，一了百了，除非狄怀英，包孝肃重生，李纲定是查不出所以。其二，与大人接触的人是户部，您与那州官并没有往来，户部之人一死，这条线也就断了，即使那州官信口攀诬，没有人证，也只是传闻而已，只要大人您一口咬定不知情，将那责任推到死人身上，皇帝也总该不会为了一些传闻来治您的罪吧？” 杨戬一席话说的秦桧连连点头，于是几日之间先是户部侍郎被谋刺身亡，后有钱姓州官获罪被斩。 “二哥，您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啊？”水珠问道。 杨戬看了看她复又低头继续看书道：“四妹要我怎么吃惊，我都已经这么老了，什么惊都吃够了。” “呵呵，那我再说一件事，让你一下子都吃够了。”水珠坐到桌前拿起绣活道。 “什么啊？”杨戬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岳将军回来了。” “岳飞！”杨戬微微一惊，随即抬起头来。 “是啊。”水珠如愿以偿的笑了笑。 “现在哪里？” “城外十里，这会应该快进城了吧。” 杨戬听闻忙合上书本，匆匆的出去了。水珠看着他的背影嘟噜了一声：“刚刚说吃够了，这会怎么就急的出去？” 杨戬来到街上，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一队兵马，前呼后拥足有一百多人，道路两旁挤着满满的老百姓，他知道岳飞率领着岳家军多次大败金军，在这些百姓中的威望极高。 渐渐的一个将军越行越近，杨戬打量着他，面如紫金，相貌堂堂，一对浓眉，两只凤眼，眼中精光闪烁，额下几络黑髯，身高体健，头戴金盔，身着锁金甲，外披茶绿色战袍，战袍上绣着金丝猛虎，**粟色战马，虽威风凛凛，可面对一旁的百姓却面容和煦，微笑着抱拳不断向两边百姓还礼。 看到他杨戬笑了笑，别人他不认识，可是佛祖的舅舅金翅大鹏，就是转世十回，他也认得出来。 看到岳飞微微锁起的眉头，杨戬暗道，佛祖也奈不住西天的寂寞，对这三界之事也要插上一脚，只是你居然利用到自家舅舅的头上，呵呵，看来到了天界，这舅甥便是一种魔咒啊。 岳飞骑在马上，突然注意到人群之中立着一个人，玄衣黑衫，一头卷发，身材修长，在热闹的人群中清冷淡然，独有一番卓而不群的气质，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家里，杨戬的眉头又紧紧的拧在一起，虽已听说金翅大鹏转世为人，却没想到竟成了他，想到此杨戬的心猛然抽痛一下。如来啊，你当真如此心狠，竟非置他于死地，西天路上狮驼岭上的真相，你以为真就没人知晓。金翅大鹏与孔雀公主早已倾慕，而如来却以无边的法力治出幻相骗了金翅大鹏，为此与孙悟空鏖战多日，外人竟传闻说大鹏为吃唐僧肉长生不老。 笑话！他法力无边，高倨于如来头上，还会为了一口唐僧肉去得罪那只猴子。狮驼岭上孙悟空自是看不出来，他头上的金箍不单单是为了驯服他的野性，更封锁了他的法力，否则玉鼎真人的徒弟，大闹天宫的猴王岂是几个妖怪就轻易打败的。只是他不单单封锁了猴子的法力，捎带将他舅舅的法力也封锁了，不过是想借着猴子的大棒，打去盘于他自己头顶的金箍吧？想来也是，他这个桀骜的舅舅来自于俗尘，驯服不了，又不好杀之，也只有借旁人之手除去而后快。只是这次，哼哼，怕你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杨戬头上吧？无论您想干什么，这道金箍您还是留着吧。 水珠不解的看着杨戬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是浅笑连连，便好奇的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他想了想从桌上拿起来张纸，写了几个字交到水珠手中道：“四妹，你乔装改扮一下，把这几个字送到福国公府。” “您找韩世忠？秦桧那里……”水珠不解的问道。 杨戬摇摇头道：“无妨，速去速回，小心应对。” 水珠刚要走，沉香突然从屋里蹿出来道：“爹，让我去吧，我去比姨娘更容易。” “小孩子，哪都有你的事？”水珠轻轻的拍拍他的小脸笑道。 “才不是呢？姨娘怎么说也是女子，化成男人也有纰露。”沉香嘟着嘴辨道。 “胡说呢，我原来扮成男人去买米，打柴，谁都看不出来。” “姨娘，那可是在灌江口，山野乡间，您把泥巴往这脸上一糊，自然也就没事了，可是到人家福国公府上，您还能往脸上糊泥巴？”沉香调皮的说道。 水珠想了想突然伸手去抓沉香：“好啊，你转着弯说我丑啊！” 沉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求饶：“姨娘，沉香不敢，不敢了。” “呵，你个小鬼头！” 看着他们追跑，杨戬呵呵一声笑出声来，没有冷漠，没沉重，也只有这个时侯，他的笑容才会如此轻松，如此明媚。 “爹，哈哈哈，你偏心眼，哈哈，呵呵，哈哈哈，爹……”沉香被水珠按到一株桃树下咯吱个半死，不住的求救。 “求你姨娘吧。”杨戬笑着不理他们，转身进屋。 可是他刚刚进屋，沉香后面就跟了进来。 “怎么了？”杨戬不解的看着他，刚还玩的高兴，怎么才一转身的工夫他就变了脸了，再看水珠也跟在他后面，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爹，让我去吧，我都已经十二岁了，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子。”沉香很委屈的说道。 “呵呵。”杨戬笑了，原来这孩子想当男子汉了。的确也不能总当小孩，他总有一天要长大，要回到三妹身边的，想到此，他笑了笑道：“好吧，还是那句话，速去速回，小心应对。” “哎！”沉香得意的拿过水珠手中的纸，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去。 可是看着他的背影，杨戬却是一声轻叹。 “二哥为何叹息？” “没什么？”杨戬坐到桌前，又开始看书，这是他的习惯，一种很难改变的习惯，就如他对三妹，对沉香，对三界，还有对他自己。 第二十九回 暗潮汹涌 沉香来到福国公府，其实就送信来说，这倒没有什么问题，可杨戬的话里就有意思了“速去速回”当然担心自己，也是怕人多眼杂，而那句“小心应对”，只是怕最重要的，我必须亲眼见到福国公这老头。null$ 奇 书 网 沉香自己都没有发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想到了这么多。他来到府门前，头没抬眼没睁，抬腿就往里闯。 “哎，你谁家孩子，知道这是哪吗？”守卫见他往里闯，伸手就去抓他。 “我爹让我来的。”沉香说着身形一拧身，正好溜过了那人的手掌，只差一点。 “你给我站住。”眼看沉香就跑进门里了，另一个守卫个跑过来帮忙，可是两个人一齐动手，还是没抓住眼前这个孩子。沉香这时就像一条滑滑的泥鳅，抓不住，摸不着，每每总擦着衣角而过。 其实沉香武功在神仙的眼里，特别是在杨戬与孙悟空的眼中自是不值一提，可是在这些凡人眼中，那便是绝顶的武功。 “来啊，来抓我啊！”沉香在福国公府蹿来蹿去，守卫都聚了过来，也没有人抓到这孩子。 眼看这府中是吵吵嚷嚷，越闹越闹大，沉香暗道这回那老头总该出来了吧？果不其然，他正玩的欢就听一声断喝：“都住手！” 随着这声粗重威严的喝声，热闹的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沉香看了看走过来这老头，五十岁的年纪，胡须花白，圆眼浓眉，面色黑红，身材高大威猛，内着青衣，外套米色百寿图长衫，沉香暗道，他还真像庙里的二郎神。他旁边跟着一个女人，四十多岁年纪，虽眼角有些细纹，却依旧光彩照人，十分美丽，只是一双杏眼中含着丝丝煞气。 看到他们走过来，沉香恭恭敬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躬身施礼：“小的沉香叩见福国公。” “沉香？”韩世忠打量一番道：“小子抬起头来。” 沉香并不惧怕，缓缓的抬起头。韩世忠看着面前这小孩子，面白如玉，唇似涂丹，就像画上的金童子一般，不由心里喜欢，伸手就要去扶。 旁边的女人突然一下拦住他道：“国公不可。” 韩世忠不由的停了手：“夫人，为何不可？”原来这女人就是韩世忠的夫人，女中俊豪梁红玉 “这小子，府中三十多侍卫，尚不能抓住他，国公小心有诈。” 听到这女人的话，沉香倒暗暗叹服她的机警，想到此他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杨戬交给他的纸道：“小的奉家父之命，前来送信。” “你来送信？”韩世忠慢慢将信拿过来，却见沉香还在跪着，倒有些不忍心：“你先起来吧。” “谢国公爷。”沉香站起来，垂手侍立于一旁，看到旁边几个侍卫，却悄悄的做一个鬼脸。此时韩世忠倒是没有看到，却没逃过梁红玉的眼睛。 韩世忠犹豫着打开信纸，上面只有十二个字“龙虎啸，凤云泣，千古恨，凭谁说”这是他统领手下兵将大败金军时写下的诗句，如今兵权被夺，闲赋在家，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无力回天，真是悲愤之极。 看到这刚劲清秀，暗藏风骨的十二个字，韩世忠双手微颤，眼中浮起一层雾气，梁红玉见此，对旁边的侍卫一挥手，那些侍卫悄然退了下去。 “令尊是何人？”韩世忠手捧信纸问道。 “家父杨戬。” “杨戬？莫不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后任大理寺平事的杨戬？”韩世忠问道。 “正是家父。” 这时梁红玉突然走过来，纤长的手指伸向沉香的肩膀。沉香见她五指如钩，明显用了内力，唇角微微一笑，腰身微拧，正好从她的掌下逃脱。 “好身手。”女人赞道，随着如影随形又欺身上来。 沉香再躲，不过他发现对付这个女人可比对付那三十多个饭桶困难，使出浑身解数，才不致于让她抓到。 梁红玉更是暗暗吃惊，这个小小的顽童，身法奇妙，似受高人指点，只是对敌经验不足，也不想与自己动手，自己的武功虽算不是高手，但放眼大宋朝廷，能在自己手下走三十招而不还手的人还真不多。 “国公爷，你家待客之道真不好，怎么全欺负小孩，不和你们玩了。”说罢抽身便走，几步之间已经跑出府外。 梁红玉见他走远，更是暗暗吃惊，回头对韩世忠道：“国公，你看此事？” “我今晚便去会会这个状元公。”韩世忠把信纸紧紧的握在手中。 梁红玉不放心的说道：“国公，我看此事绝非这么简单，一个文科状元，却有着一个绝世武功的儿子，很蹊跷啊！” 韩世忠再次打开信纸，把这两行字放到梁红玉手中道：“夫人请看，这字清秀刚劲，笔风起落独有一番脱俗的风骨，我相信这个人绝非奸邪之徒。” “我看还是小心为妙，今晚还是我陪您走一趟吧。” “也好。” 夜风如水，虽凉却不冷，杨戬静静的坐在院中，习惯的望向遥远的夜空，已是一轮残月。 突然门吱的一声轻响，杨戬起身道：“国公爷，门没上锁，请进。” 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正是韩世忠与梁红玉二人。 “杨戬恭迎，国公，夫人。”杨戬微微施礼。 “状元公不必多礼。”二人慢慢走过来，梁红玉伸手相扶，纤手却正好搭上杨戬的脉门，杨戬没有防备，等发觉时一股霸道的内力已直冲入心脉。 杨戬一声闷哼，身上没有法力，经脉还没有完全康复，此时被这内力一冲，一口鲜血竟冲口而出。 “夫人！”韩世忠见杨戬面色苍白，察觉事情不对，急忙出言喝止，没想到还是迟了步，眼看着一缕鲜红便滴了下来。 梁红玉急忙撒手，这样的结果她也没想到。原想他儿子武功那么高，他自然会更胜一筹，所以出手时才没有顾及，却不想他竟一点武功都没有。 “夫人，你怎出手如此之重？”韩世忠埋怨道。 “我……”梁红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戬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按着胸口，平息了一下笑道：“无妨，无妨，夫人也是一片好心，如此国公爷可是放心了。” “唉！”韩世忠愧疚的扶杨戬坐下，自己也坐到他对面，梁红玉坐到他旁边道：“状元公，梁红玉失礼了，还望您不要见怪。”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治内伤的良药，还请收下。” “谢夫人。”杨戬倒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 “状元公，不知你此意何为？”他从怀里摸出白天沉香送去的信。 杨戬强撑着自己，站起来为二人沏上茶，看了看笑道：“国公爷当明白杨戬之意。” “状元公，老夫老了，朝堂之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国公爷能救人啊？”杨戬笑道。 韩世忠不解：“如何救人，救什么人？” “依国公看，岳将军此番进京，有几分可能，能活着离开？” “你什么意思？” “朝中奸人当道，而岳将军忠心报国，一心收复失地，复大宋国威，与奸臣势不两立，他这样入朝能否是他们的对手？” 韩世忠听罢心中一惊，是啊，岳飞只是一武将，为人刚直，他岂是那些权臣的对手，若他再有三长两短，这大宋朝廷再靠何人？ “状元公可有良策？”韩世忠急着问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 “如何走？” “国公爷，何不请岳将军先远离京城，以保太平。” “怎么说？” “随便找个地方放出去就可以，如果国公爷奏请，皇上应会准许。” 韩世忠不解的看了看杨戬，想来想去也只有如此，而后问道：“殿试之中你独占鳌头，心计又这样深，为何只安于一个平事区区小吏？” 杨戬淡然道：“杨戬此生早已看破名利，考取功名实属万不得已。” “天下兴亡，你也不在意吗？”韩世忠对他的冷漠，微微有些气愤。 “与杨戬无关。” “那你为何要救岳将军？” “只是不忍看他无辜被害。” 韩世忠仔细打量他，俊雅异常，刚刚受伤面色十分苍白，只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却是的冷漠绝然。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也不再多言，便起告辞。 “国公请嘱咐岳将军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四十岁前不进临安。” “这，好吧。”韩世忠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此时杨戬再也支撑不住，悄悄的回到房里休息。 几日之后，皇帝便以前线无将，边关受扰之名将岳飞遣往鄂州。 岳飞本也不愿居于京城，今奉旨离京去往前线，更是心急上路，上午接召，下午启程。离京时百姓欢送，杨戬再一次站在人群之中，冷冷的为岳飞送行。他知道，岳飞只要能活过四十岁，如来给他设的劫难便能过去。 岳飞又看到杨戬，冷漠深幽的双眸深不可测，只是却让人莫名的感觉到眼熟。忽然杨戬笑了笑，岳飞更觉得这人冷漠的一笑中竟带着一丝温暖。可当他再想仔细看来时，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 第三十回 故人相见 送走了岳飞，杨戬倒微微出了一口气，佛门势力不弱，而金翅大鹏却恰恰是俗世约束佛门的法宝，自己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如来再插一脚进来，岂不徒增烦恼。null$ 奇 书 网 以后几年里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杨戬借助于秦桧的力量将赵青云贬到崖州任县令。崖州自古就是流放犯官，刺配充军的蛮荒之地，赵青云贵为太祖皇族一脉却被贬至此，真算是一落千丈了。只是这一路行来，却让他看尽了世态炎凉，从前那些服首贴耳，卑躬屈膝之辈如今都是趾高气扬，好在有柳君梦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到了崖州看到的更是民不聊生，冤狱重重，几年之间让他转变了许多，从开始的怨天尤人，心灰意冷，到后来开始悉心治理县务，教化当地之民，又从中原**农具，教授他们耕种纺织，七八年下来，整个崖州却也物丰民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繁荣之景，而赵青云远离朝堂，也省去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苦，他的名望随之越来越高了。这几年中只有杨戬每年来看他一次，每次谈的也都是一些朝堂之事，他也发现自从自己到这里，朝堂的许多事倒看的更清楚了。只是每次提到要与杨戬结交朋友时，杨戬都会告诉他，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八年转瞬即逝，玉帝已经无计可施，他知道杨戬的心计，也知道他的狠绝，此时他隐在凡间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更可恶的是，本想借一些妖怪之手，利用三圣母和刘彦昌把杨戬引出来，可是却屡屡被一些多事的神仙给搅了。 二十天过去了，玉帝的眼神越来越阴鹫，看似醉迷迷的神情却透出越来越浓重的邪恶，蚩尤被频频招出，可是他却没有发现，那血咒的封印越来越弱了。就在他愁眉不展时，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一片纸笺，上面只有四个字“人间朝堂”。 他藏在那里？玉帝眼睛突然一亮，却没再仔细想想那纸笺究竟是从何而来。 “来人，传太白金星！”玉帝思索了一下传下命令，这件事只能让他去办？太白这人胆小怕事，虽有时敢耍点小聪明，可是只要自己威吓利诱得当，他干这种勾当是最拿手的。 “是。”值日星官领命而去。 一会太白金星气喘嘘嘘来到瑶池，一双隐在白眉下，看似昏黄的眼睛不安的打量着面前的玉帝，今天这里太安静了。 “老臣参见陛下。”太白金星躬身施礼。 “太白，你那一觉睡的可好？”玉帝缓缓的喝了一口琼浆，慢吞吞的问道。 太白金星闻言，机灵灵打了个冷战，那日朝堂上太上老君悄然离开，二郎神不知去向，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对，所以自己什么也没敢多说，只是跑了两趟腿，便藏在府里，希望玉帝把他忘了，他可不想夹在这两股巨大的势力之间，成了替罪羊，可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玉帝还是把他想起来了，还问他睡的可好，明显那天的事情这玉帝是知道的。他眼珠转了转道：“陛下，都说人老觉多，也不知陛下问的是哪一觉啊？” “你少装糊涂？你真当朕喝醉了，你说的哪一觉，还有那个什么善因善果，善果善因……”玉帝懒懒的提醒着，眼睛里闪出危险的光来。 太白金星也一样，早就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此时看到玉帝这副模样，就能猜到个**不离十，急忙请罪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行了，朕也没说要问罪，只是朕有差事要辛苦太白你一趟。” “什么差事？” “娘娘可是你送下凡间的？” “正是。” “你下凡一趟，找到娘娘……”玉帝的声音越来越低，太白金星的眼中却越来越惊恐。 再有三月就整满二十年了，杨戬看着沉香高高的个头，英俊的脸庞，已与原来一模一样，快了，二十年，漫长的二十年，而于杨戬来说却又是短暂的二十年。二十年，虽生活艰辛，可是能看到沉香，看到水珠，感受着久违了家的温暖，这平平静静的日子对自己而言已是世间极至的享受，只是这一切都将随着沉香的长大慢慢消失，再也不复拥有，杨戬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心中却多了一分留恋。 “爹，我来提吧。”沉香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又把杨戬手中的粮袋给接了过来。认识他们一家的人总觉得很奇怪，他爹看起来三十左右岁，他儿子二十岁，父子两个都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而家中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丑婆娘。更令人费解的是，这父子两个对这丑婆娘却百依百顺，好的不得了，一家人其乐融融，不知嫉妒死多少富家小姐，名门千金。 他们二人正往回走，沉香道：“爹，你听说了吗？据说皇上下了二道金牌往回调岳将军呢？” 听到他的话杨戬的身形一僵，他听说了，当然听说了。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岳飞今年三十九岁。这几年间岳飞与金军交战，屡挫金军，自己又与秦桧周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为什么皇帝会下十二道金牌往回调岳飞呢？ “走，我们回家。” 杨戬不再说什么，领着沉香急匆匆的往回赶去。刚刚到家门口，就见水珠在门外张望，看到他们回来急忙迎上来。 “怎么了？”杨戬问道。 “二哥，宫里来人，说皇上宣您进宫。”水珠紧张的说道。 “宣我进宫？” “是。” “人呢？” “在家里，我说他们先回去复命，你随后就到，可是他们却不听，坚持等你回来，一起进宫。”他们一边往院里走，水珠一边说着。 杨戬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八年了，皇帝从来没有召自己进过宫，而此时却突然要自己进宫，定不是好兆头。 “杨大人，你可回来了，让洒家好等啊！”他前脚刚刚踏进大门，就听到太监奸细的声音，两个太监从自己家的书房里走出来。 “让公公久侯了。”杨戬不冷不热的与他见礼。 “怎么样，杨大人随洒家进宫吧？”其中一个年老一点的太监不耐烦的说道。 “请容杨戬换过朝服。”杨戬微微施礼，径朝卧房走去，却悄悄使了一个眼色，让水珠跟上来。而后对沉香道：“沉香，去劈些柴。” “是。”沉香安置好手中的东西便进了厨房。 水珠对两个太监福了一礼道：“请公公稍侯，我去帮相公更衣。”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杨戬匆匆的把朝服换上，水珠帮他扎紧腰带。杨戬低声道：“水珠，收拾好东西，如果天黑之前我不回来，就带着沉香快走，无论如何要带着他躲过三个月。” “二哥。”水珠不舍的抱住他，泪水涌了上来。 “水珠，不要哭，你要记得，只要过了这三个月，就没人能把你们怎么样了，那时沉香一定会安排好你的一切。”杨戬扶起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二哥，我们等你，千万要回来。” “不行，你要听话。” “杨大人，可准备停当，别让皇上等急了。”外面的太监催的急。 “好，马上就来。”杨戬扶着水珠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匆匆向外走去。 “你要小心。”水珠轻声说道。 “没事，你要听话。”杨戬转过头来，对他叮嘱道，而后转身出了房门，外面传来他们的离开的脚步声。水珠猛的冲出门去，对着空空的两扇门，压抑到极点的泣，只看到肩膀轻轻的颤抖，不能让沉香知道，否则不知会出什么事？ 第三十一回 百足之虫 杨戬一路上一言不发，随着两个太监一直来到文华宫。杨戬不明白，文华宫是嫔妃们住的地方，他们带自己到此干什么？老太监把杨戬引进宫内，一抬眼便看到一个身着龙袍的，四十多岁的人急的转来转去。杨戬知道这人肯定是赵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要躬身下拜。 “免了免了。”看到杨戬到来，赵构几步迎上来，免去了他的君臣之礼。 “皇上，臣奉诏前来。” “你来的正好？朕来问你，你可愿求文妃一命？”赵构这哪是问，分明就是逼。 “臣不通医理，不知如何救人？”杨戬回答的淡然冷静。 “不用你通医理，朕只问你要点东西。” “不知皇上所要何物？臣身上可有？” “有，有，朕只要你身上一盏血。” “血？”杨戬一惊，四下打量一番，见秦桧立在一旁。 看到杨戬问讯的眼神，便踱过来道：“杨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新近封了一位文妃娘娘，可是娘娘昨夜才入宫，竟然就心痛如绞，药石不灵，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守了一夜，宫中突然来了一位白须老者言道，说娘娘中了天劫，非得一人血不能解难。” 听到秦桧的话，杨戬明白，玉帝定是查出他藏身于此了，应该有故人到来了。想到此他淡然一笑道：“皇上，若臣的血能救娘娘，臣不敢违抗圣命，不知皇上要多少？这多了或少了，别害了娘娘凤体。” 赵构听闻忙道：“请道长。” “是。”太监应道。 时侯不大，太监从外面领进来位须发花白的老道，杨戬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了法力，虽然他变化了模样，可是想瞒过他的眼睛，也实在不易。 太白金星看到杨戬的一双如古井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心底泛起道道恶寒。目光闪烁了一下，壮着胆子再次看向他，却突然间想笑，黑色官帽，绛紫色官服，腰束玉带，足蹬朝蹬，本来一神仙之体，天上堂堂的司法天神，见惯了他银铠黑袍，冷面如霜的样子，这样一身打扮倒真让人升起七分酸楚，又感三分滑稽。 看到太白金星那副古怪的表情杨戬岂不明白这老儿心中在想什么？呵呵，玉帝真会用人，可是你别忘了，你知道他胆小怕事，我也一样知道他胆小怕事，这番你若派了别人，我杨戬一条性命可真要交出去，只是你派他来，哼，说不得你又要功亏一篑了。 见到太白金星进来，赵构急忙迎上去道：“道长，你需要的人朕找来了，只是不知该怎样施救？” 看到赵构的样子，杨戬与太白金星同时一叹，这人间君王只图美色，即要杀人取血竟也如此无动于衷，关心的只是美人的安康，视属下臣子如随手物件一般。 太白金星装腔作势的看了看杨戬问道：“这就是杨戬？” “是是是，这就是杨戬，大理寺……”赵构说到这居然忘了杨戬是个什么官职了。 “大理寺评事。”秦桧把他的话接上来。 太白金星运起神识，小心的查看了一番，惊哑的发现杨戬居然半点法力全无，与凡人无异，怪不得三界之中，玉帝想尽办法直到今日方才找到他。他唇角微微一笑，略带几分得意道：“不错，就是他，只是这血……” “道长，杨戬先要说一句话，否则害了娘娘凤体，你我可都担当不起。”杨戬看到太白金星那得意的一笑，就猜透他心中的想法，于是截住了他的话头说道。 “你还有何话讲？” 杨戬清清楚楚的吐出八个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二人一唱一合，倒的赵构与秦桧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是他二人不明白，太白金星却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郎真君，法力无边，他的手段，他的心计，自己可是都见识过了，太上老君可是老狐狸了，竟也被他玩的团团乱转，此时他虽看似没有法力，可谁知道这背后隐着什么阴谋。这转念一想，玉帝和二郎神哪个也不好得罪，自己还是两边都留下一条后路，只是有王母娘娘在这里，自己还是要做做样子。 想到此，他对赵构道：“这救人之法倒了简单，只要取这人身上三两鲜血，用温凉的菊花水送服。” 听到太白金星的仙方，杨戬差一点没笑出声来，自己的血虽是治疾解病的奇药，却也是天下至寒之物，再用菊花水服用，怕这娘娘要有几天好受了。 “快快，去取玉盏。”赵构急忙吩咐一边的太监。 秦桧看了看杨戬，又补充道：“再取刀具一把。” “是是，是。”殿内的宫女太监急急忙忙的去取工具。 呵呵，杨戬此时真想放声大笑，这哪里像是治病，分明就是要用膳，看他们的样子就是把自己分食吃掉！ 转眼之间，用具，不，看在杨戬眼里倒像是餐具便全摆了上来，金色龙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玉盏，细腻的白玉纹出道道莹莹翠色，玉盏旁边放着一把小巧的短刀，刀锋寒光闪闪。 看到东西备齐，秦桧对殿前的武士道：“来人，取血。”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武士便冲来，就要拿住杨戬。 “不必了。”杨戬冷冷的止住他们。 “你？”二人微微有些不解。 杨戬冷嘲一笑道：“臣自己来。”说罢从容走到桌前，挽起左袖露出一截手臂，腕上纵横交错许多刀疤，有给沉香喂食的，有给百姓驱瘟的，却从来没想过今天会给人家吃的。 杨戬微微吸了一口气，摸起一旁的短刀，不再犹豫，刀锋闪过，一缕细细的血流，闪着丝丝银芒落入玉盏中溅起点点的血花散在白玉上，如同盛开在白雪里的点点红梅。 赵构与秦桧惊哑的盯着玉盏，他从没想过人的血里还能带着银芒。眼看血流越来越细，慢慢的变成滴了，可玉盏还没有满，赵构急忙看向秦桧。 秦桧会意道：“杨大人，这还不够吧？” 杨戬心中冷笑，手起刀落，又是一刀复在旧伤上，哗，新鲜的血液再次冲入盏中，满满一盏都快溢出来一样。 “好好，好。”赵构欣喜的说道。 杨戬抬手按住伤口，才感觉到眼前阵阵眩晕，原本便苍白的俊颜此时竟憔悴的如透明一般，随时都会飞散。 隔着珠帘，宫女小心的把这碗鲜血端进去，过了一会就听里面传出一声浅浅的呻吟，小宫女跑出来跪下道：“启禀万岁爷，娘娘醒了。” “真的？”赵构几乎是冲进珠帘之中，隐隐的看到他从床上扶起一个人来，杨戬能感觉到她的气势，八百年的君臣，虽然她已转世为凡人，可是那高傲阴冷，带着丝丝怨恨的气质，只有从她身上才能散发出来。 赵构兴奋从珠帘里蹿出来，来到太白金星面前激动的说道：“道长真乃神人啊，爱妃的病真的好了！” 杨戬悄悄的转过身，用力的按住胸口，忍住胸中火烧般的感觉。世间事真正如此可笑，他用你的血救了他的人，回头却感谢出主意的人。就在他压抑不住的要咳出声来时，赵构道：“杨戬，你且先回府，这几月间哪也不要去了，朕会随时招你进宫，一会朕会着人给你送去补品，你要养好身体。” 呵呵，杨戬更想笑，这是什么，养猪吗？他什么也没说，缓缓的转过身形，平静的应道：“是。”说罢微微施礼退出殿外。 第三十二回 朝堂巨变 眼看太阳已快落山，水珠焦急的在门前张望，沉香则烦燥的一页书也看不下去，随着年龄越大，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如果杨戬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他心里就乱如一团麻。 “姨娘，你告诉我，我爹进宫究竟是干什么了？”沉香再一次冲出来抓着水珠问道。 “你连你爹都不相信？他说没事，肯定就没事。”水珠实在没有耐心，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此时她不单单是担心杨戬，更要想怎么把这个小祖宗平平安安的带走。这孩子哪样都好，心思细密，为人冷静，可一但涉及到杨戬的安危，他就会变得冲动，易怒，此时如果告诉他杨戬进宫凶多吉少，他说不定抄起那砍柴的斧子就杀进皇宫了。 “不行，我要进宫找我爹去！”沉香说着就走。 “沉香，你连你爹的话也不听吗？”水珠用力的拉住他。 “姨娘，我爹那性格，你还不清楚吗？他一定有事。” “你不能去！”水珠死命的拉住他，不让他走。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时，杨戬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爹！” “二哥！” 沉香和水珠急忙冲过去，将他扶进屋里，三人刚刚进屋，门外便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御赐补品到，杨戬跪迎。” 杨戬眼前阵阵眩晕，想站起来却晃了两晃，若不是水珠与沉香扶着，当场就的栽倒在地。 “爹，您先休息，我去接那些破烂。”沉香扶着杨戬靠在床上说道。 “沉香。”杨戬强撑着嘱托道：“万事要隐忍。” 看着杨戬苍白脸色，沉香用力点点头：“爹，你放心吧，我能应付。” 杨戬疲惫的闭上眼睛，示意他出去。沉香到来院中，就见几个太监站在那里，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太监，后面的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捧着花花绿绿的盒子。 看到沉香出来，老太监眉头皱起来道：“杨戬呢？” “家父身体不适，不能亲迎，沉香替家父领皇上御赐之物。”沉香温言解释道。 旁边的小太监狗仗人势的说道：“你算老几，这东西是皇上亲赐给杨戬的，这是皇恩，杨戬敢不来领旨。” 听到几个太监的嘲笑声，杨戬只觉得的气血倒流，胸口发闷，咬咬牙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若放在以前，战场征杀，血溅疆场，不要说这点血，就是血流干了也不一定如现在这般虚弱，只是现在他心剩半数，全身精气全靠血来支撑，又元神离体，法力全无，此时失了这许多精血，回来的路上气愤交加，一股恨意直冲心头，不要说他现在的身体，就是铁打金钢怕也难以支撑了。 他担心的望着窗外，只希望沉香不要冲动，若真触怒了这几个狗奴才只怕很难保住他这三月的平安。 “几位公公不要动怒，沉香知罪，只是家父病体沉重，站都站不起来，难迎圣恩，请允沉香代家父领受皇恩。” 老太监往屋里看了看，这名义是平事府，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巴掌大的院落，几间低矮的房舍，屋里有什么动静外面全都知道。此时窗棂支开，却实看到杨戬无力的靠着床头，脸色灰白的吓人，此时不要说跪迎，就是站起都费事了。他转念一想，听说皇上曾到他身上取血给文妃治病，不知是真是假，可一但是真的，若此时把他折腾死了，自己岂非是自寻死路，再说皇上这补品也甚是蹊跷，且大多是补血之药，看来这传言应该属实。 想到此他微微一笑对沉香道：“如此也好，你就代你父亲收下皇上的御赐之物。” “谢公公。”沉香紧紧握住左拳，指甲嵌进掌中尚不知晓，虽然心中怒火难耐，嘴上却恭恭敬敬。 “那就跪迎吧？”老太监拉长声命令道。 沉香缓缓的曲下双膝：“沉香代父亲领旨谢恩。” “咳咳……”屋里传出杨戬一阵急咳声。 几个太监洋洋得意的走了，沉香把那些补品随手扔进厨房，如果不是水珠拦着，他肯定就直接扔进灶膛里。 太白金星一路悄悄跟着杨戬回到这里，本想探个究竟，却不想正好和沉香撞个正着。一看到沉香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差一点没把他老命吓没了。这个小祖宗，居然活着！还跟杨戬在一起。他又仔细看了看，终于舒了一口气，好在沉香也没有法力。虽如此也惊了他一身冷汗，想想刚刚在皇宫之举，也真是后怕，其实本想说要取杨戬的心血，可被杨戬那么一吓，他才临时改变主意。不为别的，只是为沉香这冤孽，他偏偏是那孙猴子的徒弟，而他此时竟口称杨戬父亲，可见二人关系已非同一般，如果刚刚杀了杨戬，等沉香恢复了法力，孙猴子又那样护短，自己这条老命就真算走到尽头了。杨戬，这一切也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太白金星，一路往回走一边心里盘算，该怎么向玉帝交差。想来想去，干脆还是装糊涂，就说一切按着他说的办了，如果杨戬一直藏于凡间，他找不到，自己也就算完成了任务，如果哪天杨戬重返天庭，自己就推说二郎神法力无边，诡计多端，不知又耍了什么鬼花招骗了我。玉帝要谋害自己的亲外甥，这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他自然不也能自己怎么样？等二郎神一回来，他们舅甥两个斗去吧，早把自己这个糟老头忘一边去了。他盘算好了以后，脸上浮起一丝安心的微笑，竟扯的白眉动了动，而后驾云直向瑶池飞去。 太白金星用取血治病的方法留住杨戬的性命，可是赵构等人却更为贪厌，一月间竟三次招杨戬入宫，最后一次终是被人抬回府中。皇帝昏溃，竟以食人为乐，王母转世之人，名为文宣，被赵构封为文妃，文妃醒后告诉赵构，说是这血味美甘甜，是人间极品，这皇帝索性自己也尝了尝，哪知一尝之下竟感觉身轻体健，百病全消，好像年轻了十岁，更把杨戬视为人间至极的补品。 “爹，你怎么样？”沉香吓的跪在杨戬床前，紧张的盯着他血色全无的脸。水珠在一旁偷偷抹泪，不敢出声。 看到他焦急的样子，杨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颜道：“舅舅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爹，您告诉我，那狗皇帝把你怎么样了？” “真的没事，只是舅舅要让你办一件事，你肯去吗？”杨戬轻声问道。 沉香用力的点点头：“去去，只要是爹吩咐的，沉香就去办。” “沉香，舅舅有一个妹妹住在华山……咳咳……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能替舅舅去华山看看她吗？” “去华山？爹，您从来没说过，您还有个妹妹啊？”沉香不解的问道。 “二十多年前，我们闹了点别扭，她一直生我的气，咳咳咳……”提到三妹，心绪翻起，杨戬一时没有忍住，一阵呛咳让他脸上泛起一层潮红。 水珠急忙从桌上取来水，小心的喂他喝下去，咳声才渐渐平抚下去。 “爹。”沉香已经快哭出来了：“爹，您身体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的去华山呢？” 杨戬知道此时他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可是必须骗他走，又想了想继续道：“二十多年前，她执意要嫁与一个书生，我不同意，一气之下差点把那书生杀了，为此她一直记恨于我。而我心中对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怀，二十年来终抑郁成疾，这几日皇上招我进宫，琐事繁多，旧疾复发。舅舅这病是心病，如果我妹妹不能原谅我，我怕……” “爹，我请姨母来，明天一早我就动身，我一定让姨母来看您，我一定让她原谅您。”沉香听杨戬这样说，急忙点头答应。 “不，我要你现在你就走。”杨戬催促道。 “爹，这么急吗？” “现在，领上你姨娘，让她们见见面。” 水珠摇了摇头：“二哥，不必了，等三姐来了，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你身体这样，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四妹，你，你和沉香一起走。” “二哥，没事，让沉香自己去吧，他都二十岁了，也该自己出出远门。” 杨戬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水珠虽说的轻松，但是他明白想让她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己又不能说的太深，否则沉香也会起疑。希望自己能闯过这一关，不要连累了她。 “爹，姨娘说的对，您身边总要留下人照顾啊！”沉香天真的以为到华山请来那个从未谋面的姨母就能救父亲，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东西与他们告辞，往华山而去。 沉香刚出了城门，一队兵马便把杨戬一个小小的平事府围的水泄不通。 水珠紧紧扶着杨戬，他知道杨戬骗走沉香一定有事发生，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二哥？”水珠不知所措的问了一句。 “岳将军回来了，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押入大牢。”杨戬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说岳将军回来了？”水珠惊哑的问道。 杨戬一笑：“秦桧指使我，要我供出与岳将军图谋造反的证词，我死以后，会善待我的家人。” “二哥！”水珠把脸埋在杨戬的怀里道：“二哥，你不会供出这样的供词对不对？” 轻轻的摸着水珠的黑发，杨戬淡然的说道：“起来，把眼泪擦了，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他的话音刚落，羽林军粗暴的踢开门，为首的将军喝道：“都抓起来。” 第三十三回 灵霄之议 玉帝听完太白金星的回禀，唇角微微现出一丝笑意。三千年了，从他劈开桃开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自己心中最深的一根刺，如今这刺终于除了。杨戬啊杨戬，你精于算计，以为自己逃到凡间，朕便对你束手无策，没想到吧，神仙不能杀死凡人，可凡人却能杀死凡人。 他朝御座下这些众仙扫了一眼，太上老君没来，嫦娥也没来，只有四大天王，太白金星，哪吒父子，这里只有哪吒与杨戬一路，但李靖属愚忠之人，有他在哪吒不敢造次，其余的一些像雷神电母之流都是随声附和之辈，不用担心。哼哼！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他想了想道：“众位仙家，今朕有一事要与各位商议。” 下面的神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齐抬头，望向高高在三界之主。玉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天上一日，凡间就是一年，自沉香劈山救母到现在天上已过二十日，凡间也过了二十年了，而显圣真君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回归神位，三界之中积压无数案件，更有妖邪作崇。朕想这司法天神一职不可空缺，可显圣真君又不知何时归位，所以朕想应别选贤能，接替他司法天神之职位，一来可为朕解忧，二来安三界之心，这三来嘛，也好整理新天条。” 玉帝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下面众仙也是频频点头。见到众仙都附和自己的提议，他微微一笑道：“众卿不知何人可担当此任呢？”说完轻轻的瞟向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会意，按着二人早已商议好的说词奏道：“老臣保举一人，可胜任此职？” “太白，你要保举何人？” “臣要保举托塔天王李靖，李将军。”太白金星一语激起千层浪，李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一丝得意之色浮上唇角。 这些仙家一阵议论之后，谁也没提太多的异议，李靖的本领的确不怎么地，可是哪吒的法力在三界却是首屈一指的，除非遇到二郎神，孙悟空，后来劈山的沉香这样的才会不敌，可是三界之中能有那样本事的人有几个？上万年了才出了三个，一个劈山救出母亲，自己却魂飞魄散，一个为救妹妹被自己三千年法力反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一个遁入佛门，痛失爱徒之后这猴子竟心灰意冷，什么事也不管了，这个职位现在想想倒还真是李靖最合适。 哪吒冷眼瞅着朝堂上的这些上仙们，想当年杨戬初任司法天神时，他们不也一样附和声声，有多少人偷偷溜到真君神殿去上礼，后见杨戬办案冷酷，为人处事手腕刚硬，他们便冷言相加，暗中不知骂了他多少回，此番杨戬终于要被一脚踢出九天外了，他们见风使舵，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再看看这灵霄宝殿上，除了一些附声虫，余下的不是杨戬的死敌，就一些墙头草，再看看自己的父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嘴里还故做谦虚，心中更气。可是自己势单力薄，一个人怎么也保不住杨戬，此事只能找人来拖住玉帝，不让他下诏，拖上一半刻，下界一两个月过去了，等二十年之期一满，杨戬与沉香元神归位，到那时玉帝就是想废他，也不好开口了。 可是该找什么人来呢？太上老君？不行，那老头这会肯定不来，再说一会还要他打开符咒放出杨戬与沉香的元神，不能找他。玉鼎真人，太远了。突然他想到一个人，对，先找她，再去找玉鼎真人。主意打定，哪吒乘人不备，元神出窍而走，直奔月宫而去。 玉帝看众仙没有反对，就连哪吒都低头不语，便急令下诏，眼看玉印便要盖上。 “真君……”突然随着一声凄婉的唤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飘落到灵霄殿上。 众仙随着落下的身影定睛一看，竟原来是月宫仙子。 “嫦娥，你怎么来了？”玉帝不满的出言问道。 此时却见嫦娥发髻未挽，一头乌云随着仙气胡乱飘散着，虽不似平日里的冷漠，却独有一份凄美之感，听到玉帝的问话，她竟一声未答，广袖一展，一片白绫飞舞在大殿之上，身形陡转，裙带飞扬，长舞无曲，胜似天籁，一曲霓裳，含悲带泣，如哭如诉…… 天牢之中杨戬浑身是血，任由狱卒挥舞着皮鞭，两月之间他几乎尝遍了人间各种酷刑。皇宫之中眼见杨戬便要血尽而亡，此时唯一能救他的人便是秦桧，于是乘无人之时，向秦桧献计，说自己这将死之人愿意咬岳飞一个图谋不轨之罪。秦桧此时也正为岳飞的案子犯愁，他查遍了岳飞的家眷，亲信，结果是一无所获，而狱中的岳飞父子等人又拒不认罪。他思索再三，认为杨戬已必死无疑，以自己将死之身，为家人换一个半生无忧，应该是划算的，所以他才冒险将杨戬救出皇宫，抬回府中。可谁知杨戬回府竟打发走了自己的独子，而后与妻子同入天牢，反口绝不构陷岳飞。秦桧将杨戬与水珠关起严刑拷打，逼他们招认与岳飞意图造反。 深夜，天牢里豆大的烛火摇动着，突然烛光猛然晃动了两下，感觉好像有人过来了，她用力的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抬起头来。哗啦！牢房的门已经被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的时侯，一个血淋淋的人已经被扔了进来，随即牢门又被锁上了。 水珠慢慢的爬过来，小心的拔开那人脸上的乱发，等她看清时，却惊的低呼一声：“二哥！” “呃。”地上的人几乎是没有意识的痛呼一声。 “二哥！” 两个多月了，天天过堂，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杨戬了，却不想今天他竟也被送到了这里。 “二哥。”水珠用力的将杨戬拖到干草上，将他平躺在上面。又从牢门一角的地方拿过一个破碗，好在碗里还有一点水，慢慢的给杨戬喂进去。 “咳咳……”杨戬一阵呛咳，终于算是清醒过来。 看到眼前哭的如泪人一样的水珠，杨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隔墙有耳的把戏。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神仙之体，没了法力也比凡人更顽强，所以到现在他还没有死掉。干裂的双唇动了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二哥，你别说了，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水珠用袖子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渍污泥，却突然间发现他额头上若隐若现有一道流云纹。 “二哥，你的额头？”水珠并不十分惊哑，她早已认定他的身份，只是她不明白，杨戬的流云纹怎么出现了。 “什，什么，也不要说？”杨戬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好好。”水珠急急的点头，一点一点的解开他的衣服，胸口血肉模糊，竟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这牢里潮湿昏暗，手边连一片干净的衣服都找不到，面对杨戬满身刑伤，水珠除了哭泣，再没有任何办法。 “今天，初几？”杨戬断断续续的问道。 水珠算了算道：“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五月十四，明天是五月十五了。” 听到这个日子杨戬迷离的目光望向虚空笑了笑：“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二哥，怎么回事？” “没，没事，明天，就在明天。”杨戬轻声自语。 水珠不再多问，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倦在他的脚下，一直到天亮，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幽灵似的人影出现在的牢外，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来：“杨大人，想的怎么样了？” 杨戬眯起眼睛，好一会才看清牢外的秦桧，想笑，可是实在笑不出来，索性也就不再出声了。 “你若想明白了，今天就一个人上法场，若想不明白，你们两个人一起上法场。” 杨戬摇了摇头，也不再看他。 “唉！如此本相爷也就不再多说了，可惜了你满腹才华，不过岳飞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有他和你做伴，你们就都不孤单了。”说罢转身离开。 杨戬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一个孤魂野鬼，不知道你会支撑多久？ 第三十四回 天界人间 灵霄殿内，嫦娥无声的起舞，君臣上下口瞪口呆，他们见识过嫦娥的舞姿，曾有多少人垂涎于三界之中的绝色，可是他们也都见惯了嫦娥的冷漠，嫦娥的清高，任谁都不曾见过如此凄美，如此落漠，又如此令人心动的嫦娥。这飘逸的身影，长长的墨发，身上散发出的悲苦气息，足以让人落泪。 玉帝手擎着玉印，竟有如石化一般，面前这纤细的月宫仙子，曾在自己面前有一个与她一样的人，银甲黑袍，头戴九翅银冠，额生三目，冷漠，高傲，流金眼帘下的眸子永远那样幽暗，深不可测，虽口称小神，但那股傲气却冠绝三界。她的母亲瑶姬，一样的白衣飘然，一样的凄冷，那却不是舞，是杀气，是掌管欲界女神特有的杀气。 想到杨戬，玉帝猛然一惊，原来嫦娥是为他而来，一股怒火直撞心头。 “嫦娥！”玉帝一声厉喝，灵霄宝殿顿时安静下来，嫦娥微低着头，静静的立于殿中。 “嫦娥，你来做什么？”玉帝冷冷的问道。 嫦娥缓缓的抬起头来，清冷的声音道：“嫦娥此来，专为二郎真君送行。” “你大胆！”玉帝一拍桌案道。 “当年真君劈山救母，十日晒化瑶姬，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们谁同情的过他？”嫦娥飘然转身淡淡的质问着殿前的众仙？ 没有人应答。 “他是人神所生的妖孽，当他绝望的追杀着十日时，你们在干什么？不怕十日杀尽，三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吗？” “你们怕他，如今你们不用怕了，是吗？”嫦娥轻轻问着，转过头来继续道：“可是我不怕，杨戬是看过嫦娥舞时，唯一一个能陪我落泪的？” “你们有多少人曾流连于月宫之外，可是你们的究竟在想什么，当嫦娥真的不知吗？” “是的，你们都看到了嫦娥的美，何谁知道嫦娥的苦？只有他望月千年，痴痴傻傻，而我却负他一片真心……”说到此那双万年枯寂的明眸中竟落下泪来，她本为情而生，也该为情而泣。 “嫦娥，你别在这里发疯了！”玉帝厉声喝道。 “她没有发疯，是我在发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飘进来。 “玉鼎真人？”这些人惊哑的看着跑的气喘嘘嘘的老道。 “不错，是老道我，我告诉你们，我那徒儿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就想翻脸不认人了。”玉鼎真人小跑着进来，他虽本事不高，却是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又教出杨戬那般厉害的徒弟，现在又传闻孙猴子里也是他徒弟，任谁也不敢轻易再触他的霉头了。 “你敢胡说！”玉帝不解的看到玉鼎真人，眼角却看到哪吒微低的头猛然一动，好像刚睡醒一样，终于明白，原来这嫦娥玉鼎真人都是他搞的鬼。 “老道哪敢胡说，杨戬身受重伤，一直在我的金霞洞养伤，因为伤重，所以才没回来嘛。”玉鼎真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 这里的人听说杨戬还活着，正在养伤，堂下的众仙先是一怔，后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再次开始摇摆不定。 玉鼎真人见此心中冷笑，看这些立在朝堂上的神仙，成仙之前，修道之时，哪个都是心怀天下，也曾为天下苍放弃情爱，放弃过自己的一切，可是终有一天飞登仙界，立足灵霄，当初那份豪气，那份初衷便慢慢的在权力争斗，尔虞我诈中消磨怠尽，留下的只有战战兢兢，左右逢源，终是为地位声名所累，除了神仙之体竟与原本的凡夫俗子一般无二了。 “玉鼎真人，你虽是无始天尊座下弟子，可是也不能藐视我天庭的威严。”此时玉帝倒是胸有成竹一般，又恢复了往日糊里糊涂的老好人的样子。 “我玉鼎真人何时藐视过天庭的威严，只是新天条出世，怎么说杨戬也有一份功劳吧？可如今我那徒儿正在养伤，你们就这般，这般卸磨杀……杀……”玉鼎真人觉得这词用的不当，所以最后一个字也就没说，在场的众仙悄悄的捂着嘴，不好意思说出来。 “卸磨杀驴！”突然一个童声响起来，哪吒慢慢走到玉鼎真人面前道：“师伯，像这样的事天庭也不是干过一回两回了。” “哪吒？”一旁的李靖急的低喝一声。 “父王，让孩儿算算，治理弱水算不算一回？” 随着哪吒的话，玉帝的脸色阴了下来。 “那封神之战算不算一回呢？” 哪吒不知死活的继续道，玉帝眼中闪出道道凶光。 “八百年前收服孙悟空算不算呢？噢，对了，这个不算，这个以后就他就来做司法天神了，呵呵！” 哪吒说的这里，玉帝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桌案下的手握成了拳，可是却呵呵一笑道：“那即如此，三太子，你就去金霞洞请杨戬回来，我天庭之中良药甚多，又有医仙药圣，对他的伤势总有好处。” 玉帝这话一出口，哪吒登时一怔，这会让他去找杨戬，哪找去？ 见哪吒一怔，玉帝继续道：“其实杨戬为天庭也立下汗马功劳，司法天神任上也是兢兢业业，为朕分忧，这些朕是知道的，只是他有伤在身，不可过多劳累，朕只是找人暂代他司法天神之职，等他伤好再回天庭上任，也一样是司法天神。” 玉帝这一番说词，说的天衣无缝，任谁再有怨气都不好再说，上万年的三界之主，他的心计，他的雄辨，殿下这几个人又岂是对手，他这看退实进的说词，实在不好让人辨驳，说是暂代，代一年也是暂代，两年也是暂代，玉帝不下旨，杨戬也不能自己去夺啊？ 玉鼎真人与哪吒急的向殿外张望，时辰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难道真出什么意外了？ 杨戬与水珠被绑到法场上，高高的刑台上没有人能认得出他们，押上法上时，杨戬是被抬上来的，如果不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他几乎就是个死人，只是看着碧蓝如水的天空，他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二十年，这最后一刻，不知会鹿死谁手。 太阳越来越毒辣，午时已经快到了，水珠用力的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里还在寻着他，那是她的依靠，她的心中的神，她要再看他一眼。 他无力的垂着头，凌乱的头发挡在脸上，也挡住他额头越来越清晰的流云纹，看到他水珠突然想笑，笑他是三界中最惨的一个神仙。 今日是秦桧亲自监斩，此时他心乱如麻，总觉得有事发生，索性提前击响了催命鼓，以免夜长梦多。 “二哥？”水珠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没说出口。 杨戬听到了水珠的声音，可是他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如果不是被绑在石柱上，他这会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三通鼓过，秦桧抽出桌上的大令，刽子手已经把他二人解下石柱，头按在石台之上，只等着一声令下，人头落地。杨戬自嘲的一笑，千年的谋略，几乎算无策，二十年苦心等侯，忍辱负重，没想到竟毁在这个秦桧手里。好在沉香已经平安回到三妹身旁，法力高强，三界之内少有敌手，她从此也有了依靠，只是自己苦心安排的一切，怕要付水东流了，唉，或许这便是定数，虽不由天，却也难逃过去。 “斩！”一声令下，令牌离手，凌空而起。 “刀下留人！”随着令牌飞落，一个身影腾空而起，飞过人群正好落在刑台中央，手里紧握着刚刚落下的令牌。 “沉香？”杨戬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原来沉香听了杨戬的话，欢天喜地往华山而去，可是越走就越觉得事情不对，二十年没有见面的兄妹，父亲才刚刚提起，说是抑郁成疾，可是也不能病的这么快。他心里乱成了团，渐渐的心就开始痛，恍惚之间竟好像看到父亲血淋淋的倒在面前。 他顾不得细想，转身便往回奔去，刚刚进城就听说要杀人，当他跑到这里正好看到监斩官的令牌飞落，他想也没想便蹿上去，接下令牌。 “何人胆大，敢擅闯法场禁地？”秦桧高声质问。 “你们凭什么杀人？”沉香玉面泛红，手中令牌直指秦桧问道。 “此二人心怀不轨，密谋弑君，本官奉旨监斩。你是何人竟敢搅扰法场，该当何罪？”他说振振有词。 “我乃杨戬之子沉香，你构陷良臣，欺君惘上，卖国求荣，鱼肉百姓，现倒反口定别人之罪，难道就不怕恶业轮回，祸及自身吗？”沉香怒急开骂，句句直指朝堂权臣，奸佞国贼，条条大罪，字字诛伐，围观百姓也暗暗叫好。 秦桧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自己贵为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个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不想这几日之间，先是岳飞父子部下开口大骂自己，后有韩世忠揪住自己的衣领怒问，如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遭一黄口小儿如此辱骂，更让他心头火起。 秦桧阴险至极，此时怒极反笑，刚刚变幻不停的神色，竟突然平静下来，缓缓的摸起一边的短驽。杨戬余光瞥见心知大事不好，顾不得伤重在身，急忙喝道：“沉香快走！” “爹！”沉香见杨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心中更痛，缓缓的转过身形，慢慢的走过去。 咝，猛然间破风之声从背后响起，一支驽箭快逾闪电一般直向沉香后心扎去。 “沉香！”杨戬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起身便向沉香扑去。 “爹！”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更快的护到他二人身后，卟，刺破皮肉的钝响声传过来，二人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乱发掩面，却掩不住脸上淡然的微笑，掩不住唇角慢慢滑落的鲜红。 “姨娘！”沉香一把将水珠揽在怀里，却见一支利箭从后背扎入，箭尖从胸口透出。 “四妹！”杨戬无力一个摔倒在地上，一家三口倒在一起，一瞬间凄风四起。眼见父亲重伤至此，水珠姨娘死于非命，沉香翻身跃起，护在二人身前。一边的一个将官挥刀上来，却被他一脚正中前胸，踢下刑台，后面的兵将冲上来，沉香打斗中夺下一把长刀，与这些兵将战在一起。只是他武功虽好，却要护住身边的两个人，一时间很难脱身，不多时肩上，手臂，都被人多势众的兵将砍伤。杨戬心急如焚，连声催促沉香快走，可是沉香只有一句话：“今日救不了父亲，沉香就和你死在这里，也决不独自逃生。” 见沉香武功不低，法场上的兵将已伤了不少，秦桧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冷笑，喝退刑台上的兵将，右手微微抬起，四面八方的弓箭手，个个箭满弓圆，杀气腾腾，寒光闪闪的利箭，对准刑台上手无寸铁的三个人，只等着秦桧一声令下。 --（本卷结束）-- 归位司法天神 第三十五回 司法天神 哪吒正在天上束手无策，眼看就玉帝的手又摸向了玉印，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莲玉在动，自从沉香第一次遇险，到现在莲玉一直没有动过，可是今天却动，而且十分剧烈。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感受着莲玉的位置，突然身化流光直向下界飞去。 “哪吒，你干什么去？”后面好几个声音问道。 “去更衣——” 看着四周的弓箭手，沉香甩手把刀扔在一边，左手抱起水珠，右手扶起杨戬，即然要死，一家人就死在一起。一瞬间，刑台上阴风更盛，凄风悲鸣，刑台上的刽子手胆战心惊的退到一边，外面只有弓箭手层层团住。 秦桧一声冷哼，活着的时侯尚不能将我如何，死后一些冤魂，我还怕你不成。 “射！”冷冷的一声断喝，冷箭化作流星卷向刑台。 哗，就在利箭射上刑台之时，比利箭更快的一道金光落了下来，一瞬间阴风四散，根根利箭停在虚空，似是扎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监斩台上的秦桧，下面的围观的百姓个个惊的目呆口呆。杨戬见此终于释然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 就在众人呆怔之时，台上凭空多出一个小童，头扎两个冲天髻，身着莲花甲，粉面如雕，却满脸杀气，手中紧握火缨枪，飘舞的红绫缠在手臂上，右手微抬，刑台四周隐隐可见一圈透明的光圈，一根根利箭就扎在光圈上。 面对这刀光箭影的刑台，这小童看也未看，径直来到杨戬面前，单膝跪地轻声唤道：“二哥。”眼中微微闪出泪光。 “哪吒兄弟。”杨戬虚弱的叫了一声。 哪吒轻轻翻掌，一个黑色的小鼎停在他手掌心道：“二哥，兄弟迟来，让你受苦了，这是我遇到老君，他让我带来的。” “老君呢？” “去灵霄宝殿拖住玉帝了。” 沉香不解的看着哪吒，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日上正中，午时已到，哪吒小心的启开小鼎，黑色的鼎中悬着一道银芒，一团金雾，金雾之中似有一颗金色珠丸，闪闪发光。随着束缚启开，银芒金雾迅速变成一团轻烟，轻轻流出小鼎，落到地上又慢慢的幻成两个人形，透明模糊人影，一个好像身着战甲，另一个很像台上那个俊美的少年。 哪吒甩手收了乾坤圈，旁边的利箭散落一地，右手一道白芒送出，两个虚幻的身形缓缓的又变成一缕轻烟，各自寻找到自己的主人。银芒慢慢的没入杨戬的身体，金雾则流进沉香体内。 二人开始变化，身体平躺，却悬空而起，静静的停在空中，四周的空气似水一般荡起阵阵波圈，似有什么强大的东西注进他们的体内，法场内外的百姓已经忘了惊哑，忘了恐惧，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从未见过奇景，生怕眨眼之间便会消失如梦一般。 法场上空的两个人变化着，杨戬的身边渐渐附上一层淡蓝色的薄烟，身上似有什么东西脱落，又像有什么东西依附，一片片银亮色的粉末绕着他周身旋转着，一点点没入身体，原本褴褛的衣衫不知何时开始消失，满身伤痕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愈合。那边的沉香一身粗布麻衣已换成纯白锦袍，衣边袖口是蓝色的云边，飘渺而庄重。 当最后一缕元神入体，二人直直的立起身体，双脚轻轻落地。再见杨戬银铠长靴，头戴九翅银冠，后披玄丝黑袍，无风自动，袍上绣八爪怪龙，庄重且又阴冷，剑眉如墨，冷面如霜，额生三目，流金眼帘，虽双目紧闭，可那张俊美的脸上已暗藏层层杀气，高贵冷傲，似有一种天生夺人的气势，压迫的在场之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他双眼未睁，却天目先开，道道银芒冷冷的从天目射出，直入皇宫。赵构此时正与文妃嬉笑，突然一片银芒遍裹周身，慢慢的渗入二人身体。赵构看着文妃，文妃也看着赵构，正在二人不解之时，银辉突然从体内泛出杂着血红色的银芒，一闪而过。 杨戬神目再开，道道血红的银芒被收入眼中，苍白的脸上浮起正常的血色。突然双目骤开，眼中闪出一道精光，阴寒冷漠，厉如鹰鹫，让人不寒而粟。 那边的沉香却不声响，前世的记忆，今世的悲痛如潮水般袭来，猛然间双眼圆睁，目中似有两团火焰燃起，一瞬间山摇地动。 “沉香！”哪吒急忙叫道，他知道沉香法力虽高，但终比杨戬还是差一了截，强大的法力入体，一时间他无法控制，宝连灯加上仙丹的威力如以让山摇地动。 此时沉香眼中血红一片，眼前一幕幕闪过的全是水珠倒下的情景，他几乎想也没想，身如狂风一般直向监斩台上刮去。 “沉香！” 就在沉香如钩的五指抓到秦桧的一瞬间，另外一只手死死的将他架住，冷冷的一声低喝，让他心底一惊，人也冷静了下来。 秦桧看着沉香眼中烧红的火焰，已经吓傻了，心里怕的要死，腿上却一步也移不动，法场上的这父子转眼间便由待宰的囚徒变成夺命的魔鬼。 “爹，他杀了姨娘！”沉香低声道。 “他是凡人！”杨戬出言提醒道：“你已二世为人，怎么依然如此冲动？” 杨戬的话让沉香感到一阵愧疚，缓缓的低下了头，杨戬拉着他飘身落到法场之上。见到哪吒二人微施一礼，杨戬道：“此番多谢哪吒兄弟相救。” 沉香凑上来道：“哪吒大哥。” “不行，你要叫我舅舅，上一世你就乱了辈份，这一世可不能再乱了。”哪吒不依不饶的说道。 呵呵，他这一番话说的几人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要速回天庭。”哪吒催促道。 “不，为兄还有一事未了。”杨戬说罢俯下身形，手轻轻的揽住水珠后颈，手上感觉到的是她冰冷的身躯，慢慢一个虚幻的影子从他手上扶起来，低下头看看地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微微怔了一下，又看看杨戬再看看沉香，终于笑了：“二哥，沉香，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只是你……” “我这样不是很好吗？”水珠笑着安慰杨戬。 “姨娘！”沉香哭道。 杨戬慢慢的伸出手，轻轻抚上水珠苍白脸庞，手指抚过却见脸上的胎记一点一点的消退，直到眉心中间凝成一滴水状红痕。这时他们才发现水珠的美竟与三圣母不相上下，只是三圣母的美犹如盛世桃花，艳丽夺目，而水珠的美如溪间灵水，纯净无暇。 “爹？”沉香惊哑的问道。 “这才是她本来面貌，她心本如此，此时才是相由心生。”杨戬淡淡的一挥手，一道法力注入到水珠体内，水珠虚幻的身体渐渐变得真实，直到一个真实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一身素衣翠裙，裙带轻扬，一头墨发束于脑后，清丽淡雅。 “二哥？”水珠也一样惊哑于自己的身体变化。 “四妹，二哥给了你二百年的法力，只要从此后你勤加修习，定能保住你的形神不灭，你就回灌江口吧，一来可以照拂你的父母，二来你也替二哥常去打扫一下父母兄长的坟莹。” “水珠遵命。”水珠福了一下，感激的说道，可是眼中却闪出不舍的泪光，她知道从此后再也不能经常见到这个二哥了。 “你为我和沉香不惜以性命维护，这也是我应该回报于你的。” “爹，真是太好了，这样姨娘就不用坠入轮回了。”沉香高兴的说道。 杨戬道：“沉香，送你姨娘一程。” “是。”沉香单手一挥手，水珠的肉身已化一片云烟消散开来，随后法力轻送，水珠轻轻飘起直向灌江口方向而去。 送走水珠，杨戬冷然一笑，袍袖轻扬，一瞬间法场周围阴风呼啸，天昏地暗，几个人影影绰绰的立在阴风里。围观的百姓早已走的无影无踪，只有几个胆大的还藏在街角处偷看。 “岳将军！”杨戬平静的叫道。 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的抬起头来，昏乱的记忆里记得身负血仇，不甘踏过奈河，转世轮回，只化一缕孤魂游荡于人世间，此时听到有人在叫他，记忆的片段闪过热闹的大街，欢庆的人群，和人群中冷然而立的身影，那一抹冰冷且十分熟悉的微笑。 “你是谁？”岳飞茫然的问道。 “二郎神杨戬。” “冤啊！”一阵阵阴风更胜，似有无数个声音在阴风中嘶喊。 “说！” “不平此冤，岳飞死不瞑目。”耳边响起低沉的诉冤之声。 正在这时远远走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抖动着手里的铁链，竟是黑白无常，二人如风一样行到近前，可是看到刑台上站的三个人，哪吒，杨戬，沉香，只吓的心惊胆战，一个比一个更煞星。 “小的，小的叩见真君，三太子，刘家，刘家小爷爷！”黑白无常鬼舌头直打结，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叫谁刘家小爷爷！”听完黑白无常的话，沉香突然站出一把揪起黑无常的衣领怒声问道。 谁也不明白沉香究竟怎么了，黑无常惊惧的说道：“您，您，不就是，就是刘爷爷吗？” “再敢叫一声，我拔了你的舌头，你信不信？”沉香说着就要动手。 “沉香！”杨戬一声冷喝，沉香才愤愤的把手松开。 杨戬冷冷的扫了黑白无常一眼，单手一拂，台下岳飞几人的魂魄收入掌中道：“这几人的魂魄你等交给阎君，告诉他好生收住，最迟几月我便向他讨要。”说罢手再一扬，几缕幽魂已落入白无常手里。 “是，是，真君老爷请放心，小的一定照办。”白无常点头称是。 “还有，此时不可再有人知晓，否则，我定拿尔等问罪。”杨戬阴冷的声音出口，似比这呼啸的阴风更盛。 “是，是，是。”黑白二鬼点头如捣蒜一般。 “你们且先回去吧！” “是，真君老爷，小的们告退。”说完开腿便跑，转眼便无影无踪。 看到二人走远，杨戬回道对哪吒与沉香道：“走，我们回天庭。” 第三十六回 水冷于冰 玉帝得意的看着金阶之下，太上老君，嫦娥，玉鼎真人，手中的玉印缓缓的就要落到圣旨之上。 “小神杨戬参见陛下。”突然殿下传来一个即熟悉又冷漠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玉帝身形一僵，本来要盖玉印的手竟生生的停在了空中，怔怔的盯着面前的杨戬，还有刚刚去更衣的哪吒。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什么来，不动声色的把玉印放到一边，又换了那副好似万年不变的面孔道：“杨戬，你不是正在金霞洞养伤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回陛下，小神伤已全愈。劳烦陛下忧心，小神知罪，不过陛下，小神今日还带回来一个人，陛下看到定会欣慰。”杨戬的话不软不硬，柔中带刚。 “你带回来何人？”玉帝虽在问话，眼角的余光却瞥着缩在一旁的太白金星。 “小神把沉香带回来了。”杨戬一句话，四座皆惊。沉香！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天庭众仙的心病，没想到今天又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沉香？”玉帝更是吃惊，一个魂飞魄散的人还能回来。 “不错，是陛下慈悲之情感召沉香，竟然死而复生，此乃陛下仁德，三界吉兆。” 杨戬一语双关，让玉帝竟一时无话可说，长寿眉微微动了一下道：“沉香现在何处？” “在南天门外奉诏。”杨戬淡然说道。 “宣。” “是。”天宫值官高声道：“宣刘沉香上殿。” 沉香在南天门外正等着，突然听宣他上殿，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深幽的眸中竟泛起丝丝火气。 见到活生生的沉香，玉帝便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杨戬和沉香都活着归来，让他釜底抽薪之计付水东流，更让新天条这一边势力陡然增强。可是万年的权术之谋还是让他找到了他们最重要的一个破绽，于是缓声道：“沉香，你孝感天地，一心救母，终于促成新天条出世，依你对新天条的熟知，就是任司法天神也不为过，不知你想什么封赏。” “陛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人子女者，岂可眼见生母受难而无动于衷，沉香之举乃为人子女应尽之责，自然不敢要什么封赏，若陛下恩准，请准沉香留在真君神殿，助司法天神一臂之力，维护三界安宁。”沉香一番说词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即打破了玉帝试图离间他与杨戬的阴谋，又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听到沉香的这番话玉帝也暗吃了一惊，依他对沉香的了解，虽然劈山救母，也曾大闹灵霄，可是处事毛燥，语不抓理，这一点比他舅舅差了老大一截，可今日看来，这小子竟好似一夜之间便成了精一般，就连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像杨戬。 玉帝暗暗一叹说道：“如此也好，沉香就留在杨戬身边，只是杨戬重伤初愈，实在不宜过于操劳，依朕看来让真君神殿下所统领的十万天兵，就还归托塔天王李靖麾下，杨戬也好好生调养，处理一下多日来积下的案子，众卿以为如何？” 没有疑议，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只要先保住司法天神的位子，以后才能慢慢谋划，不过玉帝此举当真棋高一招，夺出杨戬的兵权，即使他与沉香二人法力再高，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不能成其大事。如今杨戬归位，玉帝竟只字不提新天条之事，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终是不会放下的。 散去朝会，应付掉朝上众仙假多真少的关切问侯，杨戬慢慢的踱出灵霄宝殿，抬头却正好看到长发散落，落漠神伤的嫦娥，二人四目相对，却恍如隔世。玉鼎真人扯了扯哪吒和沉香先出了大殿，只留下他们二人。任谁都能看出嫦娥眼中的关切默然之情。杨戬见此却心中一痛，自己以后的路更是步步凶险，此时怎能连累于她，可叹自己望月千年，终得她真心之时，却只能拒之千里，真是可笑之极，还是自己害了她。想到此，他微微施礼：“杨戬多谢仙子援手之恩。” 听到杨戬这句客气却又清冷到极点的话，嫦娥心中一冷，却淡然的问了一句：“真君伤势如何？” “多谢仙子关心，杨戬已然无碍。” 嫦娥看着他冷漠幽深的神情，深深吸气，淡然的说道：“我们还是一样的人，只将自己冷到极点，却不能给对方半点温暖，真君好自为之，嫦娥告辞！”说罢广袖轻展，缕缕长发随着轻风飞舞，飘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冰冷的月色之中。 杨戬忘情的伸出手，却无力的垂落下来，身边似还有她冷冷的幽香。 “爹。” “二哥。” “徒儿。” 玉鼎真人与哪吒，沉香从粗粗的殿柱后转出来。本以为能看到二人真情相对，守到云开见月明的告白，却不想只有廖廖数语，嫦娥已经飞身而去，只留下一路清冷冷的真爱，如一缕轻烟，让人抓不住，握不到。 杨戬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眼中闪出众人从未见过丝丝依赖之情。 玉鼎真人轻声一叹，用扇子拍拍杨戬肩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说我的徒儿就是厉害吧！” “师伯，你说你哪个徒儿啊？”哪吒插一句嘴进来。 “哼，哪都有你这个小鬼头。”玉鼎真人老不正经的用扇子打了哪吒一下。 “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沉香问道。 杨戬宠溺的摸着沉香的黑发，眼中含着重重不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似是将这愁思也全吐出体外一般，正色道：“沉香，你叫了我二十年的爹，今日你法力恢复，记忆重拾，当记得生身父母是谁，从现在起我不许你再叫我爹了。” “可是爹……”沉香急道。 “沉香，你要记得，你母亲是我亲生妹妹，你父亲是刘彦昌，我是你的舅舅。”杨戬脸然微沉道。 “可是，爹……” 杨戬眉锋微皱，冷声道：“是舅舅。” “舅舅。”沉香极不情愿的吐出两个字。 “走。”杨戬转身道。 “去哪里？” “华山。” 哪吒想起刘彦昌那张脸，心里就像吃了一百蟑螳，厌恶的说道：“二哥，兄弟还有事，就不陪你去华山了。” 杨戬知道他还记恨着二十年前的事，点头道：“兄弟有事先忙吧。” “如此，兄弟就先告辞了，等你回来我请二哥喝酒。”哪吒说着已腾云而去。 玉鼎真人望着杨戬背影，知道将沉香送回到三圣母身边，最痛的还是他自己，那是他的心头之肉，骨中之血，这二十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心中的痛绞，裂心之伤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全愈的，更何况二十年他含辛茹苦，九死一生，身无半分法力，只以一凡人之身将沉香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终于养成今日这个玉树临风，满腹才学的翩翩美少年，这其中的辛酸苦辣又岂是一语道尽的。 第三十七回 父子之情 眼前就是华山，本来玉鼎真人不想来此，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他不是不放心别人，他是不放心自己的这个傻徒弟。 来到圣母庙前，三人停下了脚步，杨戬犹豫半晌，终于敲响了门。他是三界战神，什么凶险之境都曾遇过，唯独在这里他才会这样犹豫不决，如此忐忑不安，甚至有一丝丝恐惧。 怕什么？是怕见到三妹怨恨的眼神，还是怕见到她憔悴的容颜，这些日子她过的怎么样？ 门开了，是刘彦昌，一成不变的眼神，有恨，有惧，有自卑，也有不屑，只是他老了，五十多岁胡子一大把。杨戬突然很同情他，这一生对他来说过的也如此艰辛，只是他幸运的是一个凡人，等到这一世结束时，他便解脱了。 看到杨戬刘彦昌也十分意外，讷讷的好一会才说出两个字：“请进。”说完把门打开，闪到一旁。 “我三妹在吗？”杨戬不愿理他。 “在里面。” “我去找三妹。”说完先进了门，玉鼎真人和沉香跟了进来。 他看到沉香却并没有意外，唯一意外的一点就是记得沉香出门时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现在居然换了一身玄丝白衫。 走进院中首先入眼的便是这满树桃花，一株株桃树花开娇艳，好像天边火红的云霞，桃树下正立着一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一头墨发随意的挽起，正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什么东西，纤细的身影好像是这满树桃花凝成的精魂一般。听到有人进来她也没有抬头，只是出声问道：“彦昌，是沉香回来了吗？” 三圣母出口便问是不是沉香回来了，让几个人一惊，倒是刘彦昌先开了口：“是沉香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谁啊？”三圣母缓缓的转过身，面如春桃，眉梢带喜，并不是杨戬想像的容颜憔悴，思儿哀伤。 看到杨戬三圣母怔如泥雕，一时间很难说清自己的感情，是他将自己压在华山下二十余载不见天日，是他害自己一家离散，不能团圆，是他利用沉香修天条，最后害他魂飞魄散，可是也是他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把自己救出来。他是亲人，是仇人，还是恩人？还记得当初自己曾天真的以为身为司法天神的哥哥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一家人，他是自己的依靠，心中的英雄，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再见哥哥时却满眼杀气，一身戎装，亲带几万天兵，杀甥镇妹。 看到三圣母眼中复杂的神情，杨戬只觉得胸口闷痛，竟他让一口气喘不过来。她还是怪自己，从前的三妹再也找不回来了，从前那份对二哥的依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中，三千年的兄妹之情就被自己一掌断送，纵然是割下半颗心重凝沉香的血肉魂魄，她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按住胸口，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吓人。 对于杨戬的这个动作沉香再熟悉不过了，每每看到他手按胸口，总以为父亲是累了，今日他才知道父亲为何心痛。 “爹！”沉香焦急的扶住杨戬。 他这一声爹几乎吓坏了所有人，刘彦昌睁大眼睛看着沉香厉声问道：“沉香，你叫他什么？” “我叫他爹！”沉香突然看向他，眼神中满是厌恶，冷漠，深沉，孤傲，不屑，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眸子，只是又多了一些怒火。 刘彦昌一瞬间全明白了，口中喃喃自语：“你，你不是沉香。”可是看到与沉香一模一样的脸，却又闪出一丝疼爱：“是，他就是沉香。” 看着刘彦昌反复的，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三圣母又仔细打量着沉香，是，是沉香，却又比沉香更沉稳，幽黑的眸子有种深不可测感觉。 “沉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爹。”杨戬冷冷的拂起他的手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杨戬喝退了他，回首对三圣母温言道：“三妹，我把沉香给你送回来了。” “沉香，你真的是沉香！”三圣母知道，面前的确是沉香，曾经劈开华山，化入石中将自己救出牢笼的儿子。 一步一步走过来，轻轻摸着儿子的脸庞，如今已过四十年，时至今日才亲手摸到儿子这张脸。猛然间将沉香拉进怀抱，三圣母放声痛哭。沉香也觉得的心痛，泪水不知觉中落了下来，忍不住轻轻抱住面前的女子，他的母亲。 “三妹，让沉香陪陪你，二哥还有事，要先行一步。”说罢急忙转身，杨戬无法忍受这苦闷的心痛，他怕再多留一会，便会露出痛苦之色。 “爹！”沉香见杨戬要走，想也没想便又喊出来。 “住口，再叫我一声爹，我，我便永世不再见你！”杨戬厉声喝道。 “可是，可是，我要跟你走。” “不必了，好好陪陪你娘，过些时日再到真君神殿当值，我要先找到哮天犬。”杨戬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头也没回便走出门去。只有玉鼎真人看到他眼中噙不住的泪水和紧握的左拳。 刚刚出了门，玉鼎真人就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已湿透衣衫，先前是强撑着，才没有在三圣母面前露出痛苦之色。 “徒儿，你这是何苦？”玉鼎就是怕他这样，才不放心跟来，果不其然，舍子如同生摘肉，这滋味可不是一句难受就能说明白的。 杨戬摇了摇头：“师父，三妹自幼孤苦，终有了美满的一家，却被我生生拆散，我负她之多岂是一块心头之肉可以补偿的。” “徒儿，你何曾欠她的？当初女娲娘娘所遗的宝莲灯之所以认她为主，是因她心地良善，心系天下苍生，可是她为了一人幸福，将自己的哥哥逼入绝境，难道你真能为你三妹一家舍去北郡数万生灵？你虽利用沉香将修改天条，可是你修改天条又何尝没有私心是为了救她。你扪心自问，那一条仙凡不准通婚的戒律难道真就错了吗？如果真的错了，你何苦在修改天条之后又加上重重限制。”玉鼎真人扶着杨戬的肩膀问道。 “师父？”杨戬茫然的抬起头。 “徒儿，你精于谋略，事事算尽先机，却为何独独此事你看不明白？” “不，不，我确是欠我三妹的，是我对不起她，她可以原谅我对她做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原谅沉香被我害的魂飞魄散。”杨戬低低的声音说道，突然神目一开，一道银芒射出，落到远处。 “主人！”带着九分欣喜，三分颤抖，一个黑衣汉飞身跃了过来，乱蓬蓬的脑袋一下子扎进杨戬的怀里，只撞的杨戬一个趔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个疯狗，想撞死他啊！”玉鼎真人急忙拉住哮天犬的耳朵把他从杨戬的怀里扯出来。 “主人，你受伤了？你的伤还没好？”哮天犬紧张的盯着杨戬苍白的脸不停的问道。 “没事！”杨戬伸手把哮天犬头上的乱草树叶捡去，这狗儿，竟瘦成了这样。 “都是这个刘彦昌，一个穷酸书生，本事没有，小聪明倒耍的紧。”哮天犬气愤的看着圣母庙骂道。 “怎么回事？” “这老书生，骗着三圣母非得再生一个儿子，二十年前，他们生了一孩子，给这孩子取名也叫沉香，为了让沉香长的快，他们居然搬到刘家村去了，二十年后，当然这里也就二十天，沉香长大了他又想多活几天，又让天圣母搬了回来。主人你是不知道，华山还好一些，到了刘家村，几乎天天有妖怪找上门，要不是哪吒，孙猴子，还有梅山兄弟他们，十个三圣母也被妖怪吃了。”哮天犬咻咻叨叨的说着。 哮天犬只顾的自说自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眸中泛起了怒火，紧握的双拳，关节泛白。玉鼎真人小心的看着他，知道他不单单是气刘彦昌，更是气自己的妹妹不争气，为何许心于这样一个无用的书生。 玉鼎真人气愤的打了一下哮天犬的头：“这个疯狗，怎么这么多话？” 哮天犬不明所以挨了两下，本要发作，却看到主人越来越不善的脸色，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矮了身子缩到一边。 可是杨戬却突然又冷静下来，眼神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熄灭，换上的那是一副见惯的冷漠神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第三十八回 前世今生 “爹！”就在三人要走时，沉香突然从庙里冲出来，垂着头站到杨戬面前，俊面红涨，左颊上清晰的印着五道指印。 “怎么回事？”杨戬一时也忘了他的称呼，只是心疼的看着他的左颊惊问道。沉香跟着他二十年，他从未舍得动过一个指头，这怎么刚回母亲身边竟先挨了一巴掌。 “爹，我想跟你走。”沉香眼睛微红，声音里藏着丝丝哽咽，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你这孩子，是成心想气死我不成？”杨戬气恼的说道。 “爹，我……” “不许再叫我爹！” 沉香脸色越来越红，突然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杨戬面前。 杨戬一惊，急忙去拉他：“沉香，你……”这几十年间他未跪过，即使犯错最多也只是轻斥几句。 “爹，您只记得偿还欠妹妹的债，可当真也为孩儿想过？”沉香拧在地上不肯起来，却仰首质问道。 “我，这……” “爹，我是您的儿子，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一身血肉皆来于您的恩赐，二十年来是您含辛茹苦将我拉扯成人，如今竟生要我认别人做父母，您让我如何能坦然受之。” “沉香，你不是已经记起从前之事吗？” “是，我记得，我记得我曾劈山救母，我记得我曾魂飞魄散，我更记得是谁割下心头之肉为沉香重铸身躯，是谁把我养大成人。我虽不似哪吒一般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可是我曾做为他们的儿子，也为他们付了一切。爹，您还不明白吗？前世的记忆对沉香只如一本书，它已经与我无关了。” “这，这不可能？”杨戬惊异于眼前的变故，他从未想过沉香会将情感与记忆分割开来。 “我还记得，是谁忍着一身伤痛，将我送到华山，又是谁差一点将他扼死于襁褓之内。”说到这里沉香眼中竟闪出一丝恨意。 “沉香……”杨戬一句话未出口，突然见刘彦昌像疯了一样冲了出来，双目通红，看到沉香便扑过来，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孽子，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不死了？” 原来杨戬刚迈出门口，沉香便跟着就走，开口只叫三圣母为姨母，并不叫母亲。刘彦昌见三圣母伤心，忍不住出口喝斥，哪知沉香只是冷冷看他一眼，张口便叫刘姓老书生。刘彦昌气闷难当，三圣母想也没想一掌便刮了过去，沉香气愤的跑出来，才要和杨戬一起走。刘彦昌刚刚安慰好三圣母，越想越气便跟着冲了出来。 “住手！”杨戬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单手一伸直卡住刘彦昌的脖子，生生的将他举起来。 “彦昌！你还想杀他吗？”三圣母一声惊呼，见到眼前一幕，想也未想，纤手扬起毫不留情袭向杨戬。 “三妹！”杨戬心痛如绞，猛然松手，却身形未动躲也未躲。嘭！三圣母的纤掌正好印在他胸口。 杨戬脸色一白，心痛却万分疼爱的看着妹妹，妹妹，为了这样一个书生你竟然再一次…… 三圣母虽法力低微，奈何杨戬怕伤到妹妹，竟在三圣母的掌力袭来的一刻撤去的护体神功，生生的受了她一掌。一瞬间只感觉天昏地暗，心冷如灰，殷红的鲜血沿着唇角滑落：“三妹，你二哥的命在你心中真不如刘彦昌这个书生？” “你，你……”三圣母也怔住了，他没想到杨戬会不躲不避，还撤去护体玄功，只是看到他眼中如死灰一样的神情，不由的心中也是一痛。 杨戬惨然一笑：“三妹，如果二哥死了你才会幸福，你会看到的，只是不是现在。” “这，你……”四目相对，三圣母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悲痛，可是那一声二哥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突然哮天犬直冲杨婵扑去。 杨戬似不经意，单手一挥，哮天犬已跌倒一旁，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妹妹了。 “杨戬，你对沉香施了什么法？”刘彦昌刚缓过气来，便爬起来向杨戬冲过去。 “老书生，再动我杀你！”沉香突然反手揪住刘彦昌的衣领冰冷冷的说道：“我爹什么也没做，只是……” “沉香！”杨戬喝住他的话头，如果知道一切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那倒不如让她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轻柔的抬起手，把三圣母鬓角间垂落的几缕黑发拢到头上，眼神是宠溺，是疼爱妹妹三千从未变过的目光：“三妹，二哥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看着杨戬转身，与以前一样沉稳，一样的冷傲，可是却更瘦了，脚步间微微有一丝踉跄，竟好像是……老了。她张了张嘴，可是触到刘彦昌那怨毒的眼神，这一声二哥还是没叫出来。她却不知道，错过了此时，便错过了一世，她的那一声“二哥”竟是杨戬至死的遗憾。 沉香扔下刘彦昌，转身跟上杨戬，玉鼎真人指着三圣母，半天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守着这个无用的书生吧！”说完转身也跟上杨戬而去。 就在一行人要离开时，才注意到身边多出了两个人，一个与沉香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脸，却是纯真无知，而他身边立的那个婷婷粉衣少女竟让杨戬与沉香同时一怔。 “小玉？”沉香慢慢的步出去，痴痴的望着她。 “你，你是？”小玉害怕的往少年身后缩了缩。 “你是什么人？”那个“沉香”急忙将小玉护在身后，刚刚杨戬与沉香的法力他都见识到了，虽然他与自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可是那双眼睛却阴冷如霜，那强横的气势足以吓的自己双腿发软。 此时沉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心中不免冷笑，这就是前世的自己，懵懂无知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却一心系着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甚至为了她曾放弃过自己的责任。 “小玉。”沉香喃喃的又叫了一声。 “不许碰她！”面前的“沉香”厉声叫道。 “你？”沉香不知为何，突然很讨厌面前这少年“沉香”。 “沉香。”杨戬低声叫道。 “爹。”沉香转过身来，眼中是深藏的痛苦。 杨戬打量着那粉衣少女，八年未见，她已经从一个幼女长成一个美丽的姑娘，面貌与生前的小玉一模一样，只是眼中再也没有了恨，也没有那么多纠缠的痛苦。 看到杨戬，赵玉不知不觉间就从“沉香”身后走出来，那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是对父亲的亲切，自然而然，好像是曾经对他的依赖。 “你是那个，那个先生？”赵玉慢慢走到杨戬面前，靠进他的怀里。 两个沉香，不一样的神情，只有杨戬宠爱的摸着赵玉的黑发，似乎是明白了，她选择的依然是“沉香”那个懵懂快乐的少年，而不是自己身边这个拥有强横法力，却担负了责任的沉香，不想这份情竟如此刻骨。 杨戬看了看沉香道：“你还不明白吗？” 沉香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拥有小玉的感情了，这个人是赵玉，而那个善良的小狐狸已经永远从三界中消失了。 杨戬扶起赵玉，笑道：“你长大了，变得漂亮了。” 赵玉歪着头，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忘掉了，就是关于眼前这个人的。 “傻孩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你像我父亲。”赵玉低声说道。听说她说出这句话，三圣母和刘彦昌更不解了，为什么这两个孩子都愿意叫他父亲呢？ “赵玉，你妹妹赵香呢？”杨戬差开话题问道。 “去年我家来了一个叫敖春的，是东海龙宫的八太子，他和妹妹情投意合，后父母做主，妹妹嫁入东海了。”赵玉丝毫不加隐瞒的对杨戬说道。 杨戬看了看沉香，又低头对小玉道：“你现在过得很快乐，要多陪陪三圣母。” 赵玉听话的点点头：“你不进来坐一会吗？我去准备饭。” 杨戬心里苦笑一声，自己到了这里也有一会了，只有赵玉还将自己当亲人。他摇了摇头：“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你，我应该叫你什么？”赵玉拉着杨戬的袖子不愿松开。 杨戬把目光投向三圣母，又低头一叹道：“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先生？先生。” “好了，我们要走了。”杨戬拿开了她的手道。 “你什么时侯再来看我们？”赵玉问道。 杨戬瞅瞅沉香，想了想道：“我们不忙时就来看你。”说完了便领着玉鼎真人，沉香和哮天犬离开了。只是走出去很远了，沉香又回过头来深深的望着赵玉，猛然又转头大步跟上杨戬离去。 “沉香”不解的看着赵玉，从来没见她对什么人如此亲近，可是为何对刚刚那个人那样亲近，还有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沉香。 “小玉，你认识他们吗？” 赵玉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十二岁那年随着父亲去临安，在一家粮铺里遇到了他。” 三圣母不解，为何会在粮铺里遇到杨戬，便走过来问道：“他在粮铺里干什么？” “管帐。”小玉笑道：“妹妹那时可淘气了，爬到柜上玩他的头发，呵呵，他被我和妹妹烦的一个字也没写下，那家老板可不高兴了。不对，那时他的衣服没有现在这么好看，人也没有现在这样冷。”后面的话赵玉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第三十九回 心血相通 杨戬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华山，突然杨戬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爹，你怎么了？”沉香关切的问道。 “沉香，关于我送你去华山的事从没有人与你说过，你是如何得知的？”杨戬盯着沉香问道。 听到杨戬问，沉香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知所措的说道：“爹，我们先不说这事行吗？” 玉鼎真人和哮天犬看着沉香这样子，只有这个时侯才能看出他的少年模样。 “沉香？”杨戬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爹，这，这其实，其实是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沉香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杨戬脸色为之一变，任何事都不曾令他如此失态，可是自己的心事全被人知晓，那，那岂非是饴笑大方，即是沉香也不可以。 “爹，你，不是所有的都知道，只有在您遇到悲痛之事，心防微松时我才能知道一些，就像今日之事，父亲见到姨母不知不觉便思念起从前之事，看到刘彦昌又气又恨，心事也便流露出来。”沉香急急的解释。 “从何时开始？” “先前，先前只是感觉到父亲是心痛，直到法力恢复，孩儿发现竟能窥得父亲心机。爹，沉香这一身血肉都来自于您，所以这九天十地之上，只有您才是沉香的父亲。” “可是你为何对三圣母有一丝情意？” “那是因为您，您对她有多疼爱，孩儿就对她有多少情意。” 听到沉香的话杨戬无语，这算是一种什么情感？不是母子，而是兄妹。 “为何我不知你心中所想？”杨戬问道。 “其实只要您用心感觉一下，也能知道。”沉香不好意思的笑道。 杨戬闭上双目，心念微动，突然双目一睁道：“臭小子，居然骂我老糊涂？” 玉鼎真人呵呵一笑道：“自己的儿子都要送人，骂你一句老糊涂一点也不为过。” 杨戬心念一转，怔怔之间便想通了。是啊，妹妹已经有了儿子，还有小玉，而沉香回到她身边无疑是提醒着她以往的痛苦，再说小玉在那里，让沉香在他们中间如何自处。想到此他，哈哈一笑道：“骂的好，骂的好。”转过来拍拍沉香的肩膀道：“儿子，这三界之间你便是我杨戬唯一的儿子，是我杨家的骨血。” “爹。”沉香一下扑进杨戬的怀里，二十年来自己虽叫他父亲，可是他却从未以父子相称，今日终于肯认下自己这个儿子了。 杨戬左手轻轻的揽着沉香的肩头，右手在空中虚画，一道符咒缓缓的拍进沉香体内。沉香猛然抬头：“爹，您……” “如果我心事都被你知晓，我还怎么当你的父亲。” “呵呵……” 哮天犬到现在似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凑上前用鼻子在沉香身前身后闻来闻去。 “你在闻在什么？”沉香不解的问道。 “是，是，这就是主人的儿子。”说完乱蓬蓬的脑袋又凑到杨戬面前笑道：“呵呵，哮天犬从今天开始就有小主人了！” 看到二人父子相称，玉鼎真人偷偷的摸去脸上的泪水，暗叹他这个苦命徒弟也终于有一点安慰。想了想走到他们面前笑道：“哮天犬，你主人没事的时侯最喜欢干什么？” “看书。”哮天犬想也没想便说道。 “右手拿书，左手干什么？”玉鼎真人不怀好意的问道。 “摸哮天犬的脑袋。”哮天犬得意的说道，二十年他做梦都想让主人再摸着自己乱蓬蓬的脑袋让自己睡觉。 玉鼎真人道：“我告诉你啊，你家小主人的习惯与你主人一样。” “啊？那哮天犬可就一个脑袋啊！”哮天犬叫起来。 “所以啊，你也要抓紧进时间，再弄个小哮天犬出来啊，让你小主人摸。” 呵呵……几个人终于明白了过来，哮天犬追着玉鼎真人前后跑。 “好了，不闹了，事情都解决了，为师也该回山了。”玉鼎真人扇着扇子有几分落寞的说道。 “师父，徒儿送你。”杨戬心中也不十分不舍，可是又不能接玉鼎真人去真君神殿。 “算了，算了，师父老了，人老多情，不想在这多人面前出丑，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管我，沉香，记得照顾好你这个父亲。”说完自己先转身，驾云而走。 “师父。” “师祖。” 玉鼎真人走出去很远，哮天犬突然大声叫道：“我玉鼎真人真是太聪明了……” 远远的玉鼎真人扬了扬扇子。 “爹，我们现在去哪？”沉香此时已不知杨戬心中所想，只好问道。 杨戬道：“我先找回三首蛟，你也找回你的兵器，然后去地府。” “好。”沉香心中念动法咒，手中金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小斧已握在手中，熟悉的感觉，合手的重量，正是自己用惯的大闹天宫的劈柴小斧。“呵呵！”沉香轻声一笑，回手将小斧化入袖中。 杨戬看到沉香拿回兵器，自己也念动咒语，只是他的咒语似乎更长一些，神目之中银芒再闪。突然昆仑山下一阵地动山摇，随着一声惊天的长啸，自昆仑雪洞内飞出一物，似龙非龙，蛇身鹰爪，三首狼头，鹿角尖牙。此物腾云驾雾，如脱疆的野马一般狂飞乱舞，又如弃子归家，找到父母一般跃到杨戬面前，当最后一抹流光落下，终于化身成一个男子，头上生角，面留逆麟，却双目含泪，单膝跪倒在杨戬面前：“主人，三首蛟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这不回来了吗？”。 “主人，如果再不要我，就干脆把我杀了，驱散魂魄，可别再将我封印在雪洞之内和死神那老头子做伴了。”三首蛟不满的发着牢骚。 “不会了。”杨戬笑着答道，只是谁也没看到他眼中闪出一丝愁怅。 “爹，你为何将他封印？”沉香不解的说道。 哮天犬道：“唉！你不知道，主人和三首蛟有通心之灵，主人去昆仑山前怕他自己遇险，三首蛟会破咒而出，拼死护卫，误了你劈山之事，所以就将他封印在昆仑雪洞之内和死神做伴了。” “可是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三首蛟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你？”沉香更不解了。 杨戬笑了笑：“他变化一下，你便能认得出了。”说完手中施法，三首蛟身形一转，三尖两刃戟立在原地，通体乌黑，枪尖寒光闪闪。 “三尖两刃戟？”沉香惊道。 杨戬右手一伸，三尖两刃戟已化成墨扇执有手中，唰，墨扇打开，乌黑的扇面上飞舞的银色之物正是三首蛟的模样。 “爹，你把他封印，你在昆仑山下用的是什么？” 哮天犬道：“不过是把凡铁枪，否则就以你们，不是，是他们那些乌合之从，岂是我主人的对手。” “爹？”听哮天犬说完，没香愧疚的说低下头，眼前闪过杨戬被自己拳脚相加，重伤不支落在溪水之中，如果不是有宝莲灯，怕那开天神斧就真的将面前这人活活劈死在了昆仑山下。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说那时你并不知道，又怎么能怪你呢。”杨戬安慰他。 “爹，开天神斧弄到哪里去了？” 杨戬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你这里。”说罢对哮天犬道：“哮天犬，你先回真君神殿，将我的消息告诉梅山兄弟。” “主人，哪吒那小子，怕早就告诉他们了。” “这会李靖应该已经去交接兵权，你告诉老大，除了我在灌江口玉帝调配给我一千二百草头神，其余兵马尽数交付于李靖。”杨戬果断的说道。 “主人，真交啊？” “交！”杨戬只说了一个字。 “是。” “第二，告诉梅山老大，从那一千二百草头神中调出一百草头神，驻于华山四周，化装成平常百姓，保护三圣母一家。” “好吧。”哮天犬虽然不愿，可是还是答应，转身往真君神殿飞去。 “爹，您可是去寻岳飞，岳云几个人的魂魄，让孩儿去是重建刘家村的生死簿？”沉香试探着问道。 杨戬笑了，沉香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沉香了，这份心思，这些心计早已不是那个高傲自大的毛头小子所能比肩的了，他点点头：“知道就走吧。” 第四十回 鬼域花开 虽然早听黑白无常说杨戬与沉香都活了，可是见到这二人来到阴司，还是一个个吓的双腿发软，体如筛糠。来到五殿阎罗的幽冥殿外，生死判官急忙迎上来。 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小小，鬼叩见，真真，真君老爷，那个，那个……”他听黑无常说沉香现在最恨人叫他刘家小爷爷，所以，那个了半天也一个字没说出来。 “起来吧。”杨戬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清冷，清冷的似乎比这阴曹地府还要冷上三分。 “是，谢谢，谢真，真真，君老爷。”判官站起来垂手侍立。 杨戬打量了一下，只见殿内空空便问道：“阎君去了哪里？” “听，听听，说地，地藏王，王菩萨，有请，刚，刚走。”判官结结巴巴的说道。 “地藏王？”杨戬眉锋微皱，突然神色一惊转身对沉香道：“不好，快追。” “是。” 二人说话之间已化做流光直向十八层地狱追去，沉香曾亲手掀翻过十八层地狱，放出里面十万恶鬼，可那时他只是外面，并未真见到这十八层地狱，如今身在其中，眼见那抽舌挖心，叉挑碾轧，油炸火烧之刑，再见那怨灵恨鬼，白齿森森，浓重阴森的悲唳之气直剐肌肤，似是生生将人活埋于此，禁不住周身泛起寒气。如果当初自己到过这十八层地狱，不知还有没有胆量再将它掀翻。 感受到沉香的恐惧，杨戬淡淡的说道：“十八层地狱关押的都是人世间十恶不赦之徒，大奸大恶之辈。前三层为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下三层为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这越往下走，罪行越重，刑罚也就越发酷烈。” 沉香想了想问道：“爹，凡人作恶有十八层地狱相惩，若神仙做恶该当如何？” “神仙做恶，轻者削去神籍打入轮回，重者多被打入九幽之地。” “九幽之地是什么样子？”沉香好奇的问道，与杨戬说话倒不觉得可怕了。 “九幽之地。”杨戬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九幽之地，乃阴阳更替之所，白日炙如溶炉，夜里冰寒刺骨，风吹似利刃翻卷，雨打如百兽啖噬。” “我从前只知道九幽之地可怕，却不知竟可怕至此。”沉香心惊的说道，如果自己真被玉帝打到那个地方去，怕现在早就变成一把粉末了。 “旧天条中，诸多罪状，刑罚过重，天庭主宰权力过大，都不是三界生灵的福祗。” 十八层地狱层层过尽，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血雾，杨戬墨扇轻挥，血雾消褪到一旁，一条河出现在眼前，河水乌黑，水面上浮着层白色的东西，沉香仔细看了看，那白色的东西居然是白骨，目光越过河面，层层白骨间却开出星星点点的红花，花红似血，从河中间开始先是零零星星，越往对岸便越多。 那花本娇艳无比，朵朵鲜亮，可是生在一片枯骨之上，竟有着说不出的妖异，似乎那朵朵鲜花之上流动的正是无尽的鲜血。一阵阴风吹过，上面的花朵随风化成一片红尘散在雾中，雾更红了，下面从枯骨上又生出新的花朵。 “爹？”沉香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眼前闪过一片片红色，小玉，丁香，神斧，三圣母，刘彦昌…… 杨戬淡然一笑道：“凝神静气，万相由心生，万相由心灭，似是非是，似是而非。” 沉香微微闭目，终于止住眼前的幻影，不解的问道：“爹，那是什么？” 杨戬沉沉的说道：“此河名为绝恨河，那花便是彼岸花，生无可恋，魂无所依，花开彼岸，随风而散。” “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人世间最孤苦之灵，含冤而终，含恨而亡，这股冤恨之气冲天灭地，亏的地藏王一身化万身，以自身功德，消弥这冤气，终让这含恨之魂开出彼岸之花，花熟随风而散，再不入轮回。” 跟随杨戬来地府一趟，沉香觉得比自己背那五千本书更增长见识。杨戬却一边与他解释，一边张开神目四下查看。 “快！”突然他一声轻喝，身如闪电一般直向对岸掠去。 “爹！”沉香顾不得许多，揉身跟上。 二人停在绝恨河上，阵阵阴风杂着血雾袭来，好似根根无形之索，生要将他们拖下去。沉香运起法力，稳住身形，却见河上飘飘渺渺几个身影缓缓越过绝恨河往对岸而去。 “阎罗，你好生大胆！”杨戬一声冷喝，冰森森的声音似要把这恨河封冻，下面几个身影刹那间便停了下来。 “阎罗，本真君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快现形！” 慢慢河面一个人影升起来，来到杨戬面前幻出真形，真是五殿阎罗。他看到杨戬，几步来到近前躬身下拜：“小王拜见真君大人？” 杨戬紧握墨扇，眼中闪出道道冷光：“阎罗，本真君的话黑白无常的话可曾带到？” “回真君大人，带到了。” “这几个魂魄你又要送往何处？” “真君大人，有所不知，小王是接到地藏王菩萨的法旨，要将这几个魂魄送往彼岸，小王不敢违旨啊！”阎罗委屈的说道。世人都传阎罗王判死勾魂，可怕至极，可谁又知道在这天地之间，又有多少大罗神仙是他阎罗不敢管，不敢触的，远了不说，就说眼前这两位，哪个挥挥手都能掀翻这府了！ “那好，你现在就把这几个魂魄追回来。” 听到杨戬的话阎王身形一颤，地藏王要的人，他敢送哪敢要啊！杨戬看了看他也知道他为难，并没有过多责问于他，只是冷声一哼飘身追上去。 悬于恨河之上，眼见那几个魂魄已踏上彼岸，手中淡蓝色的法力送出，如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几个魂魄，让他们再难迈出一步。 “阿弥陀佛，真君，几个魂魄，为何不能送于老衲？”一声低沉的佛号声起，一个虚幻的法象立于血雾之中，庄严冷漠。 “菩萨莫怪，这几个魂魄杨戬不能送于菩萨。”杨戬的话语客气，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唉，真君，花落彼岸，无烦无恼，难道不是一种善果。” “杨戬未入佛门，不懂菩萨悲天悯人之大智慧，但这几个魂魄杨戬却非带走不可。”说着手中法力再送，几个魂魄慢慢向后退了回来。 “真君难道不知，绝恨河边，有去无回。”法象虽虚幻，法力却真实，彼岸花朵朵飞起，如一道红链锁向那几个魂魄，与杨戬较力。 法力增强，一道道蓝芒击向红花，血花飞散，飞入雾中，可旧花飘散，新花又开，紧紧的抓住几个人不再放松。 “爹？”眼见杨戬已经吃力，沉香法力微提，道道金光袭向彼岸。 “沉香不可！”杨戬眼见沉香法力送出，急忙喝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红雾飞溅，恨河翻腾，白骨滔天，脚下一阵颤动，好在沉香听到杨戬的话生生收回九成法力，几个魂魄猛然间飞回此岸，落入杨戬手中。 那边法象虚叹一声：“天地至阳之宝，真君若不想毁去地府，当少带宝连灯再来此处。” 杨戬收好几个魂魄看了一眼沉香道：“杨戬记下了。” 那边法象幽幽说道：“阿弥陀佛，佛祖，老衲已然尽力，一切都随缘吧。” “走。”杨戬叫起怔怔的沉香，飞身离去。 “爹，这是怎么回事？”沉香看着脸色阴沉的杨戬，不解的问道。 杨戬轻叹一声：“这不怪你，是我没有提前与你说明白。” “怎么回事？” “你的元神是宝莲灯灯芯，法力至阳至刚，宝莲灯又是集天地间最毒最烈之火炼成，而地府是至阴至寒之地，你的法力与地府阴寒相克，你真若使出十成十的法力，可以在一瞬间将地府烧的干干净净。” “真的？”听完杨戬的话，沉香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杨戬点点头：“不过这样也好，若不如此地藏王岂会轻易放过这几个冤魂。” “爹，孩儿总给您闯祸！”沉香愧疚的说道。 杨戬宠溺的笑笑，不再说话。 沉香见杨戬并不怪他，想了想又问道：“爹，这三界之中的大小生灵都会存于地府，这里也便是镇锁邪恶之所了。” 杨戬道：“最邪最恶之魂并未在此。” “还有比这里更恶的魂灵？” “上古邪魔在伏羲大神用血咒封印的荣川之地，而封神之战前死去的妖魂被锁于镇妖剑内。” “镇妖剑？” “不错，盘古身撑天地至四万五千里时，身化玉京山，镇妖剑乃取玉京山中的盘古之心溶天地间至正至忠之神的心血炼成，是自古至今唯一一个拥有盘古神力的法器，又名血殇。” “血殇。”沉香自言自语，可又继续问道：“那至正之忠之神又是谁？” “是，文曲星君。” “这么说，文曲星君就是血殇之主了。” 杨戬点点头没有出声，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第四十一回 冤恨戮灵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匆匆迎出来，这二十几天里他们紧守真君神殿，只盼着杨戬能回来，心里满满的愧疚之情。 “主人。”哮天犬从里面蹿出来，凑到杨戬身边。 四人站到杨戬面前，突然齐齐跪倒：“二爷！” “唉！你们这是干什么？”杨戬伸手去扶，自华山一别，几人再也没有见到杨戬，华山方圆百里他们寸土寸寻，没有放过一草一木，可是他们找到最后只找到了嫦娥，和嫦娥指间那一捧和着血渍的黄沙。精明的老四猜测杨戬没死，于是兄弟几人顶着重重压力回到真君神殿，等着杨戬，只希望借此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好在哮天犬先回真君神殿，已将一切告诉这兄弟几人，几人又悲又喜，还知道杨戬有了儿子，这才心下稍慰。 “二爷，兄弟几个对不住您！”梅山老大愧疚的说道。 “老大，都起来吧。”杨戬拉起几人，这些兄弟都是重义之人，当初是自己将他们逼的太紧，瞒的太死，怎么能怪他们呢。 “二爷，从今后我们兄弟几人若再生异心，天诛地灭。”梅山老大重重的说道。 “莫说这样的话，我们几人一个头磕在地上，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杨戬缓缓步进大殿，黑银两种颜色交替，清冷淡然，肃穆庄严。他微转身坐在主位上，依然冷傲莫测，哮天犬习惯的伏在他身边。他们是兄弟，可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二爷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和服从。 他静静的巡视了一下大殿四周，挥手扬起一片蓝芒将大殿罩住道：“老三老四，关紧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二人扬手，两道法力同时击在两扇厚厚的铁门上，吱哑，两扇大门紧紧闭起，大殿里沉入一片昏暗之中。 兄弟几人不解的看着杨戬，自从住进这真君神殿，这是第二次关紧殿门，第一次是助沉香劈山他们离开时，却不知这次是为何？ 没等兄弟几人细想，杨戬一松手，几个魂魄影影绰绰的立在神殿之上，似乎感觉到神殿的煞气，几个人影越来越淡。 “老大，你们几人凝住这几个人的魂魄。”杨戬淡淡的说道。 “是。”四个人同时将法力注入这几个快要消散的魂魄之中。 杨戬疲惫的靠在椅上，其实地府与地藏一番较力又强运神识稳住被沉香法力振动的地府，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所以才会命梅山兄弟几人护住这几个人。 随着法力送出，几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最前面的金盔金甲，是一样将军模样，身后是一个小将军，面如冠玉，一身白袍，再后面三个人也是将军打扮，却虚幻的厉害。 “岳将军，可还识的本真君？”杨戬清冷的声音让他们几人抬起头来。 看到面前这个人，岳飞渐渐想起了生前之事，热闹的街市，欢舞的人群，一个清冷的身影。 “是你？” 杨戬点点头，从神位上步下来，来到岳飞面前，而他身上的清冷的煞气却又冲的他魂魄一阵虚晃。 “岳将军，可有心愿未了？” 岳飞咬牙道：“不杀秦桧，岳飞死不瞑目。” “我帮你报仇血恨，洗去你魂魄中的怨恨之气，只是你以后想怎么办？”杨戬问的直接。 “我？”岳飞一时无语，以后怎么样，一个魂魄，再转世为人吗？不，太累了。他想了想说道：“随便吧，最好一切随风飘散。” “如果这样，恕我不能相助。”杨戬冷冷的转过身去。 “你，你要怎样？”岳飞焦急的问道。 “我要你归位西天，永悬于如来头上。”杨戬淡淡的说道。 “归位西天？”岳飞不解。 “岳将军，你本如来头上的金翅大鹏圣君，被如来打下凡间转世为人，拯天下苍生。”杨戬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嘲弄。 “我吗？” “不错，只要您愿意归位，杨戬可助你一臂之力。” 岳飞想了想，一丝苦笑爬上唇角：“真君，想那如来就这样对我，必会有所图吧？” 杨戬点点头：“所以，你必须回去。” 岳飞长叹一声：“我真是太累了。” “佛门以佛法教化万民，劝诫世人，从善如流，三界君主，神鬼仙怪皆可拜谒佛祖，然天下之势佛门不当插足，否则后患无穷，圣君归位永悬佛祖之上，劝诫佛祖还是清修寡欲，参研佛法，渡化众生，莫要损了上万年的修行。”杨戬静静的解释着。 岳飞眉头微锁，沉吟半晌道：“真君所谋甚为长远，岳某不能及，这牵连三界生灵，岳飞不敢推辞，一切但凭真君安排。” 杨戬一笑：“圣君但忍两日，我必平息圣君之怨。” “谢真君。” 收了几人的魂魄杨戬道：“老四，你去一趟地府，找到沉香……” 梅山老四听罢，笑了笑道：“二爷好计谋。” 沉香正在地府里重建刘家村的生死簿，生死簿是由天地生灵运转自行生成，一个人的生死循环，世世相转，因果报应都在生死簿中。沉香毁去了刘家村的生簿，便让人无死，鬼无生，刘家村中有名有姓之人便脱了天道循环，自此之后长生不死，不入轮回，这样凡人漫长的生命正是修行妖邪贪图的依附之身。 沉香越看越心惊，急忙运起神识到刘家村查看一番，果然已然有人被妖邪附体，白日里是乡邻旧里，黑夜便作恶一方。他微微一笑，看来三圣母无意间倒做了件好事，她在刘家村里住了二十年，哮天犬便守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大大小小的妖怪，法力低微被他截杀，法力高强的也被哪吒等人除去，否则刘家村还不变成鬼域横行之所。 可重建生死簿说来容易，查看前生今世，确也费一番手脚，沉香运起法力，输入纸簿，一行行重新将这些名字打轮回，重接因果报应。 阎罗小心的站在一旁，惊异的看着面前这少年，再不似二十年前那般冲动无知，沉静幽深的眸子难测深浅，举手投足斌斌有礼，却有一种慑人的气度。此时手握生死判官笔，认真的修定斟酌着的笔下的每一个名字，有时疾笔如飞，有时沉思难落，一页页生死簿渐渐生成。 轻轻一声长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当年孙猴子毁了猴类的生死簿，以致猴类成精者过多，最终被二郎神取下天火炼了十去七八。孙猴子虽然心疼他的猴子猴孙，可无奈那错也是他铸成的，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启，启禀王爷。”判官结结巴巴的跑进来。 “小点声。”阎罗指着正在沉思的沉香说道，天知道这小祖宗会不会原形重现，惹恼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是。” 阎王把判官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什么事？” “真君神殿派人来了，说，说找这位小爷爷。”判官偷偷的指着沉香说道。 “这样啊，那快去把人请进来。”阎王急声道。 “是。”判官转身跑出去。 阎王来到沉香面前小心的说道：“小爷，真君神殿来人了。” “噢！”沉香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写自己的。 “小爷，真君老爷派人来找您。”阎王又说了一遍。 “啊。”沉香抬起头，终于明白了过来：“真君神殿来人了？” “是。” “在哪？” “马上就到。” 沉香站起来笑道：“您乃堂堂五殿阎君，不必如此，以前是沉香年幼无知，不懂事，您不必往心里去。” “小王不敢，小王不敢，小爷教训的是。” “不敢当阎君这样称呼，您还是叫我沉香吧。” 阎罗感觉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着沉香，这小祖宗真是不一样了。 “小公子。”二人正说话间，梅山老四已经走了进来。 阎君见此忙道：“二位上仙先聊着，小王有事先走一步。” “阎君请便。” 看到阎罗离开，梅山老四道：“小公子，二爷让我来找你。” “四叔，您叫我沉香就行。” “你是二爷的骨肉，那怎么能行。” “您是我爹的结义兄弟，按辈份论，当然要叫您四叔了。”沉香正重的说道。 老四见他说的诚肯，也不推辞道：“行，沉香，二爷让我告诉你……”他小声对沉香嘀咕了一阵。 沉香笑道：“行，请四叔转告我父亲，请他放心。” “好，那我就先走了。”梅山老四转身离去。 沉香看着老四的身影，唇角浮上一丝笑意，心里轻声问自己，爹，你还有多少心智是我没有学会的？转身，心念一动，一本生死簿落在手中。一道法力轻轻罩下，不是防护，却是试探，一但有人接近，他会马上得知。 生死簿在他手中跳动不安，一道法力微送瞬间强制下生死簿里力量，让他它静下来。一页页快速的查看着，突然他停了下来，眼睛紧盯着一个人的名子。 阳寿八十五！寿终正寝。 这种祸害也能活八十五岁，还寿终正寝？沉香冷笑，怪不我爹说这天道不公，果然不公的很。想到此竖起食指，法力微渡，微黑的字体上慢慢的替换了原来的一行字“阳寿六十五，死于疽疮。” 微微一笑，生死簿送回原处，左手一挥收了法力。又坐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手中的工作。 第四十二回 诡异风云 丞相府中一缕游魂已然飘出，府中哭声大震，白布漫天，南宋朝丞相秦桧疽疮毒发，死于非命。 立在云端之上，杨戬墨扇轻摇，旁边站着一几个人影，个个杀气腾腾。 “圣君，秦桧已死，他本是西天之上一只蝙蝠，如今便要西去，杨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余下的就交给圣君了。”杨戬手中淡蓝色的法力送到几个魂魄之内，几个人猛间跃下云头直向刚刚飘起魂魄扑去。 “啊！岳飞？”秦桧一见岳飞转身便逃。 “你不是不信世道轮回吗，看你今日往哪里逃？”岳飞等人一齐扑上，围追堵截，让秦桧逃无可逃。 “求求你，放过我吧！”秦桧跪地救饶。 抬头却正好看到高高立于云端之上的杨戬，一瞬间似乎全明白了，终于在岳飞等人的追杀之下化成一缕轻烟。 随着秦桧魂飞魄散，岳飞魂魄间似有一缕红光泛起，渐渐的将岳云等几人收拢其中，红光越发浓烈，似有鲜血流动。 杨戬轻挥墨扇，一道法力送出：“我助你一臂之力。” 蓝芒冲入红光之中，突然一声暴响，红光四散炸开，几个魂魄渐渐凝成一只鹏鸟，金翅银翎，倦缩身躯。 杨戬轻轻将它伏于臂弯之内，单手抚慰，手中散出淡淡蓝芒。鹏鸟动了动，慢慢的抬起头，睁开双眼。 杨戬轻声道：“圣君，留恋已久，该起程了。” 记忆已如潮水般袭来，忆起狮驼岭上那人冷淡却温暖的笑容，他本是暗中助那猴子除妖，却惊闻真相，情急之下以他身换己身，硬受那猴子一棒，将自己救下来，又为自己疗伤后送归西天。他能记起如来见到他归来时，那看似庄严慈悲的法相下扭曲的面容。那蝙蝠不过是修长尚浅的小妖，自己竟上了他的当与他打赌，赌输之后坠入轮回，若不是这个人，怕自己真要成为绝恨河边那朵彼岸花了，其实现在想来蝙蝠精身后难道不是如来做祟。 轻轻拍动了一下翅膀，金色双翅抖起一片劲风，杨戬双手一托，大鹏终于冲开封印振翅高飞。九天之上大鹏展翅卷起风云无数，惊起阵阵厉风。 杨戬打开墨扇挡住迎面而来的劲风笑道：“圣君，你真想把杨戬也刮到西天上去吗？” 大鹏鸟突然俯身下冲，落到杨戬面前却变成一男子，墨发垂肩，面如满月，剑眉凤目，鼻直口阔，一袭金丝软甲，后披明黄斗篷，迎风飞舞如雄鹰双翅。虽不似杨戬一般温文儒雅，却也是仪表堂堂，独有一份男儿的傲气。 大鹏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大鹏再谢真君救命之恩。” “圣君多礼。”杨戬伸手相扶。 “真君，两次救命之恩，让大鹏何以为报？” “杨戬不用圣君回报，只要圣君归位西天，永悬于如来之上足已。”杨戬合起墨扇道。 大鹏神色一黯：“真君，大鹏愿留于你左右，随时听侯差遣，也不想再回那和尚的头顶了。” “圣君，如来佛法无边，也无法解脱善恶之缘，你今回去止住佛门插足于三界之事，也算是功德一件，更是帮了杨戬一个大忙。” 大鹏深深的叹一声道：“好吧，真君如此说，大鹏也只有遵命，您放心，只要我金翅大鹏尚有一口气在，佛门必不会扰三界之事。” “如此便多谢圣君，只是圣君要记得，以后再不可冲动行事了。” 大鹏点点头：“我记下了，靠辞！” “保重。” 大鹏转身，金翅猛抖已是九万里外，悲怆的鹰啼之声直振九霄。 看到一片金色的流光飞到驾前，如来暗叹一声，天意如此，他给玉帝送去一纸便笺，竟也全无用处，看来我佛家只有以佛为家。大鹏鸟盘旋直上，落到如来上方的，一道金色的流光慢慢与如来的法相接在一起，佛号声声响起。 杨戬望着遥远的西天，那里必须是安静的，只要有佛法就好，不要再有其它的东西。金翅大鹏，是他杨戬唯一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可是他注定不会有朋友，所以他必须回去。 “主人，主人。”杨戬正盯着虚空出神，哮天犬气喘嘘嘘的跑过来。 “什么事？”杨戬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道。 “主人，瑶池来人，说，说玉帝请您去喝酒。”哮天犬担忧的看着杨戬小声说道。 “他请我喝酒？”杨戬不解。 “是瑶池来人传旨，就是这么说的。”哮天犬凑上去说道。 杨戬握住墨扇的手指紧了紧，转身往瑶池方向而去。 瑶池内玉帝在等他，旁边的小桌着放着两个杯子，一把酒壶。此时杨戬已经换上朝服，九翅银冠，银铠黑袍，立在这祥瑞普照的瑶池内显很扎眼。 玉帝抬起长寿眉，目光投向杨戬，他从未在心里承认过这个外甥，杨戬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负累，一个时时提醒着他过往耻辱的人。他的妹妹与凡人成亲生的妖孽，一个挑战他权威的叛贼。 “小神参见陛下。”杨戬来到近前躬身施礼。 “二郎神来了。”玉帝迷迷糊糊的笑道，他喜欢这种演戏，一种糊涂的表象下将人不动声色的消除，是一种很好玩的游戏。 “小神奉诏前来。”杨戬的声音总是这么清冷，清冷中还杂着一分嘲弄。 玉帝一摆手，仙女值官都悄然退了出去，若大一个瑶池只剩下这舅甥二人。 “戬儿。”玉帝缓缓的说出这两个字，果然不出所料，杨戬的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神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三界之中你是朕唯一的外甥，朕叫你一声戬儿又有何不可？” “小神不敢。”又是简单的四个字，已将玉帝拒之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玉帝呵呵笑着指着旁边空座位道：“来，坐下。” “这？” “朕让你坐，你就坐。”玉帝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杨戬的手。 杨戬下意识身体一僵，厌恶的看着那只手。三千年了，他这个舅舅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更不要说身体的触碰，而杨戬因为个性孤傲，淡然中更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除了少数几个人和那个猴子以外，就是结义弟兄也不会这样拉拉扯扯。 玉帝仗的酒意，拉起了杨戬，当手心与手心相触的一瞬间，突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就是，就是一种血缘亲情，他怔了一下，可随之这短暂的亲情便在看到杨戬那一双阴冷的黑眸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恨。 杨戬被玉帝按到位上坐好，玉帝自己也坐下来，执起酒壶把两只杯子都满上，碧绿的杯里流动着透明的佳酿，可是杨戬素来不爱饮酒，更讨厌那酒醉熏熏的人，只是今天他必须要看一看玉帝究竟想干什么。 “来，今日这里就我们舅甥二人，我们一醉方休如何？”玉帝先端起酒杯。 杨戬道：“陛下，小神不善饮酒。” 玉帝想了想又把酒杯放下，不无遗憾的说道：“说起本事你与那猴子可算是棋逢对手，可是论起酒力来你就不如人家斗战胜佛了。”说罢拾起杯来，一饮而尽道：“当年那猴子偷食蟠桃，饮尽美酒，那时朕自是震怒，可事后想想这份豪气就是你杨戬学不来的。” 杨戬心中一痛，是啊，空有一身冠绝三界的本领，何时如那猴子一般任性而为？虽然自己对沉香的胡闹十分苦恼，步步将他逼近成熟，可是自己何尝没有从心底羡慕过他敢爱敢恨的爽性。 看到杨戬眼中一闪而过的隐痛，玉帝再次将自己的杯子斟满道：“这回总能陪朕喝上一杯吧。” “小神遵旨。”杨戬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斟满二人的酒。 玉帝笑道：“戬儿，今日这瑶池之内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何不打开心结，推心置腹谈谈呢？” “不知陛下想谈什么？”杨戬毕恭毕敬的问道。 “比如说，比如你费尽心机造出来的新天条。”玉帝晃着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 杨戬没有意外，如果玉帝不提他倒觉得奇怪，只是现在这必要的糊涂还是要装下去的，他微微一笑道：“陛下想必是醉了。” “朕没醉。”玉帝慢慢的站起来，弯下腰紧盯着杨戬的眼睛道：“这样的天条只有你杨戬能造出来，这八百年来你睡着醒着都琢磨这天条的事吧？” 杨戬直视玉帝：“如果新天条能造福三界，杨戬万死不辞。” “呵呵。”玉帝突然就笑了：“杨戬，新天条再好，它也是一件死物。” 杨戬缓缓低下头，饮尽了杯中酒：“陛下，您想说什么？” 玉帝袍袖一挥，眼前出一面一明镜，镜中正是华山三圣母的家，门前贴着喜字，张灯结彩，刘彦昌，三圣母喜笑颜开，沉香，小玉身着喜服，正在拜堂成亲，一家人喜气洋洋。 看到杨戬微皱的双眉玉帝道：“唉，看看我们这两个舅舅当的，你兄妹二人恨朕入骨，而你九死一生要保护的妹妹外甥，这大喜的日子竟连一杯喜酒也不曾施舍于你啊。” 杨戬左拳紧握，关节嗄嘎做响，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为何还要心痛？三妹！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玉帝继续道：“你处处为她着想，她可曾为你想过。”他指着镜中一个不起眼的商人道：“这是你的草头神吧。”长长的指甲又指着另一个农夫道：“这也是你的草头神吧？”说罢他哈哈一笑：“戬儿，你输了。” 杨戬没有出声。 “戬儿，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杨戬紧紧盯着镜子，看着里面欢庆的场面，似乎跟本就没有听到玉帝在说什么。 “你不能放弃三界众生，只保全亲情，所以才将妹妹压在华山之下，只为北郡那数万百姓。而你也不能为了三界众生大义灭亲，所以你对沉香不能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如此你在夹缝之中，选择的便只有放弃你自己。” 杨戬缓缓的松开缩在袍袖里的左拳，又斟上了一杯酒，慢慢的倒进口中，甘醇的玉液琼浆在他口中化成一杯黄莲苦水。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湛入四肢百骸，从家变的那一刻起他就为自己酿着这一杯杯的苦水。他知道玉帝在逼他，让自己知道三妹一家，甚至自己关心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可以随时让他们灰飞烟灭。他要自己在新天条和亲情之间做出选择。 猛一抬头，所有的酒灌进喉中，呛起一阵剧咳，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潮，低低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想要杨戬做什么？” “戬儿。”玉帝扶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朕的亲外甥，这权势，这地位，只要你与朕一条心，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杨戬慢慢的站起来，因酒力作用，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却扑通一下跪在玉帝的脚下：“自此后杨戬唯陛下之命是从，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唉，不必如此。”玉帝伸手将他扶起来道：“娘娘下凡去了，这三界之事总要有人为朕分忧。” “杨戬明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第四十三回 翠竹水心 杨戬紧握双拳，一个人飘游于云端之上，他明白，他当然明白，玉帝不会自己背负的骂名当然就要由他来背负。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华山，喜庆的场面还在，只是那红红的一片却好似烈火一般灼痛他的双眼。 隐了身形，步入欢庆的喜堂，看到妹妹的笑脸，紧紧的依偎着刘彦昌，看着儿子儿媳，是满足，是欣慰，过去的伤痛早已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自己是这场合里最不能接受的人，最让三妹无法面对的人。 她很幸福，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刘彦昌这书生，虽心胸狭隘，百无一用，可总对她一片真情，为她苦守二十年。这个沉香虽然毛燥，总归能陪在她膝旁，尽人子孝道，还有那么乖巧的儿媳。自己能为她做的就是保护好她，给她这样永远的幸福。 嫁与仙家便与凡世不同，赵玉和沉香挨桌敬酒，可是一双大眼睛却四下寻找。 “小玉，你找什么呢？”沉香好奇的问道。 “我觉得应该有一个人会来。”小玉歪着头道。 “谁啊？” “那天那个先生。”小玉低下头。 听她说完杨戬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满足的笑容，至少还有一个人会记得他。悄悄一挥手，一道淡淡的蓝芒没进小玉的身体，那是一道平安符，它会保佑这个小姑娘永远平安，永远美丽。 出了华山杨戬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不想回真君神殿，只想放任自己这样游荡，因为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自己。 灌江口？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灌江口，是应该去看看爹娘和大哥还有四妹了。淡然微带幸福的笑容挂上唇边，如果说这世上唯一他能留下的亲情，也只有这个名为夫妻，实为兄妹的水珠了。 慢慢的找着父母的坟莹，可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茂密的竹林里还开着些许野花。杨戬清楚的记得这里原是一片荒地，为何几年之间变成一片竹林了。 一阵清脆的歌声从竹林里飘出来，没有词调，只是那样随口哼着，杨戬运起神识慢慢查看一番，又忍不住笑了，他能感觉的到竹林内的灵气。 静静的步入林中，先映入眼中的便是并排的三座坟墓，很干净，坟墓四周摆放着鲜花，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竹屋。杨戬跪到坟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只这样静静的跪着，心里一片寂静。 “二哥！”一个欢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杨戬回头便看到水珠那张惊喜的脸庞，手里提着鲜花，艳丽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她一身翠色的衣裙立在竹林之中更如一滴洁净的露水，长长的黑发散散的落在肩上，看到杨戬，一双水雾般的眼中写尽了欢愉。 “四妹。”杨戬站起来。 “二哥，喜欢吗？”水珠把手中的鲜花摆在坟前，替换下原来的鲜花。 杨戬点点头：“多谢四妹，我从来没想过要把这里变一变。” 水珠笑道：“二哥是男人，男人怎么会想这些呢？” 男人！我没有想到？是啊冰冷的真君神殿里永远不会让人想到这种温情，可是圣母宫中那一院的桃树…… 这怎么能是妹妹的错呢？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都没有想到，怎么能责备妹妹没想到呢？收回自己的心思，杨戬笑道：“四妹还未梳妆？” 水珠脸突然红红的说道：“我其实，其实不会梳头。” 杨戬一怔，突然忆起来了，最啊，和水珠生活了二十年，因相貌甚丑，她总是随意把头发一挽乱七八糟的挡在脸上，好像是没怎么梳过头。 “没事，没事，反正这也没有人，我这样就挺好。”水珠开心的笑道。 杨戬会心的一笑道：“今天破一回例，二哥给你梳头。” 水珠瞪大眼睛：“你还会梳头？” 杨戬随手搭起一张竹椅，让水珠坐下，自己单手一翻一把绿色的玉梳擎在手中，慢慢的拢起水珠的柔软的长发道：“三妹……”可是刚说了两个字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就是，二哥，我什么时侯去见见三姐，看看三界中最美的美人。”水珠不明就里自话自说。 “是啊，三妹小时侯最喜欢我给她梳头了。”杨戬轻轻的落下梳子，丝丝缕缕的黑发在修长的手指间分开，挽起，虽然不快，却十分熟练，他似乎又看到妹妹小时侯的样子。 不一会一个简单大方又十分漂亮的头发便梳好了，水珠想了想运起自己不多的法力聚起一面水镜，仔细的照来照去，真漂亮，她真没想到这个威风凛凛，征战沙场的二哥还有一双这么巧的手，还会给自己梳头。 水珠抱上杨戬的手臂，感觉自己一下子又回到童年的时侯，咯咯笑道：“二哥，我带去你四处转转！” “哎。”杨戬想拒绝，可是看到她兴奋快乐的样子，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就这样被她拉着走了。 二人没有驾云，只如信步闲庭一般又走到了灌江口，熟悉的街市，熟悉的人群，慢慢的步到城外，又看到了二郎神庙，虽然依旧香火冷淡，可是神庙好像经过了修缮。滚滚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这里是他生活最平静的十年，也是最快乐的十年，日初而作，日落而息，耳边还响起水珠和沉香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大殿，猛抬头，却看到二郎神像，九翅凤冠，银铠黑袍，神情冷傲，风度翩翩。 水珠高兴的指着神像道：“二哥，你不是说如果给他重塑金身时，要我给他做的漂亮一点吗？” “呵呵！”杨戬很难得开心的笑了。 够了，有了这些亲人，还求什么？只要守护好他们，自己远远的看着就已经足够了。 一天，一天很快过的去了，这是他难得开心的一天，水珠陪着他游山玩水，吃着街边的小吃。 月上中天，明蟾如玉，如霜的月光洒遍这世间，从竹叶间斑斑点点落在竹屋之内。水珠靠在杨戬的怀里正睡的香甜，梦中手指还绕着鬓边的黑发。 杨戬小心的移开水珠的身体，将她平放到床上，再盖好被子。留恋着凝视着她的睡颜，就如三妹。他很想让这种温暖永远的停在怀中，可是不能，从他选择的那刻起，这温暖便不会再属于他。 淡淡的一个笑容映在月光下，修长的身影毅然转身，缓缓的消失在竹林之内。 水珠睁开眼，看着空空的竹门，门外一地的月光，泪水轻轻落下来：“二哥，水珠只想你快乐。” 茫茫的草原沉睡在夜色中，一如千百年前一样，一样在这无垠的草原上他看到了他们，一个强悍的男子立在马上挽弓搭箭，明知不是敌手却依然执著着射出弓上的利箭，拼命的守护着自己的幸福。 杨戬抬头，依然是那片皎洁的月光，无声披在自己肩头。一切都明白，只是自己甚至不能像一个凡人那样，用自己的性命鲜血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死与共，他们能做的只有彼此的伤害，那一句为了她反下天庭树旗为妖的誓言，只能成为永远负她的一句空话。可是看到肩上那片明亮的月光，她的心意已然明了。 甩去这些思绪，没有目的走着，相对于刘彦昌他更喜欢巴特尔这个汉子，那样的率性勇敢，就是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豪气，所以自己才选择放过他，放过他们。 看看他们的后人，过的怎么样，反正玉帝交待的事也不急。这样想着便走了出去，脚踏着没膝的青草，感受着野地的花香。她的后人已经繁衍不知多少，而八妹却刚获自由。 第四十四回 龙生北国 “来，大家快点啊！” “对这边，快，快到那边放哨。” “女人孩子都包里去。” “快点。” 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传过来，杨戬有几分好奇的看着前面河边亮起的一些火把，还有战马嘶鸣，场面十分混乱。再走近些才发现这里虽然乱，可是却十分有秩序。沿着河岸散落着许多白色的毡包，强壮的男人手执弯刀护在外围，沿河几里之外都放出暗哨，年轻的妇女正在埋锅造饭，老弱病人都被带到毡包里。 隐了身形走进这个临时扎起的村落里，看到一个黑红脸庞强壮的大汉带着两个随从在巡视，查看自己的族人扎营的情况。 一个随从一边走一边向他报告情况：“也速该首领，金人真是太可恶了，他们每隔三年就要对我们进行一次屠杀，杀死所有十六岁已上的男人，并取走他们的头盖骨。”他一双眼睛泛红，显然是气愤到极点。 另一个随从道：“是啊大首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蒙古人就要灭种了。” 被叫做也速该的首领停下了脚步，眼神悲愤的看着自己的部族，长途的奔逃已不知有多少人战死，累死，病死，饿死。他抬起头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突然高声问道：“长生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蒙古人？如果有罪，就请您把罪过降到也速该一个人的身上吧？” 听到他的话，杨戬眉头微微皱起。 “大首领？”两个随从有些不知所措着看着他。 他平静了一下却静静的说道：“我们不会灭种，因为我们的身上有神血统，神会保佑我们的。” 神的血统？难道他们是？杨戬仔细打量着也速该，眉宇之间似乎还能找到立在马上那个男子的一丝痕迹。想到此他慢慢的幻出真身，却变化成一个书生模样。 看到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蒙古人紧张的将他围了起来。 杨戬微一拱手道：“在下夜行至此，迷失方向，口渴难耐，请借贵地讨口水喝。” 也速该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一袭白衫，清冷冷的立在月光下，俊秀儒雅，身材单薄，确信他对自己构不成危胁，可是从他身上散发一种超然气质又让自己不能不尊敬。 “先生可是南蛮？”也速该右手横于胸前微微躬身还礼。 南蛮？想必这是他对宋朝人的称呼吧，于是也不否认微笑点点头。 “先生请。”也速该请杨戬席地而坐，地上铺着羊皮，隐隐的散羊的山味。他眉头微微皱起，到现在他仍然不能习惯带毛的东西。 “请喝茶。” 仆人斟上奶茶，杨戬品了一口，味道不错。 “先生因何到此？”也速该问道。 “拜访朋友。”杨戬淡淡的应道。 “可曾找到？” 杨戬摇摇头：“没有。” 也速该也叹息了一声，闷闷的喝了一口茶。 “首领好像有心事？”杨戬问道。 “唉！我也速该不能保全蒙古部族，愧对祖先，愧对长生天啊！” “首领可能为在下讲讲你们祖先？” 听到杨戬问起他们的祖先，也速该黑红的脸庞露出自豪的神情，充满血丝的眼睛也变得十分有神，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的祖先就是英雄的巴特尔。” “巴特尔？” “是的，巴特尔是草原上的英雄，他曾一个人与残害草原的蛇妖大战，长生天的八公主来到人间，与英雄巴特尔一起降服蛇妖，并与巴特尔一见衷情，共同生活在草原上。后来王母娘娘派二郎神来捉八公主回天上，还要处死巴特尔。巴特尔誓与八公主同生共死，箭射二郎神。二郎神终被巴特尔的勇气和真情所感动，放过了他们，并让他们在草原上繁衍生息，直到英雄巴特尔老死之后八公主才飞升上天。” 杨戬的表情现在很难说清楚，当时自己也确是感动于八公主与巴特尔的一片真情，只是他没有想千百年过去了，这个故事竟还这样流传下来。 “千百年前的事，你们如何知道的这样清楚？” 也速该崇敬的说道：“八公主临行前曾叮嘱子孙，要牢牢的记住这个故事代代相传。并告诫子孙，说二郎神是我们蒙古人的恩人，是三界无敌的战神，无论将来有人说什么，蒙古人绝不许负这份恩情，否则她必会引来天遣，亲手处死自己子孙。” 八妹！杨戬心中一暖，只是有了自由又怎样，重复的还是一如千年前的孤独寂寞，还有凭添的缕缕思念。 也速该缓缓的低下头：“不知也速该哪里惹怒长生天，让如此大祸落到我蒙古人的头上。”说着，从怀里摸出粗粗的一把头发，泪水竟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是？” “金人残暴，贵族性喜羔羊，您可知他们眼中的羔羊为何物？”也速该悲痛的抬起头来。 “何物？” “就是我蒙古人未满三岁的男婴啊！”也速该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这样一个陌生人，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在他面前一吐胸中不快。 嘎！“唉哟——”随着微微的一声脆响传出一个惨叫声，虽然不大，却十分振耳。 “什么声音？”也速该一惊。 “没什么。”杨戬急忙松手，手中的墨扇微微颤抖着，显然是疼的不轻。 “大首领，大首领，贵人要生了。”一个年老的妇女匆匆的一边跑一边喊道。 “真的？”也速该呼的站起来，可再回头时却发现对面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有奶茶的热气轻轻的升腾着。 一座毡包里传出妇人生产的声音，也速该在外面转来转去，杨戬静静的立在月光下，手中的墨扇轻声哼叽道：“主人，您把我的骨头都快捏碎了。” 杨戬微微仰头，却双目微闭，没有看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似乎也没有听三首蛟不满的说词，只是手中现出淡蓝色的法力，缓缓的抚平墨扇上那缕看不见的裂痕。 “主人，玉帝让您下界究竟来做什么，为什么连哮天犬都不带？” 做什么？只做忠于他的一个权臣，一个能让他泄愤复仇的工具，不错，我们各取所需，我要他们平安，你可以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我杨戬一个人的身上。想到此，一丝嘲弄的微笑浮上唇角，想不到你对仙凡所生的妖孽竟然恨到如此，对这些蒙古人的惩罚是不是更让八公主心痛，相比较八公主三妹是幸福的，幸运的，至少没有人能伤害她的亲人。 看到金人的残暴，宋人的软弱。好吧！即然你要战乱横生，那就让八妹血液的传承者，用他们的强横来告诉你，告诉世人，人的命运不由天，不由神，强者才能无敌于天下。 猛间睁开双眼，眼中闪出鹰一般的锐利，直射九霄，淡淡的一丝笑意浮上唇角。舅舅，既然我决定听你的，我就会让他满意。手中墨扇高举，一瞬间天昏地暗，明辉被掩于乌云之后，墨扇指处低矮的黑云好似漩涡一般扭曲着，转动着，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出一般。 也速该和外面的人被这一异象惊呆了，怔怔的不知所措。 电闪雷鸣，黑云低压似要将这天地合拢，远远的传出声声低吼却被藏在雷声之中。杨戬手中墨扇蓝光陡涨，三尖两刃戟已握于手中，猛然间，利刃斜挥而出，一道蓝芒如银蛇般袭入漩涡中心，与黑云相接，黑云猛然收缩闪出道道红光，抖去云雾一条赤龙盘旋而下，张牙舞爪，却忌惮的不敢接近下面这个人，反而欲转身脱疆而去。 杨戬再挥三尖戟，直袭向空中的赤龙，戟身化成长锁缠往赤龙。赤龙一声低吼犹如血链一般缠在长戟之上。他淡然一笑，戟身散出层层蓝芒将赤龙封住，慢慢变小，终化成一颗血色的赤珠停于戟尖之上。 杨戬将赤珠握于掌中，抖手之间，赤珠没入毡包之内，小小的毡包上突然红光四起。 一旁的人们高呼着火了，突然从毡包之内传出一声惊天动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妇人匆匆奔出毡包高兴的叫起来：“大贵人生了，是个儿子。” 啊！傻傻的呆怔之后，也速该第一个叫起来，后面的族人也跟着兴奋的欢呼起来，只是谁也没有发现毡包上的红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着孩子的哭声，杨戬冷漠的神情闪过一丝笑意。哭吧，你只有这一次哭的资格，你这一生注定要孤独寂寞，坎坷多难，也注定要惊天动地，波澜壮阔！ 黑云压境的变化只有瞬间光景，此时云开雾散，月光轻洒。他慢慢的提起手中的三尖两刃戟，寒光反射，映出他苍白的脸庞，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情。 “三首蛟，我要借你点东西。”杨戬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主人，三首蛟的命都是您的，还用说借吗？”三尖两刃戟口出人言。 “不，如果你不愿，我不强求。” “主人要借什么东西？” “我要借你一根龙骨。” 不出所料，三尖两刃戟在他手中的猛然颤抖了一下。杨戬感受到到他的恐惧，心疼说道：“罢了。” “不，主人，三首蛟愿意借。”戟身在刹那间挺立起来。 “可是？” “主人，三首蛟知道您此举必有深意，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只要主人需要，三首蛟就给。” 杨戬心猛然抽痛一下，两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却被自己一任的伤害。 “来吧！”三尖两戟刃脱开他的手，毅然立于面前。 缓缓的一道法力送出，三尖两刃戟上现出三首蛟淡淡的原神，慢慢一根肋骨从他的胸前被抽出，脱离身体，三首蛟痛苦紧咬牙关，苍白的脸上冷汗淋淋。 杨戬想停手，却不能停下，狠狠心，猛然将间将肋骨扯离他的原身。 “呃！”随着三首蛟一声低嗥，三尖两刃戟重重的砸在地上。 “三首蛟，你没事吧？”杨戬小心的把长戟握起来。 戟身止不住的颤抖，却传来三首蛟低弱的声音：“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心痛的收起三首蛟，法力轻附在他身上，助他疗伤，另一只手上那根肋骨已经化成一块顽石，被他小心的送到一处山涧里藏起，而后天目微睁，一道银芒没入毡包之内。 有了这道神力再加上三首蛟的神兵，你该无敌于天下了吧？淡漠的眼神看向虚空，舅舅，你满意了吗？这人间就将在此子手中翻天覆地，二郎神引赤龙转世，祸乱人间，将永坠无间地狱，再无天日。 玉帝慢慢的饮尽杯中的甘醇，浅浅的笑浮上冰冷的唇角，这就是玩弄上位者的下场，你将永无天日，那些幸福，那些亲情，永远是你可以看到，却无法得到的痛苦。满意，真是太满意了！ 第四十五回 冷殿欢声 “爹，我回来了。”沉香终于重建刘家村的生死簿，离开那阴寒冰冷，鬼气森森的地府，他长舒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看似一本小小的生死簿，竟暗藏如此多的天机，让他做了二年之久，怪不得当初毁去时阎王大喊着作孽呢。 “沉香回来了。”杨戬从如山案卷中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 “看，我还把谁带来了。”沉香轻轻一拍手，殿门外出现了几个人。一个一头金发，只是今日她竟未戴着象征龙族的银盔，柔长的金发散在肩上，身着穿着飘逸的金黄相间长裙薄衫，尽显一种与世不同的华贵，只是脸色苍白，人也显的有些虚弱。旁边立着一个白衣龙袍清秀阳光的年轻人，年轻人手里牵着一个一身翠衣素裙的姑娘，正好奇的东张西望。最后进来的那人是哪吒，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杨戬放下笔，缓缓起身，终于欣慰的笑了。 “爹，我去了一趟东海，听说您回来了，四姨母和八太子都要来看看您，这赵香也……” 沉香刚说到这里，八太子一下截住他的话道：“你应该叫舅母。” 听到他这句话，沉香真想呛死了算了，自从自己重生后，哪吒八太子，个个都长了一辈，全都是舅舅级人物。 杨戬也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哮天犬在那边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小主人，您这辈是越来越小啦。” 沉香脸红一阵，青一阵，而此时的沉香早非当日吴下阿蒙，再也不会鲁莽冲动，他眼珠一转，来到八太子面前必恭必敬拱手一礼道：“八舅舅，舅母请！” 八太子打死也想不到沉香会来这么一招，那边的敖夫人一下子跳到敖春身后道：“敖春，姐夫他发什么神经啊！” 这回是哪吒差一点没呛死，这乱了套的一家子。 清冷的真君神殿，八百年来第一次有了如此多的欢声笑语。 “四公主，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越天地之界呢？”杨戬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问道，虽然自己让他还阳，但身体上的伤害，没有百余年怕是很难痊愈的。 听完杨戬的话，敖红微微低了低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却柔声说道：“是沉香驾云带我来的，呵呵，沉香真的成熟了，不妄你对他费尽心血。” “来，快请坐。”杨戬虚伸出手让敖红坐下。 看到四公主顺从的坐下，眼睛却偷偷的瞄着眼前这个冷傲的人，神情中满是释然。敖春岂能不知道自己姐姐心中的想法，密室之中四天多朝夕相处，天界中那漫长的四天，每天看他批文审卷，眼见他的睿智果断，亲身感受着他的细心体贴，这天下间的奇男子哪个女孩不会心动。只是他夜夜仰望的只有那片清冷的月光，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心思缜密，精明如斯的他，对这女儿心思却粗到极点，或是不敢面对。 敖春见二人不语，便笑道：“姐姐原本身体挺好，可是听到真君重伤之下不知所踪，焦急之下便病倒了。” 杨戬暗叹，这几十年间风雨莫测的变化，让原来那个单纯的敖春都变得油滑了。这两句话句句都在情里之中，可字字都有言外之意，自己并非草木，岂能不知，只是此时我已负去那一轮明月，又怎能累这热情刚烈的公主。他拱手道：“多谢四公主不记往事，为杨戬挂怀。” 看到他客气又清冷的一谢，敖红也是一叹，这结局本在她意料之中，他的心中除了那轮明白再容不下其它人，自己来看他，也只是想确定他的平安，只要看到他平安归来不也就好了。 屋里的人有谁不是七巧灵珑的心思，见到他二人如此，敖春急忙拉过身边的妻子，双双来到杨戬面前跪倒在地。 “八太子，你？” “真君，请受敖春一拜。一来敖春当日误会真君，差点将真君伤于钉钯之下，今日随姐姐前来向您请罪。二来敖春拜谢真君救她了，成全了敖春。” 杨戬当然知道“她”是指谁，却淡然一笑，双手将他二人扶起：“这本是你二人姻缘已到，不必谢我。” 赵香仔细的打量着杨戬，突然跳到他怀前，状似撒娇一般道：“你，你，你就是那先生，姐姐回来老念叼你。” 杨戬无奈的看着面前这小丫头，虽然转世，这性情却一点也未变。 敖春急忙把赵香拉出来：“香妹，快过来，这是二郎显圣真君，如此成何体统？” 杨戬一笑：“无妨，无妨，我们原本就相识。” “你们已经认识了？” “当然认识了，你忘了我对你说过，我在粮铺遇到一个先生。”赵香狠狠拧了敖春一把道，敖春被疼的呲牙裂嘴。 尴尬的气氛终被打破，哪吒乘机说道：“二哥，难得你今天贵客临门，怎么也不请我们喝酒吗？” 杨戬一笑道：“哪吒兄弟，我记得你可是要请我喝酒的？” “二哥飞升之后好生小气了，我记得在灌江口时，兄弟们可是天天醉在你府上，自从进了真君神殿，你连一次客也未请过。”哪吒说的轻松，心底去暗暗埋怨自己，杨戬到天上已经八百多年了，自己这个做兄弟的今天才踏进这神殿里。看看这冰冷的颜色，就能看出这主人有多寂寞。 “二爷，今天好热闹啊！”随着一个个粗旷的声音，殿外又进来四个人，是梅山兄弟。 杨戬也难得这样开怀，呵呵一笑：“兄弟们回来的正好，今日我要请客，你们可不许小气，把你们藏的那万年佳酿都拿出来吧！” 梅天兄弟自是高兴，老四还故作委屈的说道：“二爷这不厚道，您要请客，却要我们兄弟拿酒。” 杨戬笑道：“我哪里有酒，可别告诉我，你们的酒都被玉帝喝光了。” 看出杨戬非要敲自己兄弟不可，梅山老大心里升起阵阵暖意，他的心里一直是当我们是兄弟的。 “好，兄弟们，咱们拿酒去。”随着梅山老大一声令下，兄弟几人飞奔而出。 八百年没看到主人如此的豪情，哮天犬高兴的凑过来道：“主人，有肉吗？” 沉香轻轻敲了一下哮天犬的头，那动作几乎与杨戬如出一辙，说道：“想吃肉，当然是要自己弄来，走吧，梅山几个叔叔已经拿酒去了，我们当然得准备点下酒菜了，不然不要说肉，就是骨头也没你的。” “好啊，我就喜欢跟小主人出去。” 看着沉香黯然离开的背影，杨戬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小玉。这孩子成熟的让人感觉到可怕，从前恼他单纯，无知，恨他冲动，莽撞，可是现在看到他把自己情感不动声色的掩藏，查颜观色中揣测人的心机，一举一动便化解那些两难的事端，不知为何杨戬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安，一种很难言的不安。 “沉香，你等等，你跟你一起去。”八太子嚷着就要跟上去。 “您陪着我的八舅母吧，别让她砸了真君神殿我就谢谢您了。”沉香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呵呵…… “来，我们后殿入座吧。”杨戬从前面引路，一行众人跟着他缓缓的踱入殿后，这里应该是他的卧房连的书房，平常活动也在此处，只是与前殿一样，银灰与黑色相间，冰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随着众人鱼贯而入，杨戬不动声色的挥出一道法力，片片若有若无的符咒缓缓的罩在后殿之上，殿里只剩下杨戬一个人的身影，靠在塌上浅眠。 沉香在外面转了一圈，隐了身形又偷偷的返了回来，看到一行人步入后殿，他急忙叫过哮天犬。 “小主人，什么事？”哮天犬凑上来。 “走，回去。”沉香二话不说隐身闪进了真君神殿。 “小主人？”哮天犬一句说没说完，感觉周身一热，再看时自己已经变成了八太子的样子。 沉香一转身变成了四公主敖红的样子，再取过哮天犬手中的大骨锤加上自己的小斧，变出了哪吒与赵香的模样。一口神气吹过去，两个定定的死物便活灵活现的动起来。 “走。”沉香一个眼色，一行四人闷声不语的走出来。 “敖红”叹了一口气：“唉，我们与他总不是一路人，敖春，我们回去吧。” “敖春”眼珠一转道：“就是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虽然也曾救过你，也与我们一起帮过沉香，可他那完全是为了三圣母和他外甥，如今事情过了，他还能当我们是朋友吗？” “哪吒”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托塔天王府飞去，其余三个人越过天地之界往东海方向飞去。 这时一个值官显了身形，偷偷的一笑直向瑶池而去。 听到值官的回报，玉帝迷迷糊糊又喝了一口酒道：“他们在殿内都说了什么？” 值官懦懦的说道：“回陛下，您知道那是真君神殿，奴才只是远远的看着，没听见。”这些值官谁也不敢忘记天奴的下场，活生生的被挑在三尖两刃戟上，抖手之间便魂飞魄散，自那之后，这些值官见到杨戬就双腿发软，舌头打结。 玉帝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值官和仙女们都退了下去。 玉帝笑笑，袍袖一挥，眼前闪出真君神殿的情况，杨戬躺在塌上浅眠，一旁的沉香正在那里帮他整理桌上的卷宗，分类放好，哮天犬懒懒的卧在塌旁打盹。 “外甥啊，你倒真看的开，你为了亲情，朋友，就愿意这样孤寂的享受着被报复的乐趣吗？”玉帝自言自语，又喝了一杯酒。 对于沉香迟归，众人好一阵奚落，他却也不解释，只是向杨戬微微的示意，杨戬招呼众人入席，大家开怀畅饮，痛快说着前尘旧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杨戬起身说道：“四公主，八太子，哪吒兄弟，请恕杨戬无礼，今日就不留几位了。” 哪吒已经有些酒意，小小的身子扶着杨戬道：“怎么？二哥这就下逐客令了。” 杨戬尽力维持着符咒，因法力耗损让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此时却笑道：“不错，二哥今日不但下了逐客令，还要告诉几位，日后无论如何，再不要到真君神殿了。” “这是为何？”八太子不解的问道。 杨戬道：“此处多事非，一来是为各位着想，二来也是为杨戬日后不为难。” 杨戬的话含乎其词，却异常果断，几个心中各一份理解，不过只要他们不再来，怎么理解杨戬倒不在乎。 四公主淡然一笑：“真君放心，以后我东海不会再来叼扰。” 杨戬深吸一口气，法力再提，缓声道：“让沉香送四公主，八太子和赵姑娘，哪吒兄弟，就请你自己隐身回府吧。”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早已命沉香变化成你们的样子提前回去了。” 听到杨戬此言，四人一怔，由此也知道杨戬决意不再让他们涉入天庭这事事非非之中。 几人不再说什么，与杨戬告辞离去，沉香助敖红等人隐了身形，悄悄潜回东海，再收回各自的兵器。 哪吒远远的望着那森严的真君神殿，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一丝愁苦，从今天杨戬此举来看，他的日子必是不好过啊。可是自己的日子呢？哪吒苦笑一声，父亲不明就里，因为自己阻止他当这司法天神，日日不给自己好脸色，可是看到杨戬如此，难道他还不明白，这个位子虽显赫，却凶险无比，历任几个司法天神哪个得到好下场？能如杨戬这般翻云覆雨，却八百年不倒的，真是旷古绝今了。没有如他这般心机手段的，哪个又能做到？可饶是如此，就看今天这小事，他也是如履薄冰了。 唉！看今天这顿酒找的？原想与结义兄弟如下界一般再大醉一场呢，喝到最后却喝出一肚子的苦闷来。哪吒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天王府。 第四十六回 弱女之过 沉香扶了杨戬靠在塌上，这才收了法力。很疲惫躺在塌上休息，手又不自觉的捂向胸口，虽然法力恢复，可并不代表伤已经好了。这几十年间他一次比一次伤的重，不但是身体，还是心里。旧伤累积成疾，微有劳累便觉得疲惫。 刚刚休息一会，值官便来传诏，说陛下请他到瑶池见驾，杨戬微微皱眉，叮嘱沉香先批阅卷宗，不能处理的等他回来再说。 这次去瑶池没有多久杨戬便回来了，沉香正那里代他批审案卷，一摞一摞分类放好，他随手取过两本来查看一下，果然批示清楚明白，案情分析有理有据，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只是他这下手比自己更为酷烈，阴司几个贪赃枉法之徒都被打入轮回了。 如此倒放心了，自己也能轻松一下，想了想又靠在塌上。玉帝见他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说近几日贡品渐少，问他是何原故。 想起玉帝神情，杨戬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来，什么贡品少了，他不过是想让自己替他的催收贡品，这是三界之内最臭的差事，平常都让一些值官星宿去做，今日竟落到他这堂堂司法天神的头上，看来不让自己被骂到万劫不复，他是绝不会甘休。 猛然杨戬翻身坐起，心中默算一下，赵青云到崖州已经十二年了，是不是该利用这个时机？想罢，他运起神识，到崖州查看一番。 灵霄宝殿之上，玉帝照例听着这些星官仙臣们不痛不痒的奏报，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终于这些仙官们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叼完了，杨戬站出来道：“陛下，小神有事启奏。” 看到杨戬，玉帝迷糊的眼睛闪出一丝光来，只是他高高在上，没有人能注意到长长的寿眉下是一双怎样精锐的眼睛。他虽看似糊涂，但他拥有三界至高无上的权威，他的权力不容任何人觊觎，无论你是谁，谁哪触到他的底线，谁都要付出代价，包括阶下这个精明绝顶的权臣。 “司法天神有何事奏报？” “启奏陛下，几日来下界送来的贡品为数甚少，小神查了一下，是崖州县令赵青云所管之民，虽富庶却不敬上天，纵看下界，崖州进贡最少。赵青云还口出谬论，抵毁上神，只说民丰地富是他个人之功，非陛下之德，他宠爱一女名为柳君梦，有一次他为了此女私扣下界贡品，海中雪参。陛下，下界之所以贡品日少，皆因赵青云谣言惑众，让我天庭威严扫地，让凡间之人不信神灵所至，所以，小神肯请陛下治赵青云之罪，以此告诫世人，不可怠慢神灵。” 杨戬所奏条理清楚，罪状确凿。只是众仙不解，下界一个小小县令怎么得罪他了，竟让他在灵霄宝殿之上出此奏章。 玉帝也弄不清楚他想干什么，清了清嗓子道：“照司法天神所奏，这赵青云实属可恶，那就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吧，你看如何？” 杨戬道：“陛下，小神以为此举不妥。” “你道为何？” “陛下，一个区区的赵青云，打入十八层地狱易入反掌，可是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您就是将其打入地狱，他亦不服，您又如何？依小神看，不但要治赵青云之罪，更要让他心服口服，方显陛下德威。” 朝上众仙也点头称是，玉帝玩味的看着杨戬，有趣，真是有趣了，他想了想道：“二郎神所奏甚是。” 杨戬继续道：“据臣所查，赵青云孤傲，主要是受那女子柳君梦所惑，此女犹如妲己，此女不除，有为祸三界之险，小神请旨，若赵青云主动舍此祸女，可从轻治罪，陛下以为如何？” 好狠毒！玉帝暗暗点头，那个县令为了这女子胆敢扣下海中雪参这样的贡品，可见此女在他心中之重，如让他舍此女，岂不比打他入十八层地狱更让他难受，杨戬，今日朕就看看你究竟耍什么花样。 “好，准奏！” 赵青云守在床边精心的照顾着柳君梦，这场大病差一点要了她的性命，幸得奇人相助，拿到了海中雪参才救了她。 “王爷，您歇歇吧。”柳君梦心疼的看着赵青云瘦了一圈的脸，唇上青青的胡渣。 “没事，睡一会吧。”赵青云轻轻的理了理她的秀发，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这样美丽。 “噢，王爷……”她说着真就睡着了。 崖州在赵青云的治理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杨戬降下云头，和哮天犬慢慢的步入县衙。 衙内干净简洁，一院子的红花绿草，一个布衣女子正在打理花草，想必就是那位君梦夫人。 这几天柳君梦已康复如初，赵青云心情大好，刚刚步出书房正好看到杨戬立在院中，玄衣墨扇，淡然清冷，长身而立，有着说不出的俊雅超脱，他的旁边站着一条细腰黑犬，双目有神，正在看着自己。 赵青云几步迎上来道：“杨兄，别来无恙。” 杨戬一笑：“王爷，杨戬与你说过，杨戬不会与你成为兄弟的。” “杨大人……” “王爷，你若尊敬于我，可称我一声显圣真君，也可叫我二郎神，或是直呼杨戬即可。” “你？”赵青云几乎被杨戬这一连串的名号吓到了，突笑道：“杨大人，您开什么玩笑，四五年都不来看我，刚见面你就吓唬我。” “杨戬没有开玩笑，因你宠爱柳君梦，私扣上天贡品海中雪参，玉帝震怒，今日杨戬前来，特传玉帝圣旨，要你亲手处死君梦夫人，以消天威之怒。” 杨戬的话清楚明白，赵青云傻傻的怔在原地，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让玉帝亲自下旨治罪。而那边的柳君梦已经瘫坐在一堆花草里，她的预感是真的，就是这个人，他会把他们分开。 突然赵青云冷哼一声：“杨戬，你不过是一个凡人，到此冒充神灵，该当何罪？” 杨戬淡然一笑：“敢问王爷，当初你遇到杨戬时，杨戬是什么样子？” 赵青云一怔，是啊，记得当初在金殿之外遇到他时，他就是这样子，如今十二年过去了，自己已过不惑之年，胡打前胸了，他依然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此时见他竟比十二年前更显英气。 “哮天犬。”随着杨戬一声轻唤，突然那黑犬周身泛起蓝芒，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黑衣干瘦的汉子，站到杨戬身边。 赵青云吓的跑过去，把柳君梦护在怀里道：“你，你们，是，是何方妖怪？” “你才妖怪呢。”哮天犬气恼的喝道。 “哮天犬，退下。”杨戬淡淡的说道，哮天犬翻了赵青云一眼，缩到了杨戬的身后。 杨戬慢慢的踱到赵青云面前道：“王爷，为了崖州百姓，还请王爷速做决断。” “不！”赵青云突然挺身护在柳君梦的身前道：“你是二郎神也不行，君梦单纯善良，只是一介弱女，天威震怒为何要连累到她的头上，私扣贡参是我赵青云一人之罪，要罚就罚我好了。” 杨戬冷冷一笑：“玉帝的旨意，是让你亲手处死柳君梦，你敢抗旨吗？” 感觉到他身上的威慑，可赵青云还是强撑着说道：“玉帝也不能不讲道理。” “玉帝的话就是道理，是天道。” 天道，如果天道都错了呢？不知为何赵青云忽然就忆起杨戬曾给他说过的话。 “那如果天道都错了呢？”赵青云高声问出来。 “天道便是天道，错了也是对的，玉帝是三界至高无上的，他不会错。” “可是他错了！” 杨戬轻摇墨扇，淡淡的问道：“王爷，是决意抗旨不遵了？” “这样无道的圣旨，赵青云当然不能遵。” “那好，从此后崖州将再无滴水落地，直到你悔改为止。”说罢杨戬带起哮天犬缓缓驾云离去。 直到杨戬与哮天犬二人消失不见，赵青云终于瘫软在地上。 啪！突然面前落下三柱清香，耳边又传来杨戬冷冷的声音：“这三柱信香留给你，何时悔过，便点起信香，我定准时前来。” “我滚你个信香！”赵青云抓起来就扔了出去，柳君梦却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几柱信香出了神。 第四十七回 青云绝梦 整整三天，崖州求雨的折子几乎堆满了真君神殿，城隍土地的奏章更是数不胜数。 沉香拿过一个，是崖州求雨的，再取过一个，是崖州县令认罪的。他烦燥的把折子扔到一旁，再取过一个，还是崖州的…… 抬头看看塌上的杨戬，正闭着眼睛休息，只是仔细看来，那对锋挺的浓眉紧紧的拧在一起。 “爹。”沉香小声叫道。 “哪个折子不好批复？”杨戬眼睛未睁便问道。 “不是，爹，孩儿有件事想问你。” “问崖州的事？” 沉香点点头：“是。孩儿不明白，当初在灌江口时，爹爹为那些流民曾放血驱瘟，为何今日竟让崖州三年未见滴雨。” 杨戬睁开眼睛，缓缓的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儿子，像三妹，像自己，还有几分像母亲。他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样做，爹的心里也不好受，只是这是玉帝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 “可是当初你对南郡的百姓，李博安，还有八姨母不是这样的。” 杨戬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踱到窗口，外面还是一地月辉，他知道，无论是月圆月缺，他的神殿外那片月辉都没有消失。 沉香追问道：“爹，究竟是怎么回事，孩儿怎么也想不明白，有些担心您。” 杨戬回过身来，眼神是不变的宠溺，还有一丝忧心，他想了想说道：“不用担心我，想不明白就别想，你只要知道，将来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爹让你做的。” “爹？” “好了，把崖州那些折子都扔到一旁，先处理别的。” “是。” 赵青云望着龟裂的土地欲哭无泪，崖州四面环海，可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却一不能喝，二不能种地。三年间，一个民丰物富的崖州就饿殍遍野，市井萧条，南宋朝廷昏溃无道，加上海路不通，上给朝廷的奏章，一封封如泥牛入海，沓无音信。他心中的怨恨，怨恨天无道，事非不分，作贱生灵，更恨二郎神，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王爷，休息一会吧。”柳君梦捧着从山涧里等了一个时晨才接来的半碗水，送到赵青云面前。 “君梦！”赵青云看着她干裂的双唇，知道她也干渴的不行。 柳君梦扯开唇角笑了笑：“王爷，喝点吧，你要垮了，这崖州该怎么办啊？” “君梦，我，我该怎么办？”赵青云跪坐在地上。 柳君梦把水放到一边，转身从怀里取一件东西送到赵青云面前。 “这？”赵青云惊哑的看着那三柱信香，他记得自己把它扔了。 “王爷，这是唯一的办法。”柳君梦跪在他面前低声道。 “不！”赵青云一把将信香打到一旁，生怕再看它一眼。 柳君梦再一次将信香取过来，递到他面前：“王爷，若君梦一命可换我崖州数万百姓，君梦不敢怨恨王爷。” “不，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王爷，让百姓为我一人受苦，君梦寝食难安。今生君梦能与王爷执手，能得王爷万分疼爱，还有何求？” “君梦，这不是你是错，不是。”赵青云突然站起来，指天长吼：“二郎神，是我赵青云的罪，就由我赵青云来承担。”说罢他狂奔而走，柳君梦焦急从后面追去过，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他。 等到柳君梦追到县衙外时，却见到一座高高的木塔，赵青云手执火把就站在木塔之上，。 “王爷？”柳君梦惊叫起来。 “君梦，罪在赵青云，上天要罚，就罚我一人。”说罢他仰首向天道：“老天爷，你睁天眼看看，赵青云愿以一己血肉，生祭苍天，求你放过我崖州的百姓吧。” 衙门外聚的人山人海，听到赵青云的话，百姓纷纷跪倒，泣不成声。 “王爷……”柳君梦撕喊着便要冲过去。 “拦住她！”随着赵青云一声令下，两个衙役奔过去把她拦下来。 “快，快把王爷拉下来。”柳君梦绝望的对两个衙役命令道。 “夫人，老爷有严令，谁若拦他，他就血溅五步，死在谁面前。”衙役泪流满面的说道。 “啊！”柳君梦一下呆在原地。 “老天爷，求你下雨吧！”赵青云扔下手中的火把，浇油的干柴腾起百丈毒焰。 “老爷——”人群里哭声振天。 柳君梦看着火焰升腾而起，脑中一片赤白。二郎神，对，二郎神，她急急忙忙的从怀里翻出一根信香，猛冲到火边，把信香扔在火里，淡淡的一缕蓝芒升腾而起。 一缕蓝芒飞一般没入杨戬的神目，杨戬翻身坐起，暗骂一声混蛋，低声叫道：“沉香！” “爹，什么事？” “快到崖州，把赵青云身上的火灭掉。” “爹？” “快去，但不许说是我说的。” “好，好。” 看到杨戬焦急的神情，沉香驾起筋斗云，转瞬之间已经到崖州，俯身下看，一股热浪含着冲天恨意升腾而起。 来不及铺云布雨，双手作法，直接从东海取水，倾盆大雨就在炎炎烈日下瓢泼而下，转瞬之间便浇灭了赵青云身上的大火。 望着救命的甘霖百姓先是呆怔，继而高呼而起，欢声雷动。赵青云无力的跪在柴堆之上，却抬头冲着虚空道：“二郎神，你还是下雨了，对吗？” 这时从空中飘飘落下一白衫少年，眉清目秀，同情的看着赵青云道：“赵青云，这雨只灭掉你身边大火，并未解你崖州大旱，若真想解你崖州之灾，非此举可为，在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沉香转身去。 赵青云绝望的看着天，眼神空洞，再无一物，跑回来的衙役道：“启禀老爷，这大雨只下在城里，城外滴雨未见。” 夜色如墨，赵青云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柳君梦照顾他睡下，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悄然起身，披衣下地来到院中。 柳君梦立下星光下，半晌无语，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信香点燃，虔诚跪下：“显圣真君，千错万错，都是君梦之错，求你放过王爷和崖州数万百姓吧。” 随着阵阵青烟升起，杨戬已立在柳君梦的面前。 第二日，海边崖上摆起三鲜供品，柳君梦一袭素衣雪衫立在供桌之前。后面跟着赵青云，他没有泪，只有死寂的眼神空洞的望着无边的大海，再后面便是百姓，扶老携幼，披麻戴孝，低声啜泣。 柳君梦慢慢的从崖边转过身来，粉面含笑，轻轻的对赵青云道：“王爷，该开始了。” “君梦？”赵青云喃喃的说道。 “王爷，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吧？” 赵青云木然的张开口，好像背书一样说道：“我妻柳君梦，因误食雪参，触怒天帝，以致崖州大旱，三年无雨，今青云以君梦祭天，求苍天收雷霆之怒，降甘霖以救万民。” “王爷，保重！”柳君梦明眸含泪，却神情绝然。 “君梦！”赵青云突然一把将柳君梦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愿再松开。 “王爷，君梦该上路了，别让真君大人等急了。” “二郎神！”赵青云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王爷，答应君梦，别恨二郎真君，你不能恨他，记住了吗？” “君梦，你太善良了。” “王爷，记住君梦的嘱托，送君梦上路。” 慢慢，轻轻的抱起怀中的弱妻，一步一步走向崖边。 “王爷，莫要再想君梦。”柳君梦身体已经悬在崖外，雪色的裙带飘舞，犹如飞升一般。 “君梦！” “王爷，松手啊！” “不！” 柳君梦望望虚空，突然笑了，用力破开赵青云的双手，纤弱的身体飘飘落向崖下的海水，犹如一只晶亮的蝴蝶，缓缓的消失。 “君梦——”崖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轻莹的一缕游魂飘向天界，杨戬立在云端，扬起手中的蓝芒聚拢住面前的魂魄，渐渐的凝成了柳君梦的样子。 看到杨戬柳君梦淡然一笑：“真君大人，君梦如约前来。” 杨戬看着这个纤弱的魂魄，突然单膝跪倒，躬身一礼：“杨戬拜谢夫人大义！” “真君万万不可，折煞君梦了！”柳君梦急忙将他扶起来。 杨戬站起来道：“夫人，杨戬送您投胎转世，你若与他真情刻骨，千百年后，或许还可再续前缘。” “好。”杨戬将她收起，而后一缕蓝芒带着柳君梦转世而去。 赵青云已然昏死在崖边，杨戬招手唤来龙王，即刻铺云布雨，刹那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第四十八回 圣德道君 崖州普降甘霖，崖州百姓对赵青云敬仰胜过神明，而此时赵青云却一病不起，药石不灵，眼见一缕游魂已飘出体外。 杨戬的脸色越发阴沉的可怕，看到崖州城隍土地送上来的文书，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把满桌的文书尽数扔到了桌下。 阶下的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吓的大气不敢出，沉香悄悄对梅山兄弟几人使个眼色，几个人慢慢的退出大殿。沉香俯身捡起满地的文书，奏章，然后摆放到桌案上。 “爹，休息一会吧。”沉香站在他身后，力度适中的给他捏着肩。 杨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道：“你去趟崖州，护住赵青云的魂魄，暂不让他入地府，等侯我的命令。” “好，爹，你也不要太过劳累。”沉香叮嘱他一句，才转身出了神殿。 空空的大殿只剩他一个人，他缓缓的起身，整了整黑色的盘龙朝服，迈步出了神殿往瑶池而去。 玉帝依然在喝酒，没有王母他的生活很随意。与王母夫妻万年，那其中的苦涩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品到，所以王母才会说出夫妻生活是一种煎熬的话吧。 杨戬来到阶前，躬身施礼：“小神杨戬参见陛下。” “司法天神来了，呵呵，你有事吗？”玉帝放下手中的杯子，玩味的看着他。 “启奏陛下，崖州县令赵青云已亲手将其妻柳君梦投海祭天，小神已命龙王降雨。”杨戬缓缓的奏道。 “这事由你处理就好，不必奏报于朕了。” “只是陛下，赵青云因丧妻之痛，已经病死了。” “这样啊，你给他找个好人家投胎转世不就行了吗？” “陛下，赵青云生前爱民如子，也曾为求雨先引火自焚，生祭苍天，又痛舍爱妻，以息陛下雷霆之怒，对过往之事悔恨不已。今他辞世而去，崖州百姓送上万民签血文书，请求陛下能封他成仙，以世受崖州百姓香火。” 玉帝理理衣袍坐正道：“二郎神，先要治他罪的人是你，现为他请封的人也是你，这赵青云是何人，竟让你如此上心？如此朝令夕改，岂不显我天庭法令如一纸空文，毫无威信可言。” 杨戬知道，自己今日前来必会令他起疑，只是这件事就是冒险也要促成：“陛下，当初治他之罪，是因他不敬上天，现在为他请封是因他幡然悔悟，陛下封他更显陛下宽厚仁德，恩泽三界之情。况治他罪之人乃是杨戬，封他职者乃陛下，天庭并未出尔反尔，朝令夕改。” 这一番说词玉帝很是受用，这权臣自愿为自己背负骂名，可见自己的权术智谋终高他一筹。他得意的一笑道：“这样也好，就封他一个，一个什么封号呢？司法天神，你想一个吧。” 杨戬微一思忖道：“叫佑民圣德道君如何？” 玉帝一笑道：“不小了，道君可是地仙三品官职了。” “小神知罪。” “行，就依你吧，一个三品地仙，怎么也大不过你这堂堂司法天神，你下去吧。”玉帝迷迷糊糊的又端起酒杯。 杨戬缓缓的松开袖中的左手，恭敬的退出瑶池，却急忙驾云往崖州而去。 到了崖州，宣了玉帝的圣旨，注了神籍，挥手助他立起庙宇，赵青云昏昏沉沉的从沉香的法力中走出来，不明白究竟发了什么事，可是当他明白时却抬掌攻向杨戬。 沉香旋身擒住他的手，手腕一振将他摔到一旁道：“你大胆，这是天上的司法天神。” 赵青云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狗屁司法天神，不过就是为虎作伥的畜牲！” 啪！沉香一掌刮到他的脸上，将他打到了庙的一角。 赵青云倔强的抬起头，恨恨的看着杨戬骂道：“我说错了吗？杨戬你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可叹我当初竟还傻傻的同情你，视你为平生知己，没想到你竟口蜜腹剑，翻眼无恩的小人！” “你！”沉香又要冲上去，却被杨戬伸手拦下来。他慢慢走到赵青云面前道：“你恨我对吗？” “我恨不得食尔肉，寝尔皮。” “那就好，你不是说我诡计我多端，心狠手辣吗？那我还告诉你，我的法力高强，人称三界战神罕有敌手，我任司法天神，天地之间翻云覆雨，权谋之术无人能及，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赵青云，就是上仙道祖对我也要忌惮三分。” “你个无耻小人！” “你想要报仇，从现在开始你就修法力，谋权术，直到你能胜我的一天，你兴许就能报仇血恨了。” “爹，您？”沉香惊哑的看着他，这一幕真是太熟悉了。 “沉香？”杨戬止住他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赵青云慢慢的爬起来。 这时外面的土地城隍一众地仙都已经聚到庙外，杨戬对沉香道：“把本方土地叫进来，其余地仙就都散了吧。” “是。” 不一会沉香领进来一个土地公，老头一见杨戬急忙跪倒在地：“崖州土地叩见司法天神。” “起来吧。”杨戬冷冷的说道。 “是。”土地站起来垂手侍立于一旁。 “土地公，赵青云乃陛下新封的佑民圣德道君，他庙宇在此，你等代为打理，从今日起圣德道君将闭关修道。” “是。”土地公虽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地仙竟让堂堂的司法天神亲自敕封，更不明白，成了仙还不住在庙里，闭什么关。可是借给他天大的胆子，这些话他也不敢问出来。 “你要尽心尽力，若毁了圣德道君清名，别怪我不留情面。” 听到杨戬阴森森的声音，吓的土地公一个冷战，连连称是。 “如此就好。”说罢带着沉香和赵青云离开崖州。 三个人驾云行走，这对赵青云来说多多少少有些惊奇，沉香拖着他，故意行的飞快，迎面的劲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更感叹这白衣少年本领高强。 三人来到一座高山处才停了下来，沉香有点故意整治赵青云，骤然停身，赵青云被带的差一点摔下云头。他想不明白，凡人做梦都想成仙，可是自己成了仙在这父子二人的眼中竟连一个凡人都不如，就被人像狗一样牵着在天地之间飞来飞去。 定了定魂，赵青云才看清楚山顶终年的积雪，接云连雾，立于峰顶看云起云落，潮落潮涨，竟有种难以言说的豪气。 三人落下云头，这山下清幽静雅，风景迷人，奇珍异兽，奔走山涧，显出此地绝非凡间俗世。赵青云眼睛不够用，只是傻傻的跟着他二人徒步往前走。等到他们停住，一抬头才看到前方一处仙洞，洞上写着三个字“金霞洞”。 来到洞前，杨戬挥起法力，除去银铠披风，换上一身玄衣素衫，微卷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再看过去，他已不是再是威风煞气的司法天神，而是一个清高冷傲，俊秀儒雅的才子书生。 赵青云看着他如此郑重的换去衣衫，不明白这洞里住着什么人，竟他这个冷酷无情的司法天神如此敬重。 没等他细想，沉香推了他一把道：“走吧。” “哼！”赵青云白了他一眼，第一次见这少年，感觉这少年挺好的，可是一路行来，却发现他比二郎神可恶，不愧是父子，一个竟比一个狠。 他们缓步走进洞里，赵青云发现这个洞并不像想像中神仙住的地方，上浮灵鸟地铺仙雾，阴暗的洞里除了桌椅石塌之外，堆的满满的全是书，远到竹简绢帛，近到纸书抄录，他大致看了看，什么传奇，野史，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师父。”杨戬恭敬的叫了一声。 “徒儿啊！”突然从如山的书堆内挤出一个老道人，绿色道袍，发须乱理，却油腔滑调迎了出来。 杨戬面带浅笑，拱手施礼：“徒儿拜见师父。” “免礼，免礼啦！”老道急忙把他扶起来。 这老道居然是二郎神的师父，若不是亲眼所见，赵青云打死也不相信。 沉香也来到老道面前拱身施礼：“沉香拜见师祖。” “起来起来。”老道更是喜笑颜开，拉着他二人穿过书山，绕过书海，到了桌旁边。此时杨戬脸上的笑容竟有一丝无奈，自家师父总是这样让人哭笑不得。 老道高兴之余没有看到赵青云，这二人又故意忽略他的存在，于是他就这样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些什么。 二人微坐一会，杨戬悄声对沉香道：“沉香，那个道德圣君庙十分重要，只交给土地我不放心，还是你代他处理日常事件，千万不能坏了他的名号。” 沉香点点头，却厌烦的看了赵青云一眼，与玉鼎真人告辞离去。 第四十九回 书山学海 沉香转身出洞，玉鼎真人这才看到赵青云，表情夸张的问道：“徒儿，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是个大活人吗？赵青云无语一叹，他感觉凡是和杨戬扯上关系的人全都不正常。 杨戬指着赵青云道：“请师父教教他。” 玉鼎真人瞟了他一眼道：“他没有你与那猴子的本事，怎么教也没用。” 杨戬神秘一笑：“师父您虽法力不高，可精通挂相，你再仔细看看此人。” 玉鼎真人仔细打量着赵青云，越看凑的越近，围着他看了好几圈，却惊的一下跳到杨戬身旁，指着赵青云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师父，师父。”杨戬又叫又拍，好一会玉鼎真人才嘎的一声缓了过来。 “师父，您没事吧。”杨戬紧张的问道。 玉鼎真人慢慢的抬起头来，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感情的眼神看着杨戬道：“徒儿，你不会，真的，真的……” 他后面的话没有问出来，杨戬却点点头：“请师父助徒儿一臂之力。” “不，不，这样的徒弟师父不能收，也不敢收。”玉鼎真人扇着扇子，步履沉重的坐在桌旁。 杨戬蹲在他身边，带着七分肯求，三分耍赖的神情道：“师父。” 玉鼎真人把脸转到另一边。 “师父。”杨戬跟到另一边，拉着玉鼎真人的衣袖叫道。 玉鼎真人不理他，又转到这边。 杨戬双膝跪行，又跟到这边：“师父。” “唉！”玉鼎真人长叹一声，颤抖的抬起手，爱抚的摸着杨戬微黄的卷发，眼中含泪，是疼惜，是宠溺，是不忍，双唇翕动半晌终于问道：“徒儿啊，你这是何苦？” “师父，万事由杨戬而起，当由杨戬而灭。” “若如此，你当真就没有退路了。” “杨戬不要退路。” 玉鼎真人指着赵青云道：“你无论对他如何，他注定要恨你。” “师父，杨戬何时在乎过被人恨，被人骂。”杨戬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 “徒儿，师父老了，师父一辈子一事无成，最大的成就便是收了两个顶天立地的徒弟，可是，为什么两个徒弟却个个不让师父省心，那猴子倒还好啦，虽说胡闹，心思倒还单纯，只是你，你……” “师父，徒儿对不起您。”说完退后两步，深深的叩首。 玉鼎真人这次没有去扶他，只是低声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杨戬缓缓的直起身，用力的点点头：“决定了。” 玉鼎真人身子微微一震，杨戬说“决定了”那就决定了，纵使自己也不会再让他改变，就如那一次次的说出这三个字，一次次生死决别。 “起来吧。”玉鼎真人慢慢的站起来，杨戬却仍然跪在他的脚边。三千年师徒，除了第一次拜别，他从未跪过，自己于他也从未以师门自称，没有给他任何师门的规矩，那是因为他们不单单是师徒，更是挚友。 “徒儿再求师父一事。” “何事起来再说？” “师父不答应，杨戬不敢起身。” 玉鼎真人叹道：“好吧，我答应你。” “此事之后，师父归隐到昆仑山元始师尊处，再不涉世。” 玉鼎真人突然俯下身道：“你连为师的退路都想好了？” 杨戬缓缓的低下头：“是。” “你？”玉鼎真人气的全身发抖。 杨戬急忙抬起头来说道：师父，此事一毕，徒儿就去寻你，陪在你身边，清修道法，永不出世。” “真的？”玉鼎真人瞪大两只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杨戬点头答应。 “快，快起来，怎么还跪着呢？”玉鼎真人一瞬间便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表情油滑夸张。 赵青云听不懂这师徒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迷，也不懂这短短的对话之中便决定了一件震惊天地的大事。 玉鼎真人和杨戬来到赵青云面前，杨戬道：“从今日起你随我师父清修道法，道术深浅我不计较，但是他老人家这里的书你要全部读完，他讲的道理你要仔细思虑。” 赵青云恨恨的望着他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杨戬冷冷的一哼：“就凭你现在命如蝼蚁，身如草芥，我可以随时让你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又如何？” “你若灰飞烟灭，柳君梦就永远是一缕冤魂，记得我对你说过，想要报仇，只有胜过我。” “你在教我？” “不错。” “为什么？” “我就是要看看一个懦弱无知的人怎么能胜过我，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吗？” “你！”赵青云又要冲上来拼命。 “好了。”玉鼎真人拦住赵青云道：“其实我真的不想教你啊，教出你来就害了我宝贝徒弟，可是不教你又没有办法，你就跟着老道，但不要叫我师父，我也不收你这个徒弟，愿意你就叫我一声真人，不愿意就叫我老道。” 赵青云这一刻当真是糊涂了，如果说原来是恨杨戬，那么此时杨戬明显是在激他，用自己对他的恨让自己愤起勃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赵青云很精明，稍一用脑子便能想出其中许多事，所以他决定留下来，不单单是恨，更有一种好奇，或是说对二郎神的好奇。一个怎样的师父，教出这样一个徒弟？ 杨戬没有理会他复杂的心情，变化的眼神，却指着堆的满山洞的书问师父道：“师父，您这里又有多少年没整理了？” 很奇怪，杨戬与他的师父说话时，神情总是亲腻中杂着倚赖，赵青云不明白，就这样一个邋遢的老道竟能让这冰冷无情，无敌三界的二郎神倚赖。 玉鼎真人张了张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摇摇头道：“忘了。” 杨戬挥袖做法，满山洞的书突然自行飞起，分门别类，按序放好，他再一挥手，整整一洞的书便全不见了。 “好啊，好啊，只要有你在，师父就不怕没地方放书啊！那猴子就不行，上次来说是帮我整理书，结果倒好，弄的乱七八糟，我都找不到哪是哪了。”玉鼎真人笑呵呵的说道。 杨戬暗笑，那猴子哪有放书啊，却说道：“师父，带他去看看吧。” “好。” 赵青云跟着这师徒二人身后出了山洞，爬上山腰，在山半腰处一并排有十二个山洞，洞口整齐，上面都有一些符咒，每个洞上方都有一个字，依次是天、地、人、阴、阳、生、死、怒、嗔、利、欲、情。杨戬来洞前，略一沉思挥袖做法，十二个洞口突然变幻，排成一个圆形，像是一个阵法，等杨戬做法结束，玉鼎真人打开左边第一个写着“天”的山洞，三个从走了进去，一看之下赵青云差一点没吓死，与眼前的书相比，刚刚在下面那个洞里的书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巨大的山洞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书，目不暇接。 玉鼎真人指着书对杨戬道：“多亏了你给师父弄了这十二个藏书阁啊，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放这些书了。” “什么，十二个？”赵青云觉得自己快疯了，十二个这样的书洞，而杨戬要自己全部读完。 杨戬笑着问道：“师父可又出什么新作啊？” “不出了，不出了。”玉鼎真人摇着扇了，讪讪的笑道。 “师父，徒儿不能多耽搁，这赵青云就交给师父了。” “行，你放心的去吧。” 杨戬回首，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情，抬手十二道符咒打进赵青云体内道：“这十二道符咒，就是这十二间藏书阁，你读完一个书阁便破除一个符咒，等到十二个符咒全部破除时，你便自由了。” “二郎神？”赵青云几乎是绝望似的叫起来。 “你慢慢看吧。”扔下冰冷的一句话，杨戬和玉鼎真人转身出了山洞，赵青云想跟去，却被一道无形的法力给挡了回来。 二人出了山洞杨戬道：“师父，他不同于沉香，您要慢慢疏导，要让他自己想通。这十二个书阵，就是他要过的十二道关劫，他必须过了这十二劫，才能真正迸发他体内的神力，他才能真正拥有无上的智慧权术。” “唉！”玉鼎真人长叹一声。 “洞查天机，夺守地势，和聚人心，通达阴阳，看破生死，喜怒自制，利欲由我，这十一道关劫都不难过，最难过的就是最后一关，情关。我逼死柳君梦，也想助他先过此一关，只是看来此举非但没有使他越脱情劫，反而使他越陷越深了。” “这不是你的错，慢慢来吧。” “有劳师父了。” 玉鼎真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去忙你的吧。” “徒儿告辞。” 第五十回 旷野魅影 天界永远都是祥和的，瑞彩千条，仙乐飘飘，玉帝懒懒的倚在塌上，隔着虚无的轻纱，外面仙女们正翩翩起舞。玉液琼浆缓缓滑下喉咙，他微微眯起眼睛，能听到嘤儿的啼哭声，老人的欢笑声。 轻轻的放下杯子，真是寂寞啊，想想沉香曾经的胡闹，他倒有些思念那样的日子。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值官跑进来道：“启禀陛下，司法天神求见。” 听到这个名子，一丝得意的笑容浮上唇角，一百多天过去了，你的骂名积的可够多了，一条条的罪状，引赤龙转世，崖州大旱，瘟疫横行，攀污同僚，铲除异已，天上这三百多位神仙你已经处置了多少？连托塔天王，都被你降了两级。呵呵，外甥啊，这次你真下了狠手，你真是让舅舅满意到极点。想到此玉帝又隐隐的有些不安，他做这些真的就是为了保护妹妹，亲人和朋友吗？还是为了保护三界？可是这凡间已经乱到何种程度？他真的就这样愿意听话了吗？ “陛下，司法天神求见。”值官见玉帝心不在焉，小心的又说了一遍。 “传他进来吧。”玉帝直起身来，应该收手了，自己的糊涂也该装到头了，他暗自思索着应该让什么人来挑起这些积怨，然后自己重整残局，重树天威。 杨戬挺拔的身形匆匆穿过曲径小桥，黑色的大氅穿过天女们飞舞的裙袖，竟有一种难言的萧煞之气。来到御阶前躬身施礼：“小神参见陛下。” 玉帝猛然抬起头，面前依然是他见惯了的淡漠冷傲的一张脸，只是这张脸上此时微微有些焦急。 “司法天神，有什么事吗？” “陛下，娘娘下界已整整一百二十天，今日依然没有归位，一众女仙无人统领，散漫无度，特请陛下定夺。” 杨戬的话令玉帝一惊，是啊，王母已下界一百二十天，下界就是一百二十年，两世都已过去，怎么还不见归位？他瞅了瞅杨戬，心下明白，他是借女仙之事提醒自己王母吧？ 玉帝看了杨戬一眼，王母的秘密决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任何知道。惊哑一闪即逝，玉帝又换了一副那万年不变的糊涂样子，软绵绵的说道：“娘娘万年来都身居天庭，许久也未下界散散心了，想必这次是想玩够了才回来吧？你不用担心，女仙之事的你先代管就好。” 玉帝的吃惊没有逃过杨戬的眼睛，可是他为什么又掩饰起来了？他握紧了左拳，女仙的事让他代管，只怕真君神殿比从前改成鸭圈时更热闹了吧。 崇州之郊，漫天黑云，闪电劈开黑暗的天界，幻出一片赤色的苍白。尖利，绝望，不甘，怨恨的一声嘶吼直冲苍穹。 玉帝的心猛然抽紧，叮铛，一声清脆的破碎声，手中的玉杯在脚下化成碎片。怔怔看着空空的手指，她终于还是选择离开了。 苍茫四野，电闪雷鸣，一个白衣女人披头散发，势如厉鬼，因刚刚的一声嘶啸，让她无力垂首低肩。哗！暴雨倾泄而下，冲刷着她纷乱的长发，丝丝缕缕，慢慢的抬起头，惨白一张脸，额上显出妖异的红纹，鲜血一般的利口轻轻的勾起就笑了，露出尖利的两颗虎齿，犹自闪着噬血的寒光，如此凄厉的一个女人却是当日母仪三界的王母样子。她脚下是一地尸体，全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壮年，只是死状可怖，生生被揪断脖颈吸走骨髓而死。 “二爷，怎么办？”隐在云上的梅山兄弟心惊看着眼前的一幕，犹豫的问道。 “你们不要动，我去会会她。”杨戬挥手召出三尖两刃戟。 “爹，还是让孩儿去吧。”沉香悄声道。 杨戬并不担心沉香，可是她必竟西王母，一旦处置不慎，将会引来诸多不必要麻烦，所以他摇摇头：“不，此事尚不明了，还是我去吧。” “主人，我跟你去。”哮天犬凑上来道。 杨戬点点头：“走。” “是。”哮天犬躬成化犬，紧跟杨戬落下云头。 缓缓来到王母面前，杨戬躬身施礼：“小神杨戬，参见娘娘。” 清冷冷的声音一下将她唤回来，转过目光正好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哈哈……”她突然仰天狂笑，而后指着杨戬道：“你这权臣好算计啊！” 杨戬再次施施礼：“娘娘，陛下命小神请娘娘回归后位。” “哈哈，哈哈，杨戬，你别以为天条的事我不知道，今日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不会再回到那个满嘴仁义道德，却心肠狠辣的自然子身边，我要借西王母之身，让他为他的狠毒和卑鄙付出代价！” 她零零乱乱的说着，杨戬弄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似乎听她的口气她并非是王母娘娘。 杨戬提高声音道：“娘娘，请随小神回归天位？” “不——”随着一声凄厉的啸叫，长长的衣袖直向杨戬袭来。 杨戬微微一怔，手中的三尖两刃戟挥起，削向长长的衣袖。 呼，看到利刃削来，她也知杨戬的法力，急忙收袖，转身之间，毛绒绒的一物硬如钢鞭直向杨戬面门扫来。 杨戬身向前倾，头向后仰，那物紧贴面门横扫而过。刚刚立起身形，却见那物犹如灵蛇一般，缠向自己的腰间。 杨戬立戟而挡，哧，那东西竟越过戟身缠住自己手臂，被那物缠上才知感觉到，上面毛硬如钢针，直入血肉。他本想挥戟斩断，可是又岂惮她的身份，正想运功振开。正在此时哮天犬救主心切，随着汪的一声犬吠，张口将那物咬在口中，一瞬间血流如注。 “呃啊——”一声尖厉的惨叫，她旋身而起，毛绒绒的长鞭瞬间松开杨戬，狂甩乱舞似乎是想把哮天犬甩掉。 眼看哮天犬被带起身形，无法自控，再过片刻便有性命之忧，杨戬顾不得手下留情，挥戟而上，利刃直削那钢鞭似的硬物。 咔！骨肉断裂声响起，哮天犬掉在一旁，口中犹自咬着一截毛绒绒的东西，而她的衣裙后面已经血红一片，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发青。她一手握着毛绒绒的断口，另一只手沾着鲜红的血渍放到唇边舔了舔，阴森森的笑道：“杨戬，你敢断我豹尾，他日我必十倍百倍还给你！”说完身化一缕血光冲向西方，再寻时已无踪影。 “爹，那是什么东西？”沉香心惊胆战的看着刚才的一幕，他虽拥有强大的法力，但真正的实在战并不多，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劈山救母，就是“舅舅”借了“外甥”的手救了自己的妹妹，一路行来不过就是和“舅舅”切磋武艺，像这样妖魔他还真是没有见过 杨戬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他隐隐的感到不安。俯身抱起哮天犬，运功将他救醒，取过他口中的那一截东西。 “主人，你没事吧？”哮天犬睁开眼睛先问杨戬。 “你这傻狗，我没事，倒是你伤的不轻。” 哮天犬摸着红肿的嘴道：“伤倒是不重，就是被扎不轻，这是什么完意，怎么这么硬？” 杨戬看看手中的东西道：“沉香，你带哮天犬和你梅山几位叔叔先回真君神殿，请来药王给他好好治治，我去一趟玉泉山。” “是，爹。”沉香担忧的看了杨戬一眼，他亲眼看到刚刚他的手臂也被那物缠上了。 “回去吧，我没事。” “爹，你要小心。” “回去吧。” 第五十一回 上古之神 杨戬来到玉泉山金霞洞，运功封住受伤的右臂，被那物缠过的地方犹如火烧一般疼痛。 “师父。”杨戬来到洞中，轻声叫道。 “徒儿啊，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师父？”玉鼎真人高兴的迎上来，却现发杨戬身穿银铠，后着披风，竟好似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杨戬来看自己从未穿着过战袍，今天怎么回事？只是看他神情镇静一如往昔，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徒儿知错。”杨戬拱手道歉。 “什么知错，不错的，来，看看师父新写的文章。”说完抓住杨戬的右腕，便往上扯。 “呃。”杨戬被他一抓，灼痛难当，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了？”玉鼎真人急忙松手。 “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师父，徒儿此来是有事求教师父。” “来，让师父看看，怎么伤的？”玉鼎真人说罢又要去拉杨戬的手腕。 “师父，真是轻伤，不碍事。”杨戬闪开师父手，如果真让师父看到手臂上的伤，还不吓晕过去。 “真没事？”玉鼎真人半信半疑的问道。 “真没事，师父，徒儿找您是有重要事情相问。” 玉鼎真人又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什么事？来，坐下说。” 杨戬从怀里取出那一截毛绒绒的东西放到桌上道：“就是此物，长如蛇鞭，这是被我斩下的一截。” 玉鼎真人吃惊的看着桌上东西，宗黄色的毛皮上面有带着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黑斑，他慢慢的伸手想将它拿在手里，却被杨戬伸手拦下：“师父小心，这毛硬如钢针，被它扎到似火灼烫。” 听到杨戬这么说，玉鼎真小心的用扇子把它举到面前仔细看看，忽然他一的抖手将那物扔到地上。 “师父，怎么了？” “这物，这物是从何处得来？”玉鼎真人结结巴巴的问道。 “崇州土地报告说崇州出现一妖怪，几日之间已杀了上百壮男，我便带着沉香，梅山兄弟哮天犬前去查看。结果那妖物竟状似王母，吸人精髓，徒儿和哮天犬在与她争斗之时斩下这物。”杨戬把争斗之事与玉鼎真人说了一遍。 玉鼎真人指着那物道：“那妖物不是状似王母，如果师父看的不错，她应该就是王母。” “就是王母？”杨戬不解的问道。 “不错，徒儿，你可知王母身从何来？” 杨戬摇了摇头，他还真是不知道这王母身从何来。 玉鼎真人摇着扇子站起来，一改平日的油滑轻叹一声道：“千万年前，天地未分，混沌一气，这混沌之中便有了第一个生灵，叫混沌之神，混沌之神无喜无乐，无痛无我。数百万年过后，混沌之中又孕育出了第二个生灵盘古氏。” “师父说的可是开天劈地的盘古大神？” 玉鼎真人点点头：“不错，就是盘古大神。盘古大神开天劈地后，便撑天地而长，直到天地之界三万五千里，他才放下重负，身化玉京山，自己就住在山里名叫元始天王。” 杨戬点点头，这些事他知道。 玉鼎真人继续道：“天地经过两劫后，从石缝积血中蹦出一女，她是混沌精气所化，出生便会说话，天生丽质，后人叫她太元圣母，也叫她太元玉女。太元圣母有一次偶遇元始天王，二人一见钟情，于是一翻云雨之下，圣母体内便珠胎暗结。” 说到这里，杨戬脸色微红，玉鼎真人暗自发笑，自己这傻徒弟，痴情至死，却脸皮极薄。杨戬自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依然静静的听着。 “然太元圣母本是混沌精气所化，身形极为不稳，为净化她的元气，她自私的通过这个胎儿对自身进行净化并把不需要的杂气迫入其中，功成之后她强行取出这未成形的血块置于荒野。由于血块亦是混沌精元的一部分，数年后成长为妖，亦称之为元始天妖，这便是天地间最早的妖怪。” 杨戬没有想到，这些上古之神竟也如此狠毒，只是不知道师父说这些与王母有何关系。 “当时天地初成，天地间有无数劫变，元始天王把太元圣母召到他的玉京山上，后每经一劫，就与她欢爱一次，这样经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太元圣母生出了第二个儿子，由于这时她体内还是余气未清，生出来的骨肉是半兽半人：一个有着13个头的儿子，他就是的后来东王公，号称元阳父！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九光元女，号称太真西王母。” “她是太元圣母之女？”杨戬惊问道。 玉鼎真人点点头道：“是，只是那时她亦是半人半兽，有虎齿，豹尾，易啸，常披发，直到后来得太上老君之助才脱胎换骨，母仪三界。而你手中的这截物件，极像她的豹尾。” 虎齿，豹尾，易啸，常披发。杨戬想着自己所见那女妖，分毫不差，还有她最后那句话“杨戬，你敢断我豹尾……”想到此他问道：“老君是如何替她脱胎换骨的？” 玉鼎真人摇摇头：“不知道，此事怕这天地之间除了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就只有老君一个人知道了。至太元圣母生出第九子玉清真王后，元始天王因为寿数已到，躯体与元神俱要破灭，于是他化作青气，杂在天地精气之中跃入太元圣母体内，借法转世重生，太元圣母怀胎十二年后，从胳肢窝里生出一男婴。太元圣母在十二重天中建了一宫，命名为玉清宫，紫云成阁，碧霞为城给他住，做完这些，太元圣母也因元气耗尽，化作烟尘，与天地重归于一体，而这个男婴后来被称做元始天尊，就是为师的师父！” “这？”杨戬被惊呆在原地。 玉鼎真人道：“封神之战后上古大神，道术高深的宗主大都退出三界，隐入洪荒古地。现在三界之内，除了女娲娘娘以身躯补天外，就是家师隐于昆仑山，太上老君位列三清道祖久居三十三重天上，还有个人便是伏羲。” “神王伏羲？” “这些你都知道。上古大神退出三界，却遗下了上古妖物，包括元始天妖这些后人难以战胜的妖物，后来伏羲神王定下一计，他寻到找到了被黄帝杀死的蚩尤之魂，再又寻到天地之魔的刑天魔甲，使蚩尤复活，用蚩尤魔甲这妖魔眼中的无上法器，引尽天下妖魔齐聚于荣川之地，而后使用上古血咒，自化身躯以一己血肉织成咒网，将开天劈地至封神之战时的妖魔全部封印至西方荣川之底。而后他又亲手劈开玉京山，取盘古躯体之心，用文曲星君之血，炼成一把镇妖剑，名唤血殇，锁上古妖魂。自此后天清地净，人们才真正安定下来，而女娲娘娘和伏羲神王兄妹一个以躯补天，一个以化身镇地，都永逝于三界之中了。而西王母便是很少几位存于三界之中的上古大神之一。” 玉鼎真人讲完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下一来喝口茶，湿润一下干干的嗓子。杨戬眉头紧锁，这些事情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更想不到西王母居然算是元始天尊的女儿，又算是他的姐姐，摇了摇头，好混乱的古神。只是如此尊宠地位，她为何下界来弃神成妖，她究竟想做什么？ 杨戬不解的问道：“师父，她与徒儿对战，法力并不高强，而且听她口气好像并非是王母。” “呵呵，徒儿啊，你不要以为上古神仙都会法力高强，以你现在在的法力，除了盘古大神，伏羲神王，女娲娘娘等少数几位大神外，就是太元圣母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这？”杨戬没想到玉鼎真人会这么说。 玉鼎真人神秘的摇摇扇子道：“知道为什么吗？” 杨戬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师父会说出什么来。 “我告诉你啊，因为你法力是天眼加上你对三界众生的爱，三界众生有多强大，你的法力就有多强大，而天眼正是混沌天神精元所练，所以你的力量大到可以无边，小到可以什么都没有。” “师父？” “不用担心了，只要你心中装着三界众生，你的力量就无边，如果你不爱这三界众生，你的力量就一分也没有了。当然，这最重要的是你绝对不可以放弃你的九转玄功，懂吗？” “不懂。” “嘻嘻，师父就是喜欢你的诚实。这样说吧，三界众生的力量在，你的爱也在，可是你要怎样用你的爱从三界众生那里取到力量呢？九转玄功！它是就是你取得力量法器，天地之间，除了我师父元始天尊外，你是唯一个练成九转玄功的人。”玉鼎真人越想越兴奋，突然站起来道：“我玉鼎真人真是太聪明了，三界之中哪个名师可以教这样两个厉害的徒弟。” 杨戬笑侃道：“师父，这要不要也记下来啊？” “不用，不用。”玉鼎真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坐下。 “师父，赵青云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这小子悟性倒很高，什么书过目不忘，和你师父我有一拼啦，就是情根太深。我把道理都与他讲清楚了，前面的十一关他也都过了，唯这情关啊，他整整在里面呆了七七四十九天啦，天天生不如死，痛苦不欲生啊！”提起赵青云，玉鼎真人一肚子的火气。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已在他预料之中，没有千百年的工夫很难看破情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让他慢慢悟吧。”杨戬起身道：“师父，徒儿去道祖那里一趟，看他能否知道王母的事情。” “好，你去吧。” “徒儿告辞。” 第五十二回 炎天圣母 太上老君看着这一截豹尾，震惊之色一点也不比玉鼎真人少，她怔怔的说道：“玉帝动了邪念，他用了玄古镜，将有大祸临头，他要复活，她还是知道了。” “道祖，您在说什么？” “杨戬，你闯大祸了？”老君抬起头，长寿眉下满是惊恐之色。 “请道祖明示。”很少见到老君如此神情，杨戬感到不妙。 “杨戬啊，你这新天条怕真要祸害三界了。”老君颤抖着席地而坐。 “道祖，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君幽幽一叹，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你可知黄帝蚩尤为何大战？” 杨戬觉得今天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索性也就不再出声了。 老君继续道：“炎帝有一个小女儿，姓姜名娃，也就是后来的炎天圣母，后经炎帝做主许于轩辕氏，也就是黄帝，那时蚩尤是炎帝手下的一员神将，与姜娃自幼相识，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炎帝却将她许与黄帝，这让自小任性的姜娃无法接受，于是成婚当夜她与蚩尤私奔出逃。成婚当夜妻子与人私奔，黄帝大怒挥兵南下，大败炎帝，并将他流放荒远之地。后来蚩尤重归南部，誓要为炎帝复仇，二人大战于涿鹿，本来蚩尤与黄帝不分胜负，后因玉帝介入，终让蚩尤大败，死于盐湖湖畔。” 老君说到这里，冷冷的看了杨戬一眼道：“你定是要问，玉帝为何要介入二人之间的战争？” 杨戬没有否认，依旧沉默。老君继续道：“那是因为姜娃，因姜娃貌美无双，无意间被玉帝看中，色欲之心已起，又不能强夺人妻，更何况他是三界之主，于是他便心生一计，假意要助蚩尤，从中讨好姜娃，而他却暗助轩辕，杀死了蚩尤，之后轩辕抓住了姜娃。姜娃本重情之人，本欲殉情而死，却又被玉帝所救，暗中藏于昆仑山。但那时王母已与玉帝成婚，被她发现后自是不依不饶，此时姜娃也从黄帝处知道玉帝所为，欲羞愤而死。玉帝此时已经被西王母烦的无可奈何，最后找到老道，让老道想办法。老道找到姜娃劝解她，可是百般说词也无法打动于她，无奈之下，老道只好使用激将法，告诉她欲想复仇只能活下去，留在玉帝身边，于是在老道的帮助之下，她噬去王母之魂，暗附王母之躯，得到了王母的法力，后过七七四十九天，她终将王母的身躯幻化成自己的模样。” “可她为何数万年来都一心辅佐玉帝，并未生出害他之心？” “其实是老道借盘古神力将她与王母合体为一，也顺便封印了她这段记忆，她虽噬去王母的魂魄，可终究不是将王母杀死，所以，她的或多或少都受着王母影响，所以才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只是她恨儿女私事，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手软，都是因为王母与她俱是被情爱所毁。而玉帝有愧于此二女，所以对她百依百顺，十分惧内。” 杨戬双眉微皱道：“就是说她不是王母，也不是姜娃，而她们两个杂合到一体。”怪不得她竟然会使用炎天圣母的锁神咒。 老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解释。“玉帝曾与天地之魔刑天大战，他虽把刑天杀死，自己却也被刑天的魔气所侵，心魔日盛之时曾降下天水，差一点将人间淹灭，这才有了大禹治水。后来在老道与太白金星相助下才将心魔压住，只是玉帝心魔与伏羲神王封印众妖魔时复活的蚩尤魔甲相通，只要玉帝驱动心魔，便可唤出伏羲神王所布下血咒之阵眼玄天古镜，有了玄天古镜，他便能通达万物。可是玉帝心魔一动，便会唤醒众魔，内外相夹冲击血咒，久而久之便是神王的血咒也会被破除。” “他为了寻我，便唤出玄古镜？” “杨戬啊杨戬，你私改天条，触怒玉帝，玉帝暴怒之下才会引动心魔，你闯了大祸。蚩尤欲动先唤姜娃，想必姜娃早已冲破封印，所以转世之后因情根入骨，才弃神成妖，而那西王母怕真的就灰飞烟灭了。那些上古魔物冲出封印，三界之间将是一场浩劫啊！” 听到老君此言，杨戬双眉紧锁：“可有善法？” 老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照此看来，炎天圣母十有八九已经冲破了封印。” 杨戬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什么办法。” “如此……” 随着杨戬的话，老君的脸色越发苍白，指着杨戬：“你，你真要这么做？” “非如此，不能造福三界。” 老君猛然瘫软下去，低低的声音道：“也只有如此了，老道竭尽所能相助于你。” “多谢道祖。”杨戬躬身施礼。 “老道都被你算进去了，不助你怕也不行啊！只是那些魔物？” 杨戬猛然直起身形：“区区一些上古妖物，杨戬自有办法降服于它。” 看着长身而立的司法天神，修长的身形却是冲天豪气，是无悔的绝然。 杨戬回到玉鼎真人处，寻到赵青云。此时赵青云正深陷情关，不能自拔，在山洞里又哭又笑，其实身处幻境中的他已经无法摆脱柳君梦的情愫。 杨戬眉头微皱，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助他闯过情关。挥手撤出洞中的符咒，一瞬间幻境全部消失，赵青云眼前只有一排排的书架，回头却正好看到杨戬。 “二郎神，我恨你！”赵青云颓然坐到地上，绝望的看着杨戬一步一步的走近。 “你恨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杨戬墨扇一挥，赵青云已经摔出去四五丈远，口吐鲜血。 “二郎神，你为什么要缠着我？连死都不放过我？”赵青云扶着墙站起高声质问。 “那是因为有你必须担负的责任！” “责任，责任，我为什么要担负这些责任，我只要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好好和君梦厮守到老！”赵青云说着便哭了起来。 “你配吗？你不但不配恨我杨戬，甚至不配得到君梦夫人的爱。” “你说什么？”赵青云一下瞪大眼睛，如疯狂一般冲过来。 啪！可是刚到近前便摔倒在杨戬的脚下，杨戬弯下腰，揪住他后衣领，将他慢慢的提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已经是神仙，运起你的法力，给我看清楚了。” 杨戬将他扔到一旁，手中墨扇轻扬，眼前瞬间出现在了一个画面。正是赵青云欲焚身祭天的那夜，柳君梦安慰赵青云入睡，而后披衣起床，来到院中，焚起信香，虔诚跪下：“显圣真君，千错万错，都是君梦之错，求你放过王爷和崖州数万百姓吧。” 随着阵阵青烟升起，杨戬已站在柳君梦的面前。 “真君大人？” “君梦夫人……” ………… 赵青云瘫在书堆里，傻傻的无力的看着这一幕，知道了真相，他该哭，还是该笑？ 杨戬道：“君梦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尚能为三界挥剑斩情丝，你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不汗颜吗？” “我，我……”赵青云眼神空洞，好似失了心一般。 杨戬再一挥手，眼前是一处山野乡间，一个布衣女子正在家里织布做饭，收拾家务，哄着怀中婴儿，一个憨实的汉子打柴回来，二人说说笑笑。 “你认识她吗？”杨戬指着那女子问道。 “君梦！”赵青云扑过去。 “她已经不认识你了。” “杨戬，我恨你！”赵青云冲上去，抓住杨戬的衣领，歇斯底里的狂叫。 杨戬慢慢的破开他的手，墨扇再挥，四周便是一片凄凉景像，那女子一边垂泪，一边给丈夫打理好行装，男子一身破旧的铠甲，背上背着一张弯弓，门外等着一些兵将。 男子要出征了，女子一路送出门去，街上哭声震天，老人拉着儿子手，妻子扯着丈夫的衣，幼子声声唤着父亲。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耳边响起杨戬低沉萧煞的声音，吟的正是唐朝诗人杜甫的《兵车行》。 赵青云身形一颤，再看时那女人已独倚门庭日日张望，年复一年盼夫归来。身边原有弱子陪伴，可几年之后竟也染瘟身亡，一夜之间她青丝染霜，身形佝偻，终有一日她永远的倒在了破旧的柴门前，再也没有起来，又过两日，身躯也被山上的野狗拖去。 赵青云绝望的看着柳君梦这一世凄惨光阴，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你不要以为只有她一家，你再看。”杨戬手中法力挥过，眼前光景转换，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荒野千里，战场之上白骨累累，市井之中横尸处处，江山万里狼烟漫漫，四海人间瘟疫横行。 “谁？谁干的？”赵青云问道。 “我。” “你？” “不错，是我引赤龙转世，是我奉玉帝旨意散播瘟疫，是我构陷同僚，下界之事无人敢管。”杨戬说着低下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青云不解的厉声质问，他虽然恨杨戬，恨杨戬拆散他与柳君梦。可是记忆中那个与他同朝为官，考取状元，牢中救妻，至死不构陷岳飞的杨戬，怎么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来。 “我也是迫不得已。”杨戬的声音藏着深深的的无奈。 “谁可以救他们？” “你！”杨戬猛然抬头。 “我？” “不错。” “我如何救他们。” “想要保护你的亲人，你所爱的人，只有你变得更加强大。只有你心里装着三界众生，体查众生疾苦，才能救她，救他们。” 赵青云混乱的头脑渐渐清晰，这一刻似乎过尽千年，体内有一种力量正在冲出，令他脱胎换骨。慢慢的他直起身形，眼神闪出不一样的神彩，他字字低沉的说道：“好，既然天无道，那我来拯救世人！” 杨戬终于松了一口气，鬓边渗出层层冷汗，刚刚被豹尾所伤，他来不及疗伤，只有运功将那毒逼到一处，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渡他过情劫，真是累到极点，只是此时他疲惫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欣慰，却又一有丝悲凉。他拱手道：“恭喜道君，终于闯过这情关。” “杨戬，我不会放过你！”此时赵青云的眼神竟在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还杂着丝丝阴霾。 杨戬略带落寞的一笑道：“杨戬说过，杨戬能作你手中的工具，可做你登天的云梯，事成之后，任由道君处置。” 一声长叹，赵青云眼神落向别处，从此后他将再没有资格长嘘短叹，他的眼中再不能流露出一丝真情，过往的一切都将深埋于心底。 第五十三回 刮骨疗伤 杨戬与赵青云驾云在天上巡视，却见下界处处都有佑民圣德道君的庙宇，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往来如织，万里江山虽铁蹄处处，却也是平静安祥，并非在洞中所见的凄惨景像。 赵青云看着这些凡人，脸色由红变青，由青转白，忽然右掌猛挥，直向杨戬的左颊挥去。 啪！手生生的停在空中，手腕落在杨戬手里，转头正好对上他那一双冷漠幽深的眸子。 “道君愿打，以后自有道君打的，只是现在杨戬的脸可是不什么人都可以打的。”说完冷冷的将他的手甩出去。 “哼！”赵青云不愿再理他。 “杨戬已将赤龙用法力封印了大半唳气，留了一半他的雄才霸气，让他教一教这些凡人什么叫强者，不要以为软弱就该受到怜悯，无能就该得到同情，而是应该让他们知道，只有强大才能不受人欺凌，今日有神仙护佑他们，它日若无神仙庇佑，他们又该如何？千百年后，当这些凡人主宰天地时，神仙必将成为他们的一个传说而已。”杨戬冷冷的说道。 赵青云虽然恨杨戬，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却只是冷冷的问道：“我们现在干什么？” “元朝气数已尽，狼烟将再次燃遍人间，玉帝降旨，黄河泛滥，瘟疫横行，只是这次的瘟疫与百年前一样，凡间医药将再难治愈。” “玉帝为何要如此？” “因为布下瘟疫的是二郎神。”说罢杨戬大袖一抖，缕缕黑烟已迷散在黄河两岸。 “你？”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三个时晨后与你下凡救治这些凡人。”说罢杨戬转身往真君神殿而去。 “我该怎么救他们？”赵青云对着杨戬的背影大喊。 “你现在做什么也没用，但有一方，或可延缓疫病。”随着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片白绢，绢上只写两个字“治水”。 赵青云看罢，慢慢的低下头，微一思索，往下界而去。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刚刚步入殿门，一口黑血便呕了出来，手扶墙边一步也走不动了。 “爹？”沉香急忙冲出来扶住他 杨戬双唇发灰，扫视了神殿一眼道：“梅山兄弟在哪？” “爹，下界有几个山神土地送上公文，说最近有些小妖出没，梅山几位叔叔下界除妖了。”沉香把杨戬扶到后殿的塌上。 “哮天犬怎么样？” “哮天犬没事，我已助他疗伤，现在只要静养便可。” 杨戬微微有些笑意，却对沉香道：“沉香，你去请华佗来此，要快。” “是。”沉香答应着，翻起筋斗云出了殿门，转眼之间便拖进一个白须白发，粗布麻衫，身背药箱的老者，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转了半天还没找准方向。 “医仙，杨戬在这里。”杨戬知道沉香的筋斗云，若平时比起来自己也未必能追得上他，这老头被他用筋斗云给带来，不晕过去已是万幸了。 “真君啊？”老头放下箱子，顺着气，而后指着沉香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好生毛燥，一句话不说，抓起老朽就走。” 沉香看了看杨戬，脸上发烧低下了头。 杨戬微带责备的看了沉香一眼，也知道他心急，所以才这会如此，不忍多加斥责，转头对华佗道：“让医仙受惊了，这便是杨戬独子沉香，失礼之处还请医仙海涵。” 一听说是杨戬的儿子，华佗的火气便消下去许多，再看杨戬面色苍白，气息混乱，终于明白沉香为何急成这样了。他正色道：“真君可是身体有恙？” 杨戬示意沉香将他左腕挽起，沉香过来挽开他的左腕，却见左腕靠上有鹅卵大小一块黑斑，上面泛起点点死肉，肉中似有白色的东西在动，其状可怖到极点。 “尸毒？”华佗惊叫道。 杨戬眉头紧锁，脸上已冷汗淋淋道：“这毒怪异，以往中毒，便用法力逼出即可，可是此毒只能聚到此处，不能逼出。”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Ｍ 华佗点点头：“这毒还未练成，又幸得真君神功无边，否则此毒便会要了你的性命。” 沉香焦急的问道：“可有治法？” “有，当然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真君怕要受些苦楚。” 杨戬淡淡一笑道：“医仙只管医治，杨戬久历征杀，还在乎这些许皮肉之痛吗？” 华佗捋须笑道：“此语倒像一人。” “关帝君？” 华佗点头：“真君果真聪慧过人。”说罢转身取过药箱，从里面取出大小几把银刀，而后挥手立起一药盆，将刀扔进盆中。 沉香惊叫道：“你可是，可是要刮骨疗伤？” 华佗道：“非如此，不能清除此毒。” “爹！”沉香叫道。 “无妨。”杨戬坐直些，斜靠在塌上。 “医仙，那为何哮天犬没事，我爹却……”沉香不甘的追问道。 “你别忘了，他可是犬，自幻便嘶咬抓拿，咬一些尸体，他的嘴就是武器，所以他不会中尸毒？”医仙一边准备，一边解释道。 “这，爹……”沉香有些不知所措的叫道。 “沉香，哪些奏章文书你无法批复，给我拿来。” “是。可是爹，没有了。”沉香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杨戬一笑道：“不去峨眉山看看你师父？” “我，我一会再去。”沉香讷讷的说道。 杨戬知他性子执拗，此时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也只有依他，没在强撵他走。 华佗洗好手，手中执刀：“真君可准备停当？” 杨戬抬起左腕轻轻的放到华佗摆好的架子上，气定神闲。医仙暗暗点头，这份气度比之关羽竟胜上一筹，但华佗知道，他虽是神仙之体，却是肉身成圣，如此疗毒必须撤去护体神功，以凡肤肉体生受这刮骨之痛，他想了想便问道：“真君可要对羿一局？” 杨戬疲惫的摇摇头：“不用，医仙只管疗伤，只请医仙快些，杨戬有些困倦，先睡一会。”说完微微转头，轻轻合上了眼。 华佗的手微微抖起来，多少年手未抖过了，自从成了仙，好像就没怕什么，可是面对这个平日冰冷的司法天神，现在却如此平静，突然就涌起一丝无名的颤抖。 手中的刀割下去，紫黑色的血汹涌而出，落在下面一个银制的盘中，一滴也未洒出。医仙偷偷的看向杨戬，俊雅的面容依然平静无波，真好似睡着了，只有额角微微的湛出汗来。 腐肉一点一点被剥离，银刀嚓嚓刮下乌黑的骨屑，直到最后一点黑色也全落下来。杨戬的手腕依然松松的伏在架上，未动分毫，平静的睡颜中眉头也未皱一下，只有沉香才注意到那右手手指已深深的嵌入塌内。 “爹！”沉香扑通一声跪在塌旁，这一瞬间他心痛如绞，记忆中在金霞洞的石塌之上，他就如此忍受着裂心之痛。 杨戬睁开眼睛，华佗已施法将伤口包好，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于一旁。 “沉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杨戬坐起来道。 “爹！”沉香急忙扶住他。 杨戬一笑道：“你这孩子，些许皮肉之伤至于如此。” 沉香扶杨戬靠在塌上，却见杨戬瞅着那银碗中的一坨腐肉，眉头微微皱起。便知他性喜洁净，最厌这等污物，即使是自己身上的也厌恶至极，于是急忙拿起便要倒去。 “公子慢着，慢着。”正在一旁喘息的华佗见沉香要倒去那污物，急忙冲过来拦下。 “医仙，您要做什么？”沉香不解的问他。 “公子，你可明白，你手中这物可是天上地上都难寻的解尸毒的良药。” 沉香觉得肠胃有些不适，眼睛看向别处道：“这是良药？” 医仙点点头，小心的按住他手中的银碗道：“你不懂，这尸毒乃毒中剧毒，唯一的解药便是从中毒者身上取下鲜活的毒蛆。”他指着那腐肉中一动一动的白色东西，继续道：“而这毒蛆被真君神功所化，已经成蛹，只需取一钱便可解尸毒，你想这些……” “给你，给你。”不待他说完，沉香急忙将手中的东西塞到华佗手里。 “这。”这老头转过身，似乎还要询问杨戬，能不能将这“宝贝”送给他。 看见杨戬闭目静养，沉香眼急手快，拉住他道：“老医仙，您只管拿走，我爹有伤在身，我代父亲送你回去。” 华佗一只手拖着银碗，另一只手乱摇道：“您就放过老朽吧，公子的神通老朽已经见识过了，再让您送回去，我这把老骨头就散了。” 沉香不敢看他，却注意到杨戬平静神情中闪过一丝忍不住的笑意，是宠溺，还有自豪。 看到医仙离开的身影，杨戬道：“沉香，去看看你师父，还有，把哪吒也带上，在胜佛洞等我。” “爹，那您去做什么？” 杨戬疲惫的一笑道：“你这臭小子，这会让我和你翻那筋斗云，还不把我累死，你们先去，多陪你一会你师父，我歇息一会就到。” “哎！”听到杨戬这么说，沉香高兴了，其实他也好长时间没见到师父了，想出去散散心。只是自从玉帝把女仙的事也交到真君神殿，他就差一点没烦死，胭脂水粉，裙带仙绸，各种各样的琐碎之事都要他处理。好在这百余天里，天庭的大小神仙都知道真君神殿里这父子二人是出了名的移动冰山，是天庭之中最不好惹的角色，包括三圣母的那些好姐妹，什么百花仙子之流了，平常看到沉香还能打个招呼，可是这几日见他越来越黑的脸色，越来越危险的黑眸，也都避而远之了。 “爹，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沉香叮嘱好杨戬，刚出了门，想了想又不放心，挥手设下一道符咒，这样才终于满意的点点头，飞身直奔峨眉山而去。 第五十四回 泽被万民 看着沉香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他布下的符咒，杨戬的唇边划过一丝满足的笑意，终是自己的骨血，是真心孝顺于他。 不动声色的将符咒收进袖里，不让他有丝毫的感应，这孩子也够累了，神殿里大大小小的奏折，文书，三界之中的小妖小怪都是他在处理，有了他的相助，自己也轻松了许多。 虽然感觉十分疲惫，可还是强提精神，苍白的唇紧紧抿起，黑眸微微闭了一下，再次强开，闪出锐利的目光。震衣出门，越过天地之界，直向黄河两岸飞去。 此时赵青云正带着两岸城隍土地，山神小龙，还有百姓修筑堤坝，他虽法力不高，可是还尽力制止水势，几次差一点伤到，感染瘟病的灾民都聚集到一处。眼看三月之期已到，水患虽已制住，可是对瘟疫却束手无策，而他也到了强驽之末，不知道二郎神有什么办法能拯救这些人。 赵青云高挽着裤腿，满身泥污的坐在一块焦石望着湛蓝的天空，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见到那个冷冰冰的二郎神。 “道君，别来无恙。”一个清朗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青云猛然起身，见杨戬长身而立，一袭盘龙玄丝黑衫，手执墨扇，微卷的黑发半散肩头，只是脸色越发苍白。 看到杨戬这般优闲的模样，赵青云更加有气：“你倒落得清闲，可累苦了我。” “在下也是奉旨行事。”杨戬落落的答道。 慢慢的人都聚了过来，立在这些落魄的人群中，杨戬的确是太扎眼了。 赵青云自知斗嘴绝不会占到便宜，也不与他绕弯，直接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能治这瘟病？” 杨戬淡然一笑：“能治这瘟病的人只有一个。” “谁？”赵青云瞪大眼睛问道，一旁的百姓，土地也瞪大了眼睛。 “你。”杨戬一指赵青云道。 “我？”赵青云不解的问道，自己能治这瘟疫，怎么他自己却不知道，他想了想：“你如何治这瘟病？” “你乃天地灵气生成，集日月精华，纳百川奇草，你自己本就治这瘟病的灵药。”杨戬侃侃而谈，丝毫不看他越来越青的脸色，也不管旁边惊哑的神情。 “我就是一支灵药？”赵青云不甘的追问道。 杨戬点点头：“不错。” “那我该如何救治这些人，难不成把我熬成汤药，给这些百姓解瘟吗？” “倒不用如此酷烈，只需取你一身鲜血化为甘露遍洒人间，这瘟病即刻可解。”杨戬若无其事的说道。 听到杨戬的话，围观的百姓面面相嘘，突然一个壮汉道：“不要听这妖人胡言，他想害死道君。” 这人一呼百应，人们手执棍棒直向杨戬打去。可是棍棒落下去，人却在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在人们呆怔之际，阴冷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赵青云，我言尽于此，这是救这些百姓的唯一良方，三月之期一过，瘟病将无药可救。” “你滚，你混蛋！” “我们不会听你妖言惑众。” 人群对着天空乱喊，突然一声厉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立于焦石上的赵青云。 “道君？”一个老者颤声问道。 赵青云平静的说道：“他没有妖言惑众，他说的是真的。” “道君，他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赵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因为他是显圣二郎真君。”他是该笑，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被贬崖州，拆散他与君梦，自己本欲殉情而死，竟又被他渡化成仙，助自己过了情关，终于自己懂得为何而活时，他就这样轻易的打破一切，杀死自己。 “二郎神？”人群中有人叫起来：“当年就二郎神让崖州三年大旱的。” “就是，他还让我们那里连降暴雨，多亏了道君显灵才救了我们的那一方百姓。” “是啊……” 百姓们历数着二郎神的累累罪行，群情激愤，骂声不绝。 赵青云突然大步走出去，对着虚空叫道：“只要能救这一方百姓，洒尽我一身鲜血又如何？”说着驾云而起，升上虚空。 “道君？”下面的百姓纷纷跪倒，对着空中的赵青云叩拜。 赵青云运起法力，换好袍服，幽幽的说道：“我赵青云愿为黄河两岸百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说罢幻出一把短刀，轻轻割开手腕。 杨戬立在高高的云头上，暗暗的点点头。右手凌空一摄，赵青云被他拉上云头，手指法力轻过，手腕上只留下了浅浅的一条伤痕。 “你，你干什么？”赵青云不解的看着杨戬。 “不为什么，只是放尽你身上的血，也救不了这些人。” “什么，那你为什么……” 杨戬没有出声，伸手往下一指，赵青云看到自己的幻相还立在原处，手腕的血渐渐往下落去。再回去时，却见杨戬左手在右手腕上一划，一道细细的鲜血带着点点银芒悄无声息的注进幻相的身体，再经幻相的身体，落向下界之时已化成千滴万滴，滴滴救命甘霖。 下面的百姓一片称颂之声，感激泣零。 赵青云震惊的看着他，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终于幻相在法力的催动下，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飘落下去，地上的百姓如同守护怀中的婴儿一般小心的守护着自己幻相，把尊崇感激给了自己的同时，却把谩骂和诅咒也给了二郎神。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十分可笑，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那赞美的话语听到耳中比骂声更尖厉。 对这些杨戬似乎冲耳不闻，与他一点关系也没，只是施法将伤口愈合。 “二郎神，你这是在替我收买人心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感激你，我不领你的情，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感到更加耻辱。”赵青云怒吼起来。 “赵青云，你乃佑民圣德道君，不是崖州那个糊涂的县令，说话竟还这样毛燥冲动？我杨戬何时要过你的感激，何需你领我的情，我又凭什么管你耻辱不耻辱，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谋划需要而已。”说完调转云头，远远的消失了，只留下傻怔怔的赵青云。 杨戬强撑着自己驾云而走，待走远之时，胸口阵阵闷痛却越来越难熬，眼前开始变的模糊。刚刚稳住身形，却发现自己没有到峨眉山而是到了华山。 华山？自己多久没来看三妹了？一百多天，是忘了吗？不，是不敢，不敢面对三妹那双藏着怨恨，带着犹豫，满眼痛楚的眼睛，自己每站到她的面前，总会提醒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心又是一阵闷痛，算了，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她吧。慢慢的降下云头，支撑着自己隐了身形，悄悄的踱进圣母庙。“沉香”和小玉正在院中不知忙着什么，而屋里却传出声声争吵。 “沉香”无奈的看看小玉，小玉却叹息了一声摇摇头。 杨戬刚刚走到屋门口，就传出一声瓷器的破碎声。 第五十五回 同袍兄妹 一声瓷碎好似敲到了杨戬的心里，怔怔的立在了原地。 “你就是嫌我老了，看我不顺眼是吗？”低哑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杨戬皱了皱眉，刚想迈步进去，却又听到三圣母的声音：“彦昌，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我怎么会嫌你，这是百花姐姐刚刚酿成的百花蜜，是延年益寿的。” “什么延年益寿，我刘彦昌老吗？老吗？咳咳……” “彦昌，你误会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百花姐姐是直性之人，她也是逗你玩的，何况还给你带来了百花蜜。”三圣母低声解释道。 “逗我玩，我刘彦昌苦苦等你二十年，黑发人等成了白发人啊，你们是神仙，长生不老，所以就看不起我这个凡人，就和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哥哥一样，看不起我！”耳边听着刘彦昌的怒吼声。 “我也是好心啊，我到福禄寿星那里为你求功德，又住在华山之上，过了天界，天上一日，地上就是一年啊，在人间你都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难道我容易吗？”三圣母也忍不住辨解，声音藏着委屈的哭音。 “一百多岁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会死，你那个狠毒的哥哥还说什么让是帮我们团圆，还美其名曰是为修改天条，造福三界，可是他为什么不许我成仙，不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刘彦昌气势汹汹的问道，而三圣母却除了低低的啜泣，再也没有说什么。 杨戬再也忍不住进到屋里，地上到散了瓷器的碎片，隐隐散出花蜜的香味，刘彦昌比先前更老了，天界漫长的岁月中，让这个老书生黑须掺白，鬓发斑斑，一双眼睛也昏花了许多，此时正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椅上，而三圣母与先前变化并不大，只是显得很憔悴，正蹲在地上一边捡着碎片，一边掉泪。 三妹？杨戬心疼的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是就在触到她脸颊时，却又缩了回来，回首走向刘彦昌，一步一步，神情冷绝，幽深的眸中闪出地狱般的怒火。 我杨家的人是容你这个书生如此欺凌的吗？我可以容忍你骂我，也可以你容忍你恨我，可是我不能容忍你欺负我的妹妹，三千年了，我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你这老书生竟敢如此对待她？ 修长的手指缓慢而悄无声息的扼向刘彦昌脖颈，刘彦昌尚不知死的气呼呼的喝着茶。可就在杨戬的手马上就抓到他的颈项时，却传来三圣母幽幽的声音。 “彦昌，我知道你是被我二……” 杨戬手下意识的停下来，紧紧的盯着三圣母的双唇，带着深深的期许的等待着后面那个字吐出来。 可是三圣母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看了一眼又要发作的刘彦昌，轻叹一声继续道：“是被二郎神欺凌狠了，又因为沉香的事不能释怀……” 二郎神？二郎神！ 耳边轰鸣做响，后面的话杨戬一句也没有听到，只觉得眼前发黑，差一点显出真身。三妹，你竟真的连一声二哥都不愿叫？为了这个书生，你真的不愿再记起二哥了？ 杨戬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圣母庙，耳边只记得“二郎神”三个字，锥心刺肝，生生扎进骨里，看着越来越远的华山，任由散乱的思绪占满心房。 “爹，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啊！”杨戬回神，正好看到沉香和哮天犬。 “是啊，主人。”哮天犬的嘴还是有点肿，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们怎么来了？”杨戬强自支撑着，觉得眼前人影模糊，。 “爹，我师父说很久没有去看师祖了，想去玉泉山看看，可是我到真君神殿找你，您却已经走了，没办法，我只有找到哮天犬找您了。”沉香匆匆的解释道。 “沉香，你倒让我们好追啊。” “就是，沉香，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声音从远处传来，可人已经到了跟前，是孙悟空和哪吒。 杨戬看到沉香担忧的眼神，笑着解释道：“没事，我只是觉得闷了，来看看你姨母。” “来看姨母啊？”沉香往圣母庙望了望，眼神中却有着掩不住了鄙夷，还有一丝倦恋。 唉！杨戬无声一叹。 孙悟空自然是知道自己宝贝徒儿的心事，一拍杨戬肩膀道：“我说杨戬师兄啊，快去看看师父吧。” “是啊！”杨戬出声音附和，转身欲走，突然脚下一空，一切终于陷入了黑暗。 “爹！” “主人！” “杨戬！” “二哥！” 眼看他一个转身，突然栽下云头，几个人顾不得身份，焦急的喊道，同时四道流光已经向下闪去。 沉香小心的托住杨戬的身体，一瞬间他脸色苍白的犹如冬日里的冰菱，没有一丝血色。 “爹，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沉香手足无措的叫道。 “主人，主人！” “二哥，又是刘彦昌这老书生！”哪吒咬牙切齿的骂道。 孙悟空忙道：“都不要叫了，快，先找到我师父再说。” “对，对。”四个人如疯了一样直向玉泉山飞去。 “唉，人家一个是司法天神，一个是斗战胜佛，都有正事要忙，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玉鼎真人摇着扇子在洞口转来转去，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师父！”在他就要转身回洞里时，突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撞了过来。 “这是什么？”玉鼎真人吓的大袖把头一抱就往回缩。 “师父，是我。”毛绒绒的大手将他扶起来，抬头正好看到一张猴脸。 “你这毛燥的猴子，想吓死师父啊！”玉鼎真人抱怨道，自己怎么教出这么个徒弟来？ “师父，快看看杨戬！”孙悟空顾不得解释，急忙拉过玉鼎真人往外迎去。 “师伯！”哪吒也冲上来。 “师祖！”沉香抱着杨戬，已经急的泪水盈目，旁边的哮天犬只知道叫主人。 “这，怎么，怎么回事？”玉鼎真人急的问道。 “不知道，刚还好好的，一转身就栽倒了。”孙悟空解释道。 “快进洞里。”玉鼎真人在前面引路，沉香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进的洞来小心的把杨戬放到石塌上。 玉鼎真人拉过他的手腕，脸色终于平和下来。 “师祖，我爹是怎么了？”沉香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话。 玉鼎真人道：“他身体倒没大碍，只是亏了血气，以致体虚晕厥而已。给他弄点补血的药，再好好调养两日就没事了。” “亏了血气？”孙悟空不解的说道：“他是神仙啊！又没听说受伤，怎么就轻易亏了血气？” 沉香道：“几日前父亲和哮天犬与一女妖大战，结果手臂被那女妖扎伤，他运功将毒逼到一处，回到真君神殿后请来医仙给他诊治，结果医仙说要刮骨疗伤。治好伤后他本说要休息，结果又跑到华山去了。” 哪吒紧了紧手中的火尖枪恨恨的说道：“一定又是刘彦昌，我后悔那天没杀了他！” 玉鼎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算了，你们还是干点正事吧！”说完对哪吒道：“你去寿星那里要他一颗千年何首乌，要成了精的。” “好。”哪吒一怔应了一声，踏起风火轮，离洞而去。 玉鼎真人转头对孙悟空道：“悟空，你去一趟东海，问老龙王要一颗龙眼。” 孙悟空有些犹豫道：“师父，要那老头的眼睛，怕他是不给吧？” 玉鼎真人微叹道：“你这猴头，哪个要那老龙的眼睛，龙眼是一味药，你问他要，他就知道了。” “好，好。”这猴子倒是快，嘴上应着，人就已经不见了。 最后来到沉香面前，玉鼎真人神秘的对沉香道：“沉香，你想不想救你爹啊？” “想。”沉香迫不及待的说道。 “想你就去吴郡百花仙子的百花园中，那里有一颗万年灵根白芍……” “师祖，我去弄来。”沉香听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啦，你这孩子听我把话说完。”玉鼎真人一把拉住沉香，只吓的一身冷汗，若不是拦的及时，这毛头小子不得把那百花园给翻了。 “怎么师祖？” “你记得，百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要踏坏，死掉一颗，凡间便灭了一种。那白芍更是百花园的镇园至宝，你问百花仙子借，她定是不给。” “师祖，您的意思是，偷？”沉香瞪大眼睛。 “好小子，够聪明，拿出你偷太上老君仙丹的本事，给她偷来，可不许掘根，只许摘一朵白花即可。” “好！”沉香一个旋身也消失了。 哮天犬凑过来道：“真人，我去做什么？” 玉鼎真人敲了一下他乱蓬蓬的头道：“守好你主人。” “是。”哮天犬缩缩的退到了塌边，认真的守好杨戬。 第五十六回 百花灵根 沉香傻傻的站在吴郡的百花园中，白芍？百花园的镇园圣宝，到哪去找？眼前花山花海，大到名花仙卉，小到星星白花，一望无际，这偌大的百花园，从哪里能找到那株白芍？ “咦，这是哪来的少年，真俊俏啊！” “就是，几百年了，快闷死了！” “就是，早就到了百花仙子的换替之时，可恶，居然没有动静。” “这少年好看倒是好看的紧，就是太冷了，就像那个司法天神一样。” “二郎真君啊，那可是三界中难得的美男子啊！” “还记得四百年前园里的那只黄蜂成精吗？咬死了我们那么多姐妹，就是二郎真君来收服他的。”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沉香甚至能看到这些花花草草慢慢的移到他身边，越聚越多，好似要将他淹没了一样。 沉香一惊，突然浑身的杀气一现，这些花草突然像潮水一般退去了。 “啊！” “吓死我了！” 沉香俊脸一红，收了法力低声道：“对不起，惊吓到姐姐们了！” “呵呵！” “嘻嘻！” 慢慢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花海里站出来，像是一个女子模样，打量着沉香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百花园？” “我叫沉香，来找一株白芍。” “你找白芍姐姐干什么？” “我父亲病了，需找白芍入药！” “啊——”随着一声声惊叫，所有花一瞬间就从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株株叶子。 “不是，姐姐们不要走，我只要她的一朵花就行。”沉香急急忙忙的解释道，心中暗叹，这些小花精们的胆子也太小了，一句话就给吓成了这样。 花精们将信将疑的伸出一两朵花，小心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沉香郑重的点点头：“是的，我父亲病重，急需找到白芍入药。” 花朵慢慢的出现，一朵一朵多起来：“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孝顺？沉香苦笑一声，昆仑山下，玉泉山中，不是孝顺，是我欠父亲的太多了，只孝顺二字何以偿还。 看到沉香黯然的神情，花精们又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孩子，其中一个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白芍姐姐在哪里。” “你们不知道？” “是啊，四十年前白芍姐姐就已修成仙体，本该替换现任百花仙子，任百花之首。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被百花仙子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白芍姐姐可是天地间的灵根，按周天循环，早该接任百花仙子之位了。” “现在这牡丹仙子，虽华贵，却不够清雅，已经凋落之时，却仍不肯让位，脾气还越来越来暴燥，说话尖酸刻薄。” 沉香没有耐心听她发牢骚，即然那白芍是百花仙子带走的，当然也只有找她才知道，想罢驾起筋斗云，转眼便消失了。 “这少年倒是急性子。” “不知白芍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沉香来到百花所住的天香园，里面巧笑声声，妙语连连，全都是修行成人形的花精仙子们，看到沉香，一个个窃窃私语。 沉香顾不得她们，径直到的百花面前道：“百花姨母。” “沉香啊！”百花急忙迎上来，拉过沉香的手热情招呼。 沉香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身子，他真是受不了百花身上一股浓郁的香气，虽都是些仙品，可是他就是觉得恶心。 “你不在真君神殿，怎么到这来了？”百花问的有些心虚。 “不瞒姨母，我父亲前两日受伤，需一味白芍入味，听说您这百花园中有一株白芍，所以请百花姨母能舍与甥儿一朵。”沉香十分恭敬的说道。 二郎神受伤了，要白芍入药，这可是个好机会，急记忙笑道：“好啊，好……”可是刚说到这里，又转念一想，这沉香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毛头小子，现在杨戬身边，听说办案手段比那杨戬更为酷烈，若见到白芍岂非徒增麻烦，她心念微转便继续道：“按说真君受伤，能用到我百花园，应是百花的荣耀，可是沉香啊，那白芍可是天地间的灵根，就是百花也不能动她一个花瓣，否则会损了这凡间的万朵鲜花。” 沉香皱了皱眉，心想玉鼎师伯猜的果然不错，她真不肯给我，忽然又忆起那些花精们的话，心念一动，他笑了笑道：“若是如此，沉香不敢为难姨母，只是近来下界有妖邪作祟，有专食花精灵草的妖怪，上次我与父亲就是在除此妖时，被他所伤，还望姨母看好百花园，莫要让这妖精伤了您的园子，特别是白芍。” 说到后面沉香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百花一惊，突然想起他与他师父一样，曾偷丹盗桃，什么事没干过，如今他与杨戬父子相称，说不定这小子为了他爹，真打算去偷白芍。如果他偷了白芍直接给杨戬入药，吃了也就罢了，可怕就怕在白芍见到了他们会不会…… 她不放心的又看了看沉香的眼神，淡定，从容，还有一丝狡诘，似乎早已成竹在胸，来到此处，问她一借，不过是礼数而已，只是告诉自己一声，他要用白芍入药给他那个爹治病。那他该不会已经把白芍带出去了吧？ 想到此百花惊的一身冷汗，只想把沉香快点送走，再去查看白芍，她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沉香啊，那白芍性子冷傲，不轻易示人，我问她去商量一下，你先去别处转转。” 沉香心中冷冷一笑，嘴上却十分谦和的说道：“姨母请便。”说罢，他微微施礼，退出天香园。 见到沉香离开，百花顾不得优雅的形象，转身直向后园奔去，一路曲曲折折，终于在一处假山前停下，四下看看无人，手中的法力轻送，假山缓缓的裂成两半，百花一闪身走进去，假山又慢慢合起来。 假山下没了有天香园无边的花海娇卉，有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阴暗和刺鼻霉腐之气，阴暗的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枯枝败叶，从那些花径上流出些许浓水，再慢慢腐烂。再仔细看那些败径残花，沉香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残烈的场景，这每一株鲜花都曾是一个花精，一个貌美的女子，不知因何缘故被带到这里，断手斩臂，折枝去叶，最后化出原形，变成一枝枝残花败叶，任由身躯腐烂，变成一堆堆的腐泥。 沉香眉梢紧锁，紧紧的跟着百花的身影往最黑暗的深处走去，突然有一点微弱的光亮照过来，隔着细如蛛网的牢笼，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被绑在一株长满刺的巨大的仙人掌上，尖利的刺，刺穿她的身体，前面有一个黑衣女人正挥着手中的长着倒刺荆棘用力抽打她，荆棘每落一下，白衣便撕碎一条，露出如雪般的肌肤，只是随着荆棘流出来的不是血水，而是一种淡青色的液体，可饶是如此沉香依然觉得阵阵惊悸，没想到百花竟敢私设牢房。 这时的百花早已没有了人前的雍容华贵，原本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变形，透出无边的怨恨，她慢慢走进去，阴冷的问道：“白芍，还不告诉我，你的灵根究竟在哪里吗？” 白芍？沉香一惊，白芍不是她的镇园至宝吗？为何如此对待她，可想起那些小花精们的话，沉香突然明白了，这百花定不想退出百花之首的位子，所以私囚了白芍，还要挖出她的灵根。 白芍缓缓的抬起头，清雅的脸庞满是划痕，却只是静静的说道：“牡丹姐姐，你醒醒吧，是你将我养大的，我不想与你争什么百花之首，如果白芍知道灵根在哪，白芍一定告诉你，只求你别再伤害那些无辜的花精了。” “哼！你以为你能骗的过我，是我将你养大的，可是我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姐姐，周天循环，万物兴败，非是白芍能左右的。” “那就交出你的灵根！” “白芍真的不知道灵根在哪！”说罢她又无力的低下头。 百花阴险的一笑道：“白芍，还记得二郎神吗？” 听到这“二郎神”三个字，白芍身躯微微一颤。 “那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四百年前你就成了黄蜂精的晚餐了。” “你？”白芍再一次无力的抬起头来。 “今天他儿子来了，说他病了，需要你入药，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呢？” 白芍微微一笑：“若能为恩人入药，白芍心甘情愿，就请百花姐姐将我打回原形，送于真君的公子。”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还以为那小鬼已经把你偷走……”说到这她突然停下了，好似恍然大悟一样，而后呆呆的立在原地。 “百花姨母猜到了！”沉香慢慢显出真身。 第五十七回 百花之首 看到沉香，百花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多谢百花姨母为沉香带路。”沉香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走进牢笼，好以整暇的抱着肩膀道：“百花姨母，原来您就是这样珍藏您的镇园之宝的？” 白芍惊哑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少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俊，眉宇之间像及了恩人，竟也是三界中少见的俊美男子，桀骜中透着儒雅，清冷中的坚持，那双幽深的眸子可以让人安心。 看到白芍，沉香也十分意外，万年的灵根修行成人形竟如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淡雅清丽的脸庞，不似三圣母一样的艳丽，不似嫦娥一般绝尘，不似水珠姨娘一样清澈，是一种属于她自己，就如芍药一样带丝丝清苦的美丽，一双美丽的眼眸里流动着透明的苦涩。 突然百花冷冷的一笑：“沉香，不要怪我心狠，既然你找到了，那就在这里陪她一死吧。”艳红的双唇吟出一串串咒语，阴暗的地牢，坚硬的地面慢慢的泛起浓稠的绿水，扭曲变形，从下面冒出一个个泡泡，破碎再冒起新的气泡，一道道浓烈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腥恶不愿让人再呼吸，慢慢的从绿水中伸出一条条细丝，从脚底沿着经络从从身体的生长。 “百花姐姐，不要啊！”白芍惊惧的叫道。 沉香一惊，想腾空起身，躲开地上细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像生了根一样，竟移不动半分，随着细丝的生长，腿上的肌肉生生被胀破，撕裂，从肉里生出细细的丝蔓，丝丝乱乱的绞在一起，变形，一双脚竟已变成了像树根一样的死物，而那细丝还在往上生长着。沉香急忙运起法力抵住这细丝，可是道道法力如泥牛入海，丝毫阻不住细丝的侵袭。 “沉香，我倒不想杀，更不想罪杨戬那样的仇敌，可是事到如今，却是你逼我杀你的，在这里慢慢变成一颗树陪这白芍吧。”百花尽似于疯狂式的狂笑着。 “百花姐姐，不要啊，求你了，求你不要这样做啊！”白芍用力的挣扎着，荆棘做的绳索划的她衣衫破碎，却还在求着百花。 “那你告诉我，你的灵根在哪？我就放了他。” “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看着他变成一颗树吧！”百花甩袖带着那个紫衣女子离开了地牢。 沉香冷冷的看着，那细丝已经生到了小腿，这事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冲动了，父亲已经告诫过自己多少次，可还是这样冲动。 “这是什么？”沉香已经痛的脸色苍白。 “这是噬血丝，是腐花之魂炼成的邪物，凡是被这丝缠上，都会变成树木，苔鲜。”白芍无力的说道。 “那为什么你没事？” “这物食活物鲜血，我本就是一株芍药，所以它不会吃我。” “怎么制住它？”细丝已经生到膝盖上了。 白芍泪流满面，低声道：“只有这毒丝是百花炼成的，也只她能知道解除之法。” 沉香想了想，法力一逼，元神出窍，只留一具躯壳在那里，任由细丝吞噬。可是没有法力的护持，那细丝吞噬的更快了。 “你要做什么？”白芍惊叫道，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先救你！”说着沉香手中金光一闪，锋利的斧子已经劈开了白芍身上的桎梏，模糊的影子却扶不住白芍的身体，只能由她缓缓的倒下去。 “公子，元神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你快去找百花，让她除了此咒。”白芍焦急的说道。 沉香淡然一笑道：“她本要凋谢，即要害我，就决不会再出手相救，况她也未必能制的这邪丝。” “那，那怎么办？公子，怎么办？”白芍无力的爬到沉香的肉身旁，无助的哭道。 沉香手中法力凝起，缓缓的渡进白芍体内。 “公子，你？”白芍不解的说道。 “你灵性已被封印，百花真是笨啊，没有了灵性，哪里知道灵根在哪？可是有了灵性，你便是百花之王了！”说罢他嘴角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 随着沉香法力的渡入，一株莹小苗从白芍的胸口显现出来，隐隐的沿着胸口开始生长，慢慢在额前开出一朵莹白如玉的花朵，点点白光从白芍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又迅速的收回到体内，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如云的黑发松松的挽在头顶，颈项上多了一枚小花，透白似雪，用一根细细的丝链连起。只是那双清苦的眸里已经出闪出王者的气度，缓缓起身，白光闪动，照的整个地牢都似化了一般。 “恭喜仙子。”沉香平静的说道。 “公子，你？”白芍看到沉香的肉身已被吞噬到腰部，焦急的问道。 “请仙子为我护法。”沉香收起神斧，心念一动，元神已化成一颗金色的珠子，慢慢的沉进身体，一点一点金色的光芒逼住侵上来的细丝，吐出毒烈的赤焰，被细丝吞噬过的地方细丝开始溶化，燃烧，一声声似冤魂般的惨叫随着阵阵绿烟从他的身体里散出来，一点点，细丝消褪，直到最后一缕被逼出体外，赤焰突然散向地牢，如点燃的干柴一样，地上的细丝绿水被烧的干干净净。 白芍恐惧的看着被烧的干干净的地牢，包括长着刺的仙人掌，还有荆棘，假山，面前只有一堆灰烬，眼前是杂草丛生的园子，上面有温暖的阳光，是新鲜的空气，火焰已收进沉香的身体，虽然冷汗淋淋，他却睁开了眼睛，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了。 笑了！面前的他笑了，不似那第一眼的桀骜，不似临危时的冷静，不似化出元神时的绝然，而是一种温暖，一种释怀，还有成功后的那一点点欣喜，就这样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这个他的脸上，那双幽深冰冷的眸里有着常人难以查觉的柔情，只是自己有幸看到了，就如当年看到那个冷傲的司法天神一样，而那个人是敬仰，面前这少年却是真正的心动。 “仙子。”沉香出声叫道，她已经看自己好一会了。 “啊，公子！”白芍突然脸红红的低下头。 “你灵根？”沉香问道。 渐渐的灰烬中有一物破土而出，嫩嫩的两片绿叶在阳光下晶亮透明，孱弱却倔犟，慢慢的迎着阳光尽力生长，伸展腰枝，似要吸尽这天地间的灵气，终于枝繁叶茂，周围的野草中也生出各色鲜花，可是无论旁边的鲜花姹紫嫣红，唯这一株迎风而立，卓而不群，慢慢的枝叶间生出花苞，花苞展开，开出一朵莹白的花朵，白的纤尘不染，一朵，两朵，转眼间五朵白花已开在枝头，傲立于花海之上，高贵优雅，阵阵幽香四散，道道灵气聚来，群芳低首，万草遥拜，而这株白芍便是这群花之王。 沉香惊哑的看着，这种万花换首的景象，怕就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没有几人见识过。 “不——”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过，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如幽灵般惨叫着飘过来。感觉到他的怨毒之气，地上的花草瞬间消褪了一大片。 女人走近，穿着百花艳俗的花衣，身上飘着她熟悉的浓烈香气，只是那脸已鹤发鸡皮，原本光滑肌肤好像被犁耕过一样，满是沟壑，如树皮一样的鬼爪疯狂的扑向那株白芍。 “我要毁了你的灵根，吸了你的灵气！”百花叫嚣着。 “百花姐姐，你冷静下来！”白芍挡住她叫道。 “我恨你，我是牡丹，富贵天下，你凭什么要和我争百花之首？” “姐姐，万物生灭，周天之循，不是妹妹能阻止的！” “我恨你，我恨你！”百花苍白的面容狰狞可怕。 “百花，你私囚白芍，私设牢狱，私炼邪术，扰周天循环，你该当何罪？”沉香冷冷的问道，冰冷的声音如地狱寒魄，百花从心底泛起一层寒气。 “我，我，我要杀了你们！”百花突然怒急，周身聚起层层怨气，一瞬间昏天黑地，邪风折花催草，白芍运起法力，尽力护住这些花草。 突然金光一闪，道道怨气退尽，金光绕着百花，好像一个透明的金色光球，猛然间金光收缩，没入百花的体内，渐渐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健康的红晕，皱纹好像被一只手渐渐扶平，变成少女般晶亮的颜色，百花怔怔的看着自己手，纤细的十指，如藕的皓腕。 沉香幻出一面镜子，百花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原来更年轻，更美丽，她忘情的摸着自己柔嫩的脸庞。 “百花姨母，沉香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沉香平静的说道。 百花突然感激的点点头，身形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了一枝牡丹花落到沉香的手里。 “公子，这？”白芍不解的看着他手中娇艳的牡丹花。 “唉！”沉香一叹道：“你总归是她的好姐妹，放手去吧。” 白芍泪水轻划，手指在触到牡丹花瓣时，却是一僵，原来那娇艳的花瓣早已干透的没有一丝水气，她知到沉香的体内赤焰，却原来耗尽她所有的灵力，终于恢复了美丽，只是这美丽再也不会拥有生命。 美丽的花瓣在指尖飞散，像飞舞的彩蝶，再没有怨恨，没有留恋，不会再失去美丽，永远的消失。 第五十八回 白芍之情 看到百花随风而散，白芍两行清泪划下脸庞，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沉香道：“公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无情意，白芍宁愿如百花姐姐一样，消散于虚无。” “仙子？” “公子，若能得一心爱之人相伴，白芍可不要这万年灵根。”白芍眼中泪水莹莹。 听她的话，沉香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只自己心中除了那只小狐狸再也容不下别人，若不能快刀斩乱麻，更会害了这花仙。 他想了想道：“仙子，万事随缘，你我活在这世间，便各有一份要担负的责任，万不可为了无情之人，坏了仙子的修行，沉香此来，只为父亲病重，需白芍入药，只求仙子能赐灵花一朵，沉香不胜感激。” 听沉香这样说，白芍神情一黯，沉默良久，流动的眼神如星辰般一闪一闪，藏着真情，也藏着智慧。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悲凉，虽然还有泪水未干，却是满满的笑意：“公子真乃三界至孝之人，不知令尊可是二郎真君否？” 沉香点点头：“不错。” 白芍轻轻抚着那几朵花，似是拿不定主意，要取哪一朵，终于她的纤指慢慢伸向了一朵不大不小的花道：“二郎真君与我有救命之恩，公子与我在援手之情，这份恩德白芍百死不能报。”说着咔嚓一声，一朵白花已落在右手，而她的左臂竟也如折断的花枝一样从臂上断下来，流出淡青色的液体，那只秀气的手臂顿时化成一道白光，没入花朵之中。 “仙子，你这是？”沉香没想到，她居然断臂赠花。 白芍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笑道：“白芍入药，解人疾苦，这本就是白芍的职责，更何况受伤之人是白芍的恩人。” “可是，你也不必如此？” “这花若无灵气，与凡间的芍药有何区别？哪还要公子如此苦寻。”白芍将花送到沉香手中。 看着白芍空空的袖子，沉香不知该说什么，她很像丁香，可是她不是丁香，她懂得守侯，坚持，她懂的付出，沉默。只是这朵白花如有千斤之重，让他如何也抬不起手。 “公子，一朵花而已，您顶天立地，何故如此？”白芍突然笑的特别开心，将花塞到沉香手里，顽皮的像个孩子一样。 “仙子……” “别再叫我仙子好不好？我有名子。”白芍歪着头笑道，苍白脸庞迎阳光，越发的娇美。 “那……” “看你吞吞吐吐的，你就叫我白芍，我叫你杨公子吧。” 沉香用力的点点头：“好，白芍。” “杨公子。” “回去吧，莫让令尊等急了，哪天我请你到百花园逛逛，我告诉你，若我集起这园中的灵根，长起来天罗地网都能戳个洞呢！” 沉香笑了笑，只当是开玩笑，并未当真，小心的收起花，叮嘱她明日到真殿神殿注神籍，只有取到玉帝的敕封她才是真正的百花仙子，叮嘱完这些，沉香转身回玉泉山。 眼看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天尽头，白芍痴痴的说道：“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坚守。” 当沉香踏进洞里时，孙悟空，哪吒都已经等在那里，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孙悟空跳过来笑道：“我的宝贝徒弟，被那些花精们迷花了眼吧，这么久都不回来，你爹都快死了！” “什么！”沉香一听，不顾别的急忙往塌边奔去。 玉鼎真人拉住他道：“不要听这猴头胡说八道。” 沉香看了看杨戬，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气得白了孙悟空一眼道：“都成了佛了，还这么为老不尊？” 噶，一句话给这猴子噎的，干挠猴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哪吒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胜佛，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怎么样？我这外甥的嘴，可比我二哥厉害吧？”如愿以偿，哪吒也一样换了个大白眼。 没心情跟他们斗嘴，沉香从袖出取那朵白芍，晶白莹亮，花瓣上似乎还沾着露珠，隐隐透出一道道灵气。在场之人个个瞪大眼睛，一看便知这是天上地下再难寻到的极品白芍，有万年修行的灵气。 玉鼎真人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小子，你，你不会真把那她掘了根了吧？” 沉香将白芍交到玉鼎真人手里，淡淡的说道：“不是，这是她亲手摘下来送于我的。” “她，那白芍？” 沉香点点头：“不错。” “那她有没有受伤？” “断了一条左臂。” “呀呀，呀，呀，沉香，她，看上你了？”玉鼎真人小心的捧着花大叫起来。 沉香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四百年前百花园被一黄蜂精所害，是我爹杀了黄蜂精，救了她，她为了报恩才赠与我灵花一朵。” “善因善果，善果善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徒儿这一下又能活蹦乱跳了！”玉鼎真人拿起人参，龙眼，白芍，又翻箱捣柜，找出来一个小锅，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全倒里锅里，然后倒上水，烧熏火燎的开始熬药。 除了哮天犬寸不离的守在杨戬身边，沉香在一旁不停的拿东拿西，侍候着这个师祖，猴子和哪吒都退到洞口无奈的看着极度癫狂的玉鼎真人。 终于黑乎乎汤汁一样的东西倒进瓷碗里，上面还冒着热气，哮天犬凑上去闻了闻，却一下子蹿出去老远。沉香端着碗，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东西给自己的父亲吃下去，很难想像父亲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更想不明白，上好的补品怎么被师祖弄出成这副样子的。 看到沉香犹豫，孙悟空一把将碗抢在手里道：“徒弟，这个让师父来，师父来！” 还没等沉香反应过来，孙悟空对着药碗一吹，那黑乎乎的药变成一条细细的水线，沿着杨戬微微张开的嘴流了进去，不急不缓，一滴未洒的全喂了进去。 沉香看着师父的绝招，这真是绝招，这个宝贝师父的本事，自己前世学，今世也没放过，有机会就去套，自认为套的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这还有一招。想到此他突然间想笑，这师兄弟啊，真是一对冤家，当初玉鼎师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收这样两个徒弟？ 药进体内，杨戬呼吸越发平稳，渐渐脸上染上一层正常的血色，很难得这样安静的睡着，不用担心，不用算计，梦中还残存着最甜美时梦。一家人坐在院中，母亲讲着已经讲了几百遍嫦娥奔月的故事，父亲做着风铃。耳边响起父亲的话语，我们家就像这个风铃，每个人都是风铃一部分，只有大家团团圆圆聚在一起，才能奏出美妙的乐章。 幸福永远是你可以看到，却无法得到痛！一声劈厉似的喝声打碎了这幸福的一切，一个高高在上的明黄色身影，扭曲着得意的笑容。翻手之间，天崩地裂，父兄惨死，母亲化成一块顽石，华山碎了，妹妹不见了，还有沉香，三界飘摇在暴风骤雨之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高高在上权势依旧在狂笑。 杨戬手指曲动，剑眉紧锁，“三妹，沉香！”一声惊叫，眸子骤睁开，里面是从未有人看过到的惊惧。 见惯了冷冽如霜的他，猛然这样失声惊叫，吓的所有人一怔。急促的呼吸，模糊的眼前似乎还是梦是的惨相。 “爹，沉香在这里。”沉香蹲在石塌边，用力的抓住杨戬的手道。 他微微一怔，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些人，虽然都认识，却忘记了究竟发生些什么。只是这种呆怔一闪即逝，眸中马上便被那种千年不变的淡定所掩盖，借着沉香的掺扶慢慢的坐起，揉了揉额头道：“师父，我怎么到这里了？” 孙悟空见他醒来，一时玩心又起，跳过来道：“杨戬师兄，你病的可真是不轻啊，差一点死了。” 杨戬看了看他，沉香刚要阻止自己的宝贝师父继续说下去，那猴子就已经说了出来：“只是师父给你吃了一碗灵丹妙药，你口中可残存着那仙药的香味啊，哈哈……” 杨戬微微转了转头，只觉得一阵阵恶寒，口中回味一股怪异的味道，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 “二哥，别听这猴子胡说，其实是他到东海龙王那里要来了几颗龙眼，龙眼在东海染了点海水的味道，而我师伯在给你煎药时又忘了洗……” 看着杨戬越来越白的脸色，沉香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的师父和他的哪吒舅舅了。哮天犬和玉鼎真人也缩到门口，随时准备开溜。 慢慢思绪回到脑中，一丝苦笑划过唇角，定是他们为自己寻药去了，虽然口中异味难耐，可还能尝出其中的人参白芍的香味。正在思索之时突然一惊，再顾不得其它，忙问道：“师父，我睡多久？” 玉鼎真人算了算道：“大约六七个时辰了。” “六七个时辰，天界的？” 众人点点头，你一直在天上飞，当然是天界的。 第五十九回 血咒开封 杨戬猛然站起，先前的镇定，淡然，冷漠一切而光，差了声似的问道：“师父，怎么让我睡了这么久？” 玉鼎真人不解的看着他，这些人为他忙的大半天没歇脚，怎么醒来就先责问上了，他生气的大叫：“你亏了血气，昏睡不醒，孙猴子去东海给你弄绝品的龙眼，哪吒到福禄寿那里去要成了精的人参，沉香到百花园掘了人家万年灵根的白芍，就是为了给你补血气，你还要怎么样？” 杨戬自知失言，拱手施礼道：“师父，杨戬别无它意，只是三界将有一场大劫。” “怎么回事？” “都随我来。”杨戬先步出仙洞，驾云升空，立于昆仑山巅，其它几人也陆续的站在他身边。 杨戬抬手指向西方道：“看那边。”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西方黑云漫漫，层层魔雾笼罩，一道道邪灵缠绕着在黑云魔雾之中，阴森诡异，一道道闪电从邪灵中迸出，闪出耀眼的红光，一根浓云样的黑柱直连向下界。蚩尤，刑天，元始天妖，魑魅魍魉…… “荣，荣，荣川……”玉鼎真人指着西方的黑云，结结巴巴，张大嘴。 “师父，王母下界后，玉帝为了寻我，将她配与人间帝王，帝王的龙气冲开了老君对她记忆的封印，姜娃噬去王母后已弃神成妖，她冲碎神王的血咒，我从老君那里得知真相，才要沉香寻来胜佛和哪吒，本想聚起众仙，以法力再将其封印，不想我这一睡，竟是六七个时辰，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杨戬自责的说道。 玉鼎真人和哪吒白了脸，他们自是知道上古邪魔冲出封印，会给三界带来一场怎样的浩劫，沉香看到父亲从未出现过的凝重的表情，也知道此事绝非善事，而哮天犬在人多时，只要有杨戬在他便很少出声，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只有孙悟空一听说有了妖怪，一对火眼金睛便瞪了起来：“好啊，好啊，不知有多少妖怪，可够俺老孙金箍棒打杀的？自从成了佛，认这师兄，这三界之中还真没再让俺过了瘾。” 梆！猴头上便被人狠狠的敲了一记，耳边传来玉鼎真人骂声：“你这是猴头，好生不知厉害，问问你师兄，那封神之战时万魔洞中妖邪，岂是你在西天路上那几个什么神仙养的小猫小狗可以比的。” 被玉鼎真人一顿狠骂，孙悟空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八百年来，自他横空出世，谁不知道他的本领，与二郎神比肩之人，大闹三界无有敌手，最窝心的事便是不敌杨戬，现在虽已是师兄弟，心结倒是放下，可是被自家师父这样说，一时竟佛心大乱，面子上再也挂不住。 看到猴子变了脸，自是对师父不敢说什么，杨戬急忙道：“圣佛，师父……” “哼！师父自是偏心，将那绝世武功都教与了你，便看不起俺这野猴子，今日不必你们相助，看俺老孙去打杀了这区区几个妖物。”说罢眼前金光一闪，人已向荣川掠去。 “圣佛……”看这猴子一时冲动，杨戬一把没有拉住，略带埋怨的看着了师父一眼，却见师父眼中满是焦急和自责，本以为这猴子参禅理佛，早已心如止水，何曾想他竟还如此毛燥。 杨戬自责道：“师父是我害他动了禅心，我去追他。”说罢身形疾如闪电般追了去。 “我也去。”沉香道。 “二哥，我也去。” 二人也跟着追上去。 “主人，等等我。”哮天犬说着也要去追，却被玉鼎真人一把拉住道：“你算了吧，人家不是驾筋斗云的，就是蹬风火轮的，就你，人家打一个来回，你也不一定能追上。” 哮天犬被玉鼎真人这一说，顿时软了下来，可回头却呲出狗牙，怒视玉鼎真人。 “你这狗，可不能乱发疯啊？”玉鼎真人松手就跑。 “你这老道，明明教了这样两个徒弟，还不自知，分明是想害死他们啊！”哮天犬从后面追上去。 突然玉鼎真人一下子停住了身形，扇子挡着脸，也不也出声。 哮天犬奇怪，拉拉他的道袍道：“老道，你怎么了？” 玉鼎真人慢慢的蹲下道：“唉！我玉鼎真人怎么会收这么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呢？” “唉——”哮天犬也挨着他蹲下，下颌用大骨锤去支着，担忧的望着那片黑云。 杨戬，孙悟空，沉香，哪吒，齐聚到玉泉山金霞洞。 听着值官报出这几个名子，玉帝脸色阴沉，轻轻的端起杯品了一口佳酿，挥挥手要值官退下，若大一个瑶池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十个儿子，死了九个，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从弱水之后再也没踏进过瑶池半步，听说现在因劳累过度，身形疲惫，强拖步履，给三界带来光明。虽说他也不喜欢这些动动手便烫死人的儿子，可必竟那是他的骨肉。自己的女儿们呢？七仙女思凡，嫁给了凡人，八公主思凡，还，还嫁给了一个化外之民，还有织女，一个一个都走了。现在好了，天条都改了，二郎神虽现在对自己言听计从，绝口不提新天条之事，可这新天条却让他们一个个都脱离了苦海，不必再受罚，这是好事，谁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们，可是她们自被敕以来，除了在灵霄殿上按着君臣礼过来谢个恩，居然一个也没有来看看自己这个老父亲，最可气的是八主公，居然当面质问自己是不是把他的二郎表哥给杀了。 越想越生气，猛然举起手中的玉杯就要摔，可是思来想去，却又拎起酒壶，斟满了玉液，猛的一口灌下去。抬头，醉眼朦胧的又看向对面那个空空荡荡的座位，如今连她也走了，下凡去了。万年的夫妻，相互扶持，相互算计，相互利用。他了解她的性格，时而庄重，时而滑稽，白天偏爱金色，打扮的雍容化贵，满身珠玉，又有些俗气，晚上偏爱黑色，简单的一头乌发垂地，却不戴一件饰物，冰漠的就如地狱里的幽灵一般，眉宇间总有化不开伤感。这一路行来，自己倒真是苦多甜少，表面上坐拥三界的两个最高统治者，谁能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难堪的一幕。可是，有她在身边，至少这瑶池里不那么冷清，自己也有个支撑。杨戬，这一切都是拜杨戬所赐，朕会把这一切都好好的偿还给你。 想到此，他的嘴角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越来越有意思了，天地之间最悍的四个战将都聚到了一起。杨戬，你不是怕连累朋友吗？与他们来往不也是偷偷摸摸吗？今天你这样公然的聚到一起，是无所顾及吗？不，这不是你杨戬的个性，朕知道你不会甘心，可你决不会拿他们，你最看中的人的性命来冒险。你知道朕的力量有多强大，不是法力，而是三界之主的权势，是你杨戬无论拥有多强大的法力都不能战胜的。 正在玉帝沉思之时，一个值官匆匆的跑进来，来到玉帝面前哆哆嗦嗦的禀道：“启禀陛下，西方荣川之地升起一团妖雾，遮天蔽日，势不可挡。” “陛下，娘娘下界已整整一百二十天，今日依然没有归位，一众女仙无人统领，散漫无度，特请陛下定夺。” 耳边回响起当日杨戬的话，手中一抖，玉杯再一次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在这空旷的瑶池内更显得惊悸无助。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她离自己而去，打开了血咒封印。 原来这四个悍将齐聚玉泉山是为此事。 玄古镜！ 第六十回 荣川魔域（上） 浓浓的黑云之中，哪有什么妖物，外面眼看那枯骨筋连，蓬头垢面，面目狰狞的妖怪，一棒挥进来，却空空荡荡，眼前除了些惨淡淡的愁云，什么也没有。 “哦？”孙悟空用大棒拔着面前浓雾，慢慢往前探查，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哦，妖怪呢？”孙悟空紧握金箍大棒重重的往下一砸道：“什么妖魔鬼怪，快快出来，到你孙爷爷这来受死！” “呵呵，哈哈哈……”阵阵刺耳尖笑声直振人耳嗡嗡作响。 孙悟空捂住耳朵，甩了甩头，已经快对在一起眼珠再用力的分开，仔细看看，面前什么也没有，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 没由来的他心里泛起阵阵寒意，从来不知道怕为何物的猴头，此时倒真的有些恐惧。 “杀！”随着一声厉喝，突然浓雾之中杀出兵马。兵马吗？不，不是，站在面前的竟是师父。师父？唐僧师父，猪八戒，沙师弟，还有白龙马，沙师弟担着行李，猪八戒正抗着钉钯，肥头大耳，口水都流了出来。 唐僧含笑迎上来道：“悟空，我们该上路了。” 上路？去西天取经吗？不是已经取经回来都成了佛了吗？还上路去干什么？ “悟空，还怔着干什么，随为师上路啊，前面就是通天河了。”唐僧越走越近。 是啊，到通天河了，通天河。我们得过了通天河去西天取经，取了真经，就能摘去头上了金箍，也能修成正果了，师父已经在等着我了。孙悟空感觉头越来越晕，迷迷糊糊的便迎着唐僧走过去。 “胜佛，快回来！”随着一声疾喝，一个黑身色身影已越过他，直向唐僧袭去。 “不要伤我师父。”孙悟空大急，挥起大棒打了去。 三尖两刃戟上红光一闪，面前的“唐僧”已经倒在地上，后面“猪八戒”“沙僧”见状抽身便要逃，哪想到那枪如闪电，一枪刺过，两根枪尖刺穿两个人的咽喉，缓缓的两个人也倒了下去。 “唠叼！” 铛！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利斧金圈已驾住他的大棒。 孙悟空双目泛红，可看到沉香和哪吒又是一怔，似乎寻回几分清明。 “唠叼，醒醒啊！”沉香用力的驾着金箍棒叫道。 “圣佛，快醒醒！”哪吒也叫道。 怔怔的，眼前又闪过唐僧倒在血泊中的情景，他虽不喜欢那老和尚，可是几十年朝夕相处，情义早已非比寻常。 “孙猴子，你看看这是什么？”杨戬一声大喝，孙悟空低下头，只见地上倒着三具尸体，却一个个妖精模样。 “怎么，怎么？”孙悟空摇摇了头。 “猴子，你醒醒吧！”杨戬说着手中戟身一甩，一道法力击在孙悟空的左肩。 嘭！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一下让他惊醒起来，看看面前的沉香，哪吒，还有不远处，执戟而立，杀气箫箫的杨戬，猛然想起自己来干什么了。 “你们怎么来了？”猴子气呼呼的收起大棒，赌气问道。 “圣胜，你差点被迷魂阵里的唐僧迷杀了去，要不是我二哥拦的及时，你就被人家拆了吃猴脑了。”哪吒笑嘻嘻的说道。 “哪个要他救，区区几个妖怪，岂是俺老孙的对手。”猴子心里暗叹好险，嘴上却依然不服软。 杨戬执戟走过来道：“圣佛不要在意师父的话，师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这上古妖魔却不比下界那些精怪，他们修行万年，法力高强不说，被困于荣川之底已三千年，个个唳气冲天，更要紧的是，这些妖怪都精通奇门阵术，且有妖兵魔将，而非单打独斗，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已身处险境尚不自知。” 听到杨戬这么说，再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确是自己太冒失了，念了三百年的经，转眼之间竟又还给了佛祖。羞的这猴子脸红一阵，白一阵，抓耳挠腮，不知该说什么。 “师父，我们还是先回去，再想办法除妖，这么多妖怪，还怕没你打杀的？”沉香凑上来拉起孙悟空的僧袍央求道。 有沉香给的这个台阶，孙悟空也只好下来道：“也好，也好，这里的妖怪倒也够俺老孙慢慢收拾的。” “呵呵呵，哈哈，你们还想走，都受死吧！”透过层层迷雾，一个粗旷的声音传进来，如虎啸，似狼嚎。 妖兵！朽衣烂甲，枯骨相连，森齿利刃，血目凶光，一眼望过去，扑天盖地，如汹涌的大潮一般冲了过来。 杨戬眼中凌光一闪，低喝道：“杀！”随着冷森的声音，他已腾身而起，挥起手中三尖两刃戟冲入妖阵，冷焰挥处，血肉翻飞。可是仔细看，他并不胡杀乱砍，而是按着伏羲八卦，步走九宫，戟挑阴阳。 “快，跟紧二哥！”哪吒猛然间想起封神之战时破迷魂阵时的打发，步步紧根杨戬，跟在他后面冲杀，沉香和猴子也不敢大意，各自己挥起兵器，四个人冲杀于数万妖兵之间，只见一片血雾纷飞。 “跟上！”杨戬淡然声音在杀声中却显的异常清晰，随着一声龙啸，三尖两刃戟已化出原形，卷起阵阵狂风腾空而起，直向浓雾深处掠去。 后面三个人紧跟三首蛟，耳边只响起罡风阵阵，利如刀刃从面上刮过，突然蛟身之上泛起道道蓝芒，在阴风之中似炸开的缕缕焰花，又如刺出的根根利箭。 “杨戬，俺老孙来也。”孙悟空毫不示弱的厉声喝道，仗着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手中大棒的搅起一片金芒，与眼前的蓝芒交相呼应，射出霞光万丈。 “爹，师父！”沉香喊着也要冲上去，却被一股大力拦在金光和蓝芒下面。耳边传来杨戬声音：“不许上前，护住哪吒！” 沉香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哪吒，面色苍白，双唇紧抿，吃力的高举金圈，紧紧的跟在三人身后。这三人中哪吒法力最低，身体最小，哪能抵的住这般猛烈的罡风。 一声低喝，沉香法力再盛，双臂撑开道道法力，将哪吒尽力护在法力之下。 眼前雾色更浓，罡风已让人难以抵住。“呃啊——”一声长啸传出，妖云最深处突然破出一团耀眼的霞光，飞落于云端。 “呃！”沉香晃晃头站起来，周身好似被利刃削过一般的生疼。 “哦，噢！”孙悟空几乎脱力，拄着金箍大棒，好半天才分清状况。 哪吒虽醒了，但已经爬不起来了，一双大眼睛乏力的只想闭上。 “爹，我爹呢？”沉香突然叫起来。 孙悟空四个看看，果然不见了杨戬。 “二哥！”哪吒一急，挣扎着也站了起来。 “爹！” “杨戬！” “二哥！”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嚎——”不远的云深处，突然传出一声龙啸！三个人急忙奔去过。只是三首蛟已现出原形，无力的抽动着，隐隐还能看到三尖两刃戟的样子。 “三首蛟？我爹呢？”沉香焦急的问道。 “啊！呃——”突然三首蛟扭动的蛇身上泛起一片淡淡的蓝芒，一个黑色的身影疲惫的从蛟身上滚出来。 “爹！”沉香急忙把杨戬扶起来。 杨戬脸色苍白，借着沉香的搀扶站起来，安心的说道：“都出来了。” “爹，你没事吧？” “没事。” “二哥，你怎么从三首蛟的身体里出来的？” 杨戬笑了笑道：“你二哥可不是天生的石头，如果不化进三首蛟的身体，借着他的钢麟保护，那样酷烈的罡风还不把我撕成肉末了？”说罢收起三首蛟，变成墨扇执在手中，淡淡的蓝芒从扇骨中透出。 三首蛟道：“主人，要不是你用法力护住我，我早死了！” 哪吒借着火尖枪的支撑，可是听到杨戬的话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沉香跟着也笑起来。 这边人说笑起来，那边那猴子去坐立不安，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沉香知道自家师父向来好面子，今天可算是栽到家了，想了想来到猴子面前道：“师父，您真是石头的吗？我看看。”说完摸着他毛绒绒的手试图仔细研究研究。 “去！”孙悟空把沉香的手打下去，来到杨戬面前道：“杨戬……俺好孙……” 杨戬心中暗笑，这猴子自知理亏，可若真逼着他当面认错，也实在为难于他，便正色道：“胜佛，此番试探，得知里面虚实，我等又全身而退，也是一件幸事。” “试探，试探，试探好啊！”孙悟空知道杨戬给足了自己面子，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了。 “胜佛，我们快些回去吧，莫让师父担心。” “好好，咱们回去，回去。”说罢与杨戬并肩而行，神色却正重了几分。 第六十一回 荣川魔域（下） 几个人都没受伤，一路往回行来，哪吒却被沉香的话勾起了瘾头，抓着杨戬问道：“二哥，胜佛的身子当真是石头的吗？” “就是啊，师父，您真是石头的？”沉香也跟着追问起猴子。 孙悟空被这二人一提，又想起了一些恼人的事，赌气道：“问你爹去。” 杨戬看到孙悟空的样子，倒提起了兴趣，淡然一笑道：“你师父只是天地精华孕出的灵猴，哪是石头的，若真是石头的，怎么会说话走路啊？” 沉香道：“这样啊，那为何不惧刀砍斧劈？” “呵呵，你师父学成之前怎么不怕，只是他生于石中，修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 “我说呢，胜佛被我二哥用宝莲灯捉住了，没了法力才被挑了经脉。” “咯——”哪吒正自说着，急了眼的猴子已经跳到眼前，火眼金睛恼了似的瞪着自己，吓的哪吒一下跳到沉香的背后。 “师父，您受苦了，我知道您都是为徒儿。”沉香急忙安慰师父，转头又问杨戬道：“爹，你怎么知道的？” “那时我与哪吒等人送弱水上天后，天庭抓走三妹，我等誓要杀到瑶池，眼看已到杀到瑶池时，出现了一个叫金蝉子的和尚，引我到了花果山，我二人拼斗之时，法力聚到一块巨石上，那巨石受不了我二人法力夹击，突然迸裂，从石中蹦出一猴，我二人也被这猴子的金光击中，各自飞出千余里晕了过去。”杨戬平静的说道，可是想到三妹，心中又是一痛。 孙悟空一下跳到杨戬面前：“原来那两个神仙就是你们啊？”原来几千年来一直不知道的两个人居然就在眼前啊！ 杨戬一笑也不出声，孙悟空却是生气，原来有这许多事情都与杨戬有关，怪不得自己在他面前总会落了下风。 “好了，胜佛，都是过去的事了，这次与上古魔物争斗，不亚于又一次封神之战，这次真要请圣佛相助才行。”杨戬正色道。 “如何相助？” “请西天如来，率佛家众弟子，以无上法力护住下界众生，莫使天界战火祸及人间。” 孙悟空挠挠毛手道：“怎么你这话倒比佛家那悲天悯人的大悲咒更慈悲啊？” 杨戬笑而不语。 孙悟空道：“可是我该如何请动那老和尚？” “呵呵。”杨戬一笑道：“胜佛入佛门已三百余载，今日杨戬一言，你可听否？” “说来听听。” 杨戬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俗人种的粟米，哪有和尚吃的僧粥。” 孙悟空一怔。 “没有世俗千万万信徒，何来佛家无边普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即使佛门，利益当头，他们也不会视而不见，更何况佛家也讲究除魔卫道，别忘了他的头上还有他舅舅金翅大鹏鸟呢。”杨戬说罢，笑了笑先行走了，只留下孙悟空难得的呆在原地，过了一会，终于暗叹自己这师兄是太坏了。 “胜佛，下次吃定魂丹之前，可不要再进那迷魂阵了？”哪吒走过来，把一个朱红色的小丹丸塞到他手里，转身先走了。 “唉，我说你们等等我！”孙悟空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 “什么？跑了？”阴冷森然，略带恼怒和玩味的声音回响在一个空旷的大殿里，白色的廊柱，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除了乌黑的土地外，入眼的全部是白色。 纯净白色此时在这个妖雾迷漫的地方，却更为阴森惨淡，白骨堆的柱子闪着惨绿色的幽光，小骨串成的细条，条条直指幽暗的苍天，没有屋舍的宫殿，只有枯骨，层层叠叠的堆起，千万个不甘的怨灵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大殿中间那个闪着血丝的咒网，一根黑色云柱从就从那咒网的黑洞里伸向虚空。云柱里隐隐闪着一个人影，确切的说只是一身黑色的战甲，黝黑铁片上泛出一片片绿色的斑锈，吸咐着一个个邪恶的灵魂，黑色的头盔里黑洞洞，只有两只绿色的光珠，如人的眼睛一般，贪婪，恶毒，怨恨的望着一切，却感觉是一个人，穿着这件邪恶无比的战甲。 一个白衣披发的女人立在战甲前，虎齿，豹尾，面目狰狞，只是望着那副魔甲的眼神却倦恋，带着刻骨的执念，她不再是王母，而是姜娃，炎天圣母。面对冰冷的没一丝温度的问话，她静静的说道：“那是这三界中最厉害的几个战神。” “呵呵，哈哈哈，几千年没出来，连战神都有了，看来玉帝当的挺不错啊！” “蚩，不要小看这几个人，特别是杨戬，孙猴子和那个沉香，法力高强，即使放眼古神，也鲜有敌手。” “哦？”蚩尤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问道：“你说来听听。” “杨戬是玉帝妹子瑶姬嫁与凡人所生的一个妖孽，他本兄妹三人，后玉帝派去天兵天将，杀了他的父兄，抓走了他的母亲瑶姬，压在桃山之下，而他与他的妹妹杨婵却被人所救，杨戬因天眼溶于体内，加上天资聪慧，三年之间竟学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曾力劈桃山救母，但终因瑶姬为天规所困，被玉帝派出十日晒化，这杨戬一怒之下竟连砍死他九大金乌神将，大闹天庭，打的玉帝十万天兵天将无还手之力，后送弱水上天，被天庭招安，封他昭惠二郎显圣真君，在灌江口千余年，直到八百多年前降服那妖猴被天庭封为司法天神，而此人心计之深，竟在不动声色之间改了天条。” 蚩尤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别外两个人呢？” “孙悟空，就是杨戬当年收服的妖猴，是从一块巨之间蹦出来的，有金钢不坏之躯，不知在世间游荡了多少年，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本事，顽劣不堪，先后两次被天庭招安，又两次反下天庭，第一次玉帝封他一个弼马温，他嫌官小，反下天去，玉帝派人去捉拿他，却无功而返，于是依他的意思封他做了齐天大圣，可是这大圣做了不久，又因蟠桃盛会没请他，他大闹了蟠会，再次反下天庭，这次是便是杨戬收服他，可是却雷劈火烧不动，只好扔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可谁知炼了他七七四十九天，竟炼出了火眼金睛，三界更无有对手，再去请二郎神时，却任人说破嘴他也没再去助天庭解围，无奈之下只好请来西天如来，将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直到那个金蝉子西天取经，收他为徒，从此这猴子堕入空门，取经之后被封为斗战胜佛。” 蚩尤长叹一声，三千年苍海沧田，自己在那阴暗的荣川之底竟一无所知。 “说起沉香，倒有些怪了。杨戬有个妹妹叫杨婵，在弱水之后被封为西岳华山圣母，她虽法力不高，却有一盏女娲所遗的宝莲灯，威力无穷，后来她思凡下界，嫁与了一个书生刘彦昌，生下一子，名唤沉香。那时二郎神已经是天上的司法天神，为了保住妹妹的性命，便偷偷的将她压在华山之下，隐匿不报天庭，可十六年后，她的儿子刘沉香长大成人，拜孙悟空为师，闹天庭，掀地府，在孙悟空等人的明帮，二郎神的暗助之下，劈开华山。我发现华山之中居然有一块七彩石，石中撰刻着新天条，但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毁去，于是我暗用锁神咒，将二郎神打成重伤，又逼着刘沉香在救母和新天条之间做出选择，希望能借他之手毁了新天条，不想他小小年纪做事竟如他舅舅一般绝决，自驱魂魄化入七彩石，终于救出他母亲也保住了新天条，自己却魂飞魄散，我也下凡去了。可是二十年后，他竟然又活了过来，只是不再称杨戬为舅舅，而是叫爹，二人以父子相称。” “哈哈哈……”突然一阵狂笑自魔甲中传出来，声声阵耳欲聋。 炎天圣母不解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玉帝，自认为高高在上，聪明无比，为了美色更是机关算尽，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天庭每隔些年便被人闹上一阵，呵呵，哈哈……” 炎天圣母担忧的说道：“蚩，如今这几人凑到一起，怕真的不好对付，那个哪吒虽看起来如十来岁的幼童，也是千年的战将，只是当初毁了肉身，是他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花对体，重塑金身，所以他才长不高，但法力却不弱。” 云柱之中慢慢伸出一只手，几乎没有形体，就如轻烟似的一只手，慢慢伸向炎天圣母，是爱怜，是疼惜，可是在触到她身体的刹那间却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泪水轻轻的划下来，炎天圣母摸着那黑色的云柱，却好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一样，手指停在前面，突然她哭道：“蚩，你能看到我吗？不人不鬼，用着那可恶的西王母的身体，你能看到吗？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只手再一次伸出来，淡淡的薄烟从她的脸颊边上散开，里面传出一个幽幽淡淡的声音：“不会，你是我永远的姜娃，永远的妻子，只是可恨玉帝，我一定要杀了他，这个伪君子！” “蚩，你要尽快冲破玄古镜，这样你的肉身才能回来，你才算真正的复活。” “你放心，我会冲破玄古镜的，一定会的，到那时我就能真正把你变回来，相信我。” “我相信你！”炎天圣母软软的靠在黑色的云柱上，满足的闭起眼睛，可是心底却隐隐的有着不安，只因为那个臣服于自己脚下八百年的权臣，却在不动声色之中将两个三界之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本卷结束）-- 降魔领兵千万 第六十二回 发兵魔域 对于孙悟空，如来一贯称为泼猴，可是这泼猴已经三百多年没有撒泼了，今天这泼却撒的厉害。堂堂的斗战胜佛，手持大棒居然站在大雷音寺宝刹的正殿中央开口大骂，连一向老好人的观音菩萨都劝不了。 如来无奈的说道：“悟空，佛家讲四大皆空，跳出三界外，了断一切尘缘俗世，世间事一切皆有定数。因因果果，果果因因……” “善因善果，善果善因，行了，你这些俺老孙已经听了三百多年了，也念了三百多年了，今天俺就问你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孙悟空接过他的话头嚷道。 说到别人如来倒不觉得什么，可是二郎神，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禅心便难以稳住，三界已不许我来插手，如今凡间生灵有难又请我施援手，我为何要听你的。 想到此如来道：“非是我不帮，实则我佛……” “哼！”孙悟空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道：“二郎神曾亲口对俺老孙说两句话，今天俺就转告于你这和尚。” “显圣真君有何话？” “‘没有俗人种的粟米，哪有和尚吃的僧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完这两句，他突然对着高高在上的金翅大鹏鸟道：“喂，那只大鸟，俺老孙今天就脱了这袈裟，扔了这佛经，还我八百年前的齐天大圣，助天庭平叛妖魔！”说罢大手一挥，袈裟如一片枯叶般飘在了如来的脚下，颈上的佛珠颗颗散落，叮叮铛铛的砸在地上，声音清脆决然。孙悟空身形一转，却是亮金甲，紫金靴，黄金冠，后披内红外黄血征袍，头上两根稚鸡翎迎风飞舞，手持金箍大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正是八百年前齐天大圣。 “悟空，你？”如来眉头微皱，心下不悦。 “老和尚，告辞，若想再让老孙入这佛门，你就再压俺老孙五百年！”孙悟空身化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阿弥陀佛！”诵经声响起，大翅鸟抖开又翅，道道金光在如来头上闪烁，终于如来抬起头来道：“我佛慈悲，观音。” “弟子在。”观音应道。 “传我法旨，令各世圣佛，四大护法金刚，各洞菩萨，十大弟子，十八伽蓝，十八罗汉，二十四诸天，一众佛门第子，同我施法，护住下界众生，阿弥陀佛！”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弟子领法旨。”观间接过如来法旨，动身传旨。 “阿弥陀佛。”随着佛号声声响起，淡淡的一片金芒从如来头上散开，大罗神仙法力聚到如来头上的金芒处，金芒越来越来大，慢慢的弥天盖地，如一道金色的大球将下界生灵包裹起来，将那一片妖雾隔在金芒之外。 灵霄宝殿之外，杨戬遇到了气鼓鼓的孙悟空，只见他金甲战袍，那僧衣麻鞋不知扔到哪里，便停下脚步问道：“胜佛，为何如此？” “哈哈，从今个开始，不许再叫我那鸟的什么胜佛，俺现在就是齐天大圣。” “胜佛还俗了？” “还俗了，不念那劳什的鸟经了，当初诓俺老孙入了佛门，却原来他是铁石心肠。”孙悟空气呼呼的骂着。 杨戬笑道：“大圣回来可是做一个除魔大元帅？” “元帅？呵呵，俺老孙不想当什么元帅，天天转花花肠子，太累，到时我就在你这混着地方，让俺老孙打杀几个妖怪，过过瘾可好？”这猴子一脸张扬，笑嘻嘻的问道。 杨戬摇了摇头：“大圣问在下可是问错人了。” “怎么？俺老孙还不够你一个马前先锋？”孙悟空猴急的问道。 “大圣不要误会，一会进得殿中也不要多言，看玉帝如何处置，一切自然明白。”杨戬轻叹一声道。 “好好好，我们就进殿去，看他怎么说？” 说话间，一班文武众仙已经立于灵霄宝殿之下，玉帝端坐于龙位之上，一时间殿内倒是安静了。 玉帝看到众仙中多了一只猴子，便笑问道：“胜佛也来助我天庭平魔？” 孙悟空哈哈一声笑道：“俺老孙不当那什么斗战胜佛，今天回来继续到你老哥哥手下当齐天大圣，不知老哥哥你可愿再收留于我？” “呵呵！”玉帝抚掌大笑道：“你这是哪里话来，你愿来回做齐天大圣，朕高兴都来不及，况是在天庭危急之时，朕心甚慰啊，不知你可愿意领兵降魔？” “那没意思，俺老孙只想过过这手瘾，打杀几个妖魔也就够了。” “那好，那好。”玉帝清了清嗓子道：“列位众仙都已知荣川冲出上古魔物，不知哪位仙家可为朕为忧，接帅印出兵降魔？” 众仙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出声，最后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杨戬身上。是啊，孙猴子已经表明了不当什么降魔大元帅，而且也绝不能让猴子当，那杨戬当然是不二人选，虽然他为人心狠手辣，排挤同僚，但论起本事和韬略，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谁知杨戬神情冷淡，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今天商讨的这件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太上老君刚要张嘴，却发现杨戬一道眼神飘过来，示意他不要多言，老君无奈只好讷讷退到一边，不再出声。 玉帝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到李靖身上。李靖背后泛起丝丝冷气，却依然挺着，一声不出。玉帝不满的看了太白金星一眼，太白金星微微一叹站出来道：“启奏陛下，按说除妖降除魔之事都统归司法天神所管，奈何二郎真君有重伤在身，不好劳累过度，臣欲举荐一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众仙一听，这番话里已经表明了，不会用二郎神，不用二郎神，那要用何人？玉帝扶案问道：“金星要举荐何人？” “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李天王挂帅印，任降魔大元帅，齐天大圣挂副帅，哪吒三太子为前部先锋官，率十万天兵天将征讨荣川，二郎真君可专职押运粮草。” 太白金星的话一说话，灵霄殿内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而孙悟空却是冷眼旁观，一声不语。玉帝重重的咳了一声，大殿内慢慢安静下来，他缓声道：“列位卿家，朕以为金星之言有理，二郎神以为如何？” 听到玉帝问自己，杨戬神色恭敬的说道：“小神以为金星所言及时，李天王能征惯战，确是降魔大元帅的不二人选。” “二郎神，虽说神仙可不必日日进食，但天兵还是要吃饭的，你为大军押运粮草，职责非轻啊！”玉帝的话意味深长，似乎还藏着丝丝得意。权势，你虽在万人之上，但只要在我这一个之下也便够了，你的一切便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杨戬顺从的答道：“小神明白，小神定当竭尽全力，保我大军无后顾之忧。” “呵呵，好，朕就封……” “玉帝老哥哥。”孙悟空突然打断了玉帝的话说道：“我这只野猴子，当不起这降魔副元帅，今日回天庭，不过是想杀几个妖怪解解手痒。即无手痒可解，俺今日便告辞，回我的花果山，做我的山大王！”说罢，不待玉帝再留，腾起筋斗云已经消失在殿外。 孙悟空虽不解这权势争斗，可是他也是精明之人，看玉帝与太白金星等人的一唱一合，他倒也明白了七八分。若在杨戬帐下，他倒觉得不冤，必竟是同门兄弟，二人本事平分秋色，可是李靖，本事没有，手中托着灵珑宝塔，只为降服儿子，要在他的帐下，再听他的号令，这猴子怎么能受的了，索性倒不如回花果山，做个自在的猴王。 看到孙悟空甩袖离去，玉帝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再看杨戬，依旧淡然，他咳了一声只好自寻台阶道：“这猴子，就是急脾气，这样也好，朕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前部先锋官，率巨灵神，四大天王，九曜星官，四值功曹，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统领十万天兵天将征讨妖府荣川。” 李靖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上古魔物的厉害，虽说玉帝已将天庭半数兵马拔给自己，可是对付荣川之敌，也是力不从心。只是事情已经逼到这份上，他也无路可退，只得上前领旨，接帅印。 封帅结束，玉帝看到杨戬身后垂首而立的少年，突然嘴角微微一勾道：“沉香，你法力高强，足智多谋，是难得的少年英雄，可愿随李天王上阵杀敌立功？” 听到玉帝的话，杨戬眉锋微微一皱，沉香却拱手道：“回陛下，恕沉香不能从命，家父重伤在身，不宜劳累，如今已担押运粮草之重责，怕司法之事力不从心，需沉香从中相助，若沉香前去征讨妖邪，只怕家父无人照应，神殿之事荒废，大军后方不稳，只怕更扰降魔大事。况沉香年纪尚轻，这立功也不急于一时。” 玉帝冷冷的看着阶下这少年，就如成了精一般，这番说辞真是天衣无缝，于公于私都不好强求，况他不在仙班之列，也不好以权势相压。 散去大朝，李靖亲点十万兵马，兵发魔府，只有哪吒在离开时深深的望了杨戬与沉香一眼，很复杂，那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是啊，兄弟，与父亲是兄弟，与儿子也是兄弟，可是他却只能永远站在他自己父亲这一边，必竟那是他的父亲，深深的悔恨曾对自己的伤害的父亲。可是兄弟，你们为何不能助我一臂之力？为何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 看到哪吒的眼神，杨戬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也好，离开…… 第六十三回 独掌帅印 玉帝坐立不安，天庭十万兵马损失过半，将官折损严重，四大天王已经阵亡两个，巨灵神身受重创，四值功曹没了三个，三十六天罡星死了五个，伤了六个，七十二地煞星只剩了十二个…… 他太小看荣川之敌了，那不是一个两个的妖怪，是成千上万，整整一支妖军，上古十几万的妖邪被蚩尤组成一个强大的妖军。不错，他是蚩尤，不是那些独来独往的妖怪，也不是刑天，他有将帅之才，他能统领千军万马。此时李靖败退到天河西岸，照此速度，不须两日妖军便可杀到天庭。玄古镜，玉帝能感觉到它强烈的震动，他在拼尽全力试图冲破封印，他必须也付出全力，维持着封印，如果不能杀退妖军，到荣川之眼毁掉他的元神，等到他的肉身冲出封印，那这天地之间将再没有人能将他制住了。 “废物，废物！”玉帝恼怒的将手中奏折扔到地上。 太白金星小心的把奏折捡起来，放到桌案上。 “你说，你说啊？封神，封神，这都封一群什么废物啊！平日里一个个威风八面，怎么一上阵个个都成了草包？” 玉帝动怒，玄古镜一阵悸动，他急忙压下心火，气呼呼的坐在位上。 太白金星小心的站到一旁，大气不敢出，旁边的值官早已退的远远的。 坐了一会玉帝问道：“有没有去请西天如来佛祖？” 太白金星小心的说道：“请了，可是已经有人早一步请过了。” “什么，早一步？什么人？” 太白金星吞了一下口水道：“孙悟空。” “呵呵，笑话，他请如来去降妖除魔？”玉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不是，他是请如来佛祖率法力高强的弟子护住凡间。” “那，那如来答应了？” 太白金星点点头：“佛祖答应了，佛祖他想不答应，耐何他头上的金翅大鹏鸟不饶他。所以，天界虽战火连连，却没有扰到下界生灵，可是佛祖却不能来助天庭解围了。” “难道我天庭还不如下界那些凡人？”玉帝的火气再起，再压。 “陛下，为今之计怕只有请二郎……” 太白金星的话一出口，瞪时被玉帝一个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平息了怒火，玉帝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陛下，那孙猴子明明已经脱去僧衣袈裟，来为天庭助阵，可为何临阵之时却甩手而去？” “这还用说，他不服李靖。” “陛下，这就对了，他不服李靖，又不做降魔大元帅，那这猴子心里是认定谁领兵出征才回来的？”太白金星因势利导。 “杨戬？” “不错。陛下请想，这三界之中，唯一能与这猴子打个平手的，除了杨戬还有何人？除了杨戬怕没人能让这猴子心服吧？”太白金星乘机进言。 玉帝沉思不语，他自是知道杨戬是领兵出征的最好人选，可是兵权交到他的手中，不亚于是养虎为患。 太白金星看玉帝不了声，便继续道：“还有他的儿子沉香，灵霄殿上的那一番话虽有理有据，可是明眼人都明白，杨戬不出马，他决不上阵。我天庭兵马没有这样几个悍将，李靖只靠一哪吒，只怕难撑危局啊！” “真的别无它法了吗？”玉帝低声问道。 “陛下，先保住天界要紧，再说陛下，您手里有杨婵，还怕他再翻天不成吗？”太白金星意味深长的说道。 玉帝身形一震，华山那一家人还是那样，刘彦昌更老了，须发花白，三圣母一如千年前的年轻美丽，两个人时而恩爱，时而吵架，“沉香”和小玉开心的生活，因为各自是半仙之体，所以几十年过后依然年轻。 吵架！呵呵，吵吧，吵吧。刘彦昌，你虽老，却不会死，只要你不死，三圣母就必须这样过下去，而杨戬就不敢翻天。一丝玩味浮上这个三界之主的心头，想想万物相生相克，却怎么也想不到能克制杨戬兄妹的竟是刘彦昌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半吊子的落地书生。 玉帝腾身而起道：“好，传朕旨意，速调杨戬父子往天河西岸，杨戬接李靖之职，统管天兵天将，任降魔大元帅。” “是。”太白金星接下圣旨，急往真君神殿传旨。可是不到一刻却又气喘嘘嘘的跑了回来，手里还端着原来的圣旨。 玉帝皱起长寿眉道：“怎么回事？” “回陛下，杨戬旧伤复发，卧病在床。”太白金星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旧伤复发，卧病在床，他居然敢称病不出？”玉帝愤然问道。 “陛下，沉香就是这么说的，梅山兄弟，哮天犬也在真君神殿，听说日夜守着。” “去，派人去把他给朕抓来，朕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病？”玉帝气急败坏的说道。 旁边的武士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动弹的，到真君神殿去抓人，还抓杨戬，找死吧。 “陛下……”太白金星大急。 “报，陛下！”一个天兵急匆匆的跑进来。 “什么事？”玉帝问道。 “妖兵已杀过天河，李天王的兵马已败退到天河东岸。” “什么？”玉帝惊坐在位上，过了天河，天庭就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没想到这十万天兵天将竟如此不堪一击。 “陛下，速传旨，再请二郎神？”太白金星顾不得许多，直言相谏。 “可是朕已经传旨了。”玉帝懊恼的坐在位上。 “陛下，只怕二郎神还是惧怕陛下对他不放心。” “好好，朕再赐他金牌一道，统管天军，三界之内的神仙任他提调。” “谢陛下。”太白金星兴冲冲的举着金牌圣旨又飞往真君神殿。 玉帝焦急的等着，可是转眼之间这老头居然再一次飞回来了，手里拿着圣旨金牌，却不见二郎神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还不来？”玉帝怒道。 太白金星愁眉苦脸的说道：“陛下，老臣无能啊！” “他倒底想要什么？”玉帝低声喝道。 “他，他，沉香说，杨戬伤势严重，三界之事力不从心。”太白金星嚅嚅的答道。 “三界之事，力不从心？”玉帝眼睛微微眯起，好啊，杨戬，你好啊，只是你不问朕要自家妹子，却想要这无边的权势，究竟意欲何为？也罢，朕就给你！ “圣旨拿来。”玉帝一伸手，太白金星急忙将圣旨递上去。他打开圣旨，手执朱笔，在圣旨末尾添上一语：“从即日起，司法天神有临机处置之权，凡事不必奏报于朕。” 将圣旨交于太白金星之手，玉帝道：“再传。” “是，是，老臣遵旨。”说罢顾不得歇息，再往真君神殿而去。 杨戬手握圣旨，望着太白金星离去的背影，一丝微笑浮上唇角。“临机处置”有了这四个字就够了，舅舅，你又糊涂了吧，有了您这四个字足够让我翻天覆地了。 “爹？”沉香不明白，杨戬为何不先保护起三圣母，而是问玉帝要了这四个字。 “沉香，把这圣旨保管好。”杨戬把圣旨交给他叮嘱道。 “是。”沉香接过圣旨，手中施法，将圣旨保管起来。 “二爷，我们走吧。”梅山老六已经等不及了。 杨戬微微一笑：“走。”回头对沉香道：“到花果山请来你师父，别忘了，让他带上他的猴子猴孙，而后到军前寻我。” “是。”沉香领命，身形已经向下界花果山方向飘去。 杨戬右手一挥，三尖两刃戟擎在手中，高声喝道：“走！” 六条身影化成六道流光，直向军前飞去。 第六十四回 力抵魔军 “哪吒！”李靖于乱军之一声惊呼扑向哪吒。那边哪吒已变出三头六臂，可是面对眼前的强敌已经力不从心，这些几天来，战局一度靠这个看似娃娃的哪吒支撑。什么四大天王，九曜星君，平常说起来好似威风八面，一上战场却原来个个草包，真不知道封神时，为什么把他们封上的。 此时哪吒正奋力应付眼前之敌，却没有发现一根黑色利箭已透过层层兵将直向他射去。李靖顾不得许多，慌忙扔出手中宝塔试图拦下箭势，可谁知那箭与塔相撞的一瞬间，宝塔竟被击的粉碎，箭势不减依旧向哪吒射去。 “哪吒！”李靖急的大叫，却无计可施。 嘭！就在黑箭马上要射到哪吒的一瞬间，突然转个方向，射向一边的妖兵，箭锋过处，几十个妖兵顿化一缕烟尘，那个箭也不知去了哪里。 “二哥！”看到冷然护在自己身边的人，银铠黑袍，三尖两刃戟上寒光闪闪，哪吒狂喜惊叫。 “二郎神！”李靖几乎在瞬间眼前漆黑一片，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的冷汗淋漓。 “二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哪吒击退了面前妖兵，站在杨戬身侧，竟又如封神之战时那个小尾巴一样。 回首对哪吒微微一笑，杨戬冷冷一声厉喝：“杨戬在此，众军听令！随我杀退妖军，谁敢后退半步，莫怪杨戬无情！” 短短的几句军令传下，清清冷冷的声音虽不高，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之上却异常清晰，原本乱了阵脚的天兵猛然一震，眼前杨戬三尖两刃戟已划出蓝芒一片，上百妖兵于刃下化成一片灰飞。 三界的战神，不是道貌岸然会点法术的道仙，他是手执利刃的战将，他身上有着千年杀伐的血腥之气，自封神之后，这杀气总时时的被隐匿，收敛，因为只是这道杀气便可以杀人于无形，可是如今的战场之上，刀光血影之中，胸中豪气冲天，杀气被唤出，面对这上古的妖兵，不必再掩藏，手起刀落，痛快淋漓。他身后的梅山兄弟已挥起兵刃杀入敌群，个个势不可挡，哮天犬的大骨锤狂舞，紧紧的跟在杨戬身边。 “杀！”僵持于战场之上的天兵只觉得热血冲头，当身体里的某种叫勇气的东西随着主帅被唤醒时，那么战场的局势便开始扭转。 “俺老孙来也！”随着一声厉吼，一根大棒凌空挥下，砸出一片金光一片，那边的沉香手执利斧冲出战阵，道道炽热的法力随着斧势燃起道道赤焰，烧起一片火海。 “杀——”随着一阵杀气响起，几百猴军从东岸后包抄过来。 瑞彩千条的天庭有史以来第一次狼烟四起，杀气震天，战火沿着天河两岸烧起。天庭虽然杨戬等人助阵，奈何妖兵千万，似杀不尽一般，蜂涌而上，悍不畏死！ 杨戬杀退面前一片妖兵，眼神落到天河之上，河水翻滚，里面似有物悸动不安。他微一思索，腾身而起，升到战场之上，神目一开，俯身罩下天河之水。 缓缓的从天河内飘上一紫衣女子，身形如水般透明，眉目间似有展不开的愁怅，是包容万物是温柔，有吞没一切的绝然。 看到这女子，杨戬一笑道：“可能助我退敌？”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俯身冲入天河，河水瞬间翻腾不止。 杨戬突然高声道：“众将听令，退兵！” 一声令下，天庭兵马一下撤的无影无踪，孙悟空，沉香等战将一齐跃到杨戬身边，气喘嘘嘘的问究竟怎么回事，李靖，还有一些将官也飞身而上。 下面的妖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天庭兵马为何放弃天河要地而撤军。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特别是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时。天河突然白浪滔天，不待妖兵明白，弱水已卷起千层水幕向岸上冲去。 弱水三千，鹅毛不起，即使上古妖魔又有何异，水火无情，翻滚的浪花卷走一个个妖兵，天河水涨千尺之高，飘在天上的神将们甚至都能感到阵阵寒意从足下泛起，而他们分明已经看清，弱水之中不知何物将那些拼力挣扎妖兵拖向更深处。 弱水已淹尽妖兵，杨戬道：“众位合力，撑住弱水，别让她落入凡间。” “是。” 大大小小的神仙，各自施法，牢牢的托住弱水。 杨戬看着翻腾在弱水中的妖兵，朽烂不堪，散出浓重的污浊之气，眉头微皱。 “爹，怎么了？”沉香发觉异样，急忙问道。 “弱水虽是三界最弱之水，却也是三界之中最净之水，这些妖兵身上的污浊之气会害死她，她这是为了助我，拼着与妖兵同归于尽了。”杨戬不安的说道。 “怎么办？”沉香问道。 “当年是你三姨母用宝莲灯清去了弱水中的污垢，可如今……” “让孩儿试试？” 杨戬深深的看了沉香一眼，用力的点点头。 沉香双唇紧抿，撤去法力，心中念动咒语，元神缓缓离体，杨戬急忙示意哮天犬扶住沉香的身体。 沉香的元神对杨戬微微示意，杨戬天目大开，道道银芒激射而出，众人见此急忙拼上全部的法力，弱水在众人法力之下卷起一条冲天水柱。沉香猛催真元，元神透明的身体中间显出金黄色的宝莲灯灯芯，七彩光华从灯芯散出，沉香的身体在光华之中显的透明，光华更盛，罩向弱水，弱水中的妖兵，血垢，随着旋转的水柱中分离出来，在七彩光华中燃烧，慢慢变成一缕黑色的烟尘慢慢飘散。 慢慢的，浑浊的天河水变得清澈透明，弱水幻出人形，一身紫衣静静的停在杨戬与沉香面前，天河一瞬间平静无波，如一条白链横过天界，娴静的就如面前这紫衣女子，好似刚刚那排山倒海似的杀戮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沉香的元神已经回到身体，脸看起来有些苍白，强运宝莲灯还是损了他的真元。 “杨戬多谢援手之恩。”杨戬抱拳称谢。 紫衣女子淡然一笑：“真君客气，是弱水要感谢真君。”说罢恋恋的看向水中。 杨戬明白，他曾答应弱水带些生灵上天，可是他刚刚向王母提起，却被王母严辞拒绝，实在无法，便偷偷的将下界的几条金鱼带进了天河，如今那几条金鱼只怕在弱水中子孙满堂了吧，刚刚那拖住妖兵助战的怕就有他们。 杨戬拱手施礼道：“弱水，看好他们，守住天河，这是天庭的最后的屏障。” “真君放心。”说完，伸出轻轻摸了摸沉香的脸笑道：“宝莲灯竟然如此，弱水真是高兴。” 被人这样一摸，沉香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弱水一声轻笑，再不看别人一眼飘落到天河之内。 看到弱水落下，孙悟空跳上来道：“我说二郎神，这天河之中的美女，是你的红颜知已啊！”他不认得弱水，关于杨戬治水的传说也只是知道一知半解。 就在杨戬提醒他不要乱说之时，一条水柱已在这猴子的脸上激起一片晶亮的水花。 众人看着这猴子湿淋淋的脸，个个想笑却不敢笑。 杨戬扫视众人一眼道：“收兵，于天河西岸扎营。” “是。”手下的仙将拱手领命。李靖看着杨戬挺拔的背影，还有他身边的孙悟空，沉香，自己的儿子，再看看下面平静的天河弱水，心中暗暗叹服，司法天神，怕只有这个人才能坐得稳吧。 “没了？”阴冷的声音从云柱中传出来。 炎天圣母拱手道：“将军，确是没了。我灵尸军已经渡过天河，李靖所率天兵节节败退，可是不知为何，八万大军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天河两岸的战场连尸体都没有。”她的身后站着一排排魔将，奇形怪状，个个巨齿獠牙，面目凶恶，妖殿之外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妖军妖兽。 “魂魄呢，没有招来他们的魂魄问一问吗？” “招了，可是没有，据一些将官看到，只见天河白浪滔天，阵阵黑烟散去，这些灵尸军魂飞魄散。” “李靖不是不堪一击吗？怎么最后我大军竟全军覆灭，一个魂魄都没有留下？”蚩尤的声音突然高起来，殿内的妖物一惊，不也抬头。 “回将军，可能，可能是杨戬来了。”炎天圣母小心的回道。 “杨戬，又是杨戬？”惨绿色的眼珠里闪出愤恨的光来。 第六十五回 下界调兵 真君神殿内大小仙将聚于一起，杨戬坐于主位，沉声不语，沉香立在他的身侧，那猴子自己寻个地方坐下，其余的仙将俱恭敬的立于神殿两侧，等待主帅的命令。 残兵败将。杨戬看看阶下这些丢盔弃甲的神将，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可是现在最令他头疼的不是这些将官，而兵马，十万天兵经此一战，剩下八千不到，天庭之中还有十万人马要紧守瑶池。心中暗暗一叹，他不能调这十万天兵，因为瑶池之内不单单有玉帝，还有天界的基石。多少次天庭的劫难中，玉帝王母曾放弃过灵霄宝殿，却不曾离开过瑶池半步。 该从哪里调兵？杨戬头痛的抚上额头。 “我说二郎神，你倒想个主意，咱们总不能就靠着弱水吧？”孙悟空终于奈不住这闷闷的神殿，开口叫嚷道。 杨戬不满的看了这猴子一眼，弱水只能守住天河，却不能攻入敌营，出了天河她就会落入凡间。 沉香问孙悟空道：“师父，你那些猴军呢？” 孙悟空道：“我那几百猴军不是都调上来了吗？” “怎么才几百个？当年你花果山，那些猴军不是上万吗？” “哼！问你爹啊。当年俺老孙消了猴类的生死簿，是你爹取下天火把我的猴子猴孙一把火给烧了！”提起这事依然把孙悟空气的金睛圆瞪。 杨戬没有出声，默默的起身，甩下一殿大眼瞪小眼的神将，只带哮天犬离门而去。 看到杨戬离开，哪吒想了想追出门去。 “二哥。” “哪吒兄弟，你怎么跟出来了？”杨戬问道。 “他们太吵了，让沉香一个人应付吧，最好把他们都冻死算了，打仗时没本事，嚼舌头根的本事可不小。”哪吒小脸通红的说道。 杨戬笑了笑，任由这个小兄弟跟在自己身边。 “二哥，我们这是去哪？” “去十一重天，去看看几个公主们。”杨戬淡然说道。 “看公主，主人，公主们能打仗吗？”哮天犬好奇的问道。 公主们能打仗吗？呵呵，八公主。 看到杨戬笑得神秘，哪吒与哮天犬谁都没有说话，只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三个人来到十一重天的公主别苑，阵阵异香扑鼻，苑中养着天地间灵草仙卉。十几位公主正在里面说说笑笑，见到二郎神和哪吒，个个如一阵风一样扑过来。 “二郎表哥。” “表哥。” “表哥。” “哪吒兄弟。” “呵呵，哪吒兄弟还是没长高呢。” 十几个公主叽叽喳喳的围着杨戬和哪吒，几乎连一句嘴都插不上。 哪吒无语，杨戬闭口不言，等她们说够了，哮天犬更是早早躲在杨戬的身后。 这时大仙女走出来止住十几个妹妹道：“你们别吵了，你们二郎表哥难得来一次，你们想给他吵走。” 杨戬微一拱手道：“杨戬见过大公主，见过几位公主。” “表哥，你怎么老是公主公主的？”其中一个小公主笑道。 “君臣之礼不可废。” 大公主对妹妹道：“你二郎表哥有公事在身，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沉香去，先到别处玩吧。” 赶走了妹妹们，大公主道：“真君到此何事？” “我来找八妹，有要事相商。” “八妹？” “是。” “她在后面静园里，真君自己去寻她吧，我就不陪你了。”大仙女无奈的指着别苑后那个园子道。 “多谢大公主。” 杨戬带着哪吒与哮天犬来到后园，随着院门被推开，没有外面繁花似锦，入眼的全是一片绿色，没膝的青草，扑鼻而来的是阵阵泥土的香味，一个并不大的园子里竟如下界那一望无垠的草原。一个黄衣碎花女子席地而坐，背对着三人，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她清冷冷的说道：“大姐，我不想出去。” “八妹！”杨戬轻轻唤道。 女子身形猛然一震，定定的半晌，终于回过身来。 “八妹！” 怔怔的看着，神情惊哑，又慢慢的转为喜悦。 杨戬来到她面前，轻轻取过她手中的东西，是一张弓，一张雕花的弯弓，就如当年那个叫巴特尔的射向自己的弓箭一模一样，再看向一旁，地上散落着许多这样的弓，都是她亲手雕出来的。 “二郎表哥！”八公主扔下手中的刻刀，一下扑进杨戬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失声痛苦，所有的坚强，所有委屈，一切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化成了泪水。 疼爱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不怕哪吒兄弟笑话？” “二郎表哥，让八妹哭够了吧！”八公主伏在他的肩上哭道。 “好，哭吧，哭吧，可不能哭太久，天上一日，地下可是一年，我还有事要找你帮忙呢。”杨戬宠溺的说道。 听到杨戬有事找他帮忙，八公主抬起头，抽泣的问道：“二郎表哥，有什么事？” 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别哭我就告诉你。” “好！”八公主自己擦去脸上的泪水，眸中含泪，却笑起来。 “八妹，你可知荣川冲出上古妖军？” 八公主点点头：“知道。” “我天庭十万天兵在天河与妖军一战中几乎全军覆灭。” “什么？您是找八妹与你出征的？”八妹惊哑的问道。 杨戬摇摇头：“不，我是到你这里来调兵的。” “调兵？我这里哪有兵啊？”八公主不解的问道。 “有，八妹，你可知赤龙转世？” “知道，二郎表哥，我正要谢谢你。” “如今元朝气数已尽，下界已到改朝换代之时，可在草原上还有一支蒙古铁骑，整整八万人。” “您要调这些蒙古铁骑上天？”八公主惊哑的问道。 杨戬点点头：“天庭兵马已万年有余，久未征战，将弱兵软，哪是那些上古妖兵的对手，而这些蒙古骑兵久历沙场，个个彪悍勇猛，以一当百，有这八万蒙古铁骑，我天庭或可力挽危局。” “二郎表哥？” “我知道，这些蒙古人都是你的子孙，不知你可愿意随我下界，渡升这八万蒙古铁骑？”杨戬在问，因为“渡升”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都明白，所以他才会来找八公主。 哪吒震惊的看着杨戬，八万人，八万人的罪孽，难道他真的决定了吗？ 八公主秀眉微皱，明亮的眸中闪出一片泪光，那是她的子孙，他们的身上传承着她的血脉，玉帝恨这些人神所生的妖孽，他降了多少天灾**来折磨他们，可如今天界危急，却只有靠这些妖孽来支撑，那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神仙此时却都成了脓包。 抬头看到杨戬，昭惠显圣二郎真君，司法天神，但无论多显赫的地位都不能抹去人神所生的妖孽这个事实，在那些正统的神仙眼睛里，他就是一个妖孽。 她点点头：“好，二郎表哥，我陪你下界。” 八万精兵铁骑停在草原水草丰美的地方，这是蒙古王朝最后的兵将，也是蒙古最强悍的兵将。铁骑军的将军莫日根箭法高超，神勇无敌，此时他正等待迎接元顺帝。 风，轻轻的风吹过，暖暖的划过脸庞，很舒服，深秋之时能刮过这样的风，在草原上真是少见。 八公主，哪吒和哮天犬布好符咒，封住这八万人。八公主银牙微咬，眼中泪光闪动，纤掌却缓缓抬起来。 “八妹！”杨戬抬手止住八公主。 “二哥，你？”八公主不解的看着他。 “八妹，你是女孩子，这杀戮之事交给我。” “二哥……” 哪吒祭起乾坤圈道：“二哥，兄弟我帮你！” “不必，一些凡人，不劳兄弟动手。” 二人同时道：“二哥，这可是……” 杨戬淡然一笑：“我是天上堂堂的司法天神，渡化一些凡人，有什么可怕的，谁能耐我何？护好这些符咒，一个也不许跑。”说罢不待他们应答，飘身落于这些兵马的上方。 莫日根似乎感觉到事情不对，突然一声令下，命部下撤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方圆五里之地竟好似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任他们如何奔逃，也闯不出去。 杨戬的眼神闪出一丝不忍，可随之代替的便是冰冷的残酷。手中墨扇一挥，一道罡风刮起直卷向这八万铁骑。 啊——呃——，惨叫声响起，罡风杂着千条利刃，剐开盔甲，割开血肉，一瞬间平静的草原血雾升腾，惨如人间炼狱。 八公主不忍不再看，泪流满面，眼睛紧紧的闭起，手中却紧紧的撑住符咒。哪吒把脸别向一边，他见过杨戬的狠绝，可那都是对敌人，对妖魔鬼怪，可是如今面前这些却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而哮天犬却没有看那些兵将，眼睛只是看着杨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杨戬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前的人在罡风之中痛苦的翻滚，长痛不如短痛，他钢牙微错，手中墨扇连连挥出，道道罡风更烈，惨叫声迅速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天地间迷散着浓重的血腥之气，一个个身躯在罡风之中化为一团血尘重归于脚下的土地，人来自于尘土最终于归于尘土，当最后一滴鲜血从枯叶上落进黑黑的泥土之中时，秋风萧煞的草原上，若隐若现出现了一支铁骑。 第六十六回 地界铁骑 将这些魂魄渡化成仙，而且是八万人，只有用神仙的血引。八妹看了看这些了无生气的魂魄，她知道，只有自己的血才能将他们引渡成仙，飞升天界，若不是如此，只怕杨戬也不会来寻自己。 拔出金簪，挥手划开手腕。杨戬收起墨扇，手中法力送出，滴滴鲜红随着淡蓝色的银芒散成一片红雾，红雾越来越浓，轻轻的，缓缓的绕向这些飘缈的灵魂。 原本混混沌沌的灵魂嗅到鲜血的气味，竟慢慢动起来，试图想得到更多，更多…… 杨戬催动法力，让自己的法力随着八妹的鲜血一点一点唤起这些魂魄的神识，这等于是八万人在分食八妹鲜血和杨戬的法力，直到他们完全复活，成为神仙之体。 “主人，用我的吧？”哮天犬看着杨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焦急的说道。 “退下，渡化之法必须一气呵成。”杨戬喝退哮天犬。 哪吒想了想，缓缓将法力注到杨戬的身上。 “哪吒兄弟……” “二哥，你我师出同门，放心吧。”哪吒安慰道。 杨戬点点头，法力源源不断的渡向这些魂魄。慢慢的这些魂魄越来越清晰，八万人，突然每一个人身上都闪出一道白芒，天上流云散尽，碧蓝的天空猛然间闪出七彩流光，流光中绽出朵朵金花，漫天飞舞，盘旋而落，与他们身上的白芒相接，如一湾玉潭泛起千层雪浪，溅起流金四溢，壮美之景，三界仅见。 见到此景杨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这些魂魄终于与天界通灵。 慢慢这八万人脚下生起祥云，托起他们越飞越高，金花白练，一泄千里，终引他们飞渡成仙。 八公主虚弱的看了看杨戬笑道：“二郎表哥，我们成功了。” 杨戬疲惫的说道：“成功了。” 听到杨戬说出这三个字，八公主的身体突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云端直直的栽下来。 “八妹！” “八公主。” 杨戬与哪吒同时追下去，接下八公主。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知道，这些公主之中最数这八公主聪明果断，却也最数她活的辛苦，今天这一场若换了别的公主，怕早已支撑不住，她失了许多血，只好先将她送回公主别苑休息些时日了。 真君神殿内已乱做一团，猴子给烦的跑到了后殿，沉香无奈站在一旁不理这些吵吵嚷嚷的神仙。平日里端起架子，一个比一个的更仙风道骨，今日却慌乱成一团。 正在这时，殿外三道流光一闪，杨戬，哪吒和哮天犬已立在殿外。看到这些失神落魄的神仙天将，杨戬一双剑眉不奈的皱起，阴冷的眸中闪出冰寒的怒气。 一瞬间殿内鸦雀无声，怔怔的只是看着到他，头未束冠，身未着铠，一身玄衣墨扇犹如翩翩才子，只是此时的神色冷冽，气势逼人，只吓得这些神仙大气不敢出。 就在众人短短呆怔之间，突然一片流光铺天盖地而至，再看时杨戬三人背后已立着一支铁骑，个个面色黑红，身高体壮，牛皮战甲，足下长靴，腰挎弯刀，背背强弓。 兵！兵？众神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这些彪悍的强兵从何而来。 “莫日根，跟我进来。”杨戬淡淡的说道。 “是，将军。”莫日根从见过八公主，知道事情原委以来，见到杨戬便习惯的叫他将军，而不是显圣真君，或许在一个强悍的武将眼里，只有将军才是最崇高的尊称。 莫日根随着杨戬进入神殿，看到两厢站立的神将，黑红的脸庞竟没有一丝震惊，只是一双浓眉微微皱起来，十几年的征杀，能让他在瞬间感觉到人的畏惧。 大步来到阶前，杨戬步上主位，身形落座之时，已银铠上身，玄丝黑袍，额上顿生神目。莫日根这时才是一惊，没错，这才是将军，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 杨戬抽出桌上的一支大令道：“莫日根，你率这八万铁骑，驻于天河西岸，等侯命令。” “是。”莫日根接过大令，立于一旁。 杨戬再抽出一支军令道：“哪吒。” “末将在。”哪吒接过军令道。 “你仍任降魔大军前部先锋官，带莫日根前往天河西岸，再调八万匹天马，配于铁骑军。” “末将遵命。”哪吒立于一旁。 “李靖何在？”杨戬再抽出一根大令。 李靖听到杨戬叫自己，急忙站出来道：“末将在。” “李将军，命你到天河西岸，调那八千天兵，专责押运粮草。” 听到此言，李靖老脸一红，想不到杨戬竟如此折辱于他，怔了半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接令啊！”哪吒小声提醒道。 “啊！”李靖这才查觉出来，却见杨戬已微微不耐，急忙上前接过大令道：“末将遵命。” 李靖虽面子挂不住，哪吒却感激的看了杨戬一眼，自天条之事后，杨戬的心思他也能猜出一二，天兵天将哪需的什么太多的粮草，押运最多的也就是一些灵药仙根之类的，这是最没有危险差事，只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才会用如此方式保护下他吧。 除了这几人，杨戬再看看阶下众将道：“魔礼青，魔礼红，九曜星君，五曲星君，一百零八星辰。” “末将在。”这些将军齐齐的站出来。 “本帅命尔等回守瑶池，瑶池若有半点差池，本帅拿尔等人头来问。”杨戬冷冷的命道。 “末将遵命。” “其余众将，留于军中，随时听侯调遣。” “是！” 一众仙将各自领命而去，真君神殿里只有杨戬，沉香和哮天犬。 这时孙猴子从他的后殿里跑出来道：“我说杨戬师兄，你是从哪调的这些兵马？” 杨戬冷然一笑道：“下界。” “你，你从凡间调兵？你不想活了？”这猴子一听急的问道。 看到这猴子一脸紧张，再看旁边的沉香，也是一脸担忧，不由的心中一暧，至少有一知己，还有儿子。他傲然答道：“放眼三界，我二郎神怕过何人，区区八万兵马，玉帝能耐我何？” 这猴子也是精明之人，看到沉香安心的眼神，心下也明白，只是心中暗叹一声，不再深说。 杨戬想了想对孙悟空与沉香道：“大圣，你和沉香再往荣川，查看妖军军情，渡升这些人，我真是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下。” 孙悟空听罢哈哈一笑道：“二郎神，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金刚，比俺这石猴还要硬上几分，不会累呢？” 杨戬正色道：“让大圣取笑了。” “好，好，你歇着，我们去。”孙悟空和沉香双双出了神殿。 看到他们离开，杨戬摸着哮天犬的头道：“哮天犬，你也累了吧，睡一会吧。” “主人……”一句话没有说完，眼前越来越模糊，身子一歪便躺在杨戬的脚边。将哮天犬抱上床塌，杨戬离开神殿，直飞向三十三重天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从兜率宫里出来，杨戬苍白脸色好了许多，他暗暗笑了笑，太上老君的仙丹果真是名不虚传，自己交待给他的事，他也应该会尽力去办吧。 杨戬这样想着，已来到天河西岸，大军沿河扎营，莫日根是个难得的将才，八万大军整齐有序，或防或守井井有条。再看看那些仙将，唉！杨戬忍不住又是一叹，千年的安逸已将他们的身上的征杀之气消磨殆尽，自从自己出任司法天神以来，三界之内的大小妖怪，这些神将就从未操心过，也难怪如此。 第六十七回 破镜重生 有了铁骑精兵，众人终于再次看到了封神之战时的杨戬，奇谋叠出，只把妖军逼到荣川方圆百里之地。 “好个杨戬，好个杨戬，比黄帝竟有过而无不及。”蚩尤怒急反笑，十几万妖军已折损大半。 “蚩，要么我们放手吧？”炎天圣母低声说道。 “放手？”阴沉的声音里杂着丝丝嘲弄，却悲凉的继续说道：“我们不能放手，否则只有灰飞烟灭。” “可是蚩，那些上古的神仙不是都已灰飞烟灭了吗？女娲补天，伏羲化血……” “不，我不甘心……”蚩尤一声怒吼，只引的魔域众妖齐声悲鸣，万魔齐啸，直冲天际。 玉帝突然胸中气血翻腾，手中玉杯瞬间碎成一片粉末，痛苦的张大的嘴，却一声也叫不出来。 万妖引动心魔，蚩尤急于要破出玄古镜，怨毒的啸声不止，天界祥云骤散，黑雾漫天，玉帝胸中若隐若现出一道红痕，蜿蜒而出与黑雾相溶，雾中幻出三界异景，征战，杀伐，仇恨，血腥，一幕幕在玉帝眼前闪过，王母怨毒的眼神，女儿们仇恨的目光，瑶姬绝望的嘶喊，最后看到杨戬冷森森的三尖两刃戟直向自己刺来。 “我要杀了你！”玉帝终于失去最后一丝清明，双目血红，心魔破咒，冲出身体，一道红光射入瑶池水榭之中。 轰，随着一声巨震，水榭中爆起千丈白涛，紧接着虚空之中又是一声爆响，片片碎银从空中飘落。幻相在一瞬间消失，玉帝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想不到杨戬竟是自己最重的心魔。 “哈哈哈……”一阵狂笑从遥远的方向传出：“玉帝，那孩子竟是你最重的心魔，哈哈哈……” “蚩尤，蚩尤……”玉帝对着虚空气急大叫，却再没有一丝回音，低下头，长寿眉下是一双扭曲变形的眼睛，嘴里恨恨的吐出两个字：“杨戬！” 妖殿一阵剧烈的震动，冲天的黑色云柱竟缓缓收缩，一点一点的缩到魔甲之内，妖雾魔灵安静的，任由那魔甲将自己吸食，直到的所有的黑云全部被吸到战甲之上，黝黑的战甲上，锈绿色越来越重，越变越大，终于整个战甲完全变成了绿色，闪着莹莹的惨光，透出道道毁天灭地的邪恶。 “蚩，你怎么了？”炎天圣母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原来盔中那双碧绿的眼珠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在这里。”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的从虚空中闪出一个人，淡淡的身影渐渐转浓，黑发顺长，披散肩头，细眉凤目，而色惨白，身着紫袍，就像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一般。 “蚩！”炎天圣母激动的奔过，紧紧抱住他。 “姜娃。”蚩尤爱抚着她蓬乱的头发。 “蚩，你终于冲破封印了？”炎天圣母泪眼涟涟的抬起眼问道。 蚩尤笑起来，那笑容中微有些惨淡，点点头道：“是的，冲破了，只是不知为何，这魔甲上竟有个一死穴。” “什么死穴？” 蚩尤摇摇头：“不管这些了，先阻住天庭兵马的攻势。” “好。”炎天圣母直起身，恢复了身上冷漠的霸气。 蚩尤走到魔甲前，轻轻的伸过手，魔甲似乎有了灵性，缓缓的披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身体一阵颤栗，好像什么东西正痛苦的要吸附一样，甲胄开始溶化，像流动的粘稠的液体紧紧的粘在身体上，慢慢的这液体变成一条条细细的小蛇，便不再动，似乎想确定面前这人是不是他们选择的主人，或是美味，只是这种安静只是刹那间，突然小蛇齐动猛然钻进蚩尤的身体，侵噬着他的精血，将他的血肉重新织补与魔甲溶于一体。 蚩尤痛苦的倦缩成一团，炎天圣母焦急要扶起他。 “不要过来！”蚩尤挥出一掌将炎天圣母振开。 “蚩，怎么样了？” “不要……啊——”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呼，蚩尤身上迸出一层破碎的血雾。 “蚩！”炎天圣母无措的惊叫。 “我没事。”伴着阴冷的声音，一个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墨绿色的头发，墨绿色的衣袍，身上附着绿色的铠甲，惨白的脸上浮上一层幽幽的冷光，一双眼眸终于变成了碧玉般的颜色，莹亮，透明，阴邪，且又冷漠。 “蚩。”炎天圣母终于松了一口气。 蚩尤缓缓的抬起手，一道幽光泛起罩向炎天圣母，慢慢她的身上一些东西随着幽光在脱落，当幽光散尽，炎天圣母不解的摸向自己的脸，自己的嘴，头发，还有…… 面前立起一面水镜，里面清晰的倒映着一个人，倾国倾城的样貌，美丽白晰的脸庞，却正是高高在上西王母的模样，只是没有庸俗华贵的满身珠玉，更显一种脱俗之美，如墨的乌云简单挽起，鹅黄色衣裙，纤细的腰身似二十多岁的妇人，风华绝代。 “蚩，我，我，这是我……”炎天圣母惊哑的摸着自己的脸庞，转动着鹅黄色的衣裙，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蚩尤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不会了，等拿下瑶池，这三界就是我们的，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炎天圣母突然抬起头来：“杨戬呢，我们如何打败他？” “一个小小的杨戬，岂会是我的对手。”蚩尤缓缓的举起左拳，十指紧握，突然十指微开，一道幽光从指尖射出，轰隆隆，大地开裂，从黑暗的地缝之中微微溢出一丝丝灼热，伴着毒烈的光芒一道烈火从地缝中爬出，火红的烈焰烧起一只凤鸟的模样，渐渐火焰收起，凤鸟化成一女子，火红的衣衫，身上散出酷烈的灼热，白晰的脸庞上，半边脸上是一条红色的血凤。 女子来到蚩尤面前，拱身拜倒：“主人！” “起来吧。” 赵青云顶着裂骨的罡风，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伏羲神王所遗的神王之剑，太上老君所言应该不会有错。眼前已然模糊，一些混乱的意识在脑中闪现。 九幽之地，被贬到此的神仙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可却是天地之间最近的距离，炽热的烈风如烧红的铁器，片片刮在身上，雨如根根寒针，丝丝透骨噬心。日月迅速的交替，星辰如流水般变换。 躺在干裂的灼热的焦土上，赵青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动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烤焦了。哗！倾盆的冷雨浇下来，凄风之中似有得不到解脱的灵魂在痛苦的嚎叫。刺骨的冷雨终于淋醒了昏迷的他，慢慢屈动着手指，拼尽全力爬起来，继续走。他自己都不也相信，一个只有不到百年修为的地仙能在这里活这么久，久到每一次晕死过去，再被雨水浇醒，被火舌烧醒，被凌迟般的痛楚折磨醒过来，直到痛的麻木，痛到习惯，习惯了昏死过去，再醒过来，他开始相信自己死不了。 地上不知时竟生满焦干的荆棘，深深的刺穿脚掌，每走一步，便是一个血印，血肉模糊的双脚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赵青云已经不管了，他只是麻木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到神王谷，找到神王剑。 轰隆隆一声巨震，天地开始摇晃，他已无法支撑自己，倒在了满是荆棘的地上，像无数次那样又失去了意识。 他再一次醒过，没有痛，没有灼热，没有冰寒刺骨，很舒服，飘飘缈缈的飘过一丝淡淡的清香，很熟悉，就像千百年来曾无数次闻过的香味一样。 “君梦。”他猛然坐起，满眼的鲜花，纷繁美艳，目所能及之处，山上，地下，身前，手边，到处都是花。 “王爷！”一个女子远远的跑过来，欢快声音唤着他的名子。 “君梦！”如离开时那一身素衣，美丽的她一样调皮的表情，跳起来裙带飞扬。 “王爷，怎么这么久都不理我了。”柳君梦巧笑着，手里握着一大把的鲜花。 “君梦，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不分开了！”赵青云一把将柳君梦拉进怀里，死死的抱住，说什么也不分开。 “王爷，你不是要寻神王剑吗？”小小的声音问道，眼睛却闪过一丝狡诘的笑。 “不，只要有你，什么三界，什么众生，与我何干，我不要寻什么神王剑了，不要了！”赵青云喃喃自语。 第六十八回 情之最暗 杨戬坐在中军帐内，妖军虽已被困，可是他知道，最难苦的征战还在后面，蚩尤不会这么轻易认输，那些上古魔物扑天盖地，只要他有足够的力量，不知可以唤醒多少。 感觉有人在身边，杨戬习惯的说道：“哮天犬，帮我揉揉肩。” 一双手搭在肩膀，力度适中的揉捏着，不似哮天犬那般僵硬。 “三妹！”这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几百年前，在阴冷的真君神殿里，三妹悄悄的来到自己的身边，帮他捏着酸痛肩膀。 猛然一惊，自己清醒过来，耳边竟响起了八公主的话：“如果有一天兄弟和妹妹们也不理解你了，你该怎么办？”“二郎表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看到杨戬呆怔的神情，沉香慢慢的转到他面前，轻声叫道：“爹，你怎么了？” 杨戬一笑，摸着沉香的脸道：“没事。”再看看哮天犬已经在自己的脚边打起了呼噜了 “沉香刚刚听到您叫三姨母了，您是不是想她了？” “想又如何，我去只会带给她痛苦，让她不断的忆起往事，如今她过的很好。”杨戬低下头，继续看桌上的地图。 “爹，您就是太能为她着想了。” “不许胡说，她是我妹妹，是你的娘。” “爹，她是我姨母，我娘是您……”说到这沉香急忙改口：“是水珠姨娘。” 杨戬宠溺的笑了笑，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乘妖军未动，你赶快休息，下面还有恶仗要打呢。” “爹，没事，我再帮你揉揉肩膀。”沉香站在杨戬身后，又帮他揉捏起来，却没有注意随着他指尖的一道法力没进杨戬的身体。 “沉香，你……”杨戬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爹，你也该好好睡一觉了。”耳边响起沉香遥远的声音。 一丝笑意爬上唇角，活该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倒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幸事。 将杨戬平放于塌上，取过旁边的盘龙黑氅给他盖上，才悄悄的退出大帐。 随着沉香离开的背影，杨戬睁开眼，满满是的宠溺从眼睛里溢出来。算了，即然孩子让睡就睡一会吧，别拂了他的好意，这些天也真是累了。这样想着，便放任沉香那道催眠的法力让自己头脑越发沉重。 刚刚睡去，突然一道蓝芒飞没进神目之中，杨戬猛的翻身坐起，先是惊哑，随之转为愤怒，幽暗的眸中隐隐藏着失望，慢慢的握紧左拳，关节泛白。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香的法力不弱，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只是这觉是睡不成了。苦笑了一下，强打精神，这次一定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点教训，赵青云。 “王爷，你说了，不许离开我了。”柳君梦躺在赵青云的怀里。 “不离开了，再也不离开了。”赵青云伏在她如云的黑发间，沉醉的说道，他不愿想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只要有君梦，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杨戬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样相拥，慢慢走近，不过百年的小妖，不知吸了多少被贬至此的神仙的欲念，修练了这样的邪术，怪不得她一下便能寻到赵青云的弱点，只要得到他的真心，她便会吃了他，眼看着她的纤长的十指变成利爪抓向赵青云的胸口。 啪！手突然一动不能动，静静的停在空中，眼前一个阴冷的男子越来越清晰，她惊恐瞪大眼睛，她不认识杨戬，可是她知道不知有多少神仙被贬到此地，就是这个人送来的，而他便冷冷站在云端注视着，只是那样冰冷的注视着。 元神被抽离身体，轻轻的在杨戬指间化成缕缕轻尘消散，而“柳君梦”的身躯已没有任何知觉的躺在赵青云的怀里。 杨戬想了想，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冷笑，索性就打碎他最后一点希望，他转身进入“君梦”僵硬的身体。 “王爷，君梦想问你，你爱君梦什么？”“柳君梦”绕着指尖的一绺黑发问道。 “我就是爱你，不知道是什么？”赵青云紧紧的抱住“她”，“柳君梦”微皱了一下眉。 “不行，王爷必须说了来。”“柳君梦”不依不饶。 赵青云看着“柳君梦”香汗淋淋的脸庞，沉醉的说道：“喜欢你的笑，你的……” “我的美貌？”“柳君梦”接下去，却没有发现她眼神中的阴冷。 “不，我不在乎你的长相。”赵青云急忙说道。 “我不相信。”“柳君梦”面对他坐直身体。 “我说的是真的。”他焦急的说道。 “咯咯……”随着一声轻笑，“柳君梦”的脸上渐渐爬上几条皱纹，鬓间杂上几缕白发，一瞬间好像四十岁一般的妇人。 “你，怎么，怎么老的这么快？”赵青云惊哑的问道。 “你看。”她轻声提醒着他，慢慢的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多，原本光滑如玉的皮肤竟如老树皮一般干枯，一双纤纤玉手瘦若鹰爪，颤巍巍的伸过来，苍老的声音唤道：“王爷……” “啊！”赵青云吓的站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这八旬老妪。 “王爷。” “你是什么人？”他惊恐的问道。 “我是君梦啊！”老妪颤抖的声音答道。 “不，不可能，君梦不是这样的。”赵青云大叫着。 “我在这九幽之地已一百二十余载，早已不复当年的容颜。”“她”凄楚的说道。 “九幽之地！”赵青云猛然一惊，放眼望去原本漫山的鲜花早已不见，眼前依旧是望不到边际的焦土。 “二郎神，二郎神把你弄到这里？” “柳君梦”点点头道：“王爷，别抛下君梦。” “不，你不君梦，不是。”赵青云无助的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王爷，别抛下君梦！”“柳君梦”用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而他却一步一步向后逃去：“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怪？” 缓缓的“柳君梦”走近他，眼前苍老的容颜再次变幻，几步之遥又如先前一般美丽。 赵青云只觉得眼前恍惚，不知所措，突然胸腹冰凉，硬硬的一物深深刺进自己的体内。他怔怔的看面前的“柳君梦”，却见佳人轻笑，纤手上鲜血刺目，红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为什么？”赵青云不解。 “你自己都没有看到自己的丑恶，你心里最阴暗的一面，你爱我什么？”“柳君梦”冷冷的逼问道，一声声随着胸中鲜血的流淌，层层剥开他心里最阴暗一角。 “我真的爱你……”赵青云模糊中伸出手去，可那个身影却越来越远。 一阵冷风刺骨，一切都消失了，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化成灰他都能认识的人。 “二郎神！”赵青云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受伤。 杨戬转身来，手中的利刃化成墨扇执在手中，冷漠的眼神中满是嘲弄。 “杨戬，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道君，心底最阴暗的地方被人生生的剥开，这滋味如何？”杨戬打开墨扇，轻摇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赵青云不解的看着他。 杨戬微微一笑，变成柳君梦的样子，随即又变回来。 赵青云面无血色，突然如疯了一样扑过来便要与杨戬拼命。杨戬手中墨扇再挥，他已摔出去很远。 “你太蠢了，连地界的凡人都知道杨戬会七十三番变化，比孙猴子还要多上一变，你竟然如此就轻易上当。”杨戬的声音轻蔑到极点。 “杨戬，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赵青云以手捶地。 “想要报仇，就按我给你的路，好好走下去！”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杨戬已消失不见。 赵青云抹去唇边的鲜血，慢慢的站来，眼神中闪出无边的恨意，低声道：“杨戬，你会后悔的，我明白你在逼我，如同逼你的外甥一样在逼我，这是你自己找的路！”说罢顶着酷烈的罡风，坚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杨戬淡然的脸庞闪出一丝笑意，上善若水，大爱无情，你若心中只有柳君梦，如何能身处局外，事事看的清楚，如何能爱这三界众生？只要你心中有博爱，就是把恨全给我杨戬那又如何？ 第六十九回 火凰金凤（上） 杨戬回到军前，却见火海一片，四海龙王带领着龙子龙女拼命调上四海之水，却依然灭不掉面前的大火。孙悟空，沉香和一众神将撑着符咒，护住身后天兵铁骑。 杨戬立于虚于空之上，见到是一条火凰将天庭兵马团团围住，火凰后面是几万妖军，大有将天庭兵马一举歼灭之势。 火凰？杨戬眸中泛冷，飘身落于军中。 “爹！”沉香看到回杨戬回来，心下稍安。 “我说杨戬，你跑到哪里去了？”孙猴子大叫起来。 杨戬没有多言，转头对沉香道：“沉香，你找铁扇公主和红孩儿到此。” 沉香看了看父亲，没有多言，撤了法力，转身往下界而去。杨戬挥起法力补上沉香空缺。 “莫日根，调集五千精兵，随时侯命。” “是。”莫日根迅速的调齐五千兵马。 “四海龙王何在？” “老龙在此！”火海之上四条长龙遥声应答。 “调四海之水上天。” “是。”随着一声应答，雷声轰响，四海之水随着龙族的法力直冲天界。 “爹，铁扇公主和红孩儿来了。”沉香带着铁扇公主和红孩儿冲进火海落在杨戬面前。 铁扇公主和红孩儿来到近前道：“不知真君有何吩咐？” 杨戬道：“公主可带宝扇？” 铁扇公主点点头：“带着。”说罢从头上取下芭蕉扇。 “红孩儿，你的三味真火可能抵住这火凰？” 红孩儿道：“能抵住，只是它火势太猛了。” “如果加上令堂的宝扇呢？” “应该可以。” “那就好。红孩儿，你与铁扇公主相合，用你的三味真火前面开路。” “是。” “莫日根，带上你的五千铁骑，紧随着红孩儿之后，冲出火凰之围，斩杀妖军，接应大军。” “是，将军。” “四海龙王，红孩儿冲开包围，火势微小你便放水，护住出路。” “是。” “其余人等，随我撑住符咒，待冲出重围，与莫日根会合。” “是。” 一声声军令传下，红孩儿聚起法力，念动火咒，三味真火从口中吐出，再念再吐，铁扇公主急忙挥起宝扇，三味真火瞬间化成一条火龙，直冲入烈火之中。两火相刻，眼前一片大火灭去，莫日根急率铁骑冲进去，不待火圈再合，腥咸的海水已冲过来。红孩儿再吐出三味真火，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扇起利啸的火风，条条火龙开路，后面海水翻滚，生生在烈火中撕开一条裂缝。 火凰外魑魅魍魉率领的众妖军正用法力助火凰撑起烈火，眼看天兵已无还手之力，只等火里的众仙法力耗尽，他们便冲上去，一举将他们斩杀。 里面避火符咒越来越小，眼看便要功成，魑魅魍魉四妖正得意的大笑，突然火圈之上一声爆响，一条毒焰从烈火中直冲向妖军，刹那之间，几百妖兵已化成片片飞灰。魑妖正欲大骂，骂火凰不长眼睛，怎么烧到了自己人，却见一支铁骑如飞一样随着毒火冲出来，杀入妖军，弯刀寒光闪动，手起刀落，血肉横飞。这些妖军都知道这些铁骑的厉害，只吓的魂飞魄散，四下而逃，火凰之焰无人支撑，转眼间已灭去大半。四海龙族带着海水横冲烈火，火凰情急之下恢复原身，变成一只火鸟飞往荣川，孙悟空和梅山兄弟等便要追她，却被杨戬拦了下来。困于烈火中的众军此时也冲了出来，魑魅魍魉所率众妖溃不成军，终被全歼于此。 火凰无力的伏在阶上，一头乌发凌乱的挡在脸上，红艳的衣服湿淋淋的落下水珠，上半身还是人，下半身已现出原形，凤尾颤抖着搭在阶下。 “你败了？”蚩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自己与火凰相拼，也不见得会胜的如此容易，可是他就这样轻易打败了她。 火凰急促的喘息着：“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小孩，口中吐火，被扇子扇成一条火龙，两火相刻，便辟开一条裂缝，而后四海之水灌进裂缝之中，那铁骑便冲出来，冲散了万火阵，所以，所以……” “红孩儿和铁扇公主！”炎天圣母惨然一笑继续道：“杨戬，果然有你的。” “红孩儿是什么人？”蚩尤问道。 “红孩儿是铁扇公主的儿子，他自小便从腹中修练三味真火，他吐出的火焰除了观音玉净瓶中的净水，其它的水统统不能浇灭，而铁扇公主的手中的巴蕉扇，一扇可以将人扇出十万八千里。”炎天圣母详细的与蚩尤陈述着其中的厉害。 “有意思，真是的意思了。” 火凰摇摇晃晃站起来道：“主人，我要去扶桑恢复法力。” 蚩尤并没有责备她，只是说道：“小金乌常去扶桑，你要小心。” 火凰缓缓的抬起头，乌发飘起，露出一张脸，竟是一个很美的女人，那种强势酷烈的女人，只是这女人的一双眼睛是红色的，火红色的。此时她眼中闪出一丝不屑道：“三千年独自巡天，小金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酷热，此时他燃烧的不过是自己的真元，每隔十年便要去扶桑休养生息一夜，此时他若遇到我，便是他阳寿已尽之时了。” 听到他的话蚩尤放心的点点头，火凰变成一只火鸟，直向东方扶桑飞去。 火凰离去，蚩尤长长一声叹息，转身回到主位，炎天圣母低着头慢慢的跟在他身边，突然眼中灵光一闪，抬起头道：“蚩，我倒有一计，定胜那二郎神。” “什么计？” “可以唤出原始天妖，再选几个法力高强的妖兵，绕过昆仑山……” 听炎天圣母说罢，蚩尤点点头，墨绿色的双眼闪出丝丝阴狠的光。 杨戬坐在帐中，帐外如雪的月光洒下来，很柔很软，此时他想的却不是月光，而是火凰。孙猴子埋怨他的心慈手软，说昨日不应该放过火凰。的确不应该放过火凰，今日有火凰守在荣川之外，天庭兵马竟进不得半分。 他微微一声长叹，火凰并不该死，因为火凰本来就没有邪正之分，只要她认准的主人，便会忠诚于他，不再有二心，所以他要收服火凰，一定要收服她。 “主人，您休息一下吧。”哮天犬蹲在案旁道。 摸了摸哮天犬乱糟糟的头发，杨戬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这狗儿，这些天忙于征战，不想他竟脏到这种样子。 似乎看出了杨戬的想法，哮天犬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主人，等打胜了仗，我就回去洗干净。” “呵呵！”杨戬忍不住笑了。 “主人，这么多天都没见你笑过了。” “你去把梅山兄弟找来。” “主人，您不累吗？” 杨戬摇了摇头：“不累，你找来他们就去睡吧。” “好吧。”哮天犬转身出去。 不一会梅山兄弟来到帐中，哮天犬变回原形，趴在杨戬的脚边睡起来。 “二爷，叫我们有什么吩咐？”梅山老大问道。 “老大，你们回天庭，请到文曲星君带上血殇到军前来。” “血殇？二爷，这血殇可不能轻动啊！”老大惊哑的提醒道。 杨戬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去吧。” 见杨戬主意打定，四个人只有领命，转身回到天庭。 第七十回 火凰金凤（下） 旭日微升，杨戬已带着大军对峙在荣川之外，对面一个红衣女子立于阵中，周身泛起炽热的火焰，她冷冷的看着杨戬，似乎想把面前这个黑衣的司法天神生生烧化了。 而孙悟空，哪吒等人更是不解，明明用红孩儿加上铁扇公主就完全能克住火凰之火，为何一定要请来文曲星君和血殇。 文曲星君是文官，却脸膛微紫，紫冠紫袍，文人武相，刚直不阿，他并不懂征战之事，可是他手中已经修成仙体的那把血殇剑却懂。 “杨戬，快快过来受死！”敌阵中的火凰叫骂道。 杨戬冷漠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静静的说道：“火凰，我再劝你一次，蚩尤已然成妖，不配做你主人！” “废话少说，快过来受死！” 杨戬转头对文曲星君道：“星君，请血殇出战。” 文曲星君犹豫道：“真君，血殇内封十万妖魂，这……” “星君，有我等在一旁保护，你还有何不放心？” “为何一定要血殇出战？” “星君，红孩儿等人虽能与火凰相刻，却不能降服于她。” “可是我担心。” “不必担心。” 看杨戬胸有成竹，文曲星君也就不再说什么，口中咒语念动，一道道的白光聚起，慢慢的在怀前凝成一把长剑，周身白芒刺眼，只是剑身却是乌黑如墨，剑脊处隐隐刻着一只金色的凤鸟。 杨戬眉头微皱，文曲星君法力一撤，长剑已变成一白衣男子，顺直的长发垂至腰间，额前扎着一条银链，前额双眉中间竖起一条焦黑的裂痕，倒与杨戬的三只眼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这个男子看起来十分俊秀儒雅，谦逊平和，身未着甲，一袭雪色玄丝长衫，腰间紧束一条白银缎带。 剑，不错，他就是一把剑，一把可以降妖除魔的宝剑。 “星君，有何吩咐？”血殇眼中没有别人，只对文曲星君说道。 “今日命你出战降妖，除去阵前火凰。”文曲星君指着阵前那红衣女子道。 “血殇遵命！”血殇没有一句多余话的，起身飘落于阵前，他与火凰一比却显得孱弱了许多，苍白的脸色跟火凰的红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是何人？”火凰不屑的问道。 “在下血殇。”血殇的声音清朗，温文儒雅。 “好。”火凰话音一落，双袖一抖，万丈烈焰喷薄而出，雄雄烈火直在血殇周围烧起来。 血殇薄薄的双唇轻轻一勾，身形一起飘于烈焰之上，雪衣随着烈风舞起，泛起一层耀眼的白光紧紧的围在身边。 “啊！”火凰一声低喝，手中多了一条长鞭，鞭上燃起幽幽的蓝焰，虽没有火焰之红，却更为毒烈，长鞭卷起一道炽风直向血殇卷去。 血殇柔身翻过，刚好躲过火鞭，右手一动，一条白芒已握在手中，随着火凰的火鞭直向她的胸前刺去。此时在火红的烈焰之上血殇就如一片冰叶，飘舞其上，任由大火烧起，依然从容应对。 两边的兵马已然看呆，只有文曲星曲焦急的冷汗透衫，他知道血殇看似从容，其实他无法支撑太久，他体内那十万妖魂已耗去他大半的法力，若拼斗的时间过长，法力耗损过甚，那十万妖魂只怕会冲出封印。他紧张的看看杨戬，可是杨戬冷冷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收兵的打算。 “真……” 文曲星君正欲张口，杨戬先道：“什么火凰金凤，不过如此！”声音清清冷冷，却字字清晰的飘进火凰的耳中。 火凰已怒不可泄，再被句话一激，更是怒火万丈，手中的火鞭如疯了一样攻向血殇。此时血殇已是强自支撑，体内的妖魂叫嚣，生生就要破体而出，面对火凰疯狂的攻势再无还手之力。眼看火鞭抽过来，他举剑相迎，兵器相撞之下，金花四溅，血殇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登时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我去助他。”红孩儿一见就要上前。 “不必！”杨戬冷冷的一声喝住了他。 “真君？”红孩儿和文曲星君齐声呼道。 “军令如山。”杨戬冷冷的吐出四个字，让人不寒而粟。 “二郎神，你究竟要干什么？”文曲星君怒声问道。 “血殇乃盘古之心炼成，为世间正气所化，若不能降妖服魔，留之又有何用，倒不如炼化了重铸。” 此话一出，连孙猴子和沉香都不解的看向杨戬，想不明白这样绝情的话会是他说出来的，文曲星君已气得紫面泛青，一句话说不出来。 面对火凰血殇已力不能支，火鞭如雨点似的抽在身上，燃起一片幽蓝色的妖火，烈焰之中他拼尽全部的法力封印住体内的妖魂，但妖魂受了妖气所引，便翻江倒海般要冲出来。 “不破如何立，即你自己不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杨戬说罢神目骤开，道道银芒**进去，然而银芒射的并非是火凰，而是血殇。 啪！银芒入体，打破了最后一丝防线，随着一声脆响，血殇碎成片片残剑，一道黑色的烟雾在残剑碎片中散出来，越散越浓，一瞬间阴风四起，鬼哭狼嚎，此时火凰之火却更加赤烈起来。 “啊！”蚩尤见此，惊诧的急念咒语，试图收回火凰，然此时的火凰受妖魂所惑，红目泛起蓝光，幽暗如地狱修罗，再不受他控制，那十万妖魂本冲出血殇，如离笼之虎，却不知外面等待他们的竟是烈火炼狱，万年修炼的妖火，无所顾及的燃烧着身边所有的一切。 “退兵百里！”杨戬果断下令。 “血殇！”文曲星君痛心疾首，大火之中却连血殇的残片也找不到了。 杨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沉香，带上文曲星君！” “是，父亲！”沉香看着绝望的他，无论如何也带不走，无奈抬手击在他的后颈之上，抱住这个昏倒的身体飞身离去。 火凰之火已无人能控制，赤焰已烧了半个天界，连昆仑山尖的冰封都被溶去了，却依然没有灭去的痕迹。 孙悟空瞅着杨戬道：“你真想就让她这样烧下去吗？” 杨戬神秘笑了笑，静静的立于高处，脱去银铠黑袍，只着一身玄丝墨衫，手中执扇，旁边的哮天犬现出原身，蹲坐在他身边，悠然如闲庭散步，傲视三界。脚下是八万铁骑，个个铁盔钢甲，弯刀闪闪，迎风飘舞的战旗上，写着斗大的“杨”字，昭示着这个人的权力与霸气。 “我若是火凰，早就把这破败的天庭一把火烧干净了。”淡然的一句话飘进孙悟空的耳中，却让他一惊，火眼金睛不解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迎着孙猴子诧异的目光，杨戬似在是很遗憾的说道：“可惜啊，我不会放火，大圣要拿好你的大棒，一会可有你打杀的妖精。” 孙悟空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眼前这杨戬竟好似有些小孩子玩火的兴奋，恨不得这火再烧的大些呢。 火势越来越猛烈，突然火光之内有一片片金色的碎片升腾起来，杨戬也注意到那金色碎片的升起，抬手一道法力袭向身边的已然昏迷不醒的文曲星君，淡淡的蓝芒透心而过，带出一条血雾直向烈火中金片洒去。血雾瞬间被吸入金片之内，猛然间光华大绽，耀眼的金芒直射的人睁不开眼睛。众人齐齐的后退了一步，金芒火海之中一条金凤于火中展翅，腾空而起，阴霾缠绕的妖魂迸出声声惨号，惨淡的妖雾随着金凤嘶鸣消散。 又是一声凤鸣，悲唳的声音直冲九霄，金凤直飞三十三重天，迅疾的只让人看到一道金光。金光飞到天界至高，猛然旋身回转俯身下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大火中撞去。 嘭！火光内金芒四溅，金凤与火凰交缠于一起，烈焰中金芒起舞，似是道道誓约，又如情人般的缠绵。火势越来越小，金芒聚起，再次凝成一条金凤，金光褪去，一把利剑在白芒之中凝成，剑身透体雪亮，洁净如北海玄冰，落地之时已变成白衣男子，随着那白衣男子起身，身后两条金色的火凤凰通身燃着烈焰聚起来。 “这，这……”文曲星君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血殇一步一步走近，二鸟亦步亦趋，等走到近时，金凤已变成了一个金衣男子，金发披散，面容冷冽刚硬。火凰又变成了红衣女子，火红的衣裙飞舞，只有那双眼睛不再是红色的，乌黑的眸中是金色的瞳仁，冷冽的眼神中只有看向一旁的男子时才会流露出温柔。 杨戬抱拳微施一礼：“好一出凤求凰！恭喜血殇重铸，二位浴火重生。” 血殇拱身施礼：“多谢真君助我。” “不必谢我。” “只是真君……” “无妨，一切我自有安排。”血殇要问什么，却被杨戬打断了。 血殇微微低了低头，双唇微抿，随之微微一笑道：“真君即有安排，血殇便不多言，只望真君能善待自身。” 杨戬点点头：“我记下了，好生休养，你还有重任在肩。” 血殇微微一叹：“血殇遵命。” 文曲星君看着二人，突然发现他们这种冷冽绝然的神情竟有几分相似。血殇来到文曲星君面前，幽深的眸中是万年不变的忠诚与信任，只是少了那十万妖魂，他的神情不再那样痛苦，少了几许忧郁，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新添了几分寂寞，眉心之间那道焦黑的裂痕已变成一道白色的流光，与杨戬额前的神目竟越来越像了。 “星君。”血殇轻声唤道。 文曲星君如梦初醒，突然指着杨戬道：“你，你的，你的胆子，太，太大了！若凤不能重生，你不怕凰会烧掉天界？” 杨戬墨扇轻摇道：“我倒真想她烧掉这天界，一了百了了，何况血殇乃盘古之心所炼，又有金凤附灵，他若不能重生，这三界岂非破败不可救药了。” 文曲星君擦了擦鬓边的汗水道：“杨戬，你除去血殇体内的十万妖魂，究竟想做什么？” 杨戬看了看血殇，人竟不如一些法器，昆仑山下的宝莲灯，好在如今面前的血殇是真正的重铸，无需再借助于金凤魂灵修炼，想到此他傲然答道：“这些无需星君操心，你还是好好助血殇休养。” 文曲星君知道问不出什么，血殇能顺利重生，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金凤火凰飘身与血殇合为一体，雪亮的长剑上浮刻两只金色的凤凰，熠熠生辉。文曲星君收起血殇，回转天庭。 第七十一回 大爱有情 火凰归主，荣川再无依凭，任蚩尤能招出多少上古魔物能够孙猴子这些悍将打杀的，更何况后面还有彪悍的铁骑兵。一日不到天庭兵马攻至荣川之眼，妖怪被斩杀无数。 眼看妖殿即破，杨戬突然下令停止进攻，众人不解，只有沉香和哮天犬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 “舅舅！” 军前突然传出两声惊呼。杨戬一怔，多么遥远的称呼了，当年那个小湖边，那个孩子就这样微笑着，叫着自己舅舅。 “爹。”沉香轻轻的扯了一下杨戬的袖子。 杨戬一怔，面前站着两个人，“沉香”和赵玉，和当年的沉香一样，一样稚气未脱的脸庞，现在却写满焦急和恐惧。 突然“沉香”扑通一声跪倒在杨戬面前：“舅舅，求你救救我娘和我爹吧！” 赵玉也跟在他身边跪下：“是啊舅舅，救救我娘和我爹吧。” “怎么回事？”杨戬把两个孩子扶起来，冷漠的眼神中却闪出一丝不安，没人告诉他们与自己的关系，为何他们却叫自己舅舅？ “舅舅，我娘和我爹被一个叫元始天妖的抓走了。” “元始天妖？”杨戬一惊，天地间的第一个妖，因是未成形的血块所化，模糊的身体里是混沌精血，还有被生母所遗后，修炼的天地间怨恨之气。 “是，舅舅，我娘被抓走时叫我们来找您。”“沉香”边哭边说。 “三妹！”杨戬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在最危险的时侯她还是愿意依靠自己这个哥哥。 紧握三尖两刃戟的右手微微松开，甚至是一丝难以查觉的微笑浮上唇角，沉香心里泛起冷冷的苦涩，她便这么容易上让父亲满足吗？ 沉香转身来到杨戬面前沉声道：“爹，我去救姨母。” “不，大军后撤五里扎营，莫日根。” “末将在！”莫日根闻言忙来到杨戬面前。 “你率四万兵马，将荣川围住，妖军有任何异动，即刻报我。” “是，将军。”莫日根翻身上马，点齐四万兵马急驰而去。 “沉香”见此急道：“舅舅，那我娘和我爹……” 杨戬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舅舅一定会把你娘和你爹救出来的，我们先要知道他们被关于何处，才好救人，是不是？” “沉香”默然，一旁的赵玉抓着他的手臂道：“沉香，舅舅说的有道理，我们要相信舅舅。” “沉香”看了看杨戬，再看看一旁冷如寒冰的沉香，点了点头。 “哮天犬。”杨戬叫道。 “主人。”哮天犬急忙来到近前。 “带沉香和小玉去大营暂且歇息。” “是。”哮天犬领着他二人离开。 沉香盯着杨戬道：“爹，您知道了对吗？” 杨戬苦笑，虽已用了隔心之法，却终不能隔开这孩子心里的感觉，一颗心，是啊，因为他们用的是一颗心，就像当年的父母。 “爹，她们在哪里？”沉香追问道。 “就是啊，她们在哪？你说出来，不相信还有人能挡得住我们？”孙悟空拄着大棒的问道。 杨戬道：“他们在怨妄谷。” “那是什么地方？” “元始天妖是未成形的血胎修炼成形，身上有着极强的怨恨之气，他用自己的怨恨之气修炼出一个阵便是怨妄谷，集起天地间最毒的怨恨之气，无论是人是神，只要心中有怨，有恨，有贪，有嗔，便会困于阵中，百欲缠身，苦不堪言，再难逃出此阵了。”杨戬说罢，想到妹妹正在受着百种欲望的折磨，眼神中闪过丝丝痛苦。 “爹，你怎么知道的？”沉香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我告诉他的。”一个阴森冷漠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 “王母娘娘！”看着面前这素衣的女子，众人惊叫道。 “你们错了，我是炎天圣母！”炎天圣母傲然说道。 “炎天圣母？”孙悟空眨着金睛第一个问道。 炎天圣母微微一笑，这一笑竟是倾国倾城，而后对杨戬道：“二郎神，你应该知道。” 杨戬苦笑一声：“娘娘，杨戬只愿您能迷途知返，回到天庭。” “少来这套，既然你一切都明白，就别再说这些废话，你那舅舅若真如你一般能望月千年，也不至会如此。”炎天圣母冷冷的说道。 “娘娘……” “什么都不要说了，要你妹妹还是要你舅舅，你自己选。”说罢，长袖一挥，云间闪出影像，好像是华山圣母庙，阴冷黑暗，刘彦昌披头散发，手中的棍子如雨点般向三圣母身上落去，而三圣母痴痴疯疯，一会叫母亲，一会叫沉香，一会抱着头尖叫着。 指甲已深深刺进肉里，杨戬浑然不觉，胸口阵阵闷痛袭上来，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爹，爹！”沉香急忙扶住他。孙悟空举起金箍捧向炎天圣母砸了下去。 “哈哈……”一声尖利的笑声响起，她在棒下已变成一缕烟尘，面前的她不过是一个幻像。 “杨戬，你输了，你输了，哈哈……”飘渺刺耳的声音传过来。 中军帐内，杨戬斜倚在卧塌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沉香和哮天犬蹲跪在塌前，哪吒，孙悟空，梅山兄弟等人站在一旁，脸上写满的担忧。 杨戬缓缓的睁开眼睛，胸口如火烧般煅痛，热浪随着呼吸吐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杨戬修的九转玄功是极阴寒的功法，平日里身体都是冷似玄水，现在却吐气蒸腾，可见却是伤的不轻了。沉香更是知道他的身体，虽然有白芍人参补了精血，便征战以来他就没合过眼，日日操劳，早已疲累不堪，今日经这一激，气血逆冲，不病倒才怪呢。 “爹。” “主人。” “二爷。” “杨戬。” “二哥。” 一个个关切的呼声，让他心头一暧，自己的亲人和弟兄还在身边。可是他们看起来竟又如此不真实，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便又是孤伶伶的自己，再没有一丝温暖可言。 三妹！眼前又浮现出三妹凄苦的神情，自己没能将母亲还给她，又夺走了他的丈夫和儿子，如今他又受自己连累，身陷绝境。心绪微一波动，气血便上冲，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爹，你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救出姨母！”沉香急忙安慰道。 杨戬笑了笑，齿印之间还挂着点点血迹，用力的抬起手，摸着沉香的黑发道：“我败了，我真的败了！” “杨戬，你说什么呢？你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吗？等打死了蚩尤，俺老孙还要和你大战三天呢？”孙悟空跳过来叫道。 杨戬无力的说道：“大圣，杨戬怕真要败了！” “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不信这么多人，还救不了三圣母。” 杨戬摇摇头：“不，他们这一局设的太狠了，竟一分退路也未给我留下，这是一局死棋，蚩尤，果然不一样，简简单单竟就这样把我将死了。” 梅山老三道：“二爷，我们把三圣母救出来不就行了？” 杨戬痛苦的闭起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名子，舅舅，你竟这样恨我，蚩尤大势已去，你便这样急的除去我，以绝后患吗？你若真要杨戬性命，为何一定要连累三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怨妄谷并非不能破，只是我们如何能去破阵？” “为什么不能破？你倒是快说啊，真真的急死俺老孙了！”孙悟空急道。 杨戬闭了闭眼睛：“我听师父说过，破此阵唯一之法，便是取万数初生女婴之血，以纯净之灵，破除元始天妖的怨恨之气，否则无论是人是神，只要进得阵中，欲火焚身，再无出阵之理。”其实还有一法，他没有说而已。 啊！惊的目瞪口呆，这破阵之法如何能使，若真用此法破阵，那神与妖又有何异？ 沉香点点头：“爹，我明白了。” 猴子道：“徒儿，你明白什么了？” “师父，若我爹去救我姨母，必然有去无回，若以三界为重，不救我姨母，他们便每日折磨她生不如死，我爹必然受不了亲情的折磨，自己也……” 知父莫若子，杨戬不再出声，众人也默然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莫日根突然奔进帐中，气喘嘘嘘的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可是看到杨戬斜靠在塌上，一时竟忘了说什么。 “怎么了？” “将军，我八万大军不知为何，突然就病了？” “病了？”杨戬惊的从塌上站起来，随之眼前一黑竟又栽了回去。 “将军，将军。” 杨戬拂开别人的搀扶，几步来到莫日根面前问道：“什么病？” “回将军，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先起黑点，随后溃烂生蛆，其状可怖。” “什么？”杨戬双目圆睁，一把抓住莫日根的手腕，力量之大，痛的这蒙古汉子也一声闷哼，突然双目失了神彩，身子一斜倒在孙悟空的身上。 “杨戬，杨戬！”孙悟空急的打横将他抱起再次放到塌上，却回头对众人道：“沉香，哮天犬，哪吒，莫日根留下，其余人全都出去，吵都吵死了。” 看到这猴子急眼，梅山兄弟等人虽然担心，却也不敢不听，一干神将都乖乖的退了出去。随着一干人等退出大帐，孙悟空挥起一道法力，布起符咒，外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什么。 第七十二回 神王利剑 赵青云不知走了多久，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来的，遇到过多少妖怪，多少变成柳君梦一样的妖怪，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他，虚幻的幸福被打碎，便只有清楚痛苦的活着。 神王谷！终于走出天地之界，面前是神王谷，高耸的山峰，冰雪万仞，陡崖峭壁无处攀爬。绝望从心底而生，死路，所谓的神王谷只是死路的尽头，这若大的谷内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到哪里去寻到神王的宝剑？ 伸出手，摸向厚厚的积雪。暖，这雪竟是暖的？赵青云惊哑的发现，双手再次按向雪地，没错，的确是暖的，温暖的触感能入到心里，忽然从手掌处冰雪开始溶化，迅速的像剥去一层外衣一般，雪化冰消，周围的山峦围着一个盆地，盆地中间是高高矗立的一座神台，圣洁的神台是用片片玄冰所铸，缓缓的浮在虚空，四边留着登台的台阶，台阶也一级一级浮在空中。赵青云几乎是下意识的踏上冰阶，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好像千万年前自己就曾这样一步一步登上这神台之顶。 “吾乃吾魂，魂回三界，轮回千载，今夕归来。”一个低沉却威武的声音回响在心底。赵青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那个声音依然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登上神台之巅，放眼望去，看到的却是三界，天界战火纷飞，人间春光遍野，地狱鬼气森林。冰晶的神台在他脚下泛起层层波动，玄冰好像如流水般动起来，巨大的方台面上刻着伏羲八卦。 赵青云如鬼便神差一般向那八卦中央走去，当他双脚踏上那阴阳两眼时，万年的岁月的画面如闪电般在眼前闪过，天劫地难，妖魔横行，造人创世，女娲补天，化血镇妖。 我是谁？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心里这里问自己。 “因为你的魂魄中有一魂是我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黑发散在肩头，俊美的脸庞，唇是一道墨须，眼神亲切威严，身上散出的是王者气息，让人不知不觉的便会服从崇拜。 “你是谁？” “我是伏羲。”那人淡然说道。 “伏羲神王？”赵青云失声叫出来。 那人点点头：“是的，我便是伏羲。” “你不是，不是……”赵青云在玉鼎真人山洞里看了所有的书，所以他知道伏羲事情。 “我是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一个魂魄。” “魂魄？你一直在这神台之内吗？” 伏羲摇了摇头：“不，我一直在你身上。” “我身上？” “不错，当初我施血咒镇压上古妖魔，本已魂飞魄散，不想最后却有一魂转世入轮回。” “我便带着你的这个魂魄？”赵青云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那么遥远。 “是啊，三魂中，一魂为情，一魂为义，一魂为仁，而转入轮回的这一魂竟是情，所以你才会为情所困，但此魂也承接三界安危，若三界有难，此魂必会复活，只是超不脱这情字，神王之力便不能回来。这一点二郎神倒看的清楚。” “我是赵青云，不是伏羲，也不想做神王。” “这由不得你了，因为你已经继承了我的力量，也必须承担起我的责任。” “二郎神，你好狠毒，竟用我的身体做复活神王的工具？”赵青云怒吼着。 伏羲的身形越发高大，慈爱的说道：“孩子，别恨他，真正唤醒我的不是二郎神，是你自己，是你心怀三界才让我醒过来，但我终究还是死了，死人如何能复活？” “死了？那你想怎么办？” “我的魂魄会变成一道神力注入到你的身体里，从此你便有了神王的力量，也承担起了神王的责任，但你还是你，你是赵青云，并不是伏羲，从此伏羲便真正的从三界中消失，有的只有赵青云。”伏羲说完，口中念动咒语，慢慢的从他胸中闪出一道白光，白光逾炽，他的影子越来越淡，变成了一缕雪色的烟尘缓缓的注进赵青云的胸口。 力量！身体里彭湃着托起三界的力量，还有胸怀与气度，但他是赵青云，并不是伏羲，他承担起三界的责任。脚下的玄冰开始溶化，缓缓流动升腾聚起，与赵青云胸中的光芒相接，终于变成一把利剑，从剑脊中间分开，一半是明亮的白色，晶亮圣洁，一半是乌黑的墨色，阴冷黑暗。 “恭送神王！”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赵青云抬起头，面前站着杨戬，而听到杨戬的声音，那把长剑便闪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似是在回应的他的话。 “二郎神。”赵青云平静的说道。 “杨戬恭喜道君大成。”杨戬的声音也十分平静。 “你可后悔？”赵青云问道。 杨戬摇摇头：“不悔。” 啪！赵青云握住长剑，缓缓的拔起，剑身光芒骤散，似是阵阵的颤粟。杨戬剑眉微皱，唇角却扯起一抹微笑，神王的宿命。 长剑立于眼前，赵青云的脸色被映的半黑半白，诡异非常，他轻叹一声道：“杨戬，你可知这权力之剑为何是阴阳两色？” 杨戬摇头。 “胸怀天下苍生，剑本明亮圣洁，然其行却阴暗，手段亦冷酷，所以半边则为阴森黑暗。” 杨戬苦笑：“那就把那一半黑暗给我杨戬吧。” 赵青云笑而不语。 “道君，调出神王十二侍，你要横劈妖冥界，从北面夹攻蚩尤。”杨戬恭敬的说道。 赵青云点点头：“好。” “杨戬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你要保重！”赵青云对着杨戬的背影道。 杨戬修长的身形微微一滞，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杨戬记得下了。”说罢不再停留，飞身离去。 元神回到体内，杨戬缓缓的站起来，沉香，哮天犬和一干神将都被调开了，面前只有孙猴子一个人。 “杨戬，你真要去吗？”孙悟空难得正经的说问道。 杨戬云淡风清的笑道：“你若是我，你能不去吗？” 孙悟空摇摇头：“我没有父母兄妹。” “可你有师父。” “师，师兄。”这个称呼在他心里不知已经转过多少次，今日终于叫出了口。 杨戬一怔，没想到孙悟空竟如此真诚的叫出了这个称号，他想了想却调侃的一笑：“算了，你即如此认真，我也叫你一声师弟。” “你！”孙悟空翻白眼，气得只吐出一个字。 “好了，我是必去不可，怨妄阵虽利害，也不能耐何我。”杨戬安慰他道。 “要么还是我去，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七情六欲。” 杨戬一笑：“刚刚还叫我师兄，一转眼你便没了七情六欲。” “我……” “不行，不是亲人，就我三妹身上的怨恨之气也会把你杀死的。” 孙悟空知道杨戬不会答应，自己也真没有把握成功，只能再一次将法力注入到他身体，在他的心脉又加上一层防护。 “你这狂放不羁的猴子，今日怎么竟如此放不开，等我回来与你大战三天。”杨戬大声笑道。 “好，一言为定！” 二人拍手击誓，杨戬旋身变成一缕流光飞出大帐，帐外传来铁骑兵的哀号声，孙悟空怔了一下，叫来沉香与哪吒等人，也跟着了出去。 第七十三回 百欲噬心 杨戬跃入阵中，眼前桃花片片，而片片桃花却如张张利口，欲将人吞噬，桃花中幻出沉香幼时模样，却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堆白骨。他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三圣母的幻相，自己心中更是气血翻腾，拼尽自己的法力，抵住欲望的侵噬，他必须保证，在救出三圣母之前，自己不能被这怨恨所生的欲望侵占。 加快身形，三圣母痴痴的倦缩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挡在脸上，眼神空洞麻木，只有短短两个时辰，她便被折磨成了一个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活死人。那边倒着刘彦昌，不知昏迷了多久。 “三妹！”杨戬心痛的揽过她的肩膀。 三圣母如木偶一样任他摆布，杨戬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扶住她柔弱的肩膀，神目微睁，道道银芒从三圣母的前额注入，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她体内吸出来，又随着银芒进入了杨戬的身体。 “啊！”三圣母好像从梦中惊醒，疲惫的喘息着，抬头却看到面前的杨戬。 “你？”她不解的看着杨戬。 “三妹，马上跟我出去。”杨戬拉住她道。 “彦昌。”三圣母茫然的目光先落到刘彦昌的身上。 “三妹？”杨戬焦急的叫了一声，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再耽搁下去，妹妹真的就没救了。 “你不救彦昌，我死也不出去。”三圣母爬过去，把刘彦昌抱在怀里。 “三妹，我先送你出去，再回来救他。”杨戬拼命的稳住心神。 “不，你骗我，你有多少次想杀他，我都清清楚楚，你不会再回来救他。”三圣母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妹……二哥救他！”杨戬的声音藏着丝丝颤抖，说罢扳过刘彦昌，如法炮制，再把他体内的黑气引到自己身体里，因为他是凡人，所以他体内的黑气更多更重，杨戬的脸色白的吓人，双唇竟变成了紫黑色。 刘彦昌醒过来，看到面前的杨戬，眼神竟比先前更为怨恨。 杨戬不愿再理他，一只手拉住一个道：“走！” 随着他一声低喝，带起二人往阵外飞去，眼前闪过父兄丧命，母亲惨死，三妹被压。杨戬拼尽最后一丝清明，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幻相，这是幻相，一定要救出三妹。 眼看已到出口，刘彦昌眼中突然凶光一闪，一掌击向杨戬的后心。杨戬的法力全部用于抵制元始天妖的怨恨之气，身体猛然受创，虽是凡人的一掌，他也承受不住，神识一散，双手一松，二人再次落向黑暗的深渊。 感觉到三妹离开，杨戬一惊，神智竟又清醒了几分，飘身急向这二人追去，右手抓住三圣母，左手抓住刘彦昌，但此时他已虚弱至极，再也难撑住两个人的重量，三个人一齐向下落去。 刘彦昌唇角突然划过一丝得意的冷笑，他用力破开杨戬的手，反手将二人向上推去，而自己却因反作用的力量更快速的向下坠去。 “杨戬，你真要害我！”一个绝望却得意的声音传上来。 二人站在阵外，三圣母怔怔看着杨戬身边，空空的再不见刘彦昌的身影，下面那个声音却如毒蛇一钻进自己心里。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过，杨戬脸上瞬间浮起五道红红的指印。 杨戬抬起头，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欣慰，她是自己最爱的妹妹，只要她平安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如那一日，杨戬抬起手，理了理三圣母鬓边散乱的头发，双唇勾起微微的笑意。 “杨戬？” “爹？” 可就在众人还未明白的刹那间，却见他翻身又跃了下去，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三妹，我去救刘彦昌。” “杨戬——” “爹——” 沉香，孙悟空和哪吒眼睁睁的看他越沉越深。 杨戬飘落到阵中，刘彦昌就在眼前，他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慢慢的扶起他。 “杨戬……我爱……三圣母，却恨……恨你……我愿……救她……更……让她恨……恨……”他瞪着一双怨恨的眼睛，目光渐渐涣散，终于在怨恨的蚕食下消化成一堆浓水，散出道道黑烟，消散于无形之中。 杨戬怔怔的看着手中化成浓水的男人，耳边回响着他得意阴狠的话语。眼前浮现出父亲，哥哥，浓稠的血腥直呛的自己不能呼吸，父亲的眼神变的绝望，怨恨。 “爹——”疯狂的声音从杨戬的口中吼出来，银铠被振的粉碎，失去束缚的发丝，凌乱的飘落下来。他用力的抱住头，试图甩去这些幻相，可随之眼前便闪现出母亲，母亲变成一块顽石，用虚弱的元神帮自己顶住巨石，可是毒辣的太阳却晃的自己睁不开眼睛。 “娘！不要，舅舅，求你放过我母亲吧！”哀求声声，一如三千年前那样泣血，从来不知这冷傲的身影上背负了多少沉重的枷锁。 七彩石，魂飞魄散！ “舅舅，救我，爹，我是沉香” 那孩子在叫我，叫我，没有我他会沉进弱水之底的。 “沉香，你在哪里？沉香……”杨戬焦急的寻找。 “二哥，我恨你，二哥，我恨我！”沉香的身形越来越淡，眼前却闪现出妹妹的背影，可是三圣母绝美的脸庞开始狰狞扭曲，终化成一片利齿开始撕咬着自己。 “三妹，二哥对不起你，你就这样恨我吗？”无助的询问着黑暗，却没有人回答，他完全沉没在自己的世界里。 杨戬紧紧抱着头，绝望的嘶喊着，叫着一个个亲人兄弟的名子，眼神失了焦距，似疯如狂看着面前空洞洞的一切。 阵外的人看着，泪水无声落下来。 “爹！”沉香已经受不了，飞身跳下去。 “主人！”刚刚跑过来的哮天犬也不顾一切也跳了下去。 “回来！”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变成一根长链，抖手缠住沉香，同时哪吒手中的浑天绫也缠住了哮天犬，终于把二人拉了上来。 孙悟空抬手将哮天犬打昏，命人好生看住，那边也把沉香施法定住，再不让他胡闹。 三圣母傻傻看着阵中的杨戬，只是这样傻傻的看着。哪吒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指着阵中的杨戬道：“三姐，我再最后叫你一声三姐，看看阵中那人，那是你的亲哥哥，你的亲哥哥啊！就被你一巴掌逼进阵里，那还是威震三界的显圣二郎真君吗？还是掌管天条的司法天神吗？他如巅似狂的依然叫着三妹，他是在替你受苦，你明白吗？你也曾教他，要他爱这三界众生，可是你呢，你把三界众生，把你的哥哥扔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三圣母痛苦的尖叫着抱住头，再听不下去。 “三妹，三妹，你在哪里？二哥这就放你出来好不好？我告诉你，沉香和刘彦昌都活着，沉香长出息了，他发誓要把你救出来了，三妹，我杨家有后了。”杨戬痴痴的对着虚空沉醉的说着，好像面前正坐着他最疼爱的妹妹。 “嫦娥仙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能让我看到那片月光，我真的满足了。你知道吗？我是妖孽，一个不容于天地间的妖孽，只有那道月光才不会有鄙视的目光。母亲死了，我游荡在天地间，不知为什么活着？”杨戬尽情的倾诉着，句句催人泪下。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杨戬无力的倒在阵中，任由怨恨之气将吞咬着自己。 整整一夜，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杨戬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阵中的黑气正一点一点的沉里他的身体，额间神目渐渐暗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救我爹？”沉香一动不能动，急得双目冲血。 孙悟空急的抓耳挠腮，看看里面的杨戬，再看看外面的沉香。“沉香”和赵玉已经把三圣母带走，只有哪吒和自己还算清醒了。 “师父，你再不放开我，我和你一刀两断，再不认你这师父了！”沉香叫嚷着。 啪！毛绒绒的一只大手煽在沉香白晰的脸上。 “我打个你不成器的东西，学了一百多年，竟连你爹一分也没学到，冲动，你这冲动的臭毛病怎么就改不了。”说罢，伸手解开他的定身法，指着下面的杨戬道：“你下去，跳下去救你爹，你能救的了他吗？” “我？” “我不拦你，你下去吧！”孙悟空气呼呼的坐到一旁。 “师父。”沉香无力的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沉香，蚩尤把你爹算了个通透，可是他却忘了你，忘了你是杨戬的儿子，也有着杨戬一样雷霆的手段与心计，你爹活着，他永远不会让你出头，可是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才让我看住了你，万一他出了意外，这三界，还有他妹妹都要交到你手里，你要承担起他的责任。”孙悟空说道，他很少会讲大道理，这并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愿，他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毛燥的猴子，几千年漫长的生命，再单纯的人，也会历练的精明狡诈了。 “师父！”沉香扑在孙悟空的怀里。 “沉香，你记住，你爹叫杨戬，他答应与我大战三天，他不会食言！”这猴子的声音里藏着一片悲意。 第七十四回 暗夜无边 杨戬清醒过来，眼前没有了幻相，没有了虚妄怨恨的折磨，只有漆黑一片，无边的黑暗望不到尽头。轻轻动了动，手腕传来铁链的拖动声，自己好像被固定在什么地方，铁链上应该被施了邪术，每挣动一分，便会勒紧一分，像一根根倒刺深深的扎进骨里。 一道墨绿色的光柱将他紧紧罩在中间，幽光映在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昏暗惨淡。空空的妖殿中央，他被平锁在一个方形枯骨台上，就如任人宰割的祭品，身体的每一分血肉都不再是自己的。 淡淡一缕莫兰香味飘过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微微转了转头，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二郎神，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炎天圣母好奇的问道。 “八百年君臣，这点事杨戬岂能不知。”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杨戬，你知道你怎么了吗？” “瞎了。”平静的两个字吐出来，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原本幽深的双眸，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洞，茫然的盯着前方，不再有距离。 倒是炎天圣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果然不错。” “娘娘，留着杨戬还有用吗？” “你说呢？”炎天圣母反问。 “不知道。” “杨戬，我留下你，只想让你亲眼看看你要保护的亲人，兄弟，三界，是怎样一一在你眼前离去的。”炎天圣母恨恨的说道。 “那倒让娘娘失望了，杨戬还要谢过您的恩赐。”杨戬淡然的说道。 “怎么说？” “娘娘毁去我一双眼睛，一个瞎子，自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你……”炎天圣母一时气结，半个字也难吐出来。 “您恨杨戬，无非是杨戬阻止蚩尤攻打天庭，毁去三界，而您最恨的人怕是玉帝吧。” “玉帝！”炎天圣母恨恨的吐出两个字。 杨戬轻叹一声道：“如果您认为折磨杨戬便是报复玉帝，那您就打错算盘了。” 炎天圣母没有出声，但杨戬知道他没走，歇息了一下继续道：“您与他是万年的夫妻，怎会不知他的冷血无情，可以晒死自己的亲妹妹，又何时将我这个外甥看做亲人，你如今抓了我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你想说什么？”炎天圣母似乎明白了什么，失声问道。 “您别忘了，那件魔甲是他造出来的，其中的密秘只有他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不等我灭了妖军，便迫不及待的要置我于死地了。”杨戬神情坦然的说出一个个惊天秘密。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你若不说，休怪我对你用刑。”炎天圣母美目中闪出冷酷的光来。 “呵呵！”杨戬一声冷笑：“你用吧，只是用刑之前您要想明白，这种事情他会告诉我吗？还是你觉得能抓走我三妹，是因为元始天妖法力高强。” 炎天圣母秀眉微皱，死死的盯着杨戬那一双已经如枯井般，再无波澜的眼睛，半晌才道：“依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若我死前还能听到沉香叫我一声爹，我便满足了。”杨戬疲累的说道。 “我明天会把你带到阵前，让你亲耳听到沉香叫你一声爹，只是不知道他们看到你，还会不会硬下心肠杀过来。”炎天圣母恨恨的说道。 “娘娘大恩，杨戬铭感五内。” “明天你就等着蚩尤把你儿子，兄弟，还有你那八万铁骑，一个个送到地府里去。” “多谢娘娘想的如此周全。”依然是那该死的淡然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的直逼人怒火的底线。 炎天圣母甩袖离去，杨戬的唇角挂上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枯古台内爬出几条纤细如丝的黑色小蛇，围着杨戬指尖轻轻转动着，突然它似嗅到什么美食一样，身子一躬，一下从指缝里钻进去，瞬间紫黑色的血渍从指尖涌出，滴在惨白枯骨上蜿蜒而下。 剧烈痛楚让杨戬的身体一阵痉挛，微微一动，身上铁镣狠狠的扎进骨里。可是他的神情却平静异常，无神的双眸依旧望着虚空，只有唇角微微抽动着，苍白脸庞汗水沿着发梢滴落。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传进耳朵：“杨戬，你骗不了我，希望这样能帮你想起魔甲的破绽在哪里？” 高高的妖殿，白骨砌成，蚩尤稳坐于殿前，旁边站着炎天圣母，厚厚的黑云紧压，妖殿内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妖兵，殿内只有几个人，浑身是血，杀气腾腾。 炎天圣母数了数，孙悟空，哪吒，梅山六怪，从外面一直杀进殿中，能剩下的差不多也只有这几个人了。可是这几个人联手，蚩尤也不见得会胜的容易，不过有刑天魔甲在，他们便杀不死他，只要留下一块血肉，他便能复活。为什么不见沉香？这个念头在炎天圣母脑中一闪而过，不过没关系，八万铁骑都没了，一个沉香能翻出什么花样。 蚩尤一挥手，嘭！妖殿大门已关，妖云压下，这几人便成了瓮中之鳖了。炎天圣母哈哈一笑道：“你们以为能绕过怨妄谷，就可以救出杨戬？” “老妖怪，我二哥呢？”哪吒第一个问道。 “哪吒，不着急，杨戬在这呢。”炎天圣母一挥手，随后便响起一阵铁链的拖动声，杨戬被两个妖兵拖出来掷在地上，重重铁镣将他牢牢锁住。慢慢的爬起来，试图能摸到一件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小心的向前走一步，后面的妖兵又生生将他押住，发丝凌乱的挡在脸上，面如薄冰，憔悴的不似人形，额前的神目竟变成了黑色，双唇紫黑，显然是中了毒。 “杨戬！”孙悟空一声惊呼，想不到一夜之间他竟被折磨的法力全无。 杨戬转了转头，听着声音的方向却笑了笑：“猴子，你可算是解恨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悟空发现异样，其它人也发现不对，惊哑的盯着他。 “呵呵，没什么，是娘娘怕杨戬看到你们来送死而心痛，所以便帮我弄瞎了。”杨戬平静的道出一句似惊雷般的话语。 “瞎了？” “二爷！” “二哥！” 杨戬微微的抬起头，如雕刻一般的唇角微微勾起，仰头对着虚空喃喃道：“可惜再也看不到那道美丽的月光了。” 炎天圣母微微一笑道：“杨戬，你还真是个情种，这个时侯想到的居然是嫦娥。” 杨戬微笑着摇摇头，空洞的眼神中竟微微有一丝期盼。 “你不求我放过你的兄弟们吗？”一直没有出声的蚩尤突然开口，其实他不应该开口，他不开口，杨戬便不确定他是否在这里，当然也就不会死的那么快了。 “你想用他们逼杨戬说些什么，不过，你还是不用妄费心机了。”杨戬的眼角微微闪出一丝笑意，声音清冷高傲，没有人能打败他。 厚厚的妖云突然一阵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进来。杨戬似乎感觉到了，竟微微笑起来。 孙悟空看到妖云悸动，一个眼色闪过，哪吒祭起了手中的乾坤圈，直向妖云击去，孙悟空手中的金箍大棒也升上虚空，一瞬间金光大炽，照的阴森的妖殿亮如白昼，厚厚的妖云竟生生烧出一个大洞。 蚩尤和炎天圣母一惊，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忽然金光收起，一片洁白洒进妖殿，缕缕银光倾泄全数披在杨戬的身上。只见他深深的吸气，额间神目骤开，瞬间光芒迸现，直耀的人双目难睁。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片银芒之中，一缕和着血色的银芒直袭蚩尤的肩井，电光火石之间透身过，那束银芒已变成杨戬的模样站在蚩尤的面前，失了焦距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 “你你……”蚩尤抬起手，指着面前杨戬，还有那片银芒之处的身体，这是他的本命真元。 “这便是你的死穴，知道了吗？”杨戬轻轻的俯在他耳边说道。 “是玉帝？”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滚落。 “不，是伏羲神王。” 听到这句话，蚩尤自嘲的笑道：“呵呵，天命如此。”随后看向杨戬道：“这一计将计就计真是太绝了，够胆识，你敢用本命真元与我拼，只是你明明没了法力。” “杨戬修练的是九转玄功。” 一瞬间恍然大悟，那一缕月光，这么近的距离，在自己全无防备之下，已经足够了，他惨然一笑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这条命的功劳还要留给别人一半！” “别人？”他的话没有问完，银芒已然散去，杨戬好像没有动过一样依然站于原处，而面前却又多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胜雪，黑发披肩，唇上墨须，手执阴阳剑，身后的十二侍从，正是十二生肖，按着九宫八位站立。 “伏羲！哈哈哈……”蚩尤纵声狂笑，旁边的炎天圣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布阵！”赵青云一声令下，十二生肖化成十二道流光，没进阴阳剑内，剑身光华泛起，直向蚩尤刺去。 身上的魔甲已寸寸碎裂，可是杨戬并没有要他的性命，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便不会束手待毙，招手唤出虎魄，一半似鞭，一半如刀，鞭身墨黑，刀身恶黄，阴邪之气顿冲九霄，他身形一跃而起，直向杨戬刺去。 铛！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妖殿被震摇摇晃晃，只见杨戬手擎三尘两刃戟，生生的架住了他这致命的一击。 第七十五回 哮天护主 杨戬抵住蚩尤这惊天一击，孙悟空等俱是一怔，只见他戟身硬转，带的虎魄嗡鸣做响，格向一边。这时赵青云挥起阴阳剑迎面刺上，直取蚩尤的要害。 蚩尤收身后撤，与他二人战在一起，孙悟空见状，挥起大棒攻上了去，定海神针铁扫出金光一片，哪吒变出三头六臂，杀入战圈，倒是梅山兄弟，因为法力低微，别说是出手助战，就是几人兵器相接带起的罡风也够让他们应接不暇了。 蚩尤本领再高，也禁不住这几人拼力强攻，百招过后已破绽百出，杨戬一枪扫向他的下盘，蚩尤急腾身而起，身形猛转之间杨戬已经从他身下滑过，他欺杨戬目不能视，手中的虎魄的鞭头悄无声息向他后背刺去，可谁知鞭刚刺出，一片红绫已然卷过来，正好缠在杨戬的腰上，杨戬的身体被生生拉起，落到他的头顶，三尖两刃戟竟又如鬼魅一般刺向他的当顶。他飘身急闪，耳边风声响起，孙悟空的金箍大棒已砸向他的腰间，他慌忙立起虎魄的利刃向外格去，自己竟被振退了两步，抬手正好看到哪吒，已收了法身，手中的浑天绫紧紧缠的杨戬的腰间，他便成了杨戬的眼睛，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而那边赵青云虽法力不强，可是有十二生肖逼出阴阳神王剑的法力正好克住了虎魄的邪气，每一次兵器相接都会让虎魄的燥动不安，自己再难控制。 眼看几人再次攻到眼前，杀气振的妖殿碎骨纷落，蚩尤突然一阵邪笑：“杨戬，你能杀了我又怎么样，你那八万铁骑军也要给我陪葬，再无人可控制那铺天盖地的妖魔，哈哈哈……” 杨戬冷冷说道：“哼！你休要猖狂，今日不把你们灭在此地，我便随你葬在这荣川之眼。” “杀——”冲天的杀声从殿外传来，八万铁骑冲入妖群，个个如猛虎出笼，杀在最前的人正是沉香。 “你？”蚩尤微一走神，杨戬三尖两刃戟卷起碎骨飞沙袭过来，蚩尤立起虎魄向外挡去，却不防那边的金箍棒正砸向他后心，再想闪避时，已然来不及了，情急之下身形一矮，躲过后心的要害，咔嚓一声，随着一声骨碎声响起，右肩在剧痛中失去力量。 右肩力量一卸虎魄再难阻住三尖两刃戟攻势，尖利的锋刃深深的刺进下腹，鲜血顺着戟刃喷薄而出。 “赵青云！”杨戬一声低喝，唤醒了怔在一旁的赵青云。虽战时勇猛，终究是自小养尊处优的王爷，哪见过如此惨烈的征杀，早已不知所措。听到杨戬的喝声，他急将阴阳剑刺进蚩尤的心脏。随着神剑刺入，蚩尤的身体里一道道墨稠液体被吸出，在剑身上被一道白光燃起，连同蚩尤一起烧着，化成一片雪亮的烈焰。 “蚩——”炎天圣母突然惊叫起来，手中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生满倒刺的长勾，直向杨戬刺去，此时所有的兵器都扎在蚩尤的身上，炎天圣母与杨戬相距不到两步之遥，别人想救却是鞭长莫急。 “主人！”随着一声惊呼，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正好塞进杨戬与炎天圣母之间。 熟悉的感觉，千年来跟在自己身边，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 “哮天犬！”猛的扔掉三尖两刃戟，回身抱住这个干瘦的身子，手上却触到温热的液体。 血！ “哮天犬！”紧紧的抱住他。 “主，主人，你没事吧？”哮天犬关切盯着杨戬的脸，长勾从体内拔出，刮的伤口血肉模糊。 孙悟空，哪吒双目生火，冷冷的逼近炎天圣母。“哈哈哈……生不同床，死同穴。”说罢她一下扑到蚩尤尚在燃烧的身体上，终与他烧起一起，化在一处。 “哮天犬！”杨戬摸着哮天犬胸口上的伤口，惊惧的叫道。 “主人！”哮天犬吃力的抬起手，在杨戬的眼前晃了晃，却见他的眼神茫然，丝毫没有转动，轻轻的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看不到，便不……不会伤心了……” “哮天犬，你不要死，我是你的主人，只要我活着，就不许你死！”杨戬凝起自己体内已经干涸的法力，拼命的注进哮天犬的身体。 “没……用了……主人……”哮天犬拔开他的手。 孙悟空，哪吒和梅山兄弟围上来，蹲在他们身边，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主人……已经……瞎了……你们要……要……照顾……照顾……”拼尽最后的力量叮嘱完众人，哮天犬的手轻轻的从杨戬手边滑了下去。 “兄弟！”杨戬使出全身的力量紧紧将哮天犬抱在怀里。几千的岁月，如影般在眼前闪过，从一条小狗时他便紧紧的跟着自己，为自己出生入死，被自己打入凡间受尽欺凌，为自己挡下多少击杀。感受到他渐渐冰冷的身躯，骨瘦嶙峋的身体硌的胸口生疼。 “兄弟！”混浊的目中是一片灰暗，任凭白骨砌成的妖殿随风化成一片轻烟，眼前变成一片无尽的荒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由着他这样静静的抱着哮天犬呆坐在那里，眼里没有泪水，却是无尽的死寂。 轻轻一个身影落下来，孙悟空，哪吒看过去，一袭耦色的衣裙，清冷淡然的神情，只是此时目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关切之情。 “仙子？”哪吒小声叫道。 “沉香正带人扫清余妖，你们快去助他吧。”嫦娥出声提醒，沉香此时并不轻松，无数的妖精欲冲开佛界的封咒，往下界逃命，这几万妖魔若真逃到下界，岂非又是一场浩劫。 孙悟空等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开，只余下他二人。 纤纤的一只素手抚上他的肩膀：“杨戬。” 身子微微一震，嘶哑的吐出两个字：“仙子。” “哮天犬走了，你要让他走的安心。” 杨戬缓缓的低下头：“我能安心吗？” 嫦娥轻轻的转过头，泪水打在地上，无声无息，平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如果你愿意，就哭一场吧。” 杨戬转了转头，习惯的看向嫦娥，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自嘲的一笑，忘了自己已经瞎了。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他苍白的脸庞，从眉梢轻轻的摸向那双黑眸，这里原来有高傲的神情，有冷漠的绝然，有一闪即逝的伤痛，如今这里什么也没有了，从这里再也看不到这个人的心。 “杨戬命中注定孤独……” 纤指挡在唇间，轻柔的声音响起：“从此后，嫦娥就做你的眼睛，我能看到的，你也一样能看到。” 移开挡在唇间的手指，这一刻等了太久，本以为听到这句话时自己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心底却再难泛起一丝涟漪，将这只素手握在掌间，满足的感受着她的温柔，够了，足够了，这本已是奢望，如今都得到了，还有什么遗憾呢？ 杨戬释然的一笑：“若早知杨戬这双眼睛能换仙子真心，我便早就不要它了。” “不要胡说。” 他摇了摇头：“只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嫦娥急道：“不，不迟……”可是什么不迟，她却说不出来，看到哮天犬她似乎找到什么急忙说道：“只要哮天犬魂魄不散，他就有救。” “不救了，这傻狗跟了我几千年，吃的苦也太多了。”杨戬心知肚明，被炎天圣母的勾魂所伤，任谁能有救。 “杨戬？” “仙子，扶我起来！”杨戬无力的说道。 “好。”嫦娥用力扶起来他。 杨戬手中散出淡蓝色的法力，哮天犬的肉身一片片脱落，散去。 “你？”嫦娥不解，毁去他的肉身，他岂不是更没救了吗。 哮天犬慢慢的在杨戬怀里凝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影子越来越小被收到他的手心里：“这样他的魂魄便不会散，你帮给他找个好人家投胎转世，让他重入轮回吧。” “你真要这么做？”嫦娥问道。 杨戬点点头：“凡人虽受轮回之苦，可是只有凡人才能活的自由，不必背负太多的责任。” “好。”嫦娥扶起他，往下界飞去，随着他们离开，荣川万里荒原如旋涡一般缓缓向下塌去，最后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出口，却妖雾漫漫，里面似有什么东西悸动。一个白衣男子飞身落到这黑洞之上，旋身变成了一片白芒，光芒四射，缓缓的悬在黑洞之上，黑洞终不再悸动，绿色如水墨晕开的萱纸，迅速的铺开，荣川魔域草长莺飞，又是一片人间仙境。 --（本卷结束）-- 一场天机算尽 第七十六回 悲情神殿 “我爹回来了！”沉香觉得自己的听错了，放弃杨戬的生死，任由师父和兄弟孤身杀入妖殿，他自己率起万数铁骑，一步一营，步步紧逼，终于把把残余的妖物斩杀怠尽，手段狠辣之处竟连孙猴子都瞠目结舌，几万妖兵，只有区区数百尚未成形的幼小妖精活下来，又被他重新塞回荣川之眼。 本以为杨戬再难回来，沉香冰冷的神情无悲无喜，却透寒心底，如今听到杨戬重生，欣喜之色在这少年脸上一展无余。可是看到他这样子，孙猴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告诉他，你爹已经双目失明，你爹最多活不过三天吗？ “沉香。”孙悟空拉住急匆匆的沉香。 “师父，有事吗？”沉香笑着问道，心里却急着想去见父亲。 “那个，不是，就是天兵，不是都中毒了吗？你怎么给他们解的毒啊？”孙悟空闷了半天竟问出这句话。 沉香一笑道：“师父，您真老糊涂了，我爹不是告诉你了吗？在我爹中了这毒时，华佗就用尸蛆炼出了解药吗？” 孙悟空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猴头道：“这，是，是啊，师父真是老糊涂了。”看着沉香甩去肩上的披风，快步往后殿走去，他心里一叹，算了，还是让他自己看吧。 “爹！”沉香失了平日一切的自持与稳重，几乎是冲进后殿。杨戬背他而坐，静静的对着窗外，一身玄衣垂地，安静的如一尊雕像一般。 听到这个叫声，他猛然起身，慌忙迎出来，可是抬脚之间却被桌角绊到，身子失了重心向一旁倒去，他急忙伸出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形。 “爹？”惊疑，不解，沉香怔在了原地。 “沉香。”杨戬伸出手，摸到脚边的凳子，然后移到一边，缓步走过来。虽然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可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手指不自然的曲动，极力控制自己伸手去探试前面的一切，只是不想让儿子担心。 梅山兄弟急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孙猴子只是含乎其词的说了一句话便逃了出去。 立在殿外，想着那个人，曾是天地间难逢的对手，曾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师兄弟，是惺惺相惜的知已，他宁愿那个人活蹦乱跳的算计自己，逼的自己闹上天庭，引的自己退出佛门，和自己大战三天三夜，再去灌江口戏耍他一番，气的他那张小白脸变成青紫色。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他以一己之力，尽数吸尽元始天妖的怨恨之气，炎天圣母只以为众人是绕过怨妄阵，却不知道，是杨戬破了那妖阵，那千万年来怨恨在他身体里转成了剧毒。而与蚩尤的一场大战，他急聚自己的精元，耗去所有的法力之后，他现在就是一具空壳。哮天犬死后，他只字不再提过，连嫦娥也闭口不谈，但是那种伤痛在平静的外表之下，只怕更折磨他生不如死。 “爹！”沉香笑着将一颗荔枝剥好，小心的送到杨戬的嘴里。 “呵呵，真把我当成废人了？”杨戬浅笑道。 “爹，你不知道，凡间的人到了七老八十都是要儿孙们伺侯着，像您这样三千多岁的老头啊，差不多就是曾曾曾，曾孙来伺侯您了。”沉香笑着又剥开了一荔枝，眼里却含着泪水。 “呵呵哈哈……”杨戬难得开心的笑：“我倒是想要曾曾孙，可是你这个做儿子到现在连媳妇也不找，让我到哪抱曾孙去？”。 一句话倒说的沉香脸红起来，急忙打岔：“来靠好了。”沉香让他靠在床头，在他的腰下垫了一个枕头，又把一颗荔枝塞到他嘴里：“小心啊，口水可别流出来。” “老而不死视为贼，流出口水来，你就把我扔到大街上去。”杨戬看不到沉香，也开心的笑道。幸好也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沉香已经通红的眸子，脸上的泪水。 “说什么这么开心啊！”一个声音传进来，人还没到，阵阵桂花的幽香已经飘了进来。 “仙子来了？”杨戬有些不自然的坐直了身子。 沉香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爹，您面子可真大，嫦娥姨母来给您送桂花糕了。” “是吗？我说这么香呢？” “看看，我刚到玉兔那里取了一趟桂花糕，你们爷俩就打的凳倒桌翻。”嫦娥很少说笑，现在这冷清的声音数落起来，倒真有几分暧意。 “姨母，我来收拾。”沉香让出塌前的位置退下来。 嫦娥把提篮放到桌上，从篮中取来玉碟，碟上有放着几块晶莹的桂花糕。她端起糕点坐到杨戬对面道：“那年蟠桃会上，你吃过一次便说这好吃，今天我又做来了，你尝尝。” 杨戬笑了，月宫里那颗桂树，一千才开一次花，一次开花最多能做出六块桂花糕，哪能那么轻易吃到，上一次蟠桃会是王母不喜甜腻的糕点，所以拿下去赏给众仙，当然也分给他一块。人口下之食他自是不会吃？所以让他喂了哮天犬，只把哮天犬馋的天天看那桂树，问它什么时侯再开花。 哮天犬！想到这个名子，心像被生生撕开一样痛，胸口气血翻腾，身体好像要飞散了一般，急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嫦娥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桂花糕的？噢，是妹妹追问，嫦娥姐姐的桂花糕好不好吃，自己只是胡乱骗她说，那是天地间至极的美味，这丫头竟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都告诉了去。 张开嘴，清香的冰糕入口，甜而不腻，入口柔软，如食甘露一般透入四肢百胲，无比舒畅，淡淡的一缕桂花香味飘散开来。 “好吃吗？”嫦娥问道。 杨戬点点头：“好吃。” 沉香看着他二人，悄悄的退出后殿，来到正殿之中，医仙华佗，太上老君，孙悟空，哪吒，梅山兄弟都在正殿坐等。看到沉香出来，急忙站起来。 此时沉香的神色冷冽阴沉，一双幽深的眸子扫了一眼正殿中的人，而后深深的一叹道：“道祖，医仙，可有法救治？” 太上老君有些胆怯看着沉香，他心里明白这个沉香完全继承了杨戬的衣钵，处事手段却比杨戬更为狠辣，再也不是当年吴下阿蒙了。他摇了摇头道：“老道无能。” “呵呵，道祖不必自责，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罢沉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直让老君脊上泛寒，太像了，真是太像了，是他的骨血。 沉香扫视了殿中人一眼道：“在座几位俱是沉香的长辈，但是有一件事我要说在前面，我爹的现状任何人不许透出半点消息，否则休怪姓杨的六亲不认！特别是玉帝那里。”说罢手中一道金芒落到殿外。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值官已被抓到沉香手中。 “都听到了吗？”沉香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我听，不，不不，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值官体如筛糠，舌头打结。 “已经晚了，我爹整整被你盯了一百年，今天也该结束了。”口中说着手上的金芒已如一张大网紧紧勒住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呼出，便化为一片粉末永远消失。 “沉香，你……”老君话只说了一半又生生截在口里，他明白，这是杀鸡儆猴，他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与华佗，如此一来，谁还敢再多嘴。看向那边的华佗，果然吓的除了会发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孙悟空见此竟然欣慰的点点头，这孩子终于是长大了。 “师父，你往瑶池跑一趟吧。”沉香恭敬的说道。 “你个臭小子，什么时侯使唤你师父竟如此顺手了？”猴子笑道。 “这个差事您最合适不过了。” “好，俺老孙就跑一趟。”说罢孙悟空转身出了神殿，已变成那个值官的样子。 众人商议无果，也都退出了神殿，沉香慢慢的步上司法天神的那张大椅，静静的坐着，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只是慢慢的他已经变成了杨戬的模样，神殿外浮着一层淡淡的符咒，没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月宫里还有个“嫦娥仙子”呆呆的抱着怀里的玉兔。 第七十七回 至孝一泪 三天来“杨戬”依然如往常一样处理着三界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玉帝召见他两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他暂时不能见到玉帝，更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二哥！” 沉香正埋头在卷宗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起头，意外看着来人：“水珠姨娘。” 水珠睁大惊奇的眼睛看着沉香，双唇微张却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沉香无奈的一笑，转身变回原身道：“姨娘，是我。”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沉香眼神一黯，低声叹道：“姨娘，先别问了，我带你去见我爹。” “好。” 水珠跟着沉香来到后殿，杨戬平躺在塌上，嫦娥守在他的身边。沉香和水珠悄悄的走近，嫦娥示意他们杨戬刚睡下。 “是四妹来了吗？”看似睡着的杨戬突然问道。 “二哥！”水珠一句话未说完，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他现在的脸色苍白里泛着青黑，双唇却红艳如血。 “都快二百岁了，怎么还哭？”杨戬颤抖的伸出手摸向水珠。 “二哥，你眼睛怎么了？”水珠跪在塌边抓住他的手问道。 “没事。”杨戬微微一笑，摸着到水珠的脸庞，轻轻帮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就是真君常说起的水珠妹妹吧，真漂亮。”嫦娥怕杨戬心绪激动，急忙打断了他们，示意水珠不要哭。 水珠用力点点头，紧咬住下唇，哽咽的着吸了吸鼻子，而后破泣为笑：“嫦娥姐姐，怪不得二哥天天晚上都会看月亮，我要是二哥也会看月亮了。” 可是嘴里说笑着，眼泪却如小溪一般落下来。 杨戬听罢微微笑了笑，脸上竟浮起一丝红晕，他笑道：“水珠，你难得上天一次，让嫦娥仙子带你去月宫转转，看看，玉树。” “二哥？” “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交待给沉香。” “走吧，水珠妹妹，我领你去转转。”嫦娥拉起水珠步出殿外。 她们走远，沉香轻轻的坐在塌旁。 “沉香，你已经长大了。”杨戬缓缓的说道。 “爹，你别想那么多，安心养病吧。” 杨戬自嘲的一笑：“沉香，爹中的什么毒，自己最清楚，今天若不给你交待清楚，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爹！”沉香咬的下唇出血。 “我们都是神仙，肩上担着神仙的责任，没有过多的精力让你感受儿女私情。” “我明白，我早已经放下小玉了。” 杨戬笑着点点头：“也包括自己的父亲。” “爹，你？” “不，听我说完。”杨戬歇息了一下继续道：“如果可以，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去做，可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什么事，沉香去做。”沉香握紧杨戬的手道。 “这件事事关三界的命运，爹真不愿把你牵扯进来。”杨戬的唇角轻轻抽动着。 “怎么回事？” “沉香，我死以后，不要声张，悄悄将我焚化，而后你变做我的模样，代我继续做这司法天神，我已将此事封在我的身体里，待我焚化之后，你就能看到，那时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爹……”沉香扑进杨戬的怀里，再也控制不住，低声哭起来。 轻轻的将儿子环在身前，仔细的摸着沉香的眉眼，似要把儿子的容颜刻进身体里一般，手指划过湿湿的清泪，他轻声道：“沉香，命运待我不薄了，竟然让我有了儿子。只是害苦了你，做杨戬的儿子不会得到益处，反而更多的是伤害，是骂名，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爹，您别说了，我不后悔！” “坚强起来，你是我杨戬的儿子！”杨戬拍拍沉香的后背道。 擦干泪，直起身，沉香沉声道：“我知道。” “沉香。”门外一个小小的声音传进来，沉香抬起头，竟是嫦娥是水珠。 沉香看了看杨戬，轻轻一道法力从肩井没进他的身体，杨戬微微一笑合起眼。 来到殿外，发现太上老君和华佗也在。“怎么回事？”沉香问道。 华佗看到沉香，紧张的手不知该放到哪，想了半天才道：“那个小公子，老朽突然想到令尊的毒可以解。” “什么？你说什么？”沉香双目圆睁，一把抓住华佗的肩膀厉声问道。 华佗痛的冷汗淋淋，看到沉香的样子，急忙点头：“能，能。” 嫦娥见此，急忙破开沉香的手道：“沉香，你慢点，莫伤着医仙。” “沉香一时情急，医仙恕罪！”沉香躬身施礼。 华佗扶起沉香道：“小公子一片孝心，老朽明白。” “不知何物可解家父所中之毒？” 太上老君道：“杨戬所中之毒叫怨毒，怨妄谷中元始天妖集天下人的怨恨之气所练，此阵被破，是杨戬将这怨恨之气尽数吸入体力，转为一种剧毒，所以随着他离开，那怨妄谷便已破了。” 沉香眼角微动，怪不得自己率军扫平妖军之时，再也没见那元始天妖和怨妄谷。他想了想道：“可是怨毒该怎么解？” 华佗道：“只有天下至纯至孝的一滴泪，方能解此怨毒。” “至纯至孝的一滴泪？天下间的孝子多多，不要说一滴泪，就是一桶沉香也能找到。” 太上老君摇摇头，看了看旁边的水珠道：“一个普通凡人或神仙的泪，哪能解去这天下至毒的怨恨之气？” “那是什么人的？”沉香急道。 “沉香，其实我就是那滴泪。”水珠轻声道。 “姨娘？”沉香不解的看着她。 水珠道：“三千年前他劈山救母，而母亲却被十日晒化，那时他身负巨石，眼见母亲受苦，泪如雨下，声声哀求玉帝饶过他的母亲，一滴泪沿着他颈间的天眼落下，滴到他母亲额前，流入凡间，因此这泪便有了生命，六道轮回之间受尽离别之苦，直到再次遇到他。所以我们便有了一世情缘，有了一个夫妻之名。” “姨娘？”沉香犹豫了，一面是自己视若生母的水珠，一面是舍心救己的父亲，他能怎么办？ 嫦娥低下头，她一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边的太上老君和华佗轻声微叹。当华佗想到此方时便急着找到老君往真君神殿赶来，本以为这至纯至孝之泪极为难寻，却不想正好遇到水珠和嫦娥在殿中，太上老君一眼便看出这水珠的身世。 水珠笑道：“我本就是他眼中之泪，今日不过是物归原主，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姨娘……”沉香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太上老君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水珠拉起嫦娥的手道：“嫦娥姐姐，二哥虽外表刚强，其实内心即柔软又单纯，他需要你的支持。” “水珠妹妹……”嫦娥含着泪，用力的点点头。 “我们去吧，等二哥醒了就告诉他，水珠找到自己归宿，让他不要惦着我。”说完第一个走进后殿，纤长的手指抚着苍白的脸庞，她要记住这张脸，永远的记住。 沉香和太上老君的法力同时注到水珠身上，渐渐的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身体一点点的缩小凝到她额间那颗水滴形的红痣上。血红色的一滴泪，透明晶莹，就如水珠的人一样，透明，单薄，又坚忍。 杨戬依然沉睡，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切都随着沉睡慢慢消失。轻轻的一滴红泪落到他的神目之上，慢慢的溶进泛起黑色的流云纹中，把流云纹染成了血色。 似乎是无意识的在阻止她，他不要亲人为他付出生命，那滴泪在神目间滚动，无法进入杨戬的身体。 太上老君道：“俱是红尘间的痴儿，如此又是何苦？”说罢，拂尘一甩，一道法力带着水珠沉入神目，散进他的四肢百胲。 面色开始转为红晕，艳红的双唇变成正常的肉色，呼吸均匀绵长，吐气不再灼烫，只是谁也没有发现他颈间天眼的下面，凝成了一颗黑痣。 “爹！”沉香跪在塌旁，握着杨戬手，想从这只手上能吸取到足以支撑自己的力量。 “四妹！”一声轻呼，两行浊泪…… 第七十八回 桃山一隅 玉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自从瑶姬死后不久，这样的面具便戴在他的脸上，从此喜怒哀乐都隐藏在这张面具的后面，他是三界之主，越发孤独的三界主宰，妹妹，儿子，女儿，最后是她，现在他唯一拥有的就是权力与无尽的寂寞，所以这三界，这众生，这天庭，还有他身边这个不苟于言笑的权臣，似乎都成了他手中的玩物，只要他拥有这权力，这些也只是玩物。 杨戬平静的看着玉帝一眼，不明白他带着自己离开天界，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他能猜到的是，自荣川之役后，天庭兵马已有一半归属真君神殿，而且是最强悍的莫日根的八万铁骑，这会让玉帝感到恐慌。这个时侯他会做什么呢？ 呵呵，看到玉帝今天的穿着，他心里忍不住笑起来。脱去了万年不变的龙袍皇冠，臃肿的身体上套着棕色的锦缎长袍，一枚白玉簪子别在头顶，感觉即滑稽又俗气。 “戬儿。”玉帝看了旁边杨戬一眼，玄衣墨扇，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有几分像瑶姬，或许还像那个姓杨的书生吧？ 杨戬被他看的有几分尴尬，眉锋微皱道：“陛下有何吩咐？” 玉帝一怔，而后指着下界的山水，村乡道：“怪不得神仙会思凡，这人间果然美不胜收，可叹朕深居天庭，妄做这三界之主，竟不知人间有如此美景。” 杨戬想了想道：“那小神就陪陛下到下界转转？” “好。” “不知陛下想去哪里？” 玉帝看了看杨戬，慢慢说出了一个地方：“华山。”如愿以偿的看到杨戬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华山脚下，繁华村镇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富气，却气度不凡，另一个风神俊朗，二人走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一路人。这二人虽然扎眼，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倒也没有人注意。 “戬儿，那边那个叫什么？”玉帝指着旁边背着一捆唐葫芦的人问道。 看到玉帝好奇的眼神，杨戬无奈的说道：“那是卖糖葫芦的。” “糖葫芦，干什么用的？”玉帝继续追问。 “吃的。”这次的回答更简单。 “那红红的可以吃？” “当然。”杨戬看着他吞着口水，径直来到那个卖糖葫芦的面前道：“给我两串。” 卖糖葫芦的看着杨戬有些意外，可还是很热情的拔下两串糖葫芦递给了杨戬：“给公子，是两文钱。” “给，小哥收好。”杨戬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银子给他，转身便走。 “公子，太……”卖糖葫芦的一抬头，却发现杨戬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手中的银子，他一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吃完两串糖葫芦，玉帝很满足，真是好吃，比天上的美味佳肴更好吃，看到如此贪吃的“舅舅”杨戬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查觉的笑意，竟不是带着恨意的笑。 “到了华山，不去看看你妹妹吗？”玉帝好像是商量，可是杨戬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身边的人最清楚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深深的刺痛自己，只是杨戬却不知道，这一次最刺痛他的并不是三圣母。 敲开圣母庙的门，三圣母意外的看着他们，她从来没想到他们会一起来到这里。 看到妹妹更加复杂的眼神，杨戬的心紧紧的抽痛在一起，玉帝如愿的欣赏到他想看到的一幕。 赵玉欢喜迎上来，这才打破了三个人这种沉默的相对。 “舅舅！”赵玉奔入杨戬的怀里，自从知道这个人便是“沉香”的舅舅，她就一直很高兴，三圣母和“沉香”的态度一点也没影响到她对杨戬的亲近。 “小玉！”杨戬摸着赵玉的黑发，这孩子转世了也这样单纯。 玉帝意外的皱着眉头，心里酸酸的，是不是也希望有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能扑进自己的怀里。可是他心里明白，这种温情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奢望，七天女与董永的孩子刚刚出生就死在了天牢，八公主的孩子，呵呵，那八万铁骑军吗？ “舅舅。”“沉香”极不自然的叫了一声。 杨戬淡然一笑道：“沉香，小玉，这位是我的一位长辈，你们还不快准备茶点。” “是。”“沉香”领着小玉急忙去准备。 见他们二人走远，三圣母一阵挣扎之下，最终却平静的说道：“不知陛下和司法天神驾临，小仙惶恐之至。” “三，三，圣母不必如此，陛下只是想出来走走。”杨戬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无法知道自己的感觉，其实这结果自己已了然于心，可是真正面对时依然无法阻止痛苦再次折磨自己。 玉帝得意的眼神一闪即逝，一边闲走，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婵儿，过的可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听到玉帝的话，三圣母自然很意外，她看向自己的哥哥，希望能从那里得到一些解释，可是什么也没有，杨戬的脸色竟比那冬日里的白雪还白上三分。 杨戬知道妹妹的担忧，他想告诉妹妹不用担心，只要你这个二哥还活着，玉帝就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他来到这里无非是想在自己心里再深深扎上一刀。 玉帝继续道：“婵儿，这个院里的桃花开的可真啊，朕在天上可没有这么好的桃花。” 三圣母没有出声，杨戬急忙道：“陛下如果喜欢，小神改天到三圣母这里移两颗到瑶池里。” 玉帝看了看三圣母，再看看杨戬，呵呵一笑道：“那倒不必了，若婵儿不嫌弃，你就陪朕经常下来走走，到婵儿这里来坐坐。” 杨戬抬眼看了看三圣母，释然一笑，痛到麻木时，便不会再痛了，而后拱身施礼：“小神遵旨。” “戬儿。”玉帝好脾气的叫住杨戬道：“我们就别坐了，朕还想去别处看看，朕还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桃花比婵儿这里开的还好。” “哪里？”杨戬不解，今天的玉帝行为反常，真是令他琢磨不透了。 “走，去了你自然知道。” “小神遵旨。” 沉香和赵玉准备好茶点出来时，玉帝和杨戬已经离开了，三圣母看着空空的大门，想着杨戬对玉帝百依百顺，极力迎合的神情，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慌乱。 “娘，舅舅他们呢？”赵玉焦急的问道。 “走了。”她清冷的说道，默默的转身回房，房里还立着刘彦昌牌位。 杨戬木然的跟着玉帝一步步的走着，脑子里空空的，三千年了，自从那一日，自己就再也没踏进过这里一步。桃花，满山遍野的桃花，鲜艳的桃花似一片片鲜血，铺天盖地，灼痛了双眼。杨戬知道，这里的桃花与三圣母的桃花不一样，三圣母那里的桃花是种出来的，而这里的桃花是被人用强大的法力幻化出来的。 熟悉的气息，他预感了到什么，杨戬的脚下开始无力，步履从开始的迟滞到现在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看看旁边的他，谁能猜透这慈爱的眼神下究竟是怎样的冷酷无情，这满山的桃花，这曲曲折折的一条小路，而对杨戬来说是怎样一种酷刑。 眼前是隐在桃林里的一间茅草屋，短短十来个台阶杨戬却已经一步也迈不上去了。他猜到了，他害怕茅屋打开的一瞬间看到的人，真的害怕，他几乎是在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向玉帝。 “戬儿。”玉帝拉住他的手，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松动，哪怕是一丝怜悯。任由玉帝拖着自己，一步一步接近，耳边的敲门声似乎是从远古的天际传来。 门开了，如雪的白衣，绝美的脸庞，深刻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张脸，多少次午夜梦回里出现过，终在自己面前化成一块灵石。再也无法压制胸中翻腾的气血，薄唇紧抿，鲜血却从唇角间溢出来。 “哥哥，哎，他怎么了？”女子急忙扶住杨戬，眼神是自然流露的关切之情。可是就连玉帝也没有注意到，杨戬的神目悄然打开。 “这是哥的一个朋友，从山上摔下来受伤了。”玉帝撑住他笑着对这女子道。眼角的余光瞥见杨戬苍白好似冰凌一样的脸庞，又是得意的微微一笑。 “来，快坐下来。”女子把门口闪开，让玉帝把杨戬扶进屋里坐在一张古朴的木椅上。 “哥，你等着，我给他拿药去。”女子说着便要去找药。 “不必了，伤的，不重。”杨戬贪焚的盯着她的脸，不要动，不要离开，就这样看着就好。 发现了杨戬的眼神异样，女子有些局促，又把眼神投向了玉帝。 “看看我这记性。”玉帝一拍额头，指着女子对杨戬道：“这是我的妹妹叫瑶姬。”而后指着杨戬又对瑶姬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叫二郎。” 瑶姬，瑶姬！为什么连名子也要叫这个？你这样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杨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衣袖随着颤抖的手指在轻轻摆动。 “二郎。”瑶姬笑着叫道，礼貌，柔和却陌生的让人心疼。 “二郎！”杨戬神情恍惚，依稀又是母亲的呼唤，终情难自禁，低低的声音叫道：“母亲！” “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瑶姬脸色微红怒斥道。 杨戬猛然惊醒，痛苦的低下头。是啊，她已不是母亲了，母亲已经永远的从三界中消失了，消失了，泪水冰封在眼中，只有无尽的伤痛，欲将他淹没。 玉帝见此微微一笑道：“妹妹不要生气，我听二郎说他的母亲喜穿白衣，而且很漂亮，只是过逝的很早，想必是见到你，思念起自己的母亲吧。” 瑶姬闻言，心底生出几分同情，想了想笑道：“好吧，哥哥为你讲情，我便不为难你。你即是哥哥的朋友，看年纪又长瑶姬，不如我叫你二哥吧……” “不！”杨戬一声低吼，阻住了她的话。 “你？”瑶姬不解的看着杨戬。 杨戬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藏在袖中的左拳死死握住，尽力的平抚着自己的心绪，好一会才道：“姑娘，相貌酷似家母，二郎怎能与您兄妹相称，令兄长年纪长二郎许多，我二人虽是朋友，却是我的长辈，若姑娘不弃，二郎愿，愿尊您一声，一声，一声姨母。” 瑶姬实在不能理解杨戬的行为，看年纪他应该比自己大才对，就因为自己长的像他母亲，他就愿意叫自己姨母。她再次依恋的看向身边的玉帝，玉帝笑道：“那就依了二郎吧。” 瑶姬点点头：“好吧，我看你伤的不轻，我去给你取点药来吧？” 杨戬摇摇头：“不必了，我没有大碍，家中，有急事，不能久留。” 瑶姬摇摇头轻叹一声，不再理杨戬，而是问道：“哥哥，你可找到杨戬那厮？” 听到这句话，杨戬一惊，死死的盯着玉帝。玉帝略带玩味的一笑道：“没有，不过瑶儿不用担，哥哥一定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好。”瑶姬听话点点头。 看到瑶姬在说出“杨戬”二字时仇恨的眼神，杨戬的眼前越来越暗…… 第七十九回 赏罚分明 杨戬被玉帝亲自送回真君神殿，沉香，梅山兄弟，孙悟空，哪吒，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杨戬如大病初愈？为什么玉帝突然慈爱的如一个父亲？甚至是临走时亲自给杨戬盖好了玄丝锦被，叮嘱他要好好静养，不要太过操劳。 杨戬木然的由他摆布，只是在玉帝临走时他才说了一句“小神惭愧，让陛下操心了。” “哪里话来，你可是天庭的柱石，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小神明白。”说完这四个字，杨戬疲惫双目很快合了起来。 玉帝宠溺的看了一眼杨戬，才转身出了神殿，回驾瑶池。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沉香看看自家师父和哪吒，本来他们都在各自的府上，可是玉帝把杨戬宣走，足足半天不踪影，沉香担心玉帝会对父亲不利，才偷偷的找到孙悟空和哪吒，正要下界去找。可谁知他们刚到，玉帝竟把杨戬送回来了。 哪吒干干的笑了笑道：“不会是荣川一战把他给吓到了吧？” 众人知道，其实哪吒想说他给吓傻了，梅山老六这个直性汉子想了想道：“是不是二爷此次立了大功，让他幡然醒悟，想要认二爷……” 老四摇摇头：“肯定不是，或许是因荣川一战，天庭半数兵马尽归二爷手下，更有那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八万铁骑，他会对二爷如此，不过是想笼络二爷，别让二爷生出异心。” 老四的话得到了多数认同，就连哪吒也跟着点点头。孙悟空哈哈一笑道：“若是这样说，这玉帝佬儿和一千年前一样，还是欺软怕硬啊！哈哈。” 众人说笑着，只有沉香皱眉不语。哪吒道：“沉香，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 沉香微微一叹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我爹真是累到了极点。” 孙悟空道：“是啊，只和玉帝出去散散心，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沉香仔细看着塌上的杨戬，睡的很沉，也很熟，手搭上他腕上的脉搏，没有受伤。即然身体无事，为何会累到这样？ 三圣母！沉香眉锋紧紧拧在一起，妄怨阵外面那一掌清晰的浮现在眼前，父亲那时是笑的，虽然那一掌让他的苦肉计更逼真，可是那个笑容却如钢针一样深深刺进沉香的心里。 “沉香，你想说什么？”哪吒不安的问道。 “让我爹好好睡一觉吧。”沉香陪着众悄悄的退出后殿。 长长的一觉，一天一夜，他就那样沉沉的睡着，似是要把几千年的疲惫，心智，手段，都沉淀在梦里。可自从他睁开眼睛的一刻起，便是雷霆般的手段。一道道奏疏呈上，一道道圣旨宣出，二郎神所有的奏章玉帝照准不误，几乎看也不看，便会盖上玉玺。 “赵青云听旨，荣川之役，圣德佑民道君，手刃蚩尤，功在三界，特封天地功德圣君，加封天界二品之衔。” “五曲星君听旨，荣川之战，尔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致天兵损伤无数，依律削去神籍，将其打入天地蛮荒之地，永无录用。” “孙悟空听旨，齐天大圣孙悟空荣川之役，打杀妖魔无数，后大战蚩尤于妖殿，功在三界，特赐齐天大圣府砥一座。” “魔礼青，魔礼红听旨，尔等率军，不服调遣，致天河失守，罪在不赦，即刻削去神籍，押往昆仑雪地受冰寒之苦。” “哮天犬追封仁犬忠义王……” “巨灵神听旨，荣川之役，尔自恃神力，擅自出兵……” 天庭众仙人心惶惶，赏一人必罚一人，前面领赏的，后面就必然有获罪的。 半月之间，众仙似乎都明白了，二郎神手握兵权，手持玉帝圣旨，有临机处置之权，他排除异已，安插亲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荣川之役后玉帝已然被驾空。这时众仙传闻，说四值功曹夜里去了一趟真君神殿，他们就没有获罪，于是杨戬的真君神殿突然比玉帝的瑶池还热闹了，大大小小的神仙络绎不绝，有说情的，有巴结的。原本针插不进的真君神殿，现在倒来者不拒了。 沉香看着神殿里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笑着坐到杨戬身边道：“爹，这些神仙手中的宝贝还真不少？” “这些进礼的帐单你都记着呢吗？”杨戬低首对着案上的奏章问道，却迟疑着半天没有落笔。 “记下了。” “还有谁未来进礼？” 沉香默算了一下：“太上老君，太白金星。” 竒 書 蛧 ω Ｗ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Ｃ ǒ m 听到这，杨戬呵呵一声笑了：“果然是上万年的老狐狸了，还有谁” “还有孙悟空，哪吒，李靖……噢，还有文曲星君，我听说文曲星君还到玉帝那里上奏，说您贪脏枉法，要玉帝依律治您的罪呢。” “这样啊，你替我拟一份奏折，随便给他编个罪名，把他打入天牢，明日呈交玉帝。”杨戬想也没想便说道。 “爹，您想干什么，不能告诉沉香？”沉香追问道。 杨戬抬起头，看着沉香的眸子，他知道天界这些神仙都好骗过，但是他却骗不过，他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问道：“沉香，你觉得玉帝这个三界之主做的如何？” 沉香摇了摇头：“玉帝冷酷无情，无视三界众生，早已不配做三界之主。” “那换换人如何呢？”杨戬轻声道。 “换人？”沉香吃惊的瞪大眼睛。 “是啊。” “爹，您，不会是您？” “怎么，以爹才智，难道做不得这三界之主？”杨戬似笑非笑的问道。 沉香想了想，重重的点点头：“做的！” “那就好！”杨戬振身起：“当初我本无心做这司法天神，可是等我当上司法天神后我才明白，天条在我手里是护佑三界众生，而天条在别人手里，却是残害众生的利器。我忍辱负重，费尽心机，终于修改了天条，可是玉帝却将其束之高阁，不按新天条治理三界，反使三界众生受了许多苦难，归根到底天条只是件死物，这死物只有权力才能让它实施下去，与其让他来做这个三界之主，倒不如我来做。”他深幽的眸子看着窗外那片月光，醒来之后，他便指使玉帝将嫦娥禁足，幽禁在月宫之内，嫦娥心知是他所为，却依然将那片月光洒在神殿之外，情这扇门一但打开，便再也无法控制。 沉香听到杨戬的这番说词，微微有几分激动的说道：“爹，你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您若想做这三界之主，沉香就再杀进瑶池。” 杨戬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快去按我说的办。” “是。”沉香爽朗的应了一声，退出后殿。 杨戬回到案前，静静的对着奏折发呆，一直到东方放晓，他才惊醒，猛然提起羊毫落笔写道：“哪吒于荣川之战，屡建奇功……” 哪吒坐在天王府内发呆，李靖穿戴整齐，欲寻寿星去下棋，手中没了兵马，他只有自寻其乐。 “圣旨到！”随着值官一声高喝，这父子二人才相视一眼，急忙起身出去迎接圣旨。 哪吒眼角余光看到值官手中拿着两道圣旨，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心里暗道，我的好二哥，怎么说你我兄弟一场，就是看在我的面上，你对我父亲也不能太过绝情。 没待他思索完，就听值官打开圣旨念道：“哪吒三太子听旨，降魔大军前部先锋官哪吒，杀敌勇猛，屡建奇功，特封天庭瑶池守军正总兵，再赐金花百朵。钦此。” 听到这里哪吒终于长舒一口气，急忙道：“谢陛下封赏。” 值官再次打开圣旨宣道：“托塔天王李靖听旨。” “臣在。”李靖拱手的道。 “查，李靖于荣川之役，率十万天兵，一众神将，抵荣川之敌。然尔指挥不利，调度无方，天河一战几尽全军覆灭。尔妄食君禄，更负圣恩，着即削去一切封号，暂押天牢，交司法天神审理后，再行定罪。钦此。” “什么？”哪吒猛然抬起头，想了想道：“大人，请带我面见陛下，哪吒愿以自己的功劳抵家父之罪。” 值官摇了摇头道：“陛下已将李靖交于司法天神，三太子这些话还是留着对司法天神讲吧，来人，将李靖押入天牢。” “大人，大人，李靖冤枉啊！”李靖被金甲力士带走，口中去喊着冤枉。 “住手！”哪吒双目圆睁，怒发冲冠，乾坤圈已握在手中。 “哪吒，不许造次！”李靖见此急忙喝住他。 “爹！” “哪吒，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 “爹，您怎如此愚忠？” “哪吒，你斗不过他们的，若爹一死，能换你平安，爹也就死而无憾了。”李靖不再喊冤微微一叹，转身跟着金甲力士走出去。 看着李靖离开，哪吒咬咬牙，腾身而起直奔真君神殿。 第八十回 白芍灵秀 “二哥！”哪吒甩开梅山老大，几步闯进真君神殿，见到杨戬一句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哪吒兄弟，你，你这是做什么？”杨戬明知故问。 “二哥，我不要封赏，求你放过我爹吧！”哪吒一双大眼，泪水莹莹。 杨戬闻言，直起身形，微微一叹道：“哪吒，你这又是何苦，你在陈塘关时已将一身血肉还与他们，与李靖再无瓜葛，可恨他又打碎你的金身，是何等无情？” 哪吒急道：“二哥，哪吒那时也是一时气话，也是哪吒闯下大祸，让父亲为难，父亲也是为了陈塘关的百姓，才不得已而为之。” 杨戬示意沉香扶起哪吒，轻蔑的一笑道：“原想兄弟是恩怨分明之人，不想你也不知我一片苦心，不拿下李靖，兄弟你如何能当上这总兵？” 哪吒双目含泪，盯着杨戬，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二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当初你在圣旨上曾写下‘听调不听宣’时，是何等豪气，你任司法天神也曾委曲求全，甚至不惜将亲妹妹压在华山之下，荣川对敌你也是身先士卒，亲入虎穴，险死还生。为何今日你要如此残害同僚，你要如此急于争夺权势？” “哪吒，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再休要多言，快些去上任吧。”杨戬不再理会他。 “哈哈……”哪吒一声狂笑，指着杨戬道：“什么总兵，让人说我哪吒陷害亲爹，只为身居高位，我的这张脸往哪放？自昆仑山下，哪吒不敢再猜度二哥的心机，哪吒就在天牢外做一个狱卒，守着我父亲即可。” “哪吒大……”沉香实在忍不住，刚刚张口，却被杨戬冷冷一个眼神制止住。 杨戬看看哪吒道：“如此也好，你就去天牢做个牢头吧。”说罢一抖朝服，坐于案上，再不理他。 哪吒咬咬牙，拱身施礼道：“哪吒多谢司法天神。”说完头也不回，步出神殿。 等到哪吒的身形完全消失，杨戬手中案卷一松，身体无力的扶在桌上，眼睛看着空空的门口，有几分不舍，也有几分释然。 “爹，等此事成功了，您就可以把这他们都放出来了。”沉香劝道。 杨戬宠溺的看着沉香：“是啊，等成功了，他们就该回来了。” “爹，您一定会成功的。”沉香信心满满的说道。 二人正说着，梅山老六步进殿中禀道：“二爷，你要的一千二百草头神都已密秘调到瑶池周围。”这汉子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有些激动，从杨戬的这些动作中他已经感觉到什么。 “好，你做的不错。”杨戬表示很满意。 “还有二爷，殿外新任的百花仙子白芍到此写注神籍。” “白芍。”沉香听到这个名子，脸上露出了难见的笑容。 看了看沉香，杨戬道：“快请进来。” “是。”老六退出去，不一会一个白衣姑娘飘然走进殿中。 杨戬打量这姑娘一番，想不到新任的群芳之首竟如此清丽脱俗，简单的白色衣裙，除了颈上像征她身份的一朵花形白玉，身上连一件饰物了没有，眉心正中有一颗晶莹如雪的白花，再有的便是她空空的左袖。 “白芍。”沉香高兴的迎上。 “公子也在。”白芍的不敢正视沉香，却又悄悄打量着他，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思念与执着。 这一切落杨戬眼中，如果沉香真能放下小玉，这白芍倒是个好姑娘，可是情之一字又如何能说得清。 沉香看着杨戬道：“这便是家父。” 白芍盈盈下拜：“新任百花仙子白芍拜见真君大人。” 杨戬步下案，来到白芍面前亲自扶起她道：“我要谢你舍身相救之恩才对。” “真君大人哪里话，四百年前若不是真君大人相救，白芍早就成了黄蜂精的口中之食了。”白芍笑着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让沉香在此与你注了神籍，仙子请移步，我与你有话要说。” “好。”白芍看了看沉香，转身跟着杨戬入后殿。 沉香想追上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刚刚接近门口便被一道强大的符咒给挡了回来，无聊的搓了搓手，回到案旁，给白芍注了神籍。想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父亲又不是刘彦昌，肯定不会逼着自己去娶这白芍。 过了一会，白芍从后殿出来，匆匆与沉香告别便离开了神殿，看她的神情好像是哭过，再看看刚刚出来的杨戬，神色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难道是父亲欺负他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白芍颈间那朵从不离身的白玉花不见了。 “爹？” “没事，做你自己的事吧。”杨戬打断他的话。 沉香点头道：“是，父亲。” 入夜，已经习惯看向那殿外那片洁白。一切都安排好了，孙猴子现在应该正在昆仑山陪着师父，想来不会坏自己的事，或许还在满山追着那个敢附身于师父的妖怪打个不停呢吧？有他陪着师父，自己也放心。想到他日后知道自己骗了他，被气的暴跳如雷的样子，杨戬唇边微微勾起。 躺一会吧，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就躺到了塌上，窗外那片月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试图穿过窗棂照进来，可是终究被隔在了窗外。 杨戬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是那么清晰，当自己的半颗心被托到玉帝手上时，杨戬能记起他的笑容，竟是那样的噬血和邪恶…… 杨戬跪在他的脚边，已经不知跪了多久。耳边回响起玉帝的声音“瑶儿的灵力都在那块石头里，朕助她修练千年，竟又修成了人形，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只是她只记得我是她的哥哥，却不再记得你是她的儿子，呵呵，不过她对我很依赖，竟与我的元神连在一起，生死相依，你说哪天她或是我有一个死了，那么另一个会怎么样呢？”玉帝很意外的没有用“朕”而是用“我”。 “戬儿。”玉帝柔声叫道。 “陛下想要什么？”杨戬的声音绝望，无力。 “为了你的母亲，你真的愿意什么都放弃吗？” 杨戬低声道：“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杨戬的声音坚定。 “连三界众生也可以放弃？” “三界众生是司法天神的责任，而母亲是杨戬的责任。” 听到他的话玉帝神色淡然道：“你不能留了。” “陛下要杨戬的命？”杨戬抬起头。 玉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狠：“不错，留下你就太危险了。” 杨戬低下头，自嘲的一笑：“杨戬的命，陛下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玉帝笑了，长长的指甲轻轻的抬起杨戬的下颌，绝对英气的一张脸，不要说是男人，就是女人生成这样，也算是个美人了吧。只是你不该是人神所生的妖孽，你的父亲不该勾引我的妹妹，你疼爱自己的妹妹，我也一样疼爱自己的妹妹，你要亲人，我也需要亲人，可是我的权势，我的地位是不能为任何人牺牲的。恨，浓浓的恨意迷散在眼睛里，修长的手指慢慢滑下抓向杨戬的咽喉。 “杨戬！”玉帝猛然收手道：“朕要怎么杀你，才能消除朕的心头之恨。” 杨戬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不是已经想好了吗，众叛亲离，遭万世唾弃。” “你还能怎么做，会让众人更恨你呢？”玉帝觉得很有趣。 “我利用荣川之战，再处置一些天界的神仙，待我恶贯满盈时，陛下再将我下狱治罪，赦免获罪众仙，您重树三界之主的权威，从此后众仙对您必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再无人危胁到您的地位。”杨戬的声音好像木偶一般，眸里无悲无喜，没有一丝情感。 “呵呵，那朕该如何控制你？” “您手上有我的母亲，还怕我不听你的吗？” 玉帝笑了笑道：“你很听话了，可是你越是这样，朕便越不放心。” “陛下不是有一条锁心链吗，不如就赏给杨戬吧。”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上。 胸中空空荡荡，呼吸都快停止，锋利的指甲穿过身体，一颗尚在跳动的心缓缓的被握在手中，柔软，晶亮，只是心的另一半是透明的。杨戬痛苦的握紧双拳，丝丝缕缕的法力从玉帝的手上连到他的身体，让他还能呼吸，还有意识。 不动，一动也不能动，静静的等待着，此时玉帝只要稍稍一用力，自己就会步上母亲的后尘。 玉帝端详了一会突然笑了：“朕一直想不明白，沉香肉身尽毁，刘彦昌又活的好好，还生了一个儿子，你是如何让一个元神复活的，原来你竟舍了自己的半颗心，给他重铸了肉身。戬儿啊，那二十年里，你又当爹，又当妈过的很不容易吧？难怪你法力强悍，身体却不好，总喜欢休息呢？你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冷汗沿着发梢滴落，杨戬已经无力回答，软软的倒在地上，他在赌，今天就赌自己的命，就赌在他手中的那颗心，他不会捏碎它。 一张金色的小网慢慢的罩在心上，网丝慢慢的渗进血肉里，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但杨戬知道，现在开始自己的命就握在他的手里了，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让这张网收紧，直到将自己的心勒成碎片。他凄然一笑，这倒算是一种很惨烈的死法了。 后来布好锁心咒后，杨戬已无力起身，玉帝便如一个称职的舅舅，亲自将杨戬送回真君神殿。 抬手摸摸尚在跳动的心，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新任司法天神之事还要再找老君交待一番。想来想去，左右睡不着，索性起身出门，乘着漆黑的夜色，他隐去身形，直向三十三重天飞去。 第八十一回 兵发瑶池 金乌东升，淡金色的光芒洒在天地间，玉帝很满足的起身，这几日他睡的很好，很安心，是不是到了该收网的时侯了？ “报，陛下，大事不好了！”一个值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什么事？又大惊小怪的。”玉帝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道。 “陛下，东海飞上来一个妖精，龙头蛟尾，力大无比，越天地之界，冲过南天门往瑶池方向而来。”值官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快派人拦住啊！”玉帝大声叫道。 “天兵天将拦不住！”值官大叫，外面已经传出撕杀打斗声。 “快，快宣二郎神，速到瑶池护驾。”玉帝想都没想便喊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最危险的时侯，唯一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竟然是这个名子。 “是。”值官转身向外跑去，玉帝却没有发现那值官一闪而过的窃笑。 值官跑到杨戬面前高声道：“杨戬听旨，速到瑶池护驾。” “好！”杨戬一声低呼道：“梅山兄弟，率领一千二百草头神，随我到瑶池护驾！” “是，二爷！” 杨戬黑色披风一甩，随风飘动，率领人马如风一样奔进瑶池。瑶池的守军一见杨戬，谁也不敢阻拦，匆匆的退一边。来到瑶池之内，有几个神将胆战心惊的护在玉帝面前。 “你们出去，这里交给我了！”杨戬一声冷冷的命令传下，几个守将如获赦令一般退出去。 杨戬一步一步走到玉帝面前。 玉帝看着冲杀于天兵中的那个怪物急道：“二郎神，快，快除去此妖！” 杨戬淡然一笑：“小神遵旨。”说罢单手一伸，横行于瑶池内的怪物一声低嗥，化成一缕蓝芒落到他手中变成三尖两刃戟。 “杨戬你？”玉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兵变！”冷冷的两个字从薄唇迸出，手中的两刃枪已如闪电般刺过来，长长的枪尖透身而过，鲜血沿着枪尖滴下。 “杨，杨戬……”玉帝看着扎在自己胸前的枪尖，突然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玉帝的法力不弱，若非如此他不会轻易被打败，可是自己的算计终逊他的一筹。 看着杨戬冰冷的神情，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随着枪尖的利刃流失，竟有一种难得的解脱，从前放下的放不下的都随着这一枪放下了，再没有责任，没有权势，一切都随风而散，他不会再让自己有机会说出那串咒语。 “你母……亲……”玉帝唯一不甘的却是面前这个人放弃自己了自己母亲。 杨戬神色一黯，却平静的说道：“从她开门的那一刻起，我便用了神目，杨戬不会活在虚假的谎言里。” 玉帝释然的闭起眼，不愧是自己的外甥，果然够狠，够绝，即使心痛到那样也依旧清醒，不错，那只不过是自己从坟墓里取出瑶姬的灵石所化，自己不是没有试图复活她，可是却没有成功，她早已在三界中消失了。 忽然他就明白了，自己都曾想着复活她，以杨戬这样法力高强的人怎么不试着复活他最爱的母亲，呵呵，可叹自己竟连这个都没有想到，怪不得会被他算计。 所有的一想法一闪而过，玉帝平和安详的闭起眼睛。 “梅山兄弟，守住瑶池，任何人不许进入！”冷冷的一个命令传下，梅山兄弟急忙率军守住瑶池。 “杨戬弑君啦！”冲出瑶池的天兵惊慌的大叫起来。 “爹！”看到死去的玉帝，沉香轻声叫道。 “沉香，你守在这里，我下凡一趟！”杨戬抽回三尖两刃戟，锋利的戟刃上沾着殷红的鲜红，那是与母亲一样的血，如今却沾在自己的兵刃上。轻轻的一挥手，淡蓝色的法力抽出他体内的魂魄，收进自己怀里。 “爹，留下他后患无穷！”沉香焦急的叫道。 杨戬冷冷的说道：“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爹！” 杨戬微微停滞一下，头也不回，飞身离去。可是转眼之间竟又飞回来了。 沉香问道：“爹，怎么了？” 杨戬眉锋微皱道：“一百零八架天罗地网已封住了天地之界。” “天罗地网又岂能拦住父亲？” “它自是拦不住我，可是这魂魄却过不了天罡地煞之气。” 沉香眉锋紧皱，担忧的问道：“爹，谁摆的天罗地网？” 杨戬笑了笑，不再出声坐到瑶池的台阶上，身体泛起一层蓝芒，元神已经离体。 “沉香，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爹？” 杨戬冷冷一笑：“哼！我若想救他，谁能拦的住。”说罢身化一道流光再飞出瑶池。 “爹？”沉香担忧叫道。 天地之间最近的一条路便是九幽之地，杨戬紧紧护住怀里的灵魂顶着刮骨的妖风冲向下界。赵青云看着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却只因漏想了一点，便失了先机，看到杨戬已护着玉帝的魂魄逃到下界，一丝苦笑浮上他的脸，他终是师父，自己终是徒弟。他长叹一声道：“逃便逃了，他终究是你舅舅。” 杨戬的身体重重的摔在沙丘上，望着那片幽暗的禁地却笑了，横穿九幽之地，天地间任何一个神仙都没有试过，可是他成功了。 展开护在胸前的双手，身上的铠甲已被酷烈的妖风撕的粉碎，只有怀里这个魂魄安然无恙。丝丝缕缕明黄色轻烟慢慢从怀里溢出，终于在面前凝成了一个人，一丝淡蓝色从指尖弹出去，浑浑噩噩魂魄慢慢清晰起来，可是当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时，眼前闪过的只有利刃刺进身体的一幕，几乎没有再想，一串咒语使从嘴里念出来。 “呃啊——，舅舅，求你别念！”杨戬手死死的抓住胸口，痛苦的身体倦在一起。 舅舅，他还叫自己舅舅？玉帝停下来，看着被疼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可是你手执利刃刺向我时，可曾想到我是你的舅舅？是啊，他为什么没有驱散自己的魂魄，好像还能感觉到他怀里的温暖，酷烈的妖风四起，无情的闪电劈过，他紧紧的将自己护住。 “你杀了我，为何还要救我？”玉帝茫然的问道。 杨戬想站起来，可是挣扎了一会，还是放弃了，任由自己躺在灼烫的黄沙上，喘息了半晌，无力的道：“我曾恨过您，在我母亲被晒死的那一刻我只想杀了您给母亲报仇，为此我砍死了您九个儿子。如今三千多年过去了，三千年来我不断的想，母亲思凡究竟有没有错，倒底是您害死了我的母亲，还是我自己害死了母亲？可是到现在我依然没有想明白。自从我做了司法天神，我倒是明白了，神仙是不能轻易思凡的，仙人思凡者过多必会扰乱轮回，祸及三界，凡人可以利用神仙的欲望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若情比金坚，再加上天条的限制，或许能更好的阻止神仙思凡的发生，正所谓堵不如疏，从这一点讲，我的母亲并没有错。至于害死我母的责任，我倒认为我自己比您更多一些，而我砍死了九大金乌却给三界带来了无尽的后患，为此杨戬心里一直不安。其实到最后我们杀来杀去，受伤都是自己的亲人，您晒死了我的母亲，那是您的亲妹妹，而我杀死了九大金乌，也是……我的表兄。如今这天地间我杨戬的亲人屈指可数，无论哪一个我都不希望他烟消云散。” 玉帝呆怔的看着地上的人，这锁心咒虽只念出一句，可足以让他痛的死去活来，茫茫的黄沙滴水皆无，这只是他的一个元神，已经十分虚弱，透过他的身体甚至能看到下面的沙粒。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第一次从心里承认他是个孩子，是自己的外甥。这就是亲情吗？除了会心疼自己的儿女，他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一种想把他保护在怀里的感觉。好像第一次拉起他手时这种感觉就存在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细心的想过，感觉过呢？ 慢慢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他心里竟暗暗有些庆幸，幸好这只是他的元神，如果是他，自己就连扶起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玉帝心疼的问道。 “若您仍是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我说这话您会怎么想？”杨戬单手支地试图想站起来。 玉帝苦笑一声，是啊，若不是在此时，此地，他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自己会怎么想？一定会猜测他这么说的目的，而不会理解他的一片真心。看他要站起来，玉帝按住他：“我是你舅舅，就在我怀里休息一会也不行吗？” 看到他微带恳求的眼神，杨戬又把头靠回去，亲情，相互算计了几千年的亲人，却原来他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想想他要吃糖葫芦的样子，突然很后悔，那时应该多带他吃一点凡间的小吃。 玉帝慈爱的抚着杨戬的发丝，这孩子这么俊，真是三界少有的美男子，想他的父亲也应该不丑吧。看这眼睛，虽然疲惫的闭起来，长长的睫毛勾出两道好看的弧线，很像我啊。后悔自己明白晚了，如果早一些明白，哪怕是昆仑之战后，不，哪怕是荣川之战后，自己能与他好好谈谈，好好的看看他，而不是一次次的刺伤他，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我按新天条治理三界，我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让他做三界最公正的司法天神。 运起自己最后一点法力，口中念动着咒语，轻轻的从他的胸口取出一片金网。 “戬儿。”玉帝轻声叫道。 “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竟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半睡半醒之间，这熟悉的感觉像母亲，母亲的气息。 孩子气，完全不设防的依靠，也只有在此时他才不是司法天神，不是显圣真君，只是几千年前灌江口的那个杨家二郎吧。玉帝宠溺的一笑问道：“戬儿，你真就这么想做三界之主吗？” “我只想要我的母亲。” 玉帝的身体猛然一颤，他只想要他的母亲，耳又响他的求饶声“舅舅，舅舅，求你放过我母亲吧……”。一个少年练就一身傲绝三界的本领，只为和母亲团聚，可是自己竟亲手撕碎他的希望，所以他才会绝望的追杀着太阳。 “戬儿，从今后你便是三界之主了……” “我不会做三界之主的。”杨戬慢慢坐起来，和玉帝并肩坐在沙丘上。 “你不做三界之主？”玉帝惊哑的问道。 “我不会做并不是我无能，而是我若做三界之主，名不正，言不顺，弑君谋位，天下征讨，野心之人四方揭竿，将会给三界，给众生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杨戬平静的望着夕阳，幽黑的眸中似有两团火焰在跳动。 “你不会是想，想……”玉帝张大嘴，却无法将心中的恐惧说出来。 杨戬看看他笑了：“舅舅，我已将自己为地仙时所修的功德全部转到您的身上，你转世之后不为王侯，不为将相，只会赚尽天下财富，世代享受人间富贵。” 玉帝长叹一声道：“我深居天庭数万载，外人看来是三界之主，权力之巅，坐拥三界，可是谁又能明白漫长的生命是怎样的孤寂难耐。守护三界众生的幸福，而我自己的幸福呢，为了三界我要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可我也有七情六欲，也希望自己的儿女亲人陪在身边，所以我痛恨仙凡结合，我恨他们勾引走我的妹妹，我的女儿。让我一个人孤独的守侯着三界，连朋友都没有。” 杨戬道：“您这算不算也是思凡的一种？” 玉帝一怔，是啊，自己是不是也是思凡呢？ 杨戬站起来：“舅舅，凡间有一沈家，夫妻都是富贵之人，能担的起您，您就投到他家，也省的受苦。” “戬儿，你，你别做傻事？”玉帝担心的说道。 “没事，您不用担心，我也该走了，瑶池只有沉香一人，时间长了怕应付不来。”说罢不待玉帝答应已将他收在手里，驾云而起去寻那沈家。 第八十二回 天煞孤星 杨戬回到瑶池，外面一干神将率兵正攻打瑶池，沉香，梅山兄弟所率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已是勉力支撑。 杨戬一声低喝：“沉香！” “爹！”沉香的金斧猛挥逼退面前一大片天兵抽身回到瑶池。 “战况如何？” “爹，这一千二百草头神快撑不住了，可不知为何莫日根那八万铁骑至今还没有到。”沉香擦着脸上的汗水道。 “沉香，我有一条妙计，可退这瑶池外的兵马，你俯耳过来。”杨戬背对沉香道，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杨戬眼中含着泪水。 沉香没有防备其它，走到杨戬身边，凑近耳朵。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杨戬抬手击向他的肩井。 “爹！”沉香一惊，双唇刚刚张开，一颗红色的药丸已经滑进他的肚子。 药丸入腹，沉香摸着胸口，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凉凉的，他不解的看着杨戬：“爹，你给我吃了什么？” “忘魂散。”杨戬沉重的说道。 “忘魂散？爹，您给我吃忘魂散做什么？”沉香张开嘴，用手指探着自己的舌根，试图把药丸给吐出来。 “沉香，别吐了，这忘魂散是太上老乃取忘川之水炼成，入腹即化。”杨戬扶住儿子道。 “爹，你要我忘记什么，你要我忘记什么？” “爹不能选择，你会忘记一切，包括你的名子，还有我。” “爹，我不能忘，我不能忘！”沉香惊恐的叫着，试图用法力逼出体内的药。 “没用的，别浪费法力了。” “为什么要我忘了？你要做什么？”沉香用力的抓住杨戬问着。 “因为天地易主，你是我杨戬唯一的儿子，我要留下你，留下你保护三圣母一家人，也包括小玉。”杨戬轻声道。 “不，这不公平，我不会忘的，不会的，我会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过只有人的思想是不能被控制的，就是神也不行！” “你说的不错，除了投胎重生，谁能真正的忘记。如果真能抹去人的记忆，在华山之下时我便会抹去三圣母的记忆。不过沉香，这个药力在你体内至少有三年的效力，三年已经足够了，当你记起时，你就要明白自己的责任，父亲的嘱托。” “爹，别，别，不……”难以抵制的眩晕一阵阵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爹，我不能忘了您，不能…… 小心的抱起儿子，心血相连的儿子，一百四十年，整整一百四十年，他陪着自己，给了自己许多安慰，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若不没有他，自己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 贪焚的看着儿子俊雅的脸庞，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一朵白玉花，纯白色的小花在指间变成了一道白芒散开。 白芍痴痴的坐在百花园里，园里的小花仙们嘻笑打闹着，她却一遍一遍的想起杨戬的话：“若我不能送沉香下凡时，你要把他带下天去。” 一道熟悉的香味飘过来，白芍猛然站起，呆呆的望着虚空，还是来了对吗？还是来了！口中念出一串串咒语，身形已化入灵根之内，一颗弱小的白芍身，驱开始迅速的长大，天下的花草灵气慢慢聚到这里，白芍的枝干如疯了一样向苍天伸去，如一根登天的云木。 她说过，如果聚起天下的灵根，可以把天戳个窟隆。天罗地网被她生生的撕破，一朵晶莹的白芍从瑶池的地上长出来。 “你来了？”杨戬抱着沉香，平静的问道。 白芍从花中显出身形，泪水早已湿透面颊：“真君，白芍能带您一起走。” 杨戬把沉香交到白芍手中，贪恋的看了最后一眼，绝然道：“我不能走，你能救走沉香，杨戬已是感激不尽。” “真君！” “走吧，下界的花草都不见了，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杨戬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是不敢看。 白芍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有点点头：“真君放心，我一定会把他送到三圣母家的。” “多谢了！”杨戬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白芍抱起沉香回到花中，白花变成一朵花苞慢慢的缩下去。 杨戬慢慢的转过身形，眼神渐渐变的阴冷绝决，只剩下最后几个人了，冷冷一声低喝：“梅山兄弟！” 随着他一声厉喝，四个浑身是血的大汉落到他面前，老大气喘嘘嘘的问道：“二爷有何吩咐？” 老四最机警：“二爷，沉香呢？” 杨戬突然笑道：“今日杨戬对不住各位兄弟了！”他话音刚落，手中三尖两刃戟带着强横的法力横扫而出，四个人一个不落，尽数中枪，一瞬间鲜血飞溅，四个大汉不甘的看着杨戬。 挥手打散他们的肉身，四个魂魄站在他的面前，老大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杨戬凄然一笑：“你们与我杨戬是几千年的兄弟了，今日我弑君夺位，必是难逃活命，我不能连累你们。我死以后，老君会带你们转世重生，下界三十年后，你们还是兄弟，纵马狂歌，逍遥自在，记忆里不会再出现杨戬这个名字。” “二爷，怎么会这样？”老六悲恸的问道。 “别问了，多谢你们陪我千年之久。” “二爷……”几人不舍的叫道。 绝然一笑，不待他们说完，杨戬施法，将几个人藏于瑶池的曲桥之下。再挥手将几个草头神变成梅山兄弟几人模样，很快就被天兵所杀。 李靖已经快疯了，外围数万天兵，居然连几个草头神都拿不下。众仙被贬被罚的所剩无几，是哪吒听到杨戬弑君，急忙将李靖放出天牢，调出府中兵马急到瑶池护驾，此时天庭已无人为将，众人只有推李靖为帅，指挥天兵。 哪吒紧咬下唇，心中暗暗埋怨杨戬不该起兵造反。可是他却仍不愿与他对阵，所以杀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参战。突然他惊叫一声：“爹，不好，莫日根的八万铁骑。” “啊！”听到哪吒提到这八万铁骑，众将心惊肉跳，荣川之战才过几日，那些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连蚩尤的妖兵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些酒囊饭袋。 “众仙不必担心，我已将那铁骑军稳在天河西岸。”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顿时让乱做一团的众仙安静下来。 李靖看过去，来人四十多岁，墨发黑须，身着白袍，后背长剑，仙风道骨，气度非凡，急忙迎上去：“这位仙长是？” 来人拱手一礼：“在下赵青云。” “原来是天地功德圣君。”李靖拱施礼道。 “李天王不必多礼，在下听闻杨戬那厮弑君夺位，特来助各位一臂之力。”赵青云义正言辞，令在场的众仙无不动容。赵青云成仙时日虽浅，但名声极大，荣川之战前便以恩泽万民著称，荣川之战时又以一己之力，独闯神王谷，力取神王剑，亲率神王十二侍从荣川之北横劈妖冥界，直捣妖王老巢，斩蚩尤于剑下，可以说如果没有赵青云，哪有杨戬的荣川大捷，现在的赵青云在众仙眼中早已是伏羲神王的重生。 “好，有功德圣君相助，必能将杨戬这叛臣贼子拿下。”众仙将众口一声。 “如此，在下于头前开路。”说罢赵青云抽出阴阳神王剑，唤出十二侍从，第一个杀了进去。 杨戬呆呆的坐在瑶池，静静的听着外面震天的杀声，一千二百草头神全部战死，瑶池大破。这一刻杨戬振衣而起，一道法力击在玉帝的尸体上，顿时金尘四溅，这个三界之主“玉帝”便魂飞魄散，再无生还之理。身形猛转，三尖两刃戟执在手中，凌厉的眼神扫向阶下杀气腾腾的天兵，冰冷箫杀的眼神，让这些天兵齐齐的退了一步。 赵青云见此，手执神王剑，直指杨戬喝道：“杨戬，你弑君谋逆，该当何罪？” 杨戬呵呵一声冷笑：“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你们今日杀的了杨戬，杨戬便是千古罪人，杀不了我杨戬，你们便是谋反的罪臣，将万劫不复。”说罢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哪吒身上。 兄弟，拿下杨戬这叛臣贼子的功劳你还要让给别人吗？ 哪吒死死的攥紧火缨枪，他想不明白荣川之役后，杨戬已有坐拥三界的权势，他为何还要谋反，难道三界之主这个虚名真的如此重要吗？ “二哥！”哪吒低声叫道。 看到赵青云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杨戬一惊，暗叹哪吒不懂人心险恶，此时怎能与我这罪人扯上关系。兄弟，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有援手之情，事到如今，说不得二哥这个功劳只能送与你了，但愿能保得你平安。想到此他冷冷一笑：“哪吒，不必假惺惺的，算杨戬瞎了眼，本想与成就这天地间的霸业，不想你竟不识时务，看招！”说罢，不待哪吒辨驳已飞身攻上。 哪吒无奈，只好举枪相迎。二人闪转之间已战到一起，枪来戟往，法力飞溅，外围的天兵已闪出一个战圈。二人俱是元始天尊门下，法力高强，此时厮杀在一起，兵器相接之时更是震的瑶池水花四溅，嗡嗡作响。 哪吒本不想与杨戬相斗，可是杨戬武功法力俱高他许多，现在又拼命似的狠打，他自是招架不住，使出浑身解数，依然不是他的敌手。突然见杨戬利刃刺来，法力暴长，来势凶猛，哪吒急举枪相迎，左手掷出乾坤圈，以求能阻住杨戬的攻势。 电光火石之间，听得一声重击的闷响，杨戬身体凌空落下，重重的撞在瑶池小桥的曲栏之上，撞碎栏杆身势不减，直摔到台阶下才止住身形，三尖两刃戟随手不知扔向何处。 杨戬手按下腹，一口鲜血喷在玉阶上，抬眼看向哪吒，恨恨的骂道：“哪吒，你好生卑鄙！”。 哪吒怔怔看着杨戬被擒住，然后押走。这本是保命的一招，杨戬若想不受伤，只需回枪去格架乾坤圈，以他的武艺甚至可以拔开乾坤圈，再攻向自己。可是他却看得清楚，是杨戬突然收枪，旋身回转，几乎就是硬生生的撞到了乾坤圈上。 第八十三回 三界易主 杨戬这反贼已被拿下，哪吒这个盖世功臣闷闷的离开瑶池。昔日美奂美轮，瑞彩千条的瑶池在厮杀中变成狼籍的战场，曲栏雕柱，玉石金阶，鲜红一片，水榭之中飘浮着天兵的尸体。 几位威望较高的神仙聚到一起，如今玉帝已死，三界无主，该如何是好。不知是何人提了一句，何不请太上老君来此一议，众人随声附和。 太上老君来到瑶池，寿眉微锁，似是看不得这惨烈的场面，来到众仙面前，依旧是慈眉善目的道祖，婉叹的看着玉帝曾经坐过的位置，未开口竟先落下泪来。 李靖道：“道祖且先节哀，还有大事要道祖拿主意呢。” “唉！”太上老君一声轻叹，坐到台阶上，犹自悲伤。 “道祖啊，三界不可一日无主，可是玉帝被杨戬那厮打的魂飞魄散，已无生还之理，这可如何是好？”李靖焦急的说道，他是真的着急，他不善于玩弄权术，又是个极愚忠之人。 太上老君慢慢的直身形，想了想道：“老道有一言，不知众位可听否？” “道祖请讲。” “为今之计，三界只有另立新主才是万全之道。”老君的神色悲恸，却很清楚。 众仙俱点头称是，可是立谁为新主呢？赵青云见此来到老君面前，拱身施礼道：“道祖，请恕在下无礼，如今杨戬那贼人已然拿下，在下要带十二侍回到神王谷，特向老君与各位仙长辞行。” 李靖急道：“圣君，此时天庭正紧急之时，你怎么能走呢？” 赵青云淡然一笑道：“在下修成仙体不过百年，三界立主之事在下哪敢多言。”说罢还是要走。 太上老君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换上的却是十分恭敬的神色道：“圣君留步。” “道祖还有何吩咐？”赵青云垂手侍立于一旁。 “圣君请听老道一言。”太上老君留住赵青云，而后抬首望向众仙道：“各位，可容老道推举一人。” “道祖请讲。”太上老君德高望重，他推举之人自是有德有智之人。 老君看了看众仙，最后把目光投向赵青云道：“老道推举天地圣德道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一瞬间，若大瑶池落针可闻，赵青云，赵青云？可是思来想去，还有谁会比赵青云更合适呢？二郎神掌管天条时，下界降下干旱，洪涝，瘟疫，引赤龙转世，天庭众仙畏惧二郎神的权势，个个不敢出头，一百年来只有这位圣君挡下这些天灾天祸。为救黄河两岸百姓，他甚至不惜以血入药，差一点就魂飞魄散。荣川之战时，他更是不计前嫌，助二郎神诛杀蚩尤，现在他已继承神王之力，手执阴阳神王剑，早已如伏羲重生。论德行，天庭众仙哪个敢比，论威望，谁能比的过伏羲神王，论才智，只有他一次又一次与二郎神相争，直至最后凝天庭众力，平定二郎神叛乱。 赵青云悄悄的瞟了一眼众仙，回身急忙跪倒，慌恐的说道：“道祖不可开此玩笑，赵青云无德无能，怎么敢做这三界之主？” “圣君不必自谦，您若不能做三界之主，试问何人敢做？”老君扶起赵青云道。 “道祖万万不可，您不能陷青云于不忠不孝之境。” “圣君！”老君眉锋微皱叫道。 “道祖不必多言，青云决不能做这佞臣！”赵青云语气坚定。 老君扫视了众仙一眼，其中有一人喊道：“圣君，玉帝已然被害，三界无主，您此时是拯众生于危难，怎么能说是佞臣呢？” “就是，就是啊！”众仙随声附和，有几个不服气的看到太上老君谁又敢说什么。 太上老君道：“请圣位即登大宝，整三界于混乱，建纲常于天庭。” 赵青云突然呛的一声拔出宝剑横于颈间道：“众位若再逼青云，青云只有一死明志了！” 老君见此，一声长叹，双目微闭，突然双膝一曲跪在赵青云面前。众仙一见老君跪倒，也急忙跟着跪倒。 “老君，众位仙家？”赵青云惊哑看着他们，却无人看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圣君若不以三界众生为念，竟以死明这愚忠之志，老道等只能随圣君一道去了。”太上老君声音悲痛，神情绝然，竟有以死相逼之势。 “是啊，圣君当以三界众生为念。”后面的众仙跟着说道。 呛啷，赵青云扔下手中的宝剑，伸手将太上老君扶起，再请起其它神仙正色道：“青云不才，愿勉为其难，只是青云有言在先，若再有德高智广之人，青云愿禅让大位，以便有德者居之。” “好好，如此最好。”太上老君赞到。 听到赵青云这么说，众仙倒是从心里佩服此人的心胸与心计了。 “青云初上大任，不知该如何治理这三界，但青云要先定三事，才能登上这三界之主位。” “哪三事？”太上老君问道。 “第一件，明日将叛臣杨戬押赴斩仙台，将其罪行公布于三界，而后明正典刑，一为先帝报仇，二还三界一个公道。” 听到赵青云这第一件事，除了老君，众仙无不点头称是。听到他义愤填膺的说辞，老君一心中暗叹，果然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三界之主，够狠，够决。 “第二件，便是查察杨戬所判旧案，为还所罚之人一个公道，有罪者继续服罪，无罪者可重升天界。” 众仙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个个面呈喜色。 “第三件，青云要尽快整理出新天条，按新天条治理三界。” “陛下万岁，万万岁！”众仙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天地易主，众仙同庆，仙家的规矩倒是少了许多，在灵霄宝殿，老君授冠，赵青云在众仙的恭贺声中一步一步登上帝位，从此后他便是玉帝，坐拥三界的玉帝。 新天条中开篇便是，三界众生，至高无上，从此后再无任何权力可以凌驾于众生之上。新天条中专有一条便是，太上老君监管天条。自此后天界改号新天历元年。 一阵封赏过后，赵青云回到瑶池，昨日斑斑血渍已然洗净，遍地横尸都已清除，这里又是瑞彩纷呈，祥和安宁的瑶池，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会忘记这里的血腥杀伐。 “老君，新天条已然实施，司法天神一职不可空缺，您老心中可有人选？”赵青云淡淡的问道。 老君亦步亦趋，神色恭敬道：“陛下，老道认为，新任司法天神当以二郎神为戒，万不可选那野心勃勃，善谋权术之人，此人必要刚直不阿，以律法为先。” 赵青云点点头，表示赞成他的说话。 太上老君试探的问说道：“陛下以为文曲星君如何？” 文曲星君！听到这个名子，赵青云一笑，竟又想起了四日前与他的一次交谈，那时大势已定，只待最后一搏。那晚皓月当空，二人煮酒言欢。 “杨戬，你若一死，这三界中人谁能与你比肩？”赵青云举杯相问。 俊雅的脸庞浮起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有啊，当然是你。”说罢举杯相碰，一杯酒饮下。 赵青云为二人斟上酒道：“除了你，谁还能做司法天神？” “呵呵，你以为何人能做？”杨戬随意的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又一杯酒下肚。 “你儿子沉香？”赵青云试探着问道。 “杨戬没醉。”说着他起身道：“我若是弑君谋反的叛贼，沉香岂能脱了干系，能不获罪已是万幸，怎可再做高官？” “那依你之见呢？” “文曲星君。”杨戬回到桌前，给自己斟上酒，对月独饮。 “文曲星君？” “不错，文曲星君五百年转世一次，整饬下界律法。此人刚直不阿，凡事以律法为先，转世包拯之时曾有人评他说：‘包拯，律法之人也’。他不会如杨戬一般，存私心杂念，循私枉法，犯在他的手中，即使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会依律而判。我自认为新天条还算公正，有这样的人来执掌，我也放心。” “司法天神要掌管天庭兵马，到下界除妖，文曲星君乃一文官，怎能担此重任？” 杨戬胸有成竹的说道：“文曲星君虽是一文官，血殇却是武将，他可是拥有盘古神力的上古神器，荣川之时火凰已将他炼化重铸，从此他已真正的修成仙体，再有金凤火凰二人，天下什么样的妖精是他的对手？” 赵青云长叹一声道：“你虽一步一步将我推上权力的巅峰，甚至不惜以性命和声名来做最后的阶梯，可我终究是个失败者。你算到了一切，包括你死以后，我只有按着新天条来治理三界，才能保住三界之主的地位，才能得到太上老君这个最强大的助力，而有了文曲星君这样的人掌管天条，日后只怕就是我犯了天条，他也不会饶过吧？” 杨戬没有出声，玉杯慢慢送到唇边，辛辣缓缓的滑进喉咙，竟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陛下，陛下。”太上老君看着神游天外的赵青云，轻声叫道。 “啊！”赵青云清醒过来，看到太上老君突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一切都明白了，面前这仙风道骨的长者不单单是我的助力，也是我的钉子，他知道一切，若是我有一天步上老玉帝的后尘，面前这道祖就能将自己打下万劫不复之地，师父啊，你够狠！ “陛下，老道……” “不，就按道祖所言，让文曲星君做司法天神。” 老君看到他不安的眼神，拱身施礼道：“陛下，老道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道祖还有何事？” “老道年纪大了，不愿再多受累，请陛下恩准我回三十三重天兜率宫练丹，以救治苍生。” 赵青云看了看老君，心中里骂了一句老狐狸，便顺水推舟道：“如此也好，只是朕再有为难之事，怕还要求助于道祖。” “只要陛下需要，老道愿效犬马之劳。老道告退。”说罢退出瑶池。 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想起赵青云的眼神，老君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不要逼他太紧，否则他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随即又恨恨的说道：“你倒两手一撒，什么也不管了，却把这只狼丢给老道来看着，真是可恶。” 老君刚刚离开，一个值官匆匆的跑进禀道：“启禀陛下，小金乌殿下今日巡天之时突然病倒，差点就落到凡人，幸好遇到血殇从荣川归来才将他救下。” 赵青云眉头微皱道：“他现在在哪？” “金乌神府。” 赵青云想了想摆手让他退下，深深叹了口气，自己隐身向天牢方向飞去。 第八十四回 天牢暗夜 黑暗的天牢里充斥着霉腐的气味，任谁也想不到地上凡人向往的天界也有如此阴暗的地方。最浓最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不，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锁着一个人，凌乱的发丝里掺着几缕金发，散散的披在肩头，数根粗重的铁镣锁住他的手脚，虽是身陷囹圄，可那冠绝三界的傲气，那份从容不迫的淡然，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却依旧如常，丝毫不敢让人轻视。只是此时他神色却极为平静，头轻轻的靠着石墙，闭目养神似的听着面前这人的聒噪。 杨戬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来看他的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缘竟然这么好，被下了狱还有这么多“同僚”“朋友”来看望他。 眉锋微微不奈的皱起来，面前这人似乎比先前那些神仙更有耐心。李靖，这个愚死的忠臣，很得意吗？一日前这里坐的是你，一日后这里坐的是我，不过换个位置，至于让你如此高兴吗？ “如果你认为二郎神现在不能杀人，你就继续说下去。”淡然却冰冷的一句话从那张薄唇里说出来，惊的李靖差一点扔了手中的宝塔。 “杨戬，本王是看在你我曾一起并肩杀敌的份上才好心来劝你，你不要恩将仇报？”他虽说的很高声，可任谁都能听出这声音里藏着恐惧。 “李天王不是已经效忠于新主了吗？再与我这个罪人扯上关系与你有什么好处？新主初登大位，你便私入天牢看我杨戬这个天庭重犯，不怕引起新主猜疑？”杨戬简单的一句却犀利的直插要害。 “啊？”李靖暗暗一惊，是啊，怎么自己没有想到呢？“杨戬，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你好自为知吧。”李靖匆匆的撂下这句话，急忙逃出天牢。 听到牢门关闭的声音，杨戬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黑暗道：“陛下，这里够热闹了吧？” “呵呵。”随着一声干笑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杨戬一怔，恍惚之间好像又看到了他，那个高高在上数万年的舅舅。一丝淡笑浮上唇角，按着下界算，现在他应该有一岁了吧，也会把前世忘的干干净净了。 “后悔吗？”赵青云问道。 “不后悔。”杨戬平静的说道。 “你不认为我应该偷偷把你放了？” “不会，如果你把我放了，倒真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杨戬声音淡然，却十分绝决。 “你不恨我吗？” 杨戬看了看他，突然就笑了：“我若是你，也会这么做。” “怎么说？” “留下这样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赵青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杨戬继续道：“放弃凡人，成为神仙，这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不会做的事，何况是三界之主。三界的主宰与凡间的帝王不同，凡间的帝王生命不过几十岁，一世之间他需要做的事便将他的生命填满，也能享受到许多快乐。可是神仙不一样，漫长的生命，从最初的责任和享受，到最后孤独的守护，那将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而你就是将我推入这种万劫不复之地的魔鬼！”赵青云有些失控的吼道。 “如果杨戬自己能做，我决不会连累你。” “是啊，你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对三界，对你的亲人最大的利益。玉帝被你送到下界转世投胎，失去记忆的沉香守在三圣母家里，她绝对安全，就是我也不会招惹那盏强悍无比的宝莲灯。从此后天条凌驾于所有权力之上，有老君监管，有文曲星君执掌，真正的以新天条来治理三界，从而达到一种权力真正的平衡。我做玉帝名正言顺，天下归心，不会再有杀伐。神王的那一魂虽不能控制我思想，却也彻底封死了我的心魔，时时让我以三界众生为念，尽心尽力的去造福三界。最后你撒手一去，什么都解脱了，只把一个破败的三界扔给了我。什么事非功过，再与你无关，你算计的可真是好啊！” “陛下来天牢，不会也像那些神仙一样，只是想看看曾经不可一世的二郎神如今落魄的样子吧？” 赵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抚了下自己的情绪道：“当然不是，我来找你，是问你要一样东西。” “你知道我就会给你？”杨戬看着赵青云，竟笑的有一丝欣慰。 “左右你都要死，这件东西你带到坟墓里也浪费了，倒不如用来造福三界。”即然你已经心甘情愿把一切都送给我，我为什么不要得彻底？能让这三界多存活一天，你知道我也不会放弃，对吗？ “只要是陛下想要的杨戬就给，这一身九转玄功我会尽数转给小金乌。” “你怎知我是来要你的九转玄功？” “杨戬身上除了九转玄功，还有什么？” 哈哈，心中一声冷笑。是啊，名声，地位，亲人，性命，兄弟，朋友，他都没了，只剩下这一身的九转玄功了。 “只是陛下要应我一件事。”杨戬看他不出声便继续道。 “何事？”自从认识杨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 “我不想上那斩仙台。” “你后悔了？”赵青云有意外问道。 “陛下不觉得除了九转玄功，杨戬还有用处吗？” “什么用处？” “陛下最大的心病除了小金乌以外，还有什么？” “你，你是，是说，荣川……”赵青云问得有些结结巴巴。不错，除了小金乌就剩下了这荣川之眼，血殇虽然暂时能压制那冲天的妖气，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神王血咒，镇住万古妖魔，如今血咒已破，不知要吸去多少神仙的血，更不知道自己要费尽多少心机，才能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们，自愿去填这荣川之眼。他清楚的知道血咒会噬去所有的神仙，那么最后一个就会是自己，而自己只能尽力的守护着，直到无能为力的一刻。他甚至觉得杨戬已经算好了一切，天界的神仙一个个都会步上他的后尘，成为三界的基石，可是到最后依然会妖魔横行，三界皆毁。 “我的血因为天眼神力，已练化为天地间最阴最寒之血，能织补神王的血咒。”无视赵青云怒火燃烧的眼睛，杨戬平静的神情无波无澜。这结局在血咒破除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什么？”赵青云惊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心莫名的就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本以为自己对面前这个人只有恨。可是虽然恨他，却还没有想到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处置他。突然之间，他感觉到除了恨以外，竟然对这个人还有一种情绪。是崇敬吧？不，应该说自己很久以前就崇敬于他，可是这并不能改变自己恨他。他是什么？知己？知己。不错，是知己。这个人消失后，天孤地寂，若大的世间再没有一人能像他一样，为了三界，甘愿做自己的垫脚石。杀了他，成全他，守护好他要守护的，这或许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吧？想到此他朗声道：“好，朕答应你！” 金乌神府第一次聚了这么多神仙，从前十大金乌都在时，这里几乎成了神仙们的禁地，酷热难当的金乌们让他们发了多少牢骚。当剩下一个小金乌时，这里依然是这些神仙们不愿涉足的地方。因为体弱多病而又十分暴烈的小太阳，随时会烧焦他们。终于最后一个太阳奄奄一息了，他们恐慌的聚到这里，三界如果陷入了黑暗，那岂不是一灭顶之灾？ 如何能救小金乌？太上老君说除非有一个法力高强之人愿意把毕生的法力尽数传给他，众仙你看我，我看你，谁愿牺牲？当年小金乌站在瑶池内说“因为我们都是神，我们从不认为自己的生死会比三界众生重要……”可是现在对三界众生来说，谁又能比太阳更重要呢？众仙低下头，没有人愿意牺牲。 “陛下驾到！”随着值官一声高喝，众仙急闪开一条通道。 赵青云降下云头，落到神殿之外，扫视了这些神仙一眼。太上老君，太白金星，各路星宿，雷公电母，风神雨将。这是他守护三界的助力，可是他的眼神却闪过那么一丝厌恶。相较这些人，他还是更喜欢杨戬，太上老君这样狠绝的人。 众仙齐齐施礼：“恭迎圣驾！” “都平身吧。” “谢陛下。”众仙起身侍立于两侧。 赵青云站到上首道：“带上来。” “是。” 随着一阵镣铐声响，金甲力士慢慢押着一个人步进神府，发丝凌乱，身锁重重镣铐，却依旧霸气十足，轻蔑却淡然的扫视在场众神一眼，静静立于殿中。 杨戬？ “陛下，这是为何？”众仙不解。 赵青云道：“杨戬愿把他的九转玄功尽数转于小金乌殿下。” 他一语惊四座，这些神仙议论纷纷，耳边响起各种猜测。 “众仙不必猜测，杨戬将九转玄功转与小金乌殿下后，自愿去填荣川之眼，不上斩仙台，不知众仙意下如何？” 众仙互相看了看，齐齐拱身施礼道：“陛下英明。”只有太上老君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杨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咳咳咳……咳咳……后殿传出一声声咳嗽，杨戬不再理会众仙，径直走进后殿。 太白金星悄声对太上老君道：“道祖，你说杨戬是真心救小金乌吗？他该不会是想拖上三界给他陪葬吧？” “闭嘴！”太上老君冷冷的喝道。 太白金星灰溜溜的退到一旁，从来没见过这道祖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这股火气是从何而来？ 太上老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抚着自己狂乱的情绪，上万年了，孰轻孰重他能分的清，杨戬用自己铺就了三界的基石，一切真相必须随着他的死永远埋于地下，他也只有死才能令这一切真正的结束。老君把什么事都看得的明白，然而越是明白就越是冷血无情，说穿了，他和杨戬是同一种人，可是面对面前这个人的狠绝时，却无由来的一种烦闷。是同情吗？不，强者哪怕被人踩在脚下，也不需要同情，那是一种孤独，一种再没有自己的孤独。 来到卧房，小金乌躺在塌上，卸去金乌神甲，只着一件金羽丝织的长袍，显得即单薄又清瘦，一头火红的长发散乱在枕边，身上冷汗淋淋，三千年孤身巡天，已耗尽了他的生命，所以他会变得暴烈，所有地仙，天上神仙，谁也不敢轻易的触他霉头。只是这清俊的脸庞，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冰凉的手抚上额头，很舒服，自从母亲和大哥死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爱抚的摸着自己的额头，问寒问暖了。 用力的蹭了蹭，想要更多，灼热的手紧紧的握住杨戬的手指，迷迷糊糊叫起来：“娘，子癸好热。” “子癸乖，你是天生的金乌，你必须要修出纯阳之体。”母亲的话犹在梦中。 纯阳之体哪是那么好修练，每一次运功都快把他烧化了，一次一次直到自己的血肉被炼成炽热的火焰。 “娘，娘，……” 听到他叫出这个字，杨戬的眼睛有些湿了，轻声叫道：“小金乌，小金乌。” “娘，你别走。”胡乱的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小金乌。” “啊！”猛然从梦中惊醒，慢慢的看清面前的人。 第八十五回 金乌神将 杨戬！ 小金乌惊哑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你醒了？”杨戬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带着对亲人的宠溺，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感，他现在最不怕连累的，怕只有面前这小金乌了。 哗啦！随着杨戬的动作，镣铐带起一阵金铁之声。小金乌怔怔的看着杨戬身上的镣铐，双唇抖动了一会才问道：“你怎么了？” 杨戬淡然一笑：“我弑君谋反，兵败被擒，现在是待宰之囚。” “弑君？”三千年巡天，百病缠身，一千年未理朝堂，此事他竟然不知。 杨戬点点头。 “你把我父皇送入轮回了？”小金乌紧紧的盯着杨戬问道，他相信，如果杨戬要谋逆，不用等到现在，更不可能会败。 “嘘！”杨戬示意他禁声，而后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金乌看着面前这个有几分顽劣样子的表弟，突然忍不住笑了：“你来干什么，你即是待宰之囚，还用像外面那些神仙一样，怕死了最后一个太阳。” “我是来救你的。”杨戬静静的说道。 “救我，你要把九转玄功转给我？”小金乌惊哑的问道。 “是啊，我都快要死了，带走也可惜。” “只为三界众生？” “也是为我斧下游魂，我最后一个表哥。” “你……” “当年我仇恨之下，怒杀九大金乌，竟被天下传为美谈，视为杨戬的孝道，可谁知这却是我杨戬犯下最重的罪孽。”他握紧左拳，眼里闪悔恨的目光。 “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晒死了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亲姑姑。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再说你的修的九转玄功是极阴之功法，而我修的却是纯阳之力，这二者法力相克，你的九转玄功只会让我死的更快。”小金乌惨然的笑道。 “我可以逆转玄功，将法诀倒走，使纯阴之法力逆转为纯阳之法力。” “那怎么能行，逆行运功，你不要命了？” 杨戬一笑：“我不要了。” “不行……”小金乌一句话未说完，已被杨戬使法力定住，将其盘膝坐于地上，自己坐到他的身后：“记好法诀。” 随着法诀讼出，杨戬聚起天眼神力，生生逆功而行，身上淡蓝色的法力缓缓转成金色，再由双掌转向小金乌的身体。 凡间的人们很奇怪，今夜特别长的长，好像睡了许久，天依然漆黑如墨，迟迟不见旭日东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杨戬强行逆转玄功，已经将他的经脉寸寸击碎，终于涓滴不剩，将最后一点法力打进小金乌的身体，自己无力的倒在地上。 小金乌按着杨戬教的法诀引九转玄功流经七经八脉，运行周天之后，面色红润，呼吸匀长，只是杨戬的法力过于强横，没有强大的元神，无法收放自如，只能将一部分法力溶进自己的身体，另一部分存于丹田之内，日后随着自己修练，再慢慢控制。 “杨，杨戬？”此时他猛然想起杨戬，急忙回身去看，却见杨戬已昏倒在地，面色苍白，失了神功比一凡人更加脆弱。 “杨戬！”他伸手去扶，冷不防烧起一股焦糊味，原来自己竟把他的衣服烧着了。尽力收起纯阳法力，他轻轻将他扶起来：“你醒醒，你醒醒！” 粗重灼热的喘息声响起来，杨戬慢慢的睁开眼睛，漆黑一片，难道小金乌没有恢复，为什么会这么黑？ “杨……戬……”小金乌迟疑了一下，可是那双原本幽深的眸子，此时已变得茫然，空洞。 明白了，听到他的叫声，杨戬便明白了，水珠解去了大部分怨毒，余毒被自己用九转玄功压制在颈间，如今失了神功，余毒发作了。 “你，你的眼睛怎么了？”小金乌将手举到杨戬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用试了，我看不到了。” 小金乌用力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滚烫的泪水却落到杨戬的脸上，真的很烫，因为那是太阳的泪水。 “你烫死我了！”杨戬调侃的笑道。 “我们，我们，别再恨了，为什么我们伤害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小金乌哭着说道。 “不恨了，早就不恨了。”杨戬喃喃的说道，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快去巡天吧，下界看不到太阳会恐慌的。” 小金乌恢复了法力，赵青云走进来，单手一挥，两个金甲武士便要去抓杨戬。 热！突然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小金乌金甲上身，手执玄日金轮冷冷的逼住两个金甲武士：“要杀杨戬，先过我小金乌这关！” 两个金甲武士一动不也敢动，任由自己的脖子被烫的冒了烟，惊恐的看着满眼杀气的金乌神将。 “小金乌，你要包庇杨戬这贼子？你可别忘了，你的父皇可是被他亲手杀掉的！”赵青云冷冷的说道。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们无关！他如今筋脉尽毁，法力全失，已是废人一个，就是天大的罪也该赎了。” “小金乌！”赵青云喝道。 “小金乌……”杨戬挣扎的站起来，扶着一边的桌子喘息了一会道：“我们都是神仙，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死比三界众生更重要。” “你？”小金乌想去扶他，可是又怕烫到他，只有这样干看着。 “有了九转玄功，只要你爱着三界众生，便有了三界众生给你的力量。去巡天吧，等你走后我再走。”杨戬听着他的声音，轻轻的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我……” “去吧，我们都是神仙，荣川血咒已经破，我会去织补血咒。” 小金乌想说什么，可是想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对于三界来说，他的责任是活着，而杨戬的责任是去织补血咒。他慢慢的升上虚空，手中的玄日金轮射出温暖的光芒，照到杨戬苍白的脸上，镀起一层金色。 杨戬慢慢的伸出手，摸着这缕温暖的阳光，缓缓的仰起头，沉醉的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嗅着阳光的味道：“有太阳，真好！” 旭日冉冉升起，驱走黑暗，带来了光明，下界的人们起床做饭，开始一天的生活，好像，今天的阳光特别温暖。 沉香不喜欢“沉香”，对三圣母也很冷淡，却喜欢赵玉。他呆呆的坐在房顶上看着天空，已经一年多了，天天都这样看，好像从天上能看下什么人来，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 “铁柱哥，下来吃饭吧。”赵玉对他喊道。 “噢，知道了。”沉香从房上跳下来。 铁柱，是“沉香”替他取的，那一刻，整个华山变成了一片裸土，地上连一根草都不见了，当花草都回来时，沉香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圣母庙里，可是他却忘了一切，头脑里空白的好像一张白纸，却有一身强横无边的法力。三圣母暗自垂泪，“沉香”却说，自己叫沉香，他也叫沉香，多烦啊，反正他也忘了自己是谁，不如叫铁柱吧，从那时起，他便是铁柱了。 “铁柱，你爹叫什么？”“沉香”故意问他。 沉香刚刚端起碗，却听到他提起“爹”这个字。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刺中一样，他痛苦的按着胸口，疼，疼！冷汗便落了下来。 “沉香！”三圣母不满的说道。 “娘，这样有助他恢复记忆。”“沉香”强词夺理说道。 沉香放下饭碗，疼痛过后，一口饭没吃，转身出了房门，飞身又坐到房顶上。 一阵说笑声传上来。 “娘，你说我那舅舅看到他变成了傻子，会什么样？”是沉香的声音。 “沉香，好好吃饭吧。”是三圣母。 “娘，舅舅叫杨戬，为什么表哥叫沉香。”赵玉不解的问道。 杨戬？杨戬？爹！混乱的脑里浮现出一个的人脸，梦中出现过的一个人的脸，温文儒雅的笑容，宠溺的眼神，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 “爹！”稚嫩的声音叫道。 “沉香，叫舅舅！” 沉香用力的甩了甩头，他为什么叫我“沉香”？爹是谁？我是谁？……头很痛，一切更加混乱了。 “从此后，九天十地你是我杨戬的唯一的儿子！” “爹，我一身血肉皆来自于您……” 那人轻柔的摸着自己头发，给自己盖好被子。 “沉香……” 一个个画面闪过，头越来越痛，眼前只有那个人的脸，在对自自己笑，疼爱的叫自己沉香。 “啊——”随着一声惨叫，沉香从房顶栽了下来，痛苦的抱着头满地乱滚，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零乱纷杂，让他无从分辨先后，无法知道是梦是醒。 “沉香，沉香——”三圣母焦急的抱住他。 “爹……”沉香微微的睁开眼，只叫出一个字，头轻轻一歪便睡了过去。 第八十六回 入梦一游 三圣母看着沉睡的儿子，眉眼，脸形，为什么一点也不像彦昌，却更像，更像他。是啊，他是怎么把沉香复活的？三圣母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沉香在七彩石下已经魂飞魄散，肉身尽毁，是自己亲眼看到的。 “爹，爹……”梦中沉香拧起剑眉，低声叫道，泪水缓缓的顺着眼角滑落。可是三圣母知道，他叫的人不是刘彦昌，而是他。 他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悲痛？三圣母的疑问被勾起，她想了想，旋身进入沉香的梦。 黑暗，清脆的流水声，为什么这么熟悉？是华山之下的囚室！ “沉香，沉香……”耳边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呼唤声。 杨戬！三圣母看着跌跌撞撞走进来的人，惊的呆在了原地。 ……………… 三圣母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地上，沉香平静的起身，站到她身边，爱怜的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一百四十年，跟着沉香零乱的梦境知道了一切真相。她恨刘彦昌，恨他，因为他，自己和二哥反目成仇，因为他，亲生儿子与自己断绝了一切。可是自己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的付出都值得，他虽是一个文弱书生，但能做到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他虽是个凡人，也是个满腹经纶的凡人，却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切都用在自己二哥的身上。他虽然深爱着自己，可是那样一个自私薄凉无能懦弱的人的爱对自己真的如此重要吗。 想到刘彦昌，猛然间她又想到自己。都是刘彦昌的错吗？难道自己的薄凉和无情真的就比他少吗？他恨二哥，毕竟二哥曾把他关在密室内严刑拷打，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可是二哥对自己却是百般呵护，他利用沉香修改天条，现在想想，那却不给三界造成灾难又能救出自己的最好办法，最终却差一点被自己的亲外甥劈死在开天神斧之下。 弱水之下取出灯蕊，金霞洞内凝魂铸身，血淋淋的半颗心是哥哥舍出去的，那是二哥的心头肉啊！为了我这个妹妹，竟然两次将沉香送到华山。 眼前又浮现出怨妄阵的一幕，那时身在阵中看不清楚，此时她便看的清清楚楚，是刘彦昌，他居然要置二哥于死地。为什么那时自己眼中只有刘彦昌那个没用的老书生？为什么那一巴掌会毫不留情的挥向二哥？玉鼎真人说的对，二哥没有对不起自己，是自己放弃了三界众生，所以宝莲灯才会重新选择二哥做了主人，甚至做了他的儿子。 沉香俊雅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理了理三圣母鬓边的乱发道：“我真的想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却无法恨你，因为我父亲有多疼你，我便有多爱你。父亲留下我，就是要我保护你，也给了我活下去理由，可是他却不明白，我本就是他的半颗心，没有这半颗心，他是无法将血咒织补完整的。” 恍惚之间，好像又是二哥的声音，二哥疼爱的自己的样子，三圣母用力抓住沉香的手：“二哥……” “我爹多想的听到，你再叫他一声二哥。”沉香幽幽的说道。 三圣母猛然惊醒，急问道：“后来，沉香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爹中了怨毒，瞎了。” “什么，瞎了？” 沉香淡然一笑道：“你不用担心，后来我水珠姨娘解了怨毒。” 三圣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道：“老天保佑。” “老天什么时侯保佑过他？” “你是什么意思？”三圣母一瞬间惊恐的瞪大眼睛，用力抓紧沉香的手臂，一道不恐惧直心底升腾而起。 “他弑杀了玉帝。” “啊——”三圣母一下昏倒在了床上。 “睡吧，睡了也好，活的清醒，那该是怎样一种折磨啊。”沉香看着三圣母自言自语，一道法力从她的前额没入，她的呼吸平稳起来。 “娘。”“沉香”推门进来，却看到沉香，是真正的沉香，幽暗的眸中闪出慑人的凌利，顿时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待“沉香”再说什么，一道法力将他定住。“沉香”惊恐的看着他让自己盘做在地上，随后一道灼烫的法力注进自己的身体，开始进如涓涓细流，再后来便如滔滔江水，由一道气息沿着经脉奔腾。 痛，几乎快痛的他晕厥，可是却无法昏死过去，只能这样定定的接受着源源不断的法力，一步一步冲进他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渐渐的忘了一切，当他睁开眼睛的时侯，却发现沉香倒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身上却充斥着强大的力量，丹田之内还存着一团热气。 “喂，喂？”“沉香”推了推沉香。 “离我远点！”冷冷的声音响起，沉香用力的自己坐起来。 “我可是好心啊？”“沉香”不满嘟噜道。 沉香没有理他，慢慢运功凝聚起一点点法力，过了一会道：“我已经把上万年的法力全部给了你。” “上万年的法力？”“沉香”惊哑的看着自己，再看看面前的沉香，他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怎么能有上万年的法力。 “沉香，沉香……”赵玉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看到这二人却是一怔。 沉香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玉，却是无声的一叹，一百年多年了，一百多年夜夜梦中都会看到这张脸，一张他刻入骨中的脸，却已物是人非。他低下头平静的说道：“你娘是华山西岳圣母，杨婵。你舅舅是显圣二郎真君，天上的司法天神，杨戬。一百多年前你爹进京赶考，落榜还乡，路过华山……” “……因为我的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小玉吞了灯芯，她为了救我进入我的身体，于是我和宝莲灯人灯合一，重生之后，元神便是宝莲灯灯芯，后来又加上开天神斧的神力，所以修了万年至毒至烈的法力。”说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玉，却并没有告诉他们小玉转世的事情，因为那个小玉已经离开了，面前这女孩只是赵玉，她喜欢“沉香”，又何必让他背负上这样一个本不该由她背负的情债呢？ “沉香”把手举到自己面前，又惊又喜的问道：“这么说我现在就有一万年的法力了？” 沉香点点头：“不错。” “那我试试？”“沉香”不待沉香说什么，挥手便向他打来。 看到他眼神不对，沉香心中一懔，上百年的对敌本能，让他翻身跃起，躲开心背要害，一掌生生打在他的肩头，一瞬间他的身体凌空飞起，撞到桌子上才停下来。 “表哥！”赵玉一惊，急忙奔过去将他扶起来。 “呃！”一口鲜血猛然间呕出来，溅到赵玉的手上，腥红一片。 沉香抬起手擦去唇边的鲜血，冷漠死寂的眼神看向呆怔“沉香”，鄙夷的笑了笑道：“果然像你爹一样无情，像你母亲一样薄凉。” “沉香，你怎么把表哥打成这样？”赵玉焦急的叫道。 “我，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了？”“沉香”慌张的解释道。 “表哥已经说了，他把万年的法力都给你了，他当然没你厉害了。”赵玉用力的扶起沉香道。 “我……我，我错了。”“沉香”低下头。 “沉香，你什么时侯能改掉你这些毛病啊？”赵玉生气的说道。 “算了。”沉香拂去赵玉的手，转头对“沉香”道：“我对你说这些，只是要你明白，天庭不会轻易放过你娘的，你要成熟起来，担负起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你要保护她。” “沉香”认真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表哥，让沉香去天牢把舅舅救出来，你们没了法力，从今后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让沉香保护你们。”赵玉认真的说道。 沉香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傻丫头，如果能把我爹救出来，我何必要把万年法力都传给他啊！” “表哥……” 沉香摆手止住赵玉的话道：“别说了，沉香，我还要告诉你，有了万年的法力，如果再勤习武艺，三界之内便鲜有敌手，就是我师父也最多和你打个平手。” “你说师父是谁？”“沉香”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 “真的？” 沉香点点头：“真的。所以我在给你法力的同时，也在你身上打进一道符咒，如果你用法力造福苍生，保护家人，你的法力便是你的武器，如果你哪天心生邪念，祸害三界，那么你的法力便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刚才你击向我的那一掌，只是出于一种好奇，一种顽劣的性格，如果你起了杀我的心思，那击向我法力，就会全部反击在你自己身上。” “什么？”“沉香”后怕的张大嘴。 沉香扶着桌子站起来，用力支撑着坐到床边道：“不要想着解开符咒，因为宝莲灯只有仁慈的法力才能驾驭，所以我的法力也是仁慈的，除非你把法力放弃，否则你解不开符咒的。” “我，我……” 不再理他，沉香双目闭起，手指轻轻抚向三圣母的脸庞，一道淡金色的法力环在指间，心里轻声道：“爹，你感觉到了吗？” 黑暗的天牢里，杨戬手指猛然一动，空洞的双眸茫然的盯着黑暗，慢慢的伸出手，摸向虚无。没了法力，他无法知道什么，可是感觉却是真的，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血脉相连的妹妹，就是通过那一只手感觉到的。 沉香静静的摸着三圣母的眉眼，鬓发，用心的感觉着。 “你在干什么？”“沉香”好奇问道。 沉香的身体一震，指间法力骤然消失。杨戬的手僵直的停在面前，温暖消失了，许久才幽幽的叹息一声，轻轻的落下手，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沉香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个人，这张脸，眼神中闪动着杀气。 “你怎么了？”“沉香”害怕的缩了一步。 沉香一惊，身体轻轻的松下来，刚刚已经费去了他最后的一点法力。他无力的喘息一会，望着血红的夕阳道：“把我体内宝莲灯的灯芯逼出来，送到太阳那里。” “什么？” “让你做，你就做，把手按在我的后心上。”沉香冷声说道。 “沉香”看了看赵玉，犹豫了一下，把手掌抵在他的后心上。 “使出三成法力催向我的丹田。” “噢。”“沉香”依言将法力送出。 “呃，嗯……”随着沉香一声声闷哼，慢慢的他的身体上又浮出一个人影，透明的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快，用法力让宝莲灯灯芯跟着太阳回到金乌神府。”沉香失了灯芯，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赵玉小心的把他扶起来，大眼睛里却含满了泪水。 “哎。”“沉香”木然的执行着他的命令，从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自惭形秽。 一道金光射向西沉的太阳，一片乌云悄悄的降到圣母庙中。为首的一个天兵道：“奉圣上旨意，捉拿杨戬之子沉香。” “不行！”“沉香”突然挺身护在前面道。 天兵一怔，仔细打量一下道：“我们是奉旨捉拿要犯，你快点闪开。” “我说了，不行……”“沉香”很害怕，他养尊处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可是从这一刻起他懂的了责任，他懂了义气。 赵玉站在“沉香”的身侧道：“我们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 看到他们这样，沉香苍白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而后轻声说道：“你们闪开。” “沉……那个，表哥！”“沉香”犹豫的回过头。 “把我扶起来，交给他们。”沉香的声音释然，决绝。 “不行，他们会杀了你的!”“沉香”焦急的说道。 “就如我父亲所愿，给三界一个真正的安宁，从此后天地之间，再不留他一丝痕迹。”沉香轻声说道，平静的眸中似有着无尽的寂寞，感受着如凌迟般碎裂痛楚，他用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表哥！”“沉香”伸手将他扶起，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许多，心智，绝然，不计后果的付出，还有成全。 “表哥。”赵玉从这边架住他。 沉香再一次笑了，看着与自己几近相仿的脸，他明白一瞬间的成熟可能会令他一生都痛苦。可是他背负了责任，叫“沉香”这两个字的没有资格再单纯下去，也承受不住单纯下去的后果，好在他已经明白了，至于他能不能做到，自己无法左右。“听天由命吧，爹，我已经尽力了。”他心里暗自说道。 “好好保护你的母亲，这是你的责任。”沉香看了看外面的天兵继续道：“把我交给他们，你陪好你的母亲，而我要去寻我的父亲。” “表哥！”“沉香”低下头。 缓缓的，一步一步走过去，亲手把他交给如狼似虎的天兵，看着粗重的铁镣锁在纤弱的身体上。“沉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明白，自己无论拥有多少万年的法力，也救不了他，因为自己的舅舅将他重铸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那个冷漠的舅舅终究还是想留下一丝安慰，才将他送到华山。只是这最后一丝安慰也必将随他而去，对上沉香一双幽深的眸子，他微笑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我的母亲，我的亲人，还有你们的守护。 转身之间，他已经随着天兵那一片乌云消失，只是最后看向“沉香”的那个眼神不再厌恶。 第八十七回 美酒相酬 美酒相酬 小金乌回到府里，一众神仙等在那里，他厌烦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不需要，你们都走吧。” “小金乌殿下，杨戬的法力过于强悍，还我们是助你修炼元神，早日将他的法力全部控制。”太白金星不厌其烦的劝说道。 “滚！”小金乌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 “殿下不可激动，不可。”太白金星急忙劝道，昨天的雷神被他烧的像黑炭一样，幸好有水神在一边。 “我来了。”一个低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沉香！ 众仙惊哑的看着他。 沉香扶着门边，手下的柱子上的花纹从他的手尖透出来。 “沉香？”小金乌迎上去，可是手却穿过他的身体，什么也没抓住。 “这是你的元神？” “我有两个元神”沉香笑道：“天庭这些神仙中，除了我爹，我最不讨厌的就是你。” 小金乌道：“我也不讨厌你。” “你把宝莲灯灯芯给你带来了。” “宝莲灯灯芯？” “其实，我也想变成太阳。”沉香很赖皮的笑道。 “怎么能让你变成太阳？”小金乌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很久以前自己对大哥说，大哥我也想变成太阳，因为那是高高在上的，可谁知道当自己真的变成太阳时，却失去了一切。 沉香的身体越来越淡：“叔叔，我要去陪我爹，这件东西我留着就没用了。” “沉香？”小金乌焦急的叫道。 “我去陪我爹了……”沉香的身影慢慢消失，最后一点神识终于从灯蕊内消散，变成了一颗金色的珠丸。 “沉香！”接住落在手心的灯芯，小金乌紧紧的咬住下唇，却再也落不下泪来。 我想变成太阳，我想变成太阳。小金乌眼中不再有痛，不再有恨，有的只有绝然与无悔，抬手之间灯芯已经打进自己的身体，与杨戬的法力相合，终于使自己的元神与宝莲灯灯芯溶成一体。 他，永恒的太阳！ 天牢里是万年不变的黑暗，阴冷森寒的气息已吸起人最后一丝温暖。孙悟空运起火眼金睛，终于找到倦在墙角的人，乌金铁镣紧锁住修长的身形，凌乱发丝遮挡在脸上，再也不是那个傲绝三界的对手。他眼睛突然涌起从未有过的酸涩，一步跃过去。 杨戬慢慢坐了起来，似乎早等在那里一样，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人，毛绒绒的一只猴手，心下明白，这猴子精明的紧，经过昆仑之战后的种种事情，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他，到了师父那里知道自己被骗，定是明白了一切，然后就跑来了。只是这猴子也不再是当初大闹天宫时侯的不知深浅了，有师父在也能将他羁绊住。想到此他淡然一笑道：“你可带酒来了？” “那玉帝佬儿关我老孙什么事？天庭谁当玉帝又与我老孙有什么关系？依俺老孙的性子，一千年前就把那老玉帝打杀了！”孙悟空毛绒绒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乌金铁镣。 “你我该饮美酒酬知己，不当挥起大棒破牢门。”杨戬苍白手指紧紧的握住铁镣，淡然的笑道。 “杨小圣，没有你，以后何人与俺老孙大战？”孙悟空火眼金睛几乎瞪出火来。 “大圣，你也几千岁的猴子了，这点事你总该明白，若我想当玉帝，早就当了。”杨戬丝毫不示弱。 孙悟空想了想，缓缓的松开手坐到他的对面。 小心的伸出手，往前摸了摸，可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终于忍不住问道：“酒呢？” “呵呵。”孙悟空突然笑了：“果然还是那个傲绝三界的杨小圣，俺老孙服了。” 杨戬道：“我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不能像你这猴子一样，痛饮美酒，打遍三界，活的恣意妄为。”说到这他好像想起什么，突然神秘的对孙悟空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藏着上万年的美酒。” 孙悟空哭笑不得，心中长叹，他了却生前天下事，只留一身狼籍名，此时却终于换的轻松自在，这样的人若像废物一般活着，倒不如成全了他。想到此他笑道：“你杨小圣还有美酒，倒说来听听？” “那可是梅山几个酒鬼藏下的，在真君神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孙悟空无声苦笑，知道杨戬不是粗人，毛手一挥，一坛美酒，一个小桌，两副酒盏，便出现在掌下。泥封打开，酒香四溢，他深吸一口道：“果然是好酒，你还真是舍得。”说罢抬手布下符咒，外面的人却闻不到酒气，看不到实情。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唤出将美酒……”杨戬轻轻的举杯，一饮而尽。 “呵呵，与尔同销万古愁！”孙悟空一声轻笑，也举杯饮下。 二人推杯换盏之间，好几杯酒便下了肚。 “杨小圣，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打了好，好了恼，恼了再打，打到最后竟打成了师兄弟，刀枪棍棒，变化万端，你也算是先机算尽，就是我二人竟没有喝过酒。”孙悟空一边喝，一边笑侃。 “你这猴子怪不得石头里蹦出来的，果然记性不好，难道你忘了我们在瑶池内大醉，最后被玉帝给轰了出来。打碎了多少曲桥栏杆，踢倒了多少天兵天将？你倒一抹嘴推的干净，等我醒了倒让玉帝把我狠狠罚了一通，还让我赔了他许多宝贝。”杨戬嘴上不饶人，更是酒到杯干。 “呵呵，那次是你不是与我喝的，不算不算。不过，你那舅舅倒好生小气。”孙悟空的提到“舅舅”这两个字时悄悄的瞟了他一眼，杨戬却只是杯子微微在唇边微微停了一下，继续喝酒。 “我那舅舅很会过日子，生了我这个外甥却是个败家子，竟将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都拱手送于了别人。”杨戬笑道。 孙悟空看着他平淡的微带一丝浅笑神色，虽空洞的双目再也无法流露出任何心事，却也能感受到他的解脱。 “你们喝酒却不给我，还说别人小气。”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来。 孙悟空转过头看着哪吒，微微有些吃惊，哪吒倒是不客气，直接坐下，伸手就去拿酒坛子。 杨戬听到动静，急忙把酒坛子按住道：“兄弟，这酒可是猴子带来的，到我这喝酒，你得自带。” 他们的对话，哪吒听的差不多，此时看到杨戬的样子，心里浮起阵阵酸楚，虽然不知道真相，可是也能猜到大概。只是事到如今，除了喝酒他们还能做什么。他取下乾坤圈放到一边，施法力从天王府搬来好酒，什么也不说，三个人再次痛饮起来。 东方放白，杨戬饮下最后一杯酒对孙悟空道：“你回昆仑山吧，时常替我去陪陪师父。” 孙悟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抄起酒坛子又狠狠的灌了一通。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杨戬试图去抓酒坛子，却被孙悟空带的摔倒在一边。 “醉了，醉了俺老孙就再打一次瑶池。”孙悟空拎着酒坛子，恣意的嚷嚷着。 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杨戬冷冷的笑道：“要打瑶池，就先杀了我杨戬！” “你，你……” “回去陪着师父，常代我去看看他。”杨戬用力靠在墙上，疲惫的喘息着。 “一切你都算好了，算好了，只是你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人活的任性，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也不行！”孙悟空提起酒坛子，自言自语，摇摇晃晃的走出天牢，狱卒看到是他，没人敢阻拦，只能由着他横冲直撞。一直走到南天门，突然仰天长笑，吓的南天门门将躲的远远的。轰的一声巨响，天界摇动，南天门塌去一半，孙悟空抗起自己的大棒高声叫道：“俺老孙不当你这齐天大圣啦！哈哈哈……” 天兵只看到一条金色的流光飞往凡间，从此后三界中人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偷桃盗丹，大闹天宫，西天取经，怒骂如来的石猴了。 孙悟空走了，哪吒来到杨戬面前问道：“二哥，你还有什么事交待兄弟的？” “兄弟可能送我一程？”杨戬平静的问道。 “不，不，不行，不行，我不行！”哪吒一边说一边惊惧的往后退。 “兄弟，我想去一趟灌江口。” “血殇，如果是血殇，他应该会答应的。” “不行，这件事我不许他插手。” “二哥？” “兄弟，二哥这条烂命何必送与那些道貌岸然，懦弱无能的神仙呢？” 哪吒低下头，大眼睛里渐渐的闪出绝然，是啊，他定要将这命送于我，瑶池之战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孙猴子已经走了，即然我不能与你同去，那我就留下来，留下来守着你要我守的三界，留下来看着这个冷漠的天庭。 缓缓的抬起头：“二哥，兄弟送你！” 第八十八回 灌江荒冢 赵青云看着杨戬被天兵天将带出天牢，双臂背剪，被捆仙索牢牢缚住，原来污脏的血衣已被换下，身上穿的是他平日里黑色玄丝墨袍，袍上绣着八爪怪龙，就如他的人一样，孤傲，冷漠，阴狠，霸气。 经过赵青云时杨戬微微停了一下，唇角不经意的划过一丝浅笑，随即就被天兵推着踉跄的往前走去。 “你是个赢家，赢到最后的赢家。”赵青云轻声说道。 杨戬低垂着头，双眸紧闭，任由两个天兵拖着驾云而走，没有法力护体，劲风吹的长发凌凌乱乱的挡在脸上，单薄的身形如一只秋风里的枯叶，憔悴，落寞。哪吒眼中酸涩，英雄末路竟如此凄冷。 耳边传来了江水声，杨戬睁开眼，轻声道：“到了。” “停！”哪吒止住天兵的云头。 “殿下，不知有何吩咐？”一个天将跑上来问道。 哪吒瞅了瞅凡间道：“你带一千天兵原地驻扎，其余的不许再问。” “可是殿下……” “什么可是，都在这老实呆着，我去去就回。”说罢提起杨戬直向飞往下界。 天兵眼看着哪吒把杨戬带走，却无人敢问，这天庭几个不能得罪的神仙里，现在就剩下小金乌和哪吒这两个小祖宗了。直到二人走远，一个天兵才往天界飞去。 二人停在一片干枯的竹林外，这里的竹子应该很茂盛，好像一夜之间便全部枯死了，天长日久，竹子就被砍的只剩下一节竹节，如倒立的根根利剑，不屈的指着苍天，在枯竹荒草之中隐着三座坟墓。 哪吒问道：“二哥，是这里吗？” 杨戬转了转头，细心的听了听道：“没错。” 哪吒施法将捆仙索解开，可随着绳索松开，杨戬手腕上竟多出一条乌金的铁镣。他欲再施法将铁镣打开，几千年的兄弟，曾浴血沙场的同泽，他不想让杨戬带着刑具去最后拜祭自己的爹娘兄长。 “不必了，这是玉帝施了符咒的，你解不开。”杨戬淡淡的说道。 “难道帝王真就如此薄情寡恩吗？”哪吒恨恨的问道。 “这叫上善于若水，大爱无情。”轻轻脱开哪吒掺扶，摸着手边的竹子，一步一步磕磕绊绊的走向几座荒冢。哪吒想跟过去，可是犹豫了一下却慢慢的退到旁边。 眼睛瞎了，可是心却亮着，靠着手的触觉，摸到了一个墓碑，修长的手指已被枯竹划出条条血痕，沿着坚硬的石碑留下一个个血色手印。 指尖划过“长兄杨蛟之墓”，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微微笑起来。 “二郎，我都能举起二百斤了，不信你捏捏，捏捏。”大哥憨厚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如果眼前一片黑暗时便能时时见到亲人的笑脸，杨戬倒真愿意自己能早一点瞎了。 大哥，你单纯憨实，如果那一天活下来的是你，而不是二郎，那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我后悔去看未过门的媳妇，更后悔我不能替你。只是这世间只有两种东西是神仙都不能控制的，一是人的思想，二是时间的流逝，过去的一切没有人能改变，神也不行。 可能是感觉到碑上的灰尘，他急忙提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把碑上的灰尘拭去，神色虔诚敬重，直到他认为擦的干干净净时，才满意的笑了。悄悄躲在一边的哪吒却哭了，因为擦去了灰尘，却沾了鲜红的血印，一个一个，大大小小，刺目灼眼，烧的人心生疼。 最后又摸了摸“杨蛟”两个字，才又转身走向另一个石碑。 “父杨天佑之墓” 跪在墓前，十指紧紧握住石碑，手指发白。那天便是这样子，父亲站在自己身前，利刃穿胸面过，终于无力跪倒在自己身前。他只是一个凡间的书生，却敢用自己的血肉护住自己的儿子。 “瑶姬用的是我的心，这些年她一直都被我控制……” 父亲一直都明白和母亲在一起随时都可能丧命，所以那些说词他早想好了，只要妻子儿女平安，一切他都愿意一个人承担。有人喜欢把他和刘彦昌相提并论，所以杨戬更加厌烦刘彦昌。刘彦昌他配吗？父亲与母亲有舍心之义，有救命之恩，有同心之情，大难来时能将妻儿护在身后。刘彦昌呢？天兵来时，只顾抱着儿子藏进茅屋，躲在妻子的身后。虽然妻子是神仙之体，可是他却是个男人，一个男人总该有勇气站出来承担责任吧？他的小聪明全都放在妹妹身上了，可怜单纯的三妹，竟让这个无能的书生给骗了。 哪吒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父亲的碑前，他的神情会由敬重变成了愤怒，难道是怪自己的父亲不该违反天条，害了瑶姬，也害了他？不，不会，杨戬不是怨天尤人的人。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想到了刘彦昌吗？想到这个名子，哪吒握紧火尖枪的手又紧了紧。 杨戬一遍又一遍的摸着“杨天佑”这三个字，手指用力的扣紧，神色又渐渐的转为愧疚。父亲是个善良的人，连路边的花草都舍不得毁坏，可是自己呢？虽说是为了三界众生，可是却害死多少生灵，自己怕都数不清了，封神之战，崖州三年大旱，黄河两岸瘟疫，洪水泛滥，虽然自己极力的控制灾情，可是依旧为此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就那八万铁骑的怨恨之气，只是一双眼睛的报应就能还完的吗？是啊，他们成仙了，不会再怨恨，可是他们的亲人呢？八万人，都父母生养，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转眼之间便是天人两隔，你让他们如何不怨恨？ 父亲，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杀人如麻，满手血腥，不配做你的儿子。杨戬的手好像被烫到一样，从石碑上缩回来，再也不敢碰一下。 一点一点，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从大人的脚下爬过一样，杨戬悄悄的移开自己的身子，转身无力的靠在瑶姬的碑上。 “二郎，快离开这……” “二郎，做为哥哥，你有责任保护妹妹……” “二郎，不要难过，这对于母亲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你一定要逃出去，保护好妹妹……” 三千年了！母亲，你给了二郎活下去的理由，也给了二郎沉重的责任，也终让二郎走到了今天。只是我没有照顾好妹妹，她再不也肯原谅她这个心狠手辣的二哥了，二郎唯一的憾事，就是不能再听到三妹再叫我一声二哥了。母亲，二郎来陪您了，二郎今天终于可以放下一切，来陪您了！ 杨戬依偎在碑前，好像又回到了小时侯，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着母亲唱着熟悉的童谣。夕阳的余晖洒下，渲红遍野，他恬静的如一幅画，溶于这山水之间，空洞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道奇妙的光彩。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在追逐 ……” 没有曲，没有调，好像是随意哼出来的歌，不再悲痛，也没有绝然，平静的空望着前方，那里是一片黑暗，却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见过杨戬的狠辣，见过他的决绝，领教过他的神通广大，知道他巧舌如簧，对他恨之入骨，敬他傲然凌厉。可是任谁都没曾听过杨戬的歌声，低沉的嗓音，没有刻意修饰，歌声却随风而散，直渗入人心底。 是悲？是痛？是悔？是恨？ 没有，什么都没有，空旷，平静，散淡，随意，是放下一切后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安宁。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 一家人在屋里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远远的歌声飘过来，清朗，依恋，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杨戬用力的站起来，转向歌声飘来的方向，唇角轻轻的抽动一下：“沉香！” 一只修长微显稚嫩的手握住他的双手，坚定的声音说道：“爹，我们回家吧，我领着您，我当您的眼睛……” “沉香？” “爹，您别骂我了，我已经长大了，该由我自己决定一件事情了，没有我，你是无法织补血咒的。”沉香低下头。 杨戬深吸一口气，天意如此，沉香他不甘的忆起了从前，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摸到儿子手腕上坚硬的铁镣，单薄的身体，他应该能算到宝莲灯的灯芯去了哪里，沉香一身万年的法力去了哪里。也好，沉香跟着自己走了，有“沉香”保护三妹便真正的平安了。一股豪气冲上心头，杨戬，有儿子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你还求什么？反手用力拉住沉香的手道：“好，我们走！” 夜幕悄悄来临，天黑了！ 没关系，明天的太阳会更暖，更亮。 第八十九回 荣川之眼 “滚开！”随着小金乌一声爆喝，天兵天将战战兢兢的往外退。 “小金乌殿下，陛下有旨，月宫仙子，不许踏出月宫半步。”一个守将小心的说道。 “我再说一遍，滚开！”玄日金轮上散出一片热浪。 “殿下？” “想试试太阳有多热吗？” “不！”守将们急忙退到一边。 小金乌大步流星闯进月宫，嫦娥痴痴的望着下界，一头乌发披散的肩头，形容憔悴，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 “嫦娥仙子！”小金乌抓起嫦娥的手。 嫦娥怔怔的抬起头，世人皆知她冷若寒冰，绝情无爱，可谁知数万年自己深居月宫，又恰恰是因为一个情字。一个死去的心，伴着一个死去的名子，她孤独品着那一杯永远也饮不完的苦酒。本以为这样平静寂寞的到天荒地老，可是他却出现了，痴痴傻傻，望月千年，不怕被伤的血痕斑斑，不怕被累的疲惫无力。可是当自己把心捧出来交给他时，他竟已走上了那条不归之路。 “杨戬呢？”嫦娥突然急声问道。 “我带你去找他！”小金乌拉起嫦娥，匆匆的离开了月宫。 荣川之眼，不是眼，是一个黑色地洞，巨大的洞口妖气横生，从上面看就如一只妖冶，怨恨，愤怒，绝望的眼睛，不甘的盯着三界。这里是神仙的禁地，没有人敢来这里。 自荣川之战后，蚩尤和姜娃被炼化，活下来的妖魔都被沉香塞进了黑洞之内，可是那无尽的怨恨依然不甘着冲上来，血殇用法力将这些封印，只是以他的法力，却无法长久的将这些毁天灭地的怨恨之气封印住。 沉香扶着杨戬站在黑洞边缘，妖异的薄雾里杂着声声鬼嚎，沉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怕吗？”杨戬轻声问道。 沉香诚实的点点头笑道：“怕。” “没事，一会就不怕了。”杨戬拍拍儿子肩膀，给他鼓励。 “杨戬！”看到重兵押送下的杨戬，嫦娥喃喃的叫道，起身便要落下去。 “别下去！”小金乌牢牢的抓住她，控制住云头。 “小金乌？”嫦娥泪如雨下，乞求的看向他。 小金乌摇摇头：“仙子的心思，小金乌明白，可是仙子您不能下去。” “为什么？” “仙子是他心里的刺，他要走了，就让他把这根刺也带走吧，此时您若拔出来，只会伤他更深。让他走的平平静静，无牵无挂吧。” 嫦娥无力的斜靠在小金乌身上，深深的点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念头：“走吧，嫦娥陪着你！” 远远的，荣川之地立了许多神仙，他们有刚刚被赦免回来的，也有夜深人静时悄悄溜到真君神殿上供的，现在他们的眼神除了鄙夷不屑，便是无边的愤恨。面前这父子二人骄横跋扈，把持天庭百余年，残害了多少神仙，判下多少错案，谁能数得清？今日终于报应不爽，活该这二人要填进荣川之眼，天庭真是拔天浓云见日光了。 文曲星君感叹道：“人不该有如此贪欲？” 血殇一身银铠白袍，雪丝披风上锈黑色八爪怪龙，头上九翅银冠，眉间一道银纹，真如又一个二郎神。只是他神色谦逊，温文儒雅，不似二郎神一般冷面如霜，傲气凌人。在听到文曲星君的感叹时他轻声道：“真君，一路走好！若哪一天，血殇也走到这一步，但愿你能保佑我，也如你一般做的如此圆满。” “血殇，你在说什么？”文曲星君问道。 “星君，你正直无私，可做血殇之主，你却永远也不明白，不明白，三界之中只有那人才是血殇的知己。”血殇唇角挂着见惯的微笑，和逊的笑意中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文曲星君听着血殇莫名其妙的话，想起他去天牢看望自己时的话：“星君不必苦恼，他都已安排好了一切。” 赵青云远远的打量着血殇，真正的从心底佩服了那个人。血殇，这个与三界同在的法器，位列于司法天神之下，区区一个统军的将帅，竟成了天庭权力的准星。自从那人将他用金凤火凰炼化重铸时，便将那人自己的心智和手段全部注入了这个法器之内。只是血殇是干净的，他不允许哪怕是一点点的罪恶。只是法器，终归是法器，即是有了心情六欲，也必须遵循他制造者的一个原则，那就是三界众生的利益至高无上，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会以三界众生为目标。 想到此赵青云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说到底，自己，老君，文曲星君，还有血殇，都不过是他留下来管理三界的一个个工具而已，只是这些工具有各自的用途，即不能相互毁灭，也不能相互联合。即使自己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也只能按着他所设计的走下去。这一算可说是以算绝了天地，算尽了众生。 神王的血咒，杨戬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紧握住儿子颤抖的手道：“沉香，我们该上路了。” “爹，沉香知道。”沉香用力的咬紧下唇，虽然无法做到如父亲一般镇定，他依然仰起头。 杨戬淡然对沉香道：“哪吒，送我们走吧。” “二哥，一路走好，千年万年，哪吒永远是你兄弟！”说罢，他双唇紧抿，手中一道法力送出，击在二人身上，如他当在剔骨肉以还父母之时，一瞬间鲜血从二人身上溅出，散成一片血雾落到黑洞之内。 如同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洞内开燥动不安，一张血色的大网从黑洞的正中心缓缓铺开，渐渐覆盖起整个荣川之地，网丝上金色的符咒流动，压制住网下肆虐的妖物。只是这网的中心破了一个洞，网丝被洞下的妖风吹的向上飘动，试图能重新接合，却无奈终少了一段。 众仙和天兵天将见此，急忙驾云升空。血咒噬血而成，此时血咒已嗅到了鲜血的气味，为了织补破处，凡是沾到它的人都会被吸住，吞噬。 “看到破处了吗？”杨戬轻声问道。 “看到了。”沉香道。 “我们走吧。” “好。” 二人一步一步走向破处，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又很快的渗进网内。 小金乌缓缓的祭起玄日金轮，道道金色的阳光拔开荣川万年的灰暗，直射到二人身上。嫦娥广袖轻扬，缕缕银色的月光从月宫垂下，被小金乌照亮的荣川转眼又暗下一半，明亮的月光洒下，如白雪铺开。 众仙惊哑的看着，日月同辉，今日才见到日月同辉。极亮与极暗，金色与银色，交织出一幅无比壮观的景象。月光与阳光交替照在这父子二人走的路上，散在肩上，庄严肃穆。赵青云似是明白了，一阴一阳，一为情，一为义。杨戬，这天的异象是不是在告诉世人，情义两肩，你杨戬无愧于心。 沉香看了看天上的日月，又看看身边的父亲，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扶着他跨出了最后一步。杨戬空洞的眼神突然望向虚空，一只眼睛闪出火热的金芒，一只眼睛里闪出玄冷的银辉，与天上的日月相接闪出一片刺目的赤白，刹那间一切又归于平静，血咒之上只有一大一小两团鲜红的血雾在流动。先从大团的血雾中抽出丝丝缕缕血丝，一点一点的续接着断开的血网。就如妇人手中的纺车一样，抽出丝，纺成线，织成网。 大团的血雾最后一条血丝抽出，补在血网上，可是还差了一点，只差最后一根，小团的血雾慢慢靠近，他太小了，小到只能抽出一根丝，却正好将最后一根网丝接上。 赵青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接上了，终于接上了。那个人终于永远的消失了，无论事非功过，再与他无关。他必须死，只有他的消失，三界才能真正安宁，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丝落寞，一丝空荡，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其填满了。 忽然血咒上的符咒流动的越来越快，网丝上泛起越发鲜红的血色，整个血网不安的飘动起来。 “怎么回事？”赵青云问旁边的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 二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猛然间血网上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离血网最近的小金乌和嫦娥被血光击的飞出去，众仙在一阵慌乱中退到天界之处。 冲天的血光映红了半边天，血网缓缓的从中间隆起，越升越高。轰隆隆巨响从地下最深处传来，像巨兽的嗡鸣，直振的众仙云头不稳，身形乱摇。 一块巨石从黑暗的洞中浮出来，好像被一只大手托起一样，苍海桑田的变化此时不过转眼之间的事，巨石只是一座高山的顶峰，随着咒网慢慢溶进焦裸的岩石，山越长越高，山有两峰，一高一低，就如一对父子，挺立在荣川之地。天上的阴霾散开，万年灰暗的妖雾被冲散于天地之间，荣川已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两座高矗入云的山峰。 太上老君静静的说道：“他们用自己的血肉消弥了荣川的怨恨之气，终感妖魔身化成石，从此后三界真正的安宁了。” 众仙低下头，沉声不语。小金乌再次祭起玄日金轮，阳光照到山峰上，嫦娥的月光洒下，一片寂静。 日月同辉，只是传说！ 第九十回 后记 “二哥——”一个凄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纤细的身影疯狂的穿行于山峦之间，可是山峰之上只有空旷的回音。 “二哥，二哥——”三圣母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呕在一块巨石上。 咯——，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裂开一样，三圣母惊哑的抬起头，一座只有焦岩，没有绿色的山峰突然从中间裂开，好像一个男人裂开的胸膛。三圣母怔怔的看着，从裂痕之间她看到一块巨石，是血红色，如一个人的心脏，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欣慰。 只是因为我叫一声二哥吗？“二哥——”三圣母疯狂的扑到巨石上，却是冰冷坚硬，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了…… “娘，我们，我们回去吧。”“沉香”追到这里，扶起三圣母，亲眼看完这一切，一夜之间他懂得太多了。他轻声劝道：“娘，舅舅和表哥已经走了，你这样哭他们会伤心的。” “二哥，二哥——”三圣母死死的扣住岩石，纤长的细指上渗出血渍来。“二哥，妹妹来了，妹妹来看你了，妹妹错了，知道错了，二哥，求你再看我一眼吧？” “娘，舅舅拼死保护你，如果你再有什么差池，让他如何能安心，您难道让他们死后都得不到安宁吗？”“沉香”劝慰着母亲。这样的母亲，舅舅怎么能放心？沉香又如何能放心？他将万年法力给了我，我便要承担起你们的责任。仰望这座高耸荒芜的山峰，“沉香”暗自发誓，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母亲就会平安。 三圣母抬起头，轻轻抚摸着这块裸露在的岩石，上面横着道道碎纹，那是哥哥的心。他不能放弃亲人，不能放弃责任，最终只有一次次的伤害着自己。轻轻的将脸颊贴在岩石上，二哥，你把心都剥开给我看了，对吗？三妹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泪水落下来，滴在岩石上，沿着石缝渗进去。三圣母终于点点头，跟着沉香走了。二哥，三妹会活着，会活的好好的。 随着她离开的脚步，山下显出一个白衣女子，左袖空空的袖管随风飘动。突然她右手抬起，一道道白芒从手指绕出，一片片绿色从山脚下长起，漫过山腰，山顶，鲜花遍布，林深草密，从此后这座山再与别的山峰没有区别了，只是万花丛中唯一没有——桃花！ 轻轻的，嫦娥饮下了珍藏万年的忘情水，从此后月宫里的仙子只是静静的守着那颗玉树，再也没有离开过半步。 东海三万里深海，一物沉沉的睡在一间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外，三首狼头，通体逆麟，沉重的呼吸吹的它嘴边的水草，来回摆动。缓缓的从水晶宫里步出一个红衣女子，轻柔的红衣在海水中飞扬，金色的长发随意飘散，苍白的面容中透着坚毅，她轻轻的摸了摸那三首狼头的怪物，怪物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这个红色的身影，静静的看了一会，而后又闭上眼睛睡去了。女子仔细的摸着它每一片逆麟，然后默默的转身，回到水晶宫里，没有人知道，水晶宫里，除了黑色白色，便是灰色了。 昆仑山，玉鼎真人正埋头写书，写到高兴时突然跳起道：“这个句话真是太精辟了！唉，我那杨戬徒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师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 “徒儿回来了，哈哈，终于回来陪着师父了！”玉鼎真人急忙放下笔，迎出去。 杨戬笑道：“老远便听到师父说话，不知什么道理又打动师父了。” “就是啊……”说到这玉鼎真人突然停下来道：“事情都了了？” “都已安排妥当。” 玉鼎真人围着他仔细打量起来，杨戬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师父，您怎么了？” “哈哈，不错，不错，这回没有受伤，你终于也学会爱护自己了。徒儿，这次回来可就不走了吧？”玉鼎真人期待的问道。 “师父，徒儿看看师父还是要走的。” “怎么？不是说好的，你回来陪师父吗？” “师父，事情都已安排好了，三界的事已不用徒儿操心，可是徒儿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噢，想起来了，是嫦……” “师父？”杨戬眼神一黯，随即讪讪的笑了笑。 “好好，那猴子是指望不上，只有徒儿你还能娶个媳妇回来，呵呵，等你们有了孩子，师父还能帮你教呢？”玉鼎真越说越高兴，突然笑道：“这个主意太不错了。” “师父，那个，徒儿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不待玉鼎真人答应，急忙转身出去。 “唉，唉……”玉鼎真人追出去问道：“你啥时侯再来？” “下次我和猴子、沉香一起来看你……”远远的声音飘过。 “好啊，最好把嫦娥也带上。”玉鼎真人大声叫道，乐呵呵的又转身回了山洞，盘算着给徒儿办一个婚礼，过两年再生一个孩子，然后他可以教孩子学功夫，其乐融融…… 天地重整，生灵无恙，老人的笑脸，孩子们童戏。人们在提到二郎神时，有敬，也有骂，有人说他的护佑凡间的战神，有人说他是祸害下界的恶灵。可是一切真相都已随着那个人随风消散，关于他，只有在传说中，在戏剧里，在善恶的边缘游走着…… 心高不认天家眷， 性傲封神住灌江。 赤诚昭惠英灵圣， 显化无边号二郎。 --（本卷结束）-- 精评及衍生文 《绝天》人物解析之杨戬——作者：无氏长风 我是杨戬的迷，也是风杨的忠实的读者，从第一次看到《夜幕下哈尔滨》的续文《破晓》之后便被虐的一发不可收拾，先后看了风杨的一些旧文，还有最近的两个，《绝天一算》和《剑挽风杨》，感觉风杨的写作水平一直在上升，无论是语言文字，还是人物性格的把握，情节的设计等等。 自从看完了《宝》和《宝前》，唉，让我真是郁闷了许久，老焦把杨戬演得出神入化，可是为什么就没有真正的演出杨戬来呢？大家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就是《宝前》里的封神啊，为什么就一带而过了呢？ 好了，啰嗦了许多，我就不抱怨了。看了风杨的《绝天一算》看样子也快要完结了，我又耐不住手痒，想要写一写评了，不过事先声明，我写评，不但会写好的，说不定也会拍，大家莫怪。（风杨肚量大，也一直很谦虚，应该没问题吧，偷笑……） 了却生前身后，身化山岳成永年 杨戬。看完《人生长恨水长东》之后，说起这个名字，便成了我心里最深的痛。以致于无论是在电视上，电脑上，MV上，每当自己看到那个风神俊朗的人时，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高大巍峨的封神台，还有封神台上那个静静被怨灵分食殆尽的人，看到玉帝和王母，总会感觉他们是死物，真的死物。于是一直以为《人生》是最虐的，虐到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感觉他已经死了，就如《人生》中的玉帝所说，只有在尘封的故纸堆里，或许能找到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 悔不该啊，悔不该看完《人生》再来看《绝天》，可是当结局来临，当自己沉静下来时，突然发现，这文真的不虐（大家想怎么拍就拍吧）。文中的杨戬，正如大家所评的那样，求仁得仁，死而无憾。《人生》之所以觉得虐，是杨戬的孤独，正如雪影筒子所说，文中除了杨戬以外，身边的人全是笨蛋，一个赛着一个的笨蛋，他的付出与值价不相等，若大一个天地间，明白他的竟只有一个死物。而绝天中的杨戬是聪明人，而他身边的人亦是聪明人，这可以说是一群聪明人的游戏，因为是聪明人的游戏，所以故事才会变得更加精彩，扣人心弦。 控诉了《人生》的一堆怨念，我们回来继续品评风杨版的杨戬。当风杨把宝的结局改掉之后，那么必然注定着杨戬灾难的开始，也理所当然的，且赤裸裸的剥去了二郎神那神的外衣，将他拉下神坛（汗，好像风杨文中的人物无论是人是神，但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人，这也是他文章的一大特点。） 文中有一段玉帝对杨戬说的话“你不能为了亲情放冲压三界，所以为了北郡的百姓，你亲手将妹妹压在华山之下。你也不能为了三界彻底忘却私情，所以不能杀死沉香，以绝后患，如果活在夹缝中的你，唯一伤害的只有你自己”（和原话差不多吧？）。玉帝的话不错，风杨版的杨戬正是这样，他与三圣母其实有许多相近的地方，比如说为了三界，可以牺牲自己，可是不能牺牲亲人，兄弟，朋友，但是他远比三圣母更聪明，更精于计算，也更为绝决。 《绝天一算》一共分为四卷，第一卷二十年人间界。我个人认为，在这一卷中杨戬是做为一个纯粹的人所存在的，从他在华下的弱水里救沉香可以看得出，沉香的死对于他的打击是致命的，甚至让我们看到了他脆弱，放弃的一面。“如果救不了沉香，就这样陪着他永远沉在黑暗之中吧。”他那样想着，便由着自己沉入无底的弱水。其实在这里与其说他救了沉香，倒不如说他们互救，没有杨戬，沉香便无法存活，而没有沉香的坚持，杨戬便也会放弃一切。 终于救起了沉香，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救治行动，吃下让自己九死一生的聚魂丹，聚血凝魂，一直到剜心割肉，让沉香重生。此时我看到的是杨戬，想的不是天条，不三界，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他视若亲生的外甥，就连对老君的说词，我也觉得那不过是骗那只老狐狸。可以想想，如果要救沉香，那么可能连杨戬的命都搭上，如果他们都死了，新天条靠什么，他几乎到了为了沉香不顾一切的时侯。 沉香终于是救活了，于是迎来了杨戬几千年来过了得为幸福的二十年，救了一丑妹妹，再有孙悟空的帮助，他前十年过得十分平静，男耕女织，虽是粗茶淡饭，栖身自己的破庙，不过那种安适，那种平淡，那种曾经渴望的幸福，无论是让杨戬还是我们这些读者，都有着轻松欣慰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这种幸福会短暂如流星般消逝，可是那必竟曾经拥有过，我甚至希望他们就一直那样过下去。 十年，玉帝为了寻他，降下瘟疫，下界的贪官恶霸为了活命，再一次将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此时杨戬只凭自己的一身鲜血，解救世人。不错，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杨戬，那些冷酷，那些伪装，不过是他不得已的铠甲而已。 看到了战火烽烟，瘟疫横行的人间，看到一个冷漠而无情的天庭，更看到了一个危如累卵的三界。杨戬终于不得不重新开始了算计。我记忆最深的一幕便是他救出了水珠，而后一家人再次住进破庙“我们在这里住一夜，让二哥再过一夜这样平淡的日子，只要一夜就好，明天，明天我们就走。” 因为他怒杀了九大金乌，所以十日的责任加到了小金乌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最后一个太阳也死了，那么三界将永远失去了光明。失去光明的三界是该是什么样子的，谁也无法想像。杨戬该怎么做呢？看到这里时，杨戬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金乌西沉，残月东升，一个计划伴随着晨光在心中升起。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而这一夜在长风的眼中便成了杨戬命运的分割点，如果说在这一夜之前，他还有许多选择，那么从这一夜之后，他便选择了那条最有效，却也是最为惨烈的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而杨戬是那种撞了南墙，拼了性命也要把墙撞开，生生撞开一条路的人。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是总要有人第一个踏上那条没有路的路，杨戬便是第一个人，而他所走的却是前人没有走过，后人也不会再走的路。 成英雄易，成至人难。杨戬的计划可以说是完美的，完美到无可挑剔，无法改变，所以将他赵青云造成了英雄，而自己却走上了至人。 人间后十年，他隐身于人间朝堂，暗中左右着局势，他所做的这一切，第一是因为赵青云，第二是为了岳飞，也就是金翅大鹏。文里并没有讲到佛祖的目的，但是从那庄严的法相扭曲的面孔可以得见，他远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慈悲，那样博爱。不讲就不讲吧，反正他已经失败了，用杨戬的话说：“无论您想干什么，这道金箍您还是留着吧。”当然长风也认为，他留着挺好。 二十年人间，这二十年里，杨戬没有法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可是脱了神力的他，更突显出他的智慧，再次看到他算无遗策的计谋。好像也不是算无遗策啊，至少他还没有算到自己没饭吃“唉！想我杨戬也会为这糊口的粟米发愁。”呵呵。看到如此的杨戬，长风却忍不住会心一笑。 感叹风杨，杨戬的同人文，除了他在成圣之前，哪个作者敢让他放弃神力，成为一个凡人。可是风杨敢，是啊，哪有风杨不敢干的事。她不仅是个后妈，而且是个胆肥的后妈，从她写《破晓》时就能看得出来，顶着巨大的压力，冒着无数的可能掉来下的砖头鸡蛋，终于成功的将王老师给O掉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没有人拍她，因为那样的结局是顺理成章的。 如果说第一卷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为人的杨戬，那么第二卷，“归位司法天神”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为神的杨戬。 玉帝为君，杨戬为臣，此一卷中的杨戬极尽所能的扮演了一个顺臣，一个权臣。玉帝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劈了他九个儿子的外甥，算计他与王母的权臣，真的会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顺臣，他不放心，所以将三圣母掌控于自己手中。于是如他所愿，杨戬绝对执行着自己的命令，背负着越来越多的骂名，玉帝成功了，杨戬也一样成功了，他成功的让玉帝放下心防。不错，想得到玉帝的信任已经不可能，那样的机会已经用掉了，那么不能得到他的信任，便要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工具，一个被他所控制的工具。 我一直不觉得杨戬是忠臣，甚至我一直不觉得他是个好人，《宝前》中那光辉的英雄形象，与杨戬这个名字相比，显得那样单薄，那样遥远。风杨在这一卷中竭尽所能的刻画出一个政治家的形象，在卑躬屈膝的表面下，暗中操控着一切，清醒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卷中的杨戬是让人心疼的，心疼他殚精竭虑算计着一切，更心疼一步一步毁掉了自己。而风杨于文中了也给了他最高的评价“能如杨戬这般翻云覆雨，却八百年不倒的，真是旷古绝今了。没有如他这般心机手段的，哪个又能做到？” 文行至第四卷，“降魔领兵千万”。看到这个名字时，我心里竟莫名的兴奋起来。期待，不错是期待，期待着杨戬重披战袍，再显三界战神之威。 看了许多杨戬的同人文，有与妖斗的，有与魔斗的，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玉树临风的人儿，披起战甲，手提长枪，胸怀铁甲雄兵，指挥若定，举手投足之间决胜千里之外，墨扇轻摇间，灭敌于无形之间，智计百出，神鬼难测。而风杨似乎看穿了读者的期待，荣川之地，妖魔横空，三界之间可为帅者舍杨戬为谁。 不错，看他派孙悟空去请佛祖，我哑然失笑，那短短的两句话啊“没有俗人种的粟米，哪有和尚吃的僧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此犀利的指出天下大事，分析了厉害关系，再加上那无法无天的猴子，那老和尚即使明白一切又如何，他不甘心又何如，一样钻入杨戬的瓮中。 灵霄殿上的权势之争，再一次看到杨戬的谋划，高高在上的玉帝不甘兵权落入杨戬手中，而杨戬似乎也并不满足于这区区兵权。所以李靖，这个愚死的忠臣便成了他与玉帝相争的牺牲品。 以后种种可以看出，如果杨戬当时争下帅位，那么十万天兵不会那么轻易全军覆灭。可杨戬就是杨戬，他要的是三界，三界的安宁，于是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十万天兵殒命于妖兵之手。更用了这十万天兵，换来了“临机处置”之权，简单的四个意味着多大的权力，不言而喻。 《绝天》人物解析之三圣母—作者：无氏长风 人物之一：三圣母 别问我第一个为什么不是杨戬，呵呵，其实很简单，此文未完结，杨戬的最后一算，偶还无法猜测，所以写不出来，不过我会他放到最后压轴。 三圣母，圣母。我在百度里度了一下，呵呵，只度到了耶稣的妈妈。不过依照我的理解，圣母，首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慈爱，爱着天下每一个生灵，善良的，宽容的对待每一个人，这个词应该是最美好女性的代名词。 不可否认，三圣母在见到刘彦昌之前，她的的确确是圣母，从宝前里也是这样演的，而且编剧和导演也在不遗余力的刻画着她圣母的形象，为她思凡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虽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不得不说，到最后却是越描越黑，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他们的错，我个人认为，这和我们的民族习惯有着一定的关系。三纲五常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所以在女人，至少在古代女人眼里丈夫是天，绝对是天。所以，即使神圣的三圣母也一样不能免俗，在遇到刘彦昌之后，她就不再是圣母了，而是妻子，是母亲。 成为妻子和母亲之后，圣母这个角色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她的人生中退出了。特别是母亲这个角色，中国的母亲是绝伟大的。杨婵在没有成为母亲之前，三界众生在她心里是第一位的，为了三界，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二哥，我想那时的三圣母也能做得出来，就像是为了哪吒，只为了成全义气，便放任自己哥哥孤身杀上天庭。即使是牺牲她自己，她也能做到，就像手擎宝莲灯送弱水上天，九死一生。可是做为母亲，她却不能牺牲自己的儿子，成了妻子她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举起宝莲灯与自己相依为命上千年的哥哥对决华山。这样的一个女人，能说她是伟大呢？还是说她是自己私呢？ 身为人母，我能理解儿女在母亲心中的地位，那绝对是高于一切的，杨戬理解妹妹，所以他说：“……她可以原谅我对她做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原谅沉香被我害的魂飞魄散。” 她与杨戬是不一样的，杨戬男人，三圣母是女人。历史上的男人为了自己的霸业宏图放弃自己妻儿的比比皆是，而历史上为了自己的权力杀死自己女儿的，可能也只有武皇一人吧？其实相比这一点，三圣母是人，虽然有法力，但她绝对是人，而且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女人，而杨戬是神，是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神。 有些人可能理解不了，《绝天》中的杨婵，不似《人生》的中薄凉，却也不似《宝》中的善良，似乎与哪也不能搭边一样。其实就我个人看来，她的一切变化，随着风杨的“改写宝莲灯结局”开始，就变得顺理成章。自走出牢笼后她便不是三圣母，只是杨婵，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所以出来后第一次见到杨戬时，她的性格就已经设定了，一个失女儿子的母亲其实是疯狂的，其实她并不恨自己的哥哥，可是她无法面对他，也无法原谅她，因为刘彦昌她甚至不敢叫一声哥哥。 说点话题外话，看到此处心凉啊！就这个故事而言，杨戬所扮演的是一个兄长兼父亲的职责，他身上背负着许许多多的无奈和不得已。就像生活中的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为了爱情抛弃了老父老母，放弃了自己的责任，从踏上了永不相见的路。就像我一位同事所说，几十年的养育之恩，竟比不上几个月的甜言蜜语。而这里的三圣母便是典型的例子。如果说做为母亲，她的所作所为没有错的话，那么做为妹妹做为女儿，她的做法就是大错而特错了。面对费尽心机将自己救出牢笼的哥哥，即使是冲动，那击出去的一掌，是何等无情，四目相对，看到哥哥期望的眼神，那一声“二哥”竟是如此吝啬，望着哥哥那带着一片苍凉的身形，选择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又是怎样的薄凉？到怨亡阵外，不见兄长重伤苍白如冰的脸色，丝毫不加犹豫，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狠狠刮过去的那一巴掌声，终于让我对这个女人彻底失望了。 风杨这样妈妈级的女生，或也只有这样妈妈级的女生才能把三圣母刻画的如此真实，比之人生更复杂，比之《宝莲灯》更真实，她终于成功的将一个圣母拉下圣坛，亲手揭开了她神圣的面纱，却让我们看到了，那个面纱下那可悲，可恨的灵魂。 写出此评，我真怕会招来一片骂声，不过，这却是我看到这个文时，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角色。 文中还有几处对三圣母的描写。沉香死了，三圣母整夜呆呆看着面前的红肚兜。我能想像的出失去儿子的能苦，未能亲手将儿子抚养长大已经是一种遗憾，竟又在幸福触手可得时亲眼看到儿子惨死，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接受的。 第二次当然是杨戬送回沉香时，这个想必已不必说了。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刘彦昌摔了茶碗，她在俯身收拾碎片时，那冲口而出的“二……”却生生将后面那个字给吞了回去，改口成“二郎神”时，当时如果把杨戬换成我，我想我会抽她两巴掌，可杨戬不是我，所以杨戬不会抽她，只有自己去慢慢舐食自己的伤口。 关于三圣母的分析，个人感觉差不多了，如果风杨或哪位亲觉得不妥，尽可直言，我虚心受教。 《绝天》人物解析之刘彦昌—作者：无氏长风 呵呵，我总是拿着这一家人开刀啊，别怪我，怪这家伙命太好，竟然敢和英明神武的杨戬做对，把风杨以及一众HC们得罪的如此之惨。 刘彦昌，在传说中好像没有交待他的身世，只是有的说他是落地书生，有的说他是赶考举子，唯一能确定他的身份就是个书生。总之在传说中，他就是个狂生，往三圣母的墙上题了一首酸诗，在央视《宝莲灯》中又改成了失足落崖，被我们善良的三圣母所救，呵呵，也最终敲定了他是个落地书生的这个身份。而我所要解剖的就是这只，《宝》+《绝天》中的老刘筒子。 落地书生，想到落地书生，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继这个落地书生的那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才子！可是张继是个有才，却不见得所有落地书生都有才，但老刘筒子应该算是个有才的落地书生，这个必须实话实说，因为杨戬在小湖边冲口而出对沉香的那句话“刘彦昌满腹经纶，却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你说我能不怪他吗？就是你娘也不能原谅他。”（大致意思应该是这样。）能让杨戬这个活了几千年，又爱读书看报的人评价为“满腹经纶”，可想这个凡人的学问真不错了。 风杨没有抹杀老刘的学问，却抹杀掉了老刘的性情，总结《绝天》里老刘筒子只有八个字“有才无德，痴情痴恨”。 一个书生，一个落地书生，身无分文，头无片瓦，可是却就是那样大胆的，痴情的爱上了三界内最美，最美的三圣母。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对的痴心妄想。可是最终三圣母却喜欢上了他，对他死心塌地，这说明他其中必有一点让三圣母感动的。而我想能感动她的只有他是真的爱她，或许有人会说，杨戬也爱她。不过我觉得那是不同的，杨戬是兄长，是亲情，而老刘却用自己燃起了三圣母的爱情，所以他是真的爱三圣母，无论他做了多少道德上所不允许的事，但他对三圣母的爱，绝对是真的。 就我个人感觉而言，刘彦昌的坏并不是十足的坏，他的坏只是针对杨戬。就像杨戬对丁香所言，邪恶是被锁在一扇门里的。而我认为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小玉是打开丁香邪恶之门的钥匙，而杨戬却是打开刘彦昌那扇邪恶之门的钥匙，只不过，神仙能算到别人，却算不到自己。 杨戬与老刘相比，就是一个是天上的明月，一个是地上的烂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一个是地上如草芥一般的凡人，压根就没有可比性。没有可比性，却有相似性，唯一的相似性就是他们都是男人，无论是神，还是人，属于雄性就有雄性的自尊。老刘也不例外，杨戬的自尊来源自身的强大，而老刘的自尊只有守住自己的老婆。 人对人的恨，不会无缘无故，恨是因为环境和关系的改变而改变的。如果老刘不成为杨戬的妹夫，那么他对杨戬可能不会有恨，更多的怕还是尊敬，甚至可能还会到他的神像前烧上三柱清香，恭恭敬敬的磕上三个头，然后再虔诚的祈求二郎神能保佑他考个一官半职，取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如果杨戬一时心动满足了他的要求，他或许还会请回二郎神像，供在家里，天天烧香，日日供奉呢。 可是当他娶了三圣母后，一切都变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强势的大舅哥应该为自己做点什么，或许还偷偷在心里幻想过，手掌司法大权的大舅哥能把自己渡化成仙，长生不老。想想现实中也是一样，因为老婆，所以就认为岳母家应该为自己做这个，做那个，因为有了丈夫，所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婆家应该为自己做什么，照此说，老刘对自己强大的大舅哥存在点幻想，倒也是人之常情了。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那就是他的大舅哥不是人，不是凡人，虽然强大，却还没有强大到自己为所为欲为的程度，他有太多的不得已，因为他是杨戬，他要为三界的生灵负责，许多事他也做不了主。当然，到此时，老刘听到媳妇夸自己的哥哥是英雄时，最多心里就是酸溜溜的，当然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老刘也就这样了，最多就是觉得自己的大舅哥挺没人味，连个小忙也不帮。最终不过就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反正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神仙老婆，自己也不吃亏。 但是问题又出在自己这个无私的大舅哥身上了，为了一个郡的百姓，亲手把妹妹压在了华山下，他的神仙老婆没了，衣食无忧，神仙般的生活也没了，独自己抱着儿子逃到了刘家村。此时他终于见识到自己这位大舅哥的强大，一声天崩地裂，整整一座山就被他劈开了，然后压住了自己的老婆，到了此处，他心里除了恨，恐怕还滋生了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自卑和嫉妒。 老刘是软弱的，经过这种巨变，他认为自己能活着，那就太幸运了。所以没了就没了吧，至少还有儿子，有儿子就守着儿子过，反正他就是个落地书生。 此时他的自卑和嫉妒并不是很明显，因为他也有一份骄傲，那就是他对爱情的忠贞，至少他认为他为三圣母的做出了全部的牺牲。他带着弱子躲避自己大舅哥的追杀，坚守着对三圣母的那份爱，从黑发人等到白发人，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成人。 的确，做为一个男人，他能做到如此已经如够多了，现实中又有，几个男人或女人能做到呢？这一切都是他的资本，他的骄傲。至少他认为自己的灵魂要比那个冷酷无情的大舅哥要高尚，虽然他身为一个凡人，可是他完全能配得上三圣母。 然而事实却是无情的，故事结束了，一切真相大白，昆仑山下杨戬在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被平反。他原来一直是个英雄，还是一个忍辱负重的英雄，一直没有变过，他甚至为了妹妹和外甥可不惜自己的性命。 老刘败了，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在品德上他都败了，相反他的坚持，他的高尚在杨戬的光环下竟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自己的成功，甚至儿子的成功，不过是这个人经心安排的结果。做为一个男人，他最后的自尊被打破了。 可怜的家伙，如果到最后他能收获一个完整的家庭，或许他的自私，自卑，仇恨就不会发挥到极致，可是风杨却安排沉香死了，魂飞魄散，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到此三圣母的痛苦不堪，家破人亡，自己所受的折磨，所有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杨戬。一切都是杨戬所为，这是为自己的仇恨和丑陋找到的唯一的爆发点。所以，当杨戬找到他，要救活沉香时，他拒绝了，他是凡人，只以凡人的方式来思考问题，他认为在完全没有成功可能的情况，那么做是不划算的，更何况或许在潜识里感觉这是在报复杨戬。当杨戬把襁褓里的沉香送到他手里时，他竟差一点杀死他，说出他刘彦昌就是死也不会要他杨戬的儿子的话来，当然此时的沉香除了灵魂里的那点记忆之外，的确也与他再无关系。以致于以后的种种，他越发变得自私，自卑，可恨。老刘虽然够蠢，够笨，他却清清楚的知道杨戬的弱点，那就是三圣母，只要三圣母还爱他，还是他的老婆，二郎神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玉帝正是看到这一点，可能才会说，能克制杨戬兄妹的，却是刘彦昌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落地书生吧？ 就三圣母和刘彦昌两个人，应该都是极为现实的两个平凡人。他们的性格都很软弱，自私，内心都有着阴暗的一面，这些阴暗的东西在风平浪静时都被他们小心的藏了起来，可是经过许多坎坷，经过那么多大起大落之后，慢慢的真正的人性便会显露出来。所以说大浪淘沙，经过暴风雨的洗礼后，依然放光的，那才是真正的宝石。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作者：冷过黄昏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小评风杨大作《绝天一算》 追看风杨铁柳的《绝天一算》到现在，已有一段日子了。不知何时起，来寻觅这些让人为之心动的好文成了我逛宝吧的最大乐趣所在。说起来，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风杨的文，以前曾看过写展昭的《神剑归鞘》、《兰蝶义》等，也看过写李元芳的《石破天惊》。在《神剑归鞘》中，刻画出了一个读来让人觉得荡气回肠的南侠形象；在《石破天惊》中则写出了一个如鹰一般机敏的千牛卫大将军。而《绝天一算》不同，虽然也是一个经历了重重磨难的主人公形象，但他不似南侠那般温润，也不似大将军那般锋芒毕露。杨戬，他亦隐忍的，亦无奈，却是能洞悉一切的；他是运筹帷幄的，却又是风轻云淡的。 《绝天一算》分为四卷，二十年人间、归为司法天神、降魔领兵千万以及一场机关算尽。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第一卷和最后一卷。除了楔子以外，这一卷主要是起到了奠定文风、基调，塑造了文中主要人物个性的重要作用。例如，与杨戬血脉相连，更为成熟稳重的沉香；虽心中有亲情，却有些软弱为他人掣肘的三圣母；性格跳脱却不失通透之心的孙悟空等等。有些人物虽然笔墨不多，但是个性已然跃于纸上。 在第一卷里，杨戬宛心救沉香，当时看到这一段时，我的心不由地一颤，感觉真得挺虐的。然而，这样堪比比干挖心的虐法却又是让人无可指摘的，因为他的前前后后均铺就了台阶，让我们读者觉得，在那个时刻，杨戬他不得不那么做。之所以喜欢第一卷，因为他让我们看到了凡间的杨戬。虽然在《宝》剧以及《宝前》剧中，杨戬也常在凡间，但是却并非这般没有法力，且身体羸弱，只有一双星眸依旧闪亮。在风杨的文里，我看到了一个剥去了神的羽衣的二郎真君，看到了身兼母职含辛茹苦却甘之如饴的慈父形象。没有了神力的杨戬是纯然的，他就是他——他依旧隐忍，依旧正直，能够为了帮助凡人而涉入官场之中，能够为了解除凡间的瘟疫之灾，以一己的鲜血来化解。这些东西与他被赋予的司法天神的身份无关，更与他修习的法力无关，完全是本心使然。因此，在这里我们所看到的他的光辉也是更为纯粹的、更为动人的。或许，正是因为他拥有这样的胸襟与人格，方能成就后面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业。 文章的第一卷、第二卷中，杨戬还借自己的力量为三界竖起了赵青云这面大旗。杨戬通过等一系列行为，不惜自毁形象，经过一番苦心经营终是将赵青云一步一步成功地扶了上去，让他受人膜拜。这倒让我一时想到了诸葛亮扶阿斗。所不同的是，阿斗是扶不起的，而赵青云是绝对有能力的，这也可看出杨戬的眼光；诸葛亮并未为了扶起一个阿斗而损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因此，他虽抱憾于五丈原，身后却落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美名，但杨戬，他是以毁掉自己的名声来为赵青云缀起点点光彩，铺就一身的光华。当真是可谓决绝，而面对这一切，他却只是淡然，甚至是漠然，只因为他的通透，一切他都了然于胸。当然，从文中来看，或许这并非唯一途径，却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他的确是不得不这么做。或许只有立起第三派的新兴力量，方才可真正获得众人真正的信服，能让新上位者实实在在地做出一番政绩，同时也能换得一个相对更为长久的安宁。这是他的良苦用心之所在，读来沉甸甸的，思之让人喟叹。 再来谈谈荣川之役。文章中的荣川之战，占了很大的篇幅，描写上也是云波诡谲的。这和一般女生写文是不同的。呵呵。最后战斗的结果虽不致很惨烈，但还是令人唏嘘不已。在这个世界上，与长时间的和平相比，战争毕竟是还是短暂的。一切的风云变幻过后，万物又都归了平静。因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而只有那些真正参与过的人们才会真切地体会到战争给自己带来了什么，自己又为之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就如文中的杨戬，他曾经在阵中苦苦挣扎，百般磨难，虽最终尚算是安然而归，却失了光明。当别人为他恻然时，他却自己笑得一派清和，更让人看来心酸。 最后，当真是绝天的一算，其实，不是绝了天地，而是殒灭了他自己。我们看到，他让玉帝“轮回”，将赵青云送上了统治者的宝座，而自己却以血肉填堵荣川，以身殉天地。这样的结局，其实是他早就算好的吧。正因为他早已算好了一切的一切，所以才能如此坦然。他算好了一切，算尽了一切，给赵青云带来了众人的仰慕，给玉帝带来了灵魂的复苏，给哪吒带来了功绩，给小金乌带来了健康，给三界带来了希望，却残酷到独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机会。这样的杨戬如何能不让人心痛，让人悲怆。 都说《杨戬——人生长恨水长东》一书很虐，的确如此。但尽管同样都属于虐文一类（风杨，我可以这么说吧），它塑造的杨戬与风杨《绝天一算》中塑造的杨戬是不同的。但是前者是自足的，而后者却是自为的。换句话简单来说，前者的杨戬当有灾难来临时凭借一己之力挺身相抗，坦然地接受生死；但后者的杨戬却是自己一步步运筹帷幄的，他不仅是坦然面对生死，更是笑傲生死。正因为风杨文中杨戬所具有的风骨与魄力更甚，所以我觉得如果要分别用两个词来形容《人生长恨水长东》与《绝天一算》，那么，前者是悲戚，后者是悲壮，或者说是悲怆。对于杨戬大家的已有了基本的定位，但是，不同人笔下的杨戬仍是各具特点，精彩纷呈的，这便是文的特色和匠心之所在吧。 虽然风杨的这篇《绝天一算》读来常感虐心，却是于黑暗中时时可感温暖，可见光明的。除了我们前面讨论过的，人物的遭遇并未磨灭掉人物的心性，反而更添光彩以外，相比《人生长恨水长东》中杨戬的孤立无援，这里的他身边常有支持者，诸如师傅、哪吒、沉香等等。而且还有孙悟空、血殇这样的人，知他、懂他。所以，他并不孤独。人生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很喜欢最后的一个细节，杨戬与孙悟空推杯换盏的场景。的确，对于杨戬那样的人，是不需要别人的眼泪和悲戚的。纵是面对分别，也该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虽说《绝天一算》的结局他以身酬天，但能换得世间的宁和，这是他所乐见的。相比《人生长恨水长东》中杨戬为了近亲之人而牺牲的结局而言，这样为保三界而牺牲的结局在格调上则显得更为高昂。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观点，如果言语上有不妥之处，大家不赞同地话，可以拍我啊。 最终，杨戬化作了山峰，永远守候着他所庇佑的三界苍生，终得永年。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完） [衍]悟尽一切皆成空——作者：冷过黄昏 悟空——悟尽一切皆成空 “徒儿。”甫一进洞，便听到玉鼎师父颇为热切的呼唤声。 他上上下下地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嗯，还好，还好。这回总归没弄上一身的伤回来。” 言罢，他欣慰地笑笑。 的确，俺老孙又怎会像他杨小圣那般傻。 是啊，纵是化了一样的形貌，着了相同的衣衫，说着相同的话，却毕竟不是他，亦不敢多在这洞中逗留，转身出了洞，一个筋斗云便已是十万八千里之遥。 说到他，不知有多久没和他一起较劲儿，更不知有多久没同他一切畅饮美酒了。 曾经，在瑶池中起争执，看着他轻轻蹙起的眉梢； 曾经，在凌霄宝殿外，与他捉迷藏； 曾经，在下界与他你追我打； 曾经，也同众人那般的围攻于他，血染红了一潭清碧…… 星移斗转，几世轮回。 在下界，在那个城隍土地，灶神庙门前，找到了他——却是没了一身的法力，以血饲子的他。然纵是肉体凡胎，羸弱不堪，那双眼眸却依旧如朗朗星辉，皎皎月华。 他口中称呼自己圣佛，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这样的笑容，虽依然浅淡，却是在上界百千年中不可见的。原来，杨戬的笑亦可如和风般清浅醉人。他看向沉香的眼神这般柔和而宠溺。 这三界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法天神的权位，原来比不上这凡世中身兼母职的辛劳吧。只因为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看着他的艰辛，不由地想留下来帮衬。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清亮的目光直透人心，而后轻轻一句“胜佛愿屈就小庙，是杨戬的荣幸”。虽非女子，却似有七窍玲珑心。杨戬啊，杨戬，却也难怪你能游走于王母的命令与自己的本心间。俺老孙，服你。只是，沉香那小子，此番也越来越像你的个性——敛了冲劲，却愈来愈让人担忧。然就如你，心性如此，他者旁观又且奈若何。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再看到他时，已过天年。他在凡间力保岳飞，左右征战，以自己的血涤荡尘间的瘟疫，并为万民树立起了赵青云这样一个夺目的英雄。而自己，却险些丧命。幸运的是，玉鼎用白芍救了他。 多年后，曾想，倘若当日未曾救得杨戬性命，恐怕倒是能为其免去更大的不幸吧。 伴唐僧西天取经路上，荣川魔域中，因误会竟与他交手。看着他泛白的面色，心中不免身怀不安。只是，碍于这面子，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看了看我，正色道：“胜佛，此番试探，得知里面虚实，我等又全身而退，也是一件幸事。”我知道，他是在为我铺就台阶。 那一刻，彼此的心事又岂会不知。 路途中，谈及过去种种，石猴出世，与他皆有莫大的因缘。也曾愤懑埋怨，为何会时在他的面前落了下风。对此，他却并不在意，谈及让我相助共抗上古妖魔时眼眸中的忧虑与正色，让人无法不去正视。而那寓于笑、言于口，却敛于骨的悲悯更是让佛门弟子都为之一叹。 杨戬，你不也手持刀刃，竟是那悲悯的化身？ 何谓悲天悯人？或许，悲悯在心而不在形吧。 他的悲悯之心抑或从未改变过。 身入佛门已久，却只是于随性中求得本心的安然与自在。却不料在与他的交往中，竟会有了新的体悟。 与他比肩而行的时候，自己已在不觉间庄重了几分。 荣川之战，他身先士卒，牺牲良多。 犹记那日，他欲以身试阵。结界中，只有我和他。 “当真要去吗？”难得如此正经地问他，他却如常般笑得云淡风轻。 他不同于我，我没有兄弟姐妹，而他，要记挂的实在太多。 “师兄。”在心头徘徊了多少次的词，终于在那一刻从我这个粗人口中冒了出来。 他愣怔了片刻，犹豫了片刻，想了想，却只是以调侃的口吻笑着说“算了，你即如此认真，我也叫你一声师弟。”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 方彼时，情之愈多，于彼此的牵绊也愈多。 “你这狂放不羁的猴子，今日怎么竟如此放不开，等我回来与你大战三天。”他朗声大笑道。 “好，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这便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我暗道。 眼见着他变成一缕流光，旋身飞出大帐，我心竟有些怅然。 是啊，杨戬说得对，何时起，石猴的心竟开始如此得放不开，亦放不下。 整整一夜，他在阵中纠结，黑气渐渐黯淡了他的神目。我的心一片焦虑。 “师父，你再不放开我，我和你一刀两断，再不认你这师父了！”沉香叫嚷着。 我这个师傅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究竟几时才能明白杨戬的苦心呢？！我更深刻地懂得了那日真君神殿外，沉香救我与杨戬对垒时，他眼中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责之重，苛之严吧。 那一刻，我当真宁愿自己只是永远只是一个毛燥的，不懂的情感与责任为何物的猴子。几千的砥砺练就了成熟，却也抛就给你重担。 那一役，终是了了，却是以杨戬的失明为代价。 我们都不忍看他，倒是他自己复又一番清和的模样，却更让人见之而心酸。 而今却想，倘若当真永世如此，却又何尝不是一种祥和的福气呢？只是，世事尽在他的掌握中，却让他人难料啊。 再次见他，终是一番星辰变。 他这样的人终是要干出一番大事的——他“杀”了玉帝！“失”在哪吒手中，被他亲手立起的赵青云送入了狱中。 那个墙角处，被乌金铁镣铐住的人是他吗？——凌乱的发丝，失了光明的眼睛。看得我的眼睛一片酸涩，心头滚过一片灼痛。 “你我该饮美酒酬知己，不当挥起大棒破牢门。”杨戬苍白手指紧紧的握住铁镣，淡然的笑道。 时至那日，他的心事我又岂会不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只是，这万古愁的消逝当真要以殒灭生命来交换吗？ 觥筹交错、豪情壮语却伴着我心中的无奈与苦涩。 他让我应他一事。 莫说一事，纵是为他砸了这乾坤又如何？ 只是，他不愿。 杨戬便是杨戬，可以为了别人舍弃一切，却不愿别人为他放弃分毫；可以绝天而算，安排好一切，却不愿为自己算出另一个的结局。 我应了他，便时常来到那洞中，唤一声“师傅”。 为他，也为自己。 过去，我未曾如此认真地唤过。 而此后，我知道，每一声中也都将包含着他的敬意。 云翻雾动，沧海桑田。 黯淡了刀光剑影。 我依旧可以在这三界之上、九霄之外腾云驾雾，我依旧可以饮美酒，乱呼喝，我依旧可以尽情舞动金箍棒。 只是，这三界之内再也没有了他，那个清朗如风的身影，没有了那一袭皎皎光华。 过去，曾有太多的懵懂，太过随心。尚不知这三界内何谓大爱，何又谓大仁。 而后，终是悟道，却已然一切随了烟，成了空。 三界之中，尊我者称我一声“斗战胜佛”，恼我喝我一声“孙猴子”，敢动我者几近于无。 然而，高处不胜寒。 每每思及当年那个你追我打的时刻，那些并肩而战，坦胸而谈的岁月，那日推杯换盏的情景，便满怀怅然。 对手如他，知己亦如他。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三界寿命有多长，我又将存于多久。 而他，已然化为了山峰与天地同寿，竟得永年。不论多长、多久，终被有的人长怀心中。 成英雄者常八九，成至人者无几。 赞也好，骂也罢，他还是他，那个笑看一切，傲视一切的化外之人。 他的名字叫——杨戬。 （完） [衍]血殇——作者：萍云碧雪 我，血殇，本是万年前文曲星君用自身精血炼铸的宝剑，随着星君南征北伐，降妖除魔，每到一处，所除妖魔尽数被我封于体内，数以万计的妖魂加重了我的负荷，但依旧义无反顾，因为维护三界安定是我的职责，几千年后，我修得神识，位列仙班，文曲星君正直无私，只有他配做我血殇的主人……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接任司法天神之时，凌霄殿上，银甲黑髦，周身散发的凛冽之气，让众仙不敢直视，即便如我般看惯了沙场的惨烈，也为之赞叹，这就是传说中三界的战神——杨戬！不卑不亢的对答，让我对他产生佩服，然“你母亲瑶姬思凡是对是错？这对你接任司法天神至关重要”这个玉帝最后的问题，让他不知所措，看到他紧握着微微颤抖的拳头，“是错的”，简单的三个字，那么平静却又那么沉重，让我心中一震，在众仙的鄙夷和唏嘘下，他坐上了“司法天神”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之后，我与他各司其职，素无往来，我只知道，他的权力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逐渐成为天庭两位至尊面前说一不二的人物，只知道他的妹妹思凡下界，被他押在华山之下……从此以后“六亲不认”、“卑鄙无耻”成了他的代名，但是我却知道，在三圣母思凡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做错，每每听到众仙友茶余饭后将他的“光辉事迹”当做闲资，抒发心中不满时，我只是淡淡的笑笑，直到那一日，路经神殿，看着那道孤寂修长的身影独对广寒，眼底尽是落寞，我不由怔住，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后来我随星主下界历劫，查察下界秩序，那一世我叫展昭，在凡间寻觅了十几年，终于在十九岁那年找到了星主的转世包拯，维护凡间持续，为百姓守护一片青天，就是我这世的职责，我进了开封府，在包大人名下，为百姓们伸冤解屈，一如天庭之时，直到那日我遇见兰蝶——天庭亦忌惮的妖界之王，她柔情似水，心地善良，恩怨分明，当我被冤成谋害后宫的凶手时，是她不离不弃，助我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纵然她知道，我曾杀了她无数国民……当紫灵珠融入我体内的那一刻，望着即将灰飞烟灭的她，耳畔却响起玉帝对那个人说的话：“你母亲瑶姬思凡是对是错！”，思凡是对是错，是对……是错…… 西夏，冰冷的刑架上，望着面前的刑具，我暗自苦笑，没想到我血殇竟也会落到如此地步，任凭那些宵小欺辱，为的只是那个可笑的机密。一样样刑具如走马灯般在我身上走过，肉身凡胎的我早已痛得麻木，但是这又如何，望着大人关切的眼神，我感到一丝欣慰，此时星主亦无奈……“大人是青天，我便是大人手中的剑”！细不可闻的声音，我却确定大人听得见。阴冷的大牢中，体内十万妖魂蠢蠢欲动，我第一次感到彷徨，值吗，明知道凡间皇帝此举只是利用自己达到他权利的平衡，自己虽看得分明，却又能如何？在我面前有着大人，有着众生，只要自己一死妖魂便会破印而出，那时三界将会变为修罗鬼蜮，我不能死，因为这些正是自己必须守护的东西…… 当我和星主历劫归位返回天庭之时，天庭早已翻天覆地，沉香劈山，天条修改，三圣母被赦，王母下凡，在众仙弹冠相庆，歌功颂德中，惟独不见那道孤寂的身影，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惆怅，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却是在荣川鬼蜮，我奉他帅令迎战火凤，炎火之中，面对着近乎疯狂的火凤，自己已然不支，体内十万妖魂破茧欲出，自己临近灯枯，唯一的办法便是重铸剑身，然所剩无几的法力，早已力不从心，突然一道银芒，摄入我体中，我只觉自身裂成片片碎剑，十万妖魂破体而出，却煞那间堕入火海，耳边一片鬼哭狼嚎，我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当我再次清醒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凤凰欲火，血殇重铸，在星主及众仙的震惊欣喜中，我的心却如此沉重，在自己重生的那瞬间，我明白了那个人的用意，望着那个人的清冷如常的眼睛，我突然理解了那道身影为何如此孤寂，什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在那道身影下，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无妨，一切我自有安排”，“真君既有安排，血殇便不再多言，只望真君能善待自身。”短短数句，无需多言，我知道他能明白…… 果然，几天之后，杨戬弑君夺位，被功德圣君拿下，功德圣君平叛有功，心怀三界，泽被苍生，为三界众仙折服，即日继位大宝改号新天历元年。一场闹剧在赵青云登位后草草结束，“杨戬自愿以所剩残身填荣川之眼，弥补神王血咒，永镇怨灵”，淡淡的一句话，再次让那些仙家们吃惊，有人称快，有人感慨，而我心中却平静如水，因为这就是神仙的宿命…… 那日，荣川之巅，他身着蟠龙黑袍一如往日，望着他沉稳的背影，我甚至感到羡慕，求仁得仁，世上几人做到，而他却做得如此完美，当他迈进荣川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种天地之大独我一人的悲凉，猛地抬头，自己目光与新玉帝的目光瞬间交汇，那目光中流露的是和我一样的孤独，我知道，从今以后三界真的安定了，因为他的局布的是那样完美，再也没有人可以如他那般，而我自己亦只能在他的局中，按照他的期望，一步步走下去…… 自此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天庭一如往日的歌舞升平，弑君的动荡，荣川的惨烈，就如战火中的一粒沙尘，没有人会在意这粒沙尘曾经有多么的灿烂，多么的悲壮，在烈火熄灭之时归于沉寂，大家无一例外的选择了遗忘，“杨戬”成了众仙的禁忌，我还是血殇，一如既往的做以往该做的事，只是再无悲，再无喜，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的孤寂，每年的那一天，我都会带着一壶烈酒，来到荣川之下，坐在山峰之前，望着小金乌的东升西落，一杯杯饮着壶中的竹叶青，只有那日方觉不再孤独…… [恶搞]改写结局—作者：雪影、采菊、花町 荣川之地立了许多神仙 2gg对血殇说:从今以后，你要传承我的衣钵，即便我死了，你也要活着 血殇悲哀的唱:我愿意结束，我何时能结束,无止境的旅途?看着我没停下的脚步/已经忘了身在何处,谁能改变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我愿意象你一样圆满成功 2哥哥安慰他，唱道:一路上演出难得糊涂/一路上回顾难得麻木/在这条亲密无间的路/让我想你,你想我/怎么会孤独. 血殇、二哥合唱：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我们都在酒中解脱清醒的苦/流浪在三界阑珊处/既然没终点,回到原点/我想我们都不在乎。 完－－－－－－ 二哥腹黑一笑：兄弟，为兄先走一步，你保重。 一步迈进荣川黑洞，升华化为二郎山。 血殇一脸黑线：杨戬你苦日子到头了，下一个整的就是我了 赵青云：杨戬，你圆满了，我哪凉快哪呆着了，血殇你保重吧 老君：炼丹是我老头子的最爱，权力是你们年轻人的 文曲：血殇重铸后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哎，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那原本单纯的血殇 小金乌：东升西落的日子是无聊的，看着二郎峰的景色是美妙的 嫦娥：有记忆的日子是痛苦的，失忆的日子是幸福的 悟空：师傅真有远见，如今我不但悟了，而且也“空了”，师傅你给偶的名字太精辟了 杨婵:二哥，你也有一颗善良·柔弱·坚韧的心 ================================================================ 赵青云：血殇，你保重吧 血殇：陛下，那人很关照你的。 雪殇唱着歌走远：没半点风声，爱你却比死更冷，而你却不能过问，别走漏风声，爱你比敌对残忍，灿烂却是近黄昏。 赵青云：杨戬，你圆满了，还在朕的身边安插国安局的人，我哪凉快哪呆着了。 《绝天》番外——情至情绝酒一杯 静静的摇着手中的琉璃杯，杯里透明的液体闪动着迷人的光彩，就如那人眼睛一般，深沉而宁静。 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月！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有多少文人墨客，用尽他们的才情，极尽所能的描绘着这一轮明月。当月光如雪铺满那山川大地，又有多少人在对着这轮明月叹息，似乎将自己心中的悲苦一齐诉向这轮明月。而每到八月十五时，他们又将丰收的果实摆到桌前，献给这轮明月。 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楚，因为我就是住在月亮上的那个女人，嫦娥。 我平静的望着人间，听着欢声笑语，也看着生死离别，他们用文字和纸简记录着嫦娥奔月的故事。有些故事里的嫦娥是美丽圣洁的，有些故事里的嫦娥是丑陋自私的，甚至最后变成了蟾蜍，为此我怀里的玉兔气红了眼睛。但无论是哪一个故事，嫦娥都是一个贼，因为她偷吃了灵药，自己成了仙，而扔下了自己丈夫后羿。 初来月宫之时，我哭过，因为日夜思念我的后羿，甚至我曾经想过死，可是神仙的生死又哪会由自己掌握。 “不要把嫦娥看得那么美好，她不过是偷吃了仙丹自私又丑陋的女人。”一个刚刚看完故事的人重复的说了这句话。 玉兔的眼睛又红了。 我轻轻抚着玉兔柔顺的皮毛，告诉她，没什么，同样的讥讽说过千万遍之后，连最起码的一丝愤怒也激不起来了。 莫名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日的情景。 “娥，把灵药吃了吧，只要你活着，羿才会走的安心。”怀里那个坚强的男人气息若有若无，大片的鲜红沿着唇角滴落。 “羿，羿，不，嫦娥不吃灵药，嫦娥要跟你一起走。”我的心在痛，我从来不知道心痛的感觉竟如此，如此绝望。 “娥，你听我说，十日是玉帝的儿子，我射死他的儿子时，便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羿，我知道，我知道。”从我与他一起下凡时就知道，可是我宁愿和他同生共死，也不愿一个人孤独的留在世间，更不要当一个神仙，那将是怎样寂寞和痛苦的一生啊。 “娥，那不是灵药，是心魔，我不应该相信她，更不该将它带回来。”后羿懊悔的看着桌上那个朱红色的漆盒，还有盒里那颗火红的丹药。 不错，那是心魔，心魔，它每每进入我们的梦中，告诉我们，我们只能一个人成仙，告诉我们要防备着另外一个人。可是我不信，我不相信羿会抛下我。如果成仙能令他快乐，那么我愿意默默的为他祈祷，灵药本就是王母他的。可是让我想不到的便是，他竟乘着夜色，想偷偷的骗我服下灵药。心魔消失了，玉帝的报复也随之到来，他派人杀了后羿。 “娥，有时侯活着是一种折磨，要承担着骂名，孤独，寂寞，死反倒是一种解脱。”他明眸般的眼睛期许的看着我。 “羿，我不要这种痛苦，我也不会成仙，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娥，听我说，你活着，然后替我守护着世间的生灵，他们是那么脆弱，还有那么多的妖魔。”后羿喘息着。 “不，我做不到，你是英雄，你可以守护他们，让嫦娥替你去死。”我抓起灵药，逼着他吃下去。 “娥，我已经吃了玉帝的化魂丹，再吃灵药只会让我死的更快。”他说到此，眼神中突然闪出一丝笑意：“如果你吃了灵药，那么你就有了法力，你就可以救我。” 我看到了希望，是啊，如果我有了法力，那么我就可以救我的羿。可是我错了，任何一个违逆了玉帝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当我吃下灵药后，用尽法力终于救活了羿，可是我的羿…… 心里泛起了酸楚，眼中却没有泪，真正的羿已经死了，我能救的只是一个肉体，那灵魂早已消散了。我终于明白，为何那药叫化魂丹了，于是留下了另外一颗化魂丹，不，那是忘情酒。可是我不能忘情，我不能忘了后羿，还后羿要我守护的那些人。 人们亲眼看见我飞升，奔向了月亮，抛下了孤零零的羿留在人间。从此后我的心已死，情已绝，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羿，手中只握着那如泪一样的耳坠，那一杯忘情酒。 “主人，三千年了，那个人还在望着月亮。”玉兔轻声提醒我道。 那是一片森严的宫殿，黑色，灰色，银色，高大的柱子投下一片最阴最暗的影子，那影子里有一个人，紧紧的倦着身体，怔怔的望着月宫。 他是个俊朗的人，三界之中极少的俊美男子，可是他却是人和神所生的孩子，他的母亲玉帝的妹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三千年前他劈山救母，他怒杀九日。那才是真正的九日，而羿射死的并不是金乌，而是金乌们看管不严驾车的三足乌鸦，金乌是玉帝的儿子，他们不会胡闹到兄弟几人一起出来玩耍。可是当他们第一次齐出之时，却是奉了玉帝的旨意，最后只落得九死一逃。我拦下了他，瑶姬的儿子，我第一次知道他叫杨戬。以后三千年，他从一个冲动的少年变成了权倾三界的司法天神，在灵霄殿上亲口承认自己母亲思凡是错的，他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压在华山下。 此时他穿的还那一身银铠，黑色的长袍随着风轻轻翻动着，他慢慢的把头靠在膝上，静静的睡去了。 我摇了摇头：“不，他只是望着自己的母亲。”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白衣女神的样子，我转身离开，却正好看到了被他打碎的玉树。下意识的摸了摸耳上的坠子，耳边竟又回想起那人的话：“若到了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谁又耐我何？” 他杀甥镇妹，他杀死了四公主，抓了天蓬，他把那个书生抓上天来严刑拷打。我渐渐对他失望了，他已经不是三千年前那个为母报仇，怒杀十日的少年了。 水镜，观音的水镜竟是如此清晰，他额前那道鲜红的血渍刺痛了我的双眼，原来，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的。自以为清清高的我，原来竟也是一个蠢到不可救药的女人，自己背负了万年的骂名，难道不体其中滋味吗？然他所付出的又岂止是骂名，更是性命。这记重重的耳光猛然将我打醒，我死寂万年的心瞬间掀起轩然大波，什么众仙鄙夷的眼神，什么王母的命令，都不能阻止我。 我绝望的寻着他，原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自己的心里。我不要再失去他，就像失去羿一样再失去他。手上一捧血色的黄沙，沙里闪动着丝丝银芒，那是他的血，只有他的血中会带着银芒，至冷至寒，却至情至性。痛苦迅速淹没了我，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已经封印的心生生裂开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啊，而他就在这无边的孤独中，一步步走过来。 二十天，天界漫长的二十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月光照亮了整个真君神殿，可独独不见地个身影。 “若到了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我不要你为我竖旗为妖，我只要你能平平安安。 从来不知道哮天犬能长出如此身形，每一年我静静的看着他，把月亮吃了再吐出来，可是我找不到他，我真的找不到。万年不曾流过的泪，如决堤的潮水一次又一次的涌出来。其实如果他那时若不回来，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他回来了，依旧是原来的司法天神，银铠黑袍，依旧的冷傲如冰，我们在灵霄殿前分别，他竟是拒绝，无声的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是啊，这样的我如何再敢奢望他的心，我唯一能做的就将月光披在他的身上。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段依旧冷酷，他的计谋越发狠毒，他不顾下界的生死，不理会众生的疾苦，却越来越迎逢玉帝。可是我相信他，自昆仑山下一切真相大白，我便选择了相信。杨戬，如果你要毁灭了这三界，那么我会陪着你，我能做的也只有默默陪着你。 那一日，孙猴子踏进了他从来没见踏入过的月宫，他要月光的灵力，哪怕只有一缕月光。 那一日荣川之下，破开厚重的妖云，我看到了他，空洞的双目，微微勾起的唇角，当月光洒在他身上时，如雕像一般永恒。那一刻我看呆了，看痴了，竟然忘记了他们惨烈的厮杀，直到哮天犬死在了他的怀里。 琉璃杯里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光，就如他浅浅的笑容，如果时光能停在那一刻该有多好啊。 他双目失明，那双能洞穿人心的双眸，那双时时掩着伤痛的眼睛，只余下空洞的一片死寂。自从将哮天犬送入轮回之后，他始终在笑，浅淡笑容，如血般艳红的双唇，在他傲然的脸上凭添了几分魅惑，却不惹人讨厌。 “嫦娥仙子，你可尝过人间的烟火？”吃下我喂给他的桂花糕，他突然问我。 人间烟火？怎么能没有尝过？可是人间烟火是什么味道？我早已忘了。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他脸上显出一种向往的神情。 “爹，我最喜欢吃烧鸡，特别是鸡腿，鸡腿上的肉最多了。”沉香那边轻快的说着，却沉重的看了我一眼。 “好像下界有一种桂圆莲子粥，听说十分美味。”我随声附和道。 “是啊，与沉香在下界那二十年，每一餐都十分可口。”杨戬似乎在回忆起好饭的味道，其实我知道他是回忆起了那段短暂而温馨的时光。想起水珠，我心底不知为何突然生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如果那时与他一起的是我，他耕种，我织布，一同养活沉香，简单平凡的一家，我愿意放弃神仙，只愿当一世凡人，与他朝夕相守。 “爹，我们就学下界，也做上一顿饭吧？”沉香说着，手中施法，整个后殿就变成了人间一样的厨房。 “嫦娥姨母，你也换换衣服吧。”沉香好心的提醒道。 我看着杨戬，神情中也着微微的期待。轻挥袖，已脱下绒衣长裙，换上一身蓝花粗布裙，腰间还系着一个围裙，只是我已经忘了如何做饭，也忘记了如何做妻子了。 杨戬站起来，摸着灶边，摸着掌下的青菜，突然笑道：“如果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就好了。” “哼！你小瞧人。”我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那么自然，好像一下又回到那个满山追着野化的一个小姑娘时了。 杨戬笑了笑，摸到桌子前坐下道：“那我就等着开饭了。” 我会做，我一定会做，我努力的回忆着凡人做饭的样子，那边的沉香一样手忙脚乱。 “什么东西烧焦了？”杨戬从那边淡淡的说道。 我匆忙的灭掉火，十分为难的锅里一堆焦糊的东西，那应该是一锅桂圆莲子粥啊。 “是粥吧，我饿了，让我尝尝。”他就那样随便的说了一句，却让我心暧了起来，原来他竟生的七巧灵珑心啊。 “这东西，不能吃了吧？”我讪讪的说道。 “没关系。” 嗵！突然沉香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爆响，等我回过头时，却见沉香一脸灰尘的，傻怔怔的看着地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我记得那原本应该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沉香，做烧鸡怎么能用宝莲灯呢？”杨戬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怎么了？”本来不大的空间里忽然又涌进了四个大汉，可是看到我们之后，却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康老大笑道：“二爷好口福，能吃到嫦娥仙子亲手做的饭。” “莫不是你们也想尝尝嫦娥仙子的手艺？”他说笑着问道。 “我们兄弟可不敢和二爷你争食。”说罢，双眼微微泛红，静静的退了出去。 回想起他吃着我做的又咸又涩又苦的桂圆莲子粥，脸上浮现出幸福浅淡的微笑，我麻木的心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了。 如果水珠那时不来救他，该多好。可是水珠救了他，他三千年前落下的泪，又重新回到他身上。我甚至有一丝嫉妒，为什么能解去他身上怨毒的不是我？他又做回了他的司法天神，而且架空了玉帝，成了真正统治三界的人。 他禁了我的足，将我幽禁在月宫之中。杨戬，你好狠心，为什么不能让我与你一起承担？我心里暗暗的恨着。 当我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已成了待刑囚徒，小金乌的话如利刃一样将我的心绞的粉碎。“仙子是他心里的刺，他要走了，就让他把这根刺也带走吧，此时您若拔出来，只会伤他更深。让他走的平平静静，无牵无挂吧。” 我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在我眼前消失，一步一步的血印，化成了巍峨的山岳，从此后九天十地，再也没有了那道执着的目光，三千追随着月亮，再见不到那人孤寂的背影。为了三界，他永远的消失了，后世的人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不！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从来不在乎人们能不能记住他，他也不在乎记住他的人是敬他还是骂他。看着他一直追随月亮的目光，我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思念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我错了。 情！何为情？ 嫦娥不知。 爱！何为爱？ 嫦娥不知。 杯中的透明的琥珀液体里溢出浓烈的酒香，甘醇而魅惑，含到口中清凉的酒香四溢，湿湿的两行泪水滑下来。 这是什么？ 为什么要哭？ 我是谁？ 这里是哪？ 淡淡的一缕腥甜涌上来，触手一片鲜红，染上素白的手指。这一刻竟是如此的轻松，原有的一切分崩离析，身体轻轻的飘起来，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好，怪不得他要选择这样走呢？ 他是谁？ 为什么独独记得他？ 俯身看下去，一个藕衣女子呆呆的坐在一颗透明的树下。 她是谁？ 她又是谁？ 不管她是谁，我已经消散了………… 《绝天》番外——妖王《绝天》番 妖界！ 你见过妖界吗？ 你肯定没见过。 你想像过妖界是什么样子过吗？ ……………… 阴云密布，妖风四起，荒芜一片，昏天黑地，妖魔肆虐，血肉横飞……………… 行了，为了让你长长见识，我送你去妖界看看去………… 纯血，滚下去吧………… 妖界！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妖界，柔风拂面，花香四溢，淡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淡如雾一般彩色的云，像嬉戏的孩童，互相追逐嬉闹着。如茵的绿色绵延至远方，无边无际，晃如一张绿色的背景，地上一层淡淡的薄雾，远有屋近有水，只是那屋实在奇怪，各式各样的形状，歪七扭八，高高矮矮，镶嵌在这个绿色的背景间，竟有一种让人难言的平静和谐，那水也怪，时而飘浮于地上，散成一片露珠，时而落到草间，绕着小花小草打转转，直到把那小花小草也逗的咯咯乱笑，才腰身一展，又流向远方，绕过那些房舍，自由自在的欢快的奔跑着。 慢慢的两个人影从远处走近，模糊的身影也清晰起来，步伐轻盈，衣角都没有触到地面。待走近时，才看清是一对父子，父子二人一样风神俊朗，如果说世间的美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那么他们便是能溶进这画中一般，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破坏了娴静的画面。只是唯一不同便是，父亲神情温文儒雅，眉眼之间却流露出一种难测的威严，而那儿子冷若寒冰的神情中却闪现中一种青涩的稚嫩。 “爹，你稍等一会。”少年拉住中年男子，唇角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男子唰的一声打开墨扇，又增一份风流，一分霸气，温润与霸气浑然天成，独生出一股王者之气。 少年伸出手掌，掌下闪出一片片金色的咒语，手慢慢抚过，掌下流的金符如一片流光闪过。随着他掌力扫过，凭空出现一道门，乳白色的门如同溶进这天地里，只看到一对门环。少年笑了笑，手掌用力，轻轻的推开这两扇门。 随着两扇门慢慢在眼前展开，中年男子微微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微有几分得意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怎么样，爹，不错吧？”少年笑起来，唇红齿白，化去封冰的外壳，竟然有一点孩童的天真。 啪！墨扇敲在头上，少年缩了一下脖子，摸摸头，却见那男子已经走进门里。 “爹，你等等我。”说完急忙跟进去，可是随着他最后一片衣角进到门里，那门便又凭空消失了。 门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只是这院落与外面的房屋不一样，是像人间的，院子中间的树上挂着许多风铃。此时这父子二人正坐在院中，对着一个棋盘争吵。 “爹，你不能这样？”少年脸红红的，急急按住男子的手。 “那要怎么样？”男子抬起一对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这是耍诈！”少年有些气急。 “这叫兵不厌诈。”男子气定神闲的摇着墨扇。 “哼！”不玩了，少年拿开手，呶着嘴，坐一边生气。 “不玩了？”男子好脾气的看着他问道。 “不玩了。”少年依旧在堵气，当然他已经输了一千二百三十四盘了，不堵气才怪呢。 “真不玩了？”男子依旧在问，但眼神中好像闪过那么一丝狡诘。 “说不玩，就不玩。”少年转过头不理他，却没有发现男子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胳肢窝下伸进一只魔爪，转瞬之间少年已经被男人按住了，等明白过来时，想逃也逃不掉了。 “哈哈，哈哈，爹，你耍赖，哈哈哈，不行了，不行，我快笑死了……”少年忍着笑，却不也太过挣扎，因为他知道男子的身上有伤，如果自己动作太大，可能就会伤到他。 男子停了手，得意的翻了一眼，伸手将少年从地上拉起来。 少年看着男了淡然却满足的笑容，突然间问道：“爹，你说赵青云那家伙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子，他会不会气疯了。” 男子合上扇子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道：“那是他命不好。” 哈哈……，说罢父子二人大笑起来。 笑罢，少年道：“他以为我们都已经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之中了，可是却不知道，我们用血消去了荣川的怨恨之气，却将最纯净的灵魂留下。他更想不到，当消去那怨恨之气后，荣川妖界会变成世外桃源吧？爹，这不会也是你的算计吧？” 男子微微低下头，神秘的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呵呵…… 父子二人说笑的开心，男子突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少年问道：“怎么了？” 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我们的老药精催了。” “呵呵。”少年终于欢快的笑了出来，有一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意。 “走吧。”男子也笑了，而且笑的有一丝狐狸的味道。 “爹，如果不是成了妖，都不知道在妖界原来药也能精。” 男子墨扇轻扇道：“在妖界，心念都可成精，我们走吧，不然会被那老妖精给烦死的。” “是啊。” 二人一边说着，身形已变得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妖王的宫殿，玉砖碧瓦，古朴的大殿，无门无窗，只有一根根立柱，支撑在中间，简单的极尽奢华。因这个简单的大殿里，有着浓浓的暖意，有着无比的高贵，还有着森森威严。而此时这大殿里却空空的，就如这空空的妖界一样。 缓缓的两个人影如同从流动的气体里溢出来的一样，渐渐浓起来，又是这父子二人。立在这大殿之中，他们的神情郑重了许我，但那郑重之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一丝难以说明的感觉。 “陛下，王子殿下，你们可回来了。”一个声音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但很快就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手里擎着药碗，十分恭敬的立在这父子二人面前。 男子无奈的看着他，极不情愿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之后，药碗也在他手中的消失了。 老头抬起头，慈祥的面孔，如果不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那么他会更像个人。 男子道：“药王，你直呼我杨戬即可，以后不要再叫陛下了。” 少年也道：“是啊，我叫沉香，别天天王子殿下的，别扭死了。” 老头呵呵一下笑了：“那怎么可以，若不是陛下和王子殿下化去我等身上的怨恨之气，不知我们要在那怨念之中，被折磨多久呢。” 杨戬不知叹了多少回气，这次又叹了起来。 “陛下，陛下……”随着一声声焦急的叫声，整个妖殿猛烈的摇了两下，接着一个巨大的怪物站在了妖殿的前面。 老药精见此急忙冲出来，对着那巨大的怪物骂道：“陛下刚服下药，你若再叫，我让你变成豆子大小。” 巨怪浑身是刺，青面獠牙，甚是可怕，可是听到老药精的话后，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的捂住嘴，一对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戬。 杨戬用扇子挡住老药精道：“算了，小狸胆子小，您也就别吓他了。” 沉香每次见到小狸都想笑，胆子与身形恰恰相反，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结果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把他吓得把头藏起来，连屁股都顾不上。性情像极了小孩，谁对他好，他便缠着谁，所以沉香一直不敢招惹他。 杨戬踱到小狸面前温言问道：“小狸，我要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陛下，小狸都办了。”小狸的表情像一个受到夸奖的孩子。 杨戬赞赏的点点头，意外赏给了他一个笑容，然后在感觉一阵震动过后，小狸直接仰面摔倒地，弄得杨戬怔在了原地。 “爹，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对人笑，不是，是对着妖精笑，看看，这家伙不知又要多久才能醒来呢。”沉香不满的埋怨着，那边却差一点笑坏了老药精。他暗暗庆幸，自己活得够老，所以知道大王要笑，便急忙转过头去。要知道，整个一个妖界，最让令妖精们难以抵挡的便是大王的笑，王子的怒了。 杨戬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小狸是母，不是，是女的。”沉香无奈自己的父亲，难道他从来就没有照过镜子，就不知道自己成了妖之后，对异性的迷惑相当于**吗？他更不明白父亲成妖之后，性情也会变得如此顽劣。 “女的又怎么了？”杨戬一直很迷惑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自从成妖之后，一直冷着一张脸，而且也禁止他笑。 沉香无奈的抚额，想到东海四姨母，嫦娥姨母，再想想水珠姨娘，自己的父亲在感情上绝对少一根筋，但这事绝对不能对他说，否则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杨戬对于沉香的无奈倒是不在意，缓步来到小狸身边，温润的气息好像要让这个妖界都荡漾开一样，只见他弯下腰，在小狸的腰间摘下一个袋子，而后对着沉香笑了笑，回首将袋子打开了。 “爹，不要啊！”沉香惨叫一声扑过去，无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巴掌大的手袋子如烟花一般四散迸飞，大大小小的流星急先恐后的跳出来。 天地之间突然就得变得十分拥挤，大大小小的妖精聚在这里，沉香一个头变两个大。 “大王，殿下。”妖精们围着他们欢呼着，没有尊卑，没有长序，就如一群欢乐的孩子围着自己心爱的伙伴。 老药精急忙将杨戬护在身后，用尽全身的力量叫嚷着：“都站在圈外，都站在圈外，大王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呢。” 妖精们虽然还在欢腾，可是的确都站在老药精画的圈外。这时一个红色的小碗，迈着细细小腿，从妖精的缝隙里挤进来，越过老药精所画的圈圈，然后用一双细细的小手紧紧抱住杨戬的衣角，仰起头，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十分可爱的看着杨戬。 杨戬终于注意到脚下这个生物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二哥，我叫纯血，是神农磨药的碗，你就用我吃饭喝水，保证百病全消。”小红碗认真的介绍着。 杨戬伸手将小红碗握在手里，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小红碗越发红起来，红红的小嘴小心的偷向杨戬水润般的双唇。 “小骗子。”杨戬绷起食指和中指，一下正好弹在小红碗的红唇上。 “哎哟！”小红碗细细的小手捂着微微隆起的小嘴，怨念的着杨戬，大眼睛里含着泪。 “骗子碗，哈哈，被大王教训了！”妖精们响起一片欢笑声。飞过来两人小人，每个人后背都长着一对翅膀，她们来到杨戬面前，强行将小红碗带离了。 沉香看看这些天上飞上，地上跑的，大的像小山一样，小的像指甲盘大小，有丑的，也有美的妖精，也只有微微一声长叹。 杨戬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你要的人你们可带来了？” 听到杨戬的问话，妖精们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团团围起的妖精们如开花一般像四周散开，天上飞的精灵们如落下的花瓣，又绕成一串花环在飞舞着。 沉香不解的看着父亲，看着这些妖精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是当最后一层妖精散去之后，却看到了让他惊哑的一幕，在妖精中间紧紧围着的是一只倦起身子的小狐狸，火红色的皮毛，此时正枕着自己漂亮的大尾巴睡得正香。 “小玉”沉香一声惊呼奔了过去。 小狐狸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俊朗的少年，身形一展竟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沉香。”少女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立在这些妖精中间更显得妩媚动人，此时却闪动着一双清澈动人的大眼睛，深情的凝望着沉香。 老药精大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妖精们狂热的尖叫起来。 沉香不解的看着杨戬，杨戬淡淡的说道：“这是在妖界，如果你是真心思念，日夜都在想着一个人，那么你的心念就会成精，变在你心爱的人。” 沉香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在看到杨戬认真的眼神之后，终于缓缓的握住了小玉的手。 真实的，柔若无骨，温热的触感表明面前这个人是有血有肉的。思念也能成精，沉香轻轻的将小玉拥入怀中。 杨戬摇着墨扇，看着儿子脸上幸福的笑容，一丝笑意由浅入深，如春风一般荡漾开来。哗啦，扑通，转眼之间，所有的妖精都平躺在了地上。 沉香再一次无奈的说道：“爹，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对着妖精笑。”可是一回头，却发现小玉也软倒在他的怀里。 杨戬再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为什么？” 沉香扶着额头，抱着小玉将一道灵力散进她的体内，并并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小玉看到父亲的笑。 小玉微微睁开眼睛，杨戬的脸上带着十二分的笑意对小玉和沉香说道：“你不说就算，反正我要明年抱孙子。” 沉香臂弯一沉，刚刚苏醒的小玉又倒在了他怀里。 沉香抱起小玉，气急败坏的对着杨戬道：“爹，以后不许再对着妖精笑！” 听到他这句话，杨戬的忍俊不住的再次笑起来，于是刚刚苏醒的妖精又倒了下去。 后记： 老药精在沉香的严刑逼供之下，终于招出小玉的来历。原来妖界有一种法术，叫意念成真。布好阵后，人进入阵中，把所要的人或物按着自己记忆从头到脚仔细的回忆，那么这个人或物就会显出实体，再由上千万个妖精助她修练，一百年后，就会修出思想。 沉香不明白，父亲能忆出小玉，为什么不忆出嫦娥姨母呢？后来老药精说，他们试过，可是他忆出来的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出不来实体。沉香问他是为什么？老药精说，情深入骨，那人便淡了。 于是沉香和老药王开始了制造嫦娥的宏伟大业。一百年过去了，嫦娥少了一只手，没有思想。沉香和小玉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杨戬笑呵呵的给孙子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又是一百年过去了，嫦娥少了一条腿，没有思想。沉香和小玉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杨戬左手拉着孙子，怀里抱着孙女，给孙子和孙女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又是一百年过去，…… 一千年后，院落之中，摆着数张桌了，一群孩子围在杨戬身边，杨戬给他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突然一片白绫飘落，缓缓落下一个素衣女子，绝色倾城，清高温婉，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杨戬几乎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嫦娥仙子！” 突然最小的一个女孩抓住杨戬的袍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爷爷，原来嫦娥不是奔月亮，是奔爷爷。” 杨戬的脸突然就红了，沉香和小玉从后面走出来。 “沉香？” “爹，您不是说，这里是妖界，思念都可成精吗？” 一群孩子突然围住了嫦娥，异口同声说叫道：“奶奶!” 一个幸福满足的笑容绽在绝色的容颜上。 咕咚，嫦娥昏倒在了地上。 全文完………………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